查看完整版本: 冬天的柳葉 -【似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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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27 06:07 PM

第165章 可心的丫頭

    卯時正是天將要亮的這個時間段,倘若朝雲沒有燒紙而是設法混入主院殺人亦是有可能的。

    “帶本官去西跨院看看。”甄世成深深看了朝雲一眼,暫時停止了盤問。

    一群人湧向西跨院。

    在甄世成的要求下,丫鬟領著眾人來到院中一角,指了指地面:“就是這裡。”

    姜似不著痕跡擠在前頭,定睛一看,果然就見地上隱約殘留著黑色灰燼,若是過上一兩日,定然連這點痕跡都留不下了。

    甄世成盯著地面若有所思。

    這裡的地面似乎有些異樣——

    他這樣想著走到那裡,抬腳試探觸了觸地面。

    微微鬆軟的感覺傳來。

    甄世成神色一動,立刻吩咐屬下:“挖開這裡看看。”

    一名衙役立刻上前開挖。

    除了上面一層浮土,下面的土很鬆軟,衙役很快就挖出一個包袱來。

    “居然真的有東西!”人群中響起陣陣驚呼。

    這個瞬間,眾人目不轉睛盯著挖出來的包裹,可是姜似與甄世成卻不約而同看向朝雲。

    一個人第一時間的反應總是最真實的。

    可惜二人註定失望了,許是朝雲心如死灰的日子過久了,此刻面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既不緊張,亦無意外。

    甄世成歎了口氣,視線與青衫白裙的少女視線交匯,險些忍不住沖她挑起大拇指。

    他能做到發現重大線索時第一時間不是看物證而是觀察疑凶的反應,這是多年積累的經驗,而眼前小姑娘還沒他兒子年紀大,更不可能有什麼經驗,那就只能是天賦與悟性了。

    這可真是個好苗子啊。

    甄世成愛惜人才的那顆心又癢癢起來。

    甄大人有個毛病,心一癢就喜歡捋鬍子,這麼連捋好幾下,捋斷了兩根鬍鬚才回過神來,臉色一正掩飾疼痛道:“打開看看。”

    “是。”衙役立刻打開了包袱。

    這些衙役都是經驗老道之人,打開包袱時格外小心翼翼,很快包袱裡的物件便展露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身帶血的衣裳。

    人群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甄世成上前一步,蹲下翻看著血衣。

    衣裳料子與款式很不起眼,看顏色正是適合中年女子的服飾。

    永昌伯夫人被燭臺刺死,血流了滿床,兇手很難保持衣裳的乾淨,這件血衣幾乎可以肯定就是兇手行兇時所穿了。

    甄世成站起來,定定看著朝雲:“這血衣是你埋的麼?”

    朝雲沉默著。

    甄世成耐心很好,永昌伯卻忍不住大怒:“還問什麼,定是這賤婢害死的夫人!”

    朝雲猛然看向永昌伯,沒有絲毫血色的雙唇劇烈顫抖著。

    “伯爺稍安勿躁。”甄世成勸道。

    永昌伯一指血衣,臉色無比難看:“證據確鑿還要說什麼?殺人償命,更何況這賤婢以下犯上殺害了夫人……大人,這賤婢就交給你發落了!”

    甄世成看著一言不發的朝雲,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

    永昌伯夫人真是朝雲殺的麼?

    儘管朝雲有足夠的殺人動機,又有埋在院子裡的血衣為證,可是用燭臺殺死一個大活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眼前的婦人身材消瘦,有種風吹就倒的病弱感,真有力氣用燭臺刺死一個人麼?

    見甄世成沒有反應,永昌伯突然去拔謝殷樓腰間佩劍。

    謝殷樓下意識按住劍柄。

    永昌伯沒拔動,喝道:“放手!”

    謝殷樓對父親的話沒有多少反應,反而看向甄世成。

    永昌伯氣壞了:“臭小子,你給我放手,難道你不想給你娘報仇嗎?”

    謝殷樓按著劍柄平靜道:“兒子當然想給母親報仇,前提是確定兇手。”

    力氣居然沒有兒子大讓永昌伯頗有幾分氣急敗壞,扭頭對甄世成道:“甄大人,莫非這些還不能證明她是兇手?”

    甄世成捋捋鬍鬚,斟酌道:“這其中尚有許多疑點,人命關天,自然不能草率下結論。”

    他知道大周八成以上負責刑名的官員僅憑推測便能結案,只要推測合情合理,哪怕沒有確鑿證據照樣把疑凶定為兇手。

    但他不會這樣。

    只要是他經手的案子,寧可因能力所限成為懸案,也不會僅靠推論結案。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懸案總有破案的可能,可是人一旦枉死,卻再也活不過來。

    每一個死去的人背後,都有親人無數眼淚。

    “還有什麼疑點?”妻子橫死,通房是最大的疑凶,已經使永昌伯難以冷靜下來。

    “你們最後一次見到朝雲是什麼時候?”甄世成沒有回答永昌伯的話,繼續問兩名丫鬟。

    一名丫鬟道:“姨娘睡前婢子給她打了熱水,那時候大概是亥初。”

    這個時間倒是與朝雲所說入睡時間對上了。

    甄世成這才對永昌伯道:“其中一個疑點,就是朝雲如何在亥初之後混進主院並躲進伯夫人寢室的衣櫃中。”

    永昌伯一時啞然。

    那個時候他與夫人剛剛歇下,甚至還未入睡,除非朝雲是神仙才能避過他的耳目躲到衣櫃中去。

    “可是又如何解釋這件血衣呢?她燒紙的那個時間十之八九就是內子遇害之後,她很可能是殺害內子之後借著燒紙來掩埋血衣。”

    “可是依然無法解釋她如何躲入衣櫃中。”甄世成語氣平靜提醒道。

    最關鍵的說不通,其他再怎麼符合,他都不會隨意把真凶的罪名扣到一個人頭上。

    永昌伯想了想,突然臉色一變:“有人躲入衣櫃中,一直以來只是甄大人的猜測吧?或許衣櫃中的指印就是丫鬟恰巧留下的,而不是兇手所留。”

    姜似輕輕咳嗽一聲,插話道:“伯父,有人躲入衣櫃中是侄女的推測,甄大人只是認可了侄女這一猜測。您莫非忘了,正是在衣櫃中發現了角度奇怪的指印,才洗清了您的嫌疑——”

    永昌伯啞口無言。

    謝青杳默默扶額。

    為了證明通房是兇手而推翻了先前的結論,成功給自己重新扣上兇手的帽子,父親大人真是厲害了……

    永昌伯的啞火讓甄世成不由對姜似笑笑。

    他就說,還是這丫頭可心啊。

    而這時,可心的丫頭對甄世成回之一笑:“甄大人,我認為朝雲不是兇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27 06:09 PM

第166章 將遇良才

   姜似這話一出,無異于一道驚雷扔到人群中。

    一群人看向她的眼神頓時變了。

    尤其是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院中等候問詢之後,姜似低調站在一旁並不惹眼,這一開口立刻把人們的注意力拉了過來。

    這不是隔壁東平伯府的四姑娘嘛,這位四姑娘性子清高冷淡,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大的事咋胡說八道呢?

    不少人心底這樣想。

    甄世成在聽到姜似這話時眼睛一亮,立時問道:“姜姑娘能否說說理由?”

    他也不認為兇手是朝雲,但這個想法是根據發現的細小證據推斷出的,這小姑娘又是出於什麼理由呢?

    甄世成的迫不及待讓眾人更加愕然。

    這位甄大人對姜四姑娘的話很重視啊,真是奇了。

    謝殷樓深深看著姜似。

    他幾乎有好些年沒有這般仔細打量她了。

    他們算得上從小一起長大,他變了不少,而她亦與以往的印象完全不同。

    謝殷樓不知怎麼,心中就有幾分唏噓。

    謝青杳忍不住催促道:“阿似,你為什麼這麼說啊?血衣都發現了,就埋在雲姨娘院子裡,難道還不能證明她是兇手嗎?”

    雖然她也想不通朝雲如何混入主院躲進母親寢室的衣櫃中,可血衣就是最直接的證據,除了朝雲,她想不出還有誰會害母親。

    “血衣雖然埋在雲姨娘院子裡,卻不一定是雲姨娘埋進去的呀。”姜似隨口道。

    那名提出朝雲燒紙錢的丫鬟嚇得腿一軟跪了下來:“血衣不是婢子埋的呀!”

    姜似愕然。

    她真的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她認定朝雲不是兇手的原因當然不是這個。

    謝青杳卻對丫鬟的反應起了疑心,睜大眸子道:“你莫不是做賊心虛?”

    這個時候,這個一心想找出殺害母親兇手的少女已是草木皆兵。

    “婢子沒有,婢子真的沒有啊——”丫鬟拼命磕頭。

    謝青杳下意識去看姜似的反應。

    不知不覺間,好友已經成了她最信賴的人,至少比父親靠譜。

    “姜姑娘,說說你的理由吧。”甄世成看不下去小丫鬟添亂,開口道。

    “甄大人,我想單獨與您說。”

    甄世成先是一愣,隨後笑起來:“好,姜姑娘這邊請。”

    眼巴巴看著二人往避人處走去,謝青杳看向兄長。

    謝殷樓對妹妹安撫點了點頭,盯著姜似離去的方向遲遲沒有移開目光。

    角落裡,甄世成站定,對姜似笑得格外溫和:“姜姑娘現在可以說了吧。”

    姜似笑笑:“其實我的原因很簡單,我推斷兇手不是雲姨娘的理由,就在她頭髮上。”

    甄世成眼睛一亮,難掩興奮:“願聞其詳!”

    他認為朝雲不是兇手,同樣是因為從衣櫃中發現的那兩根頭髮。

    難道說姜姑娘與他想到一處去了?

    不對,頭髮是他從衣裳裡發現的——

    甄世成想到這裡,又遲疑起來。

    說起來,第一個發現衣櫃異常的可是眼前的小姑娘,或許她早已發現了那兩根頭髮,只是故意視而不見留待他發現罷了。

    甄世成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急於聽旁人說出對案情的看法。

    這種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感覺實在太好了,當浮一大白!

    甄世成情不自禁摸了摸鬍鬚,心中歎道:居然有恨不得把一個小姑娘扒拉到家裡去的一天,唉,以往遇到的人太蠢,他也沒辦法啊。

    “甄大人還記得我先前的推測吧,兇手應該在衣櫃中點燃了迷香。”

    隨著甄世成點頭,姜似的答案卻出乎他的意料:“既然衣櫃中能留下久久不散的香味,那麼躲在衣櫃中的兇手身上必然會沾染同樣的味道。哪怕兇手殺人後可以脫下血衣換上乾淨衣裳,可是頭髮是來不及洗的——”

    未等姜似說完,甄世成就撫掌道:“不錯!案發時在清晨,從永昌伯等人對當時的情景描述以及驗屍結論可以推測,兇手最可能的行兇時間是在後半夜,甚至很可能兇手離去不久就案發了。這個時間他能換下血衣甚至掩埋起來,但洗頭髮不但來不及,也不敢洗。”

    姜似頷首:“是呀,大半夜或大清早洗頭髮,等於是告訴別人他有問題。”

    甄世成看向姜似的眼神難掩讚賞:“姜姑娘能想到兇手頭髮上留有香味,實在難得。”

    說來好笑,他與這小姑娘推論兇手不是朝雲的理由都來源於頭髮,原因卻完全不同。而這樣,才更讓人心潮澎湃。

    還有什麼比經過剝絲抽繭把躲在重重雲霧後邊雙手沾滿鮮血的兇手找出來更讓人痛快呢?

    甄世成暗想:等這個案子結了,他定要請這小姑娘喝一杯。

    “我剛才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靠近雲姨娘,她的頭髮——”姜似神色有些怪異,頓了一下才接著道,“似乎有些天沒洗了,有股汗餿味,但並無那種香味。”

    甄世成表情扭曲一下。

    這小丫頭,頭髮有餿味怎麼啦?他忙起來鬍子還有餿味呢!

    “甄大人?”見甄世成表情古怪,姜似揚了揚眉。

    甄世成趕忙捋捋鬍子壓驚:“姜姑娘說得對。”

    姜似:“……”

    “姜姑娘有沒有別的發現?”

    姜似搖頭:“後宅的人剛來院中不久,我只檢查了三五人,還沒有發現誰身上帶有這種香味。”

    “既然這樣,本官繼續審問朝雲來吸引眾人注意力,尋找頭髮上帶有特殊香味的人就拜託姜姑娘了。”甄世成沖姜似拱手一禮。

    他又不是迂腐的傻老頭子,有捷徑可走當然走捷徑啊。

    大戶人家女眷橫死與‘楊國舅’那種情況又有不同,拖久了隨著外面的風言風語愈演愈烈,家人很可能會受不了,選擇胡亂拉出個替罪羊以求平息風波。

    即便是死者,世人對女子比對男子總是更刻薄些,所以此案越快偵破越好。

    姜似回禮:“定不負大人所托。”

    只要兇手確實在這些人裡,她定會把那人找出來!

    二人相視一笑,竟有一種忘年交的感覺。

    遙遙望著這邊的眾人已是一臉懵。

    堂堂順天府尹竟然對姜四姑娘拱手行禮,這種震撼一點不比聽聞夫人橫死弱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rasfish 發表於 2018-4-27 07:27 PM

感謝大大分享!!!劇情內容精彩~{:31:}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29 03:33 PM

第167章 朝雲開口

    甄世成與姜似一前一後往回走來。

    人群頓時越發安靜。

    朝雲的安靜與其他人不同,有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甄世成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緒,平靜問道:“朝雲,你今早在院中燒紙時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朝雲垂首不語。

    永昌伯怒極,抬腳就向朝雲踹去。

    “伯爺,不要衝動!”甄世成忙擋在永昌伯身前。

    永昌伯見狀急忙收回腳,到底還是掃到了甄世成一點。

    甄世成疼得直捋鬍子,顫聲道:“伯爺,在水落石出之前你打傷朝雲實為不智!”

    永昌伯氣得眼前發黑:“甄大人,你看她這個樣子!若不是殺害了夫人,為何會一言不發?難道說世上還有人對背上殺人的罪名無動於衷?除非那人就是兇手!“

    “伯爺錯了。”甄世成搖搖頭,深深看了朝雲一眼。

    三十多歲的婦人秀髮中已經摻雜了灰白色,形容枯槁,眼神黯淡,就好似快要燃盡的油燈,死氣沉沉。

    “哪裡錯了?”

    甄世成輕歎一聲:“還有多種情況,會有人背上殺人的罪名無動於衷,比如他想要保護兇手,比如他已經心若死灰,對什麼都無所謂……”

    在聽到“想要保護兇手”時朝雲沒有什麼反應,而在聽到“心若死灰”時,她眼睛一眨,落下淚來。

    許是打開了情感的閥門,朝雲絲毫不在意眾人目光,壓抑無聲的哭聲很快變成了高昂的哭音,一聲聲哭得人頭皮發麻。

    永昌伯想說什麼,被甄世成搖頭制止。

    一群人就這麼靜靜看著朝雲哭。

    而姜似則在眾人注意力全部被朝雲吸引過來時悄無聲息從一個個人的身旁走過,竭力從人群中尋找那個兇手。

    如果不是投湖自盡的大丫鬟秋露,也不是抑鬱多年的通房朝雲,那個狡猾的兇手到底是誰呢?

    許久後,朝雲哭聲漸止。

    甄世成不由看了姜似一眼。

    隱在眾人間的姜似沖他輕輕搖頭。

    甄世成心中一歎,暗道朝雲再哭久點就好了。

    哭紅眼的朝雲完全不知道這位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大人在想什麼,木然擦著眼淚。

    “朝雲,你現在能說說今晨燒紙時有無異常麼?”甄世成耐著性子問。

    問案時,無論對方身份如何,他都極有耐心。

    這一次,朝雲終於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甄世成心下一喜。

    朝雲願意開口配合,對破案無疑是有利的。

    兇手把血衣埋在朝雲燒紙的地方,除了永昌伯夫婦,朝雲或許就是曾經最接近兇手的人了。

    “朝雲,你再仔細想想,不一定看到什麼,哪怕異常的聲音都算。”甄世成提醒道。

    朝雲抬眸看著甄世成,竟笑了笑:“大人不認為賤婢是兇手麼?”

    那抹笑,有種嘲諷的味道。

    甄世成做事上不糊塗,與人打交道也不傻,聞言立刻看了永昌伯一眼,心道這位伯爺的用處果然是添亂的。

    這個時候自然不能火上澆油,以免朝雲又縮回那層殼中。

    “本官是局外人,只看證據與疑點,你們是局中人,被感情左右亦是人之常情。”

    朝雲怔了怔,情不自禁看向永昌伯。

    永昌伯沉默著,對甄世成的話心有感觸。

    他平日裡對兩個通房算是寬厚的,吃穿用度比別的府上姨娘還要好,甚至她們的父母家人都安排了好差事,算是對她們跟他一場的交代了。

    他只是沒給她們感情,而這一點早在當年挑人時已經明說了,沒有強迫任何人。

    可是當她們中的一個變成殺害妻子的兇手時,那點寬厚不足以讓他對著她還能保持平靜。

    如果沒有請順天府的人介入而發現朝雲害死妻子的端倪,他可能會控制不住弄死這個女人。

    甄世成的話同樣給朝雲帶來不小的觸動。

    她收回視線,摸了摸瘦骨嶙峋的手,低聲道:“賤婢燒完紙進了屋,剛剛躺下聽到院子中傳來一聲響,過了一會兒後我才推開窗看,院子中什麼都沒有。”

    “從傳來聲響到你推開窗看,有多長時間?”

    “大概半盞茶的工夫。”

    甄世成不由皺眉。

    倘若兇手在朝雲進屋後才悄悄進了西跨院埋藏血衣,半盞茶的工夫可不足以讓她藏好血衣離去。

    “你還記得進屋的具體時間嗎?”

    “卯初剛過。”

    甄世成背手走到西跨院,站在月洞門處看向朝雲燒紙之處。

    卯初剛過,那個時候天還未大亮,朝雲會不會沒有看清楚呢?

    朝雲燒紙的地方是牆角處,那裡種著低矮花木,倘若兇手弄出動靜後迅速俯下身來,朝雲從屋中往外看,很可能沒有留意到有人趴在那裡,那麼自然什麼都看不到。

    甄世成忽然想到了什麼,大步走回去問朝雲:“你燒紙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響?”

    朝雲搖頭:“沒有。”

    那個時候她整個人沉浸在思念未出世孩子的痛苦中,根本沒有留意周圍的動靜。

    “那麼,你當時有沒有哭呢?”

    甄世成這個問題令不少人側目。

    誰都知道朝雲因為沒了孩子性情大變的事,這位大老爺怎麼還追著不放,燒紙時哭不哭有什麼重要的?

    “哭了。”朝雲抿了抿唇,垂在身側的手微攏。

    每一年的這一天,她都會重新體會一次什麼叫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怎麼能不哭呢,那是她盼了多少年才來的孩子,是她餘生的歡喜與依靠啊。

    “哭出聲了?”甄世成再問。

    朝雲用力咬唇,點了點頭。

    甄世成輕輕歎了口氣,大概弄明白兇手為何會溜進西跨院埋藏血衣了。

    兇手作案後離開主院,十之八九是聽到了朝雲的哭聲然後看到了她燒紙的情景,於是兇手在那個瞬間決定嫁禍朝雲。

    姜似悄悄走到甄世成身邊,輕輕咳嗽一聲,見甄世成看過來,輕微搖頭。

    甄世成眉毛擰了起來。

    沒有發現?

    “伯爺,後宅的人都在院子裡了麼?”

    永昌伯聽甄世成這麼問,不由看向管事。

    管事忙道:“都在了。”

    甄世成與姜似對視一眼,皆有些意外。

    難道說他們的思路出了問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29 04:08 PM

第168章 少了兩個

    姜似細細梳理著那些關鍵。

    永昌伯夫人的慘死,睡在身邊的丈夫,衣櫃中的異香,投水自盡的大丫鬟,燒紙錢的通房……

    這一切仿若一團亂麻,當順著認定的那條路沒有找到目標時,讓人頓時迷茫起來。

    可是很快姜似就堅定了想法。

    無論兇手隱藏有多深,頭髮上的異香是去不掉的,既然她沒在這些人中發現身上帶有異香的人,那只能說明那人並不在這些人裡。

    甄世成同樣想到了這一點。

    在他看來,只要來過現場,定然會留下痕跡,沒有天衣無縫的謀殺案。

    那個人是不是不在這些人中?

    甄世成從衣袖中摸出名冊重新看了看,名冊上清清楚楚寫著後宅共有七十二人。

    伯府的主子只有四人,而維持伯府後宅的運轉人數是其數十倍,這個數字放在勳貴之家卻只是尋常。

    甄世成招來一名屬下,耳語幾句。

    這名屬下擅長記數,聽了甄世成的吩咐目光很快掠過院中人群,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後,附在甄世成耳邊道:“大人,不算永昌伯等人,現場共有七十人。”

    甄世成眼神一緊。

    少了兩個人!

    姜似見甄世成神色變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明白應該是有了發現,可惜她聽不到,只能等著甄大人揭曉答案。

    “管事,本官再問一句,後宅的人都到齊了麼?”

    管事被甄世成的嚴肅弄得有些緊張,神色忐忑道:“都到齊了啊。”

    這些人他們幾個清點了好幾遍,連告假的都派人叫回來了,難道出了什麼問題?

    甄世成拍著名冊封面冷笑一聲:“名冊上記有七十二人,可來的只有七十人,還有兩人去哪了?”

    管事被問得一愣。

    甄世成不給管事琢磨的機會,喝道:“少了兩人卻不稟明,莫非你在包庇兇手?”

    管事嚇得臉都白了,趕忙作揖道:“大人,冤枉啊,給小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包庇兇手啊!”

    “那你說說,少的這兩人是誰?”

    管事不由看向一名婆子。

    那婆子是主管後院的,算是內管事,被管事這麼一看,汗都下來了,趕忙道:“大人,後宅各院各處的下人都在這了,就是內廚房留了兩人——”

    “內廚房留了兩人?”甄世成聽了心中一動,面上無比嚴肅,“本官再三強調要所有人集中到這裡來,為何留了兩人你們卻不說?”

    管事婆子嚇得臉色發白:“大人,老奴不是有意隱瞞啊。內廚房哪能離開人,要給主子們備好吃喝,還要準備祭拜夫人要用的東西……內廚房本來有六人,只留下二人已經是最少了。”

    “糊塗,還不把那兩人叫過來!”永昌伯一聽管事婆子提起夫人,勃然大怒。

    都這個時候了,這些混帳東西居然還想著吃喝的事。

    永昌伯卻忘了,對於這些下人來說,伺候好一府主子吃喝是頂重要的事。

    地面髒了一時無人打掃不要緊,要是主子渴了餓了卻不能及時把飯食端上來,說不準差事就丟了,尤其在主子們心情不好的時候。

    管事們也是人精,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留了兩個老實巴交的在廚房幹活,不認為這樣對查案有何影響。

    沒過多時,兩名女子被帶過來。

    其中一人是個中年婦人,穿著一身青布衣裳,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包著同色布巾,看起來乾淨俐落。另一人是個小丫鬟,身上灰撲撲的,十有八九是燒火的。

    二人被帶到甄世成面前,中年婦人安安靜靜垂手而立,小丫鬟明顯帶著慌張,雙手交握不停攪著,看起來隨時要哭的樣子。

    甄世成隻掃了小丫鬟一眼,注意力就落到中年婦人身上。

    婦人的年紀與換下的那身血衣是相符的。

    雖說兇手可以反其道行之,故意穿不符合身份的衣裳,但這看起來謹慎,其實是不智的行為。

    比如一個中年婦人穿著十幾歲小姑娘的衣裙在院中行走,被人撞見等於告訴別人她有問題。

    最好的掩飾,就是做自己。

    甄世成一言不發打量著婦人。

    在這樣緊張的沉默中,姜似不著痕跡繞到後邊,靠近了婦人。

    儘管婦人包著頭巾,可姜似不但天生嗅覺出眾,還隨烏苗長老學過異術,更是強化了這方面的能力,隨著她凝神屏息,很快就嗅到了那絲若有若無的異香。

    姜似眼一亮,對甄世成微不可察點頭。

    甄世成一顆心頓時放了下去。

    確定了兇手,想要撬開他的口就不難了。

    甄世成對一名屬下使了個眼色,那名屬下立刻湊上來。

    “悄悄讓人領著你去這婦人的住處搜查一下,看有無異常,尤其留意散發香味之物以及換下的鞋子。”

    “是。”屬下低聲應了,默默退下。

    院中圍了那麼多人,衙役退下後很快就被人擋住,再無人留意他的去向。

    “你們在內廚房做什麼差事?”甄世成問道。

    “小婦人專做甜點。”婦人開口道。

    “婢,婢子是燒火丫頭。”小丫鬟戰戰兢兢道。

    甄世成接過衙役遞過來的水壺喝了一口水潤潤喉嚨,再問道:“為何是你們兩個人留下來?”

    這一次是小丫鬟先回答的:“需要婢子燒火呀。”

    在小丫鬟看來,廚房留人燒火是天經地義的事。

    甄世成目光在婦人臉上停駐:“那麼你呢?內廚房有六人,為何留下做甜點的廚娘?”

    甜點只是飯後點綴,留下做甜點的廚娘有些不合情理。

    婦人回道:“主子們喜歡小婦人做的甜點,大姑娘時常命人來端雪花糕。”

    一聽“雪花糕”三個字,姜似登時變了臉色。

    就在昨日,她來永昌伯府做客,謝青杳特意請她吃了雪花糕,並對廚娘讚不絕口。

    想到這裡,姜似靈光一閃,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你是新來的吧?”

    春日裡永昌伯府辦了一場賞花宴,那時她還沒重生,前去赴宴時可不曾嘗到那綿軟香甜的雪花糕。

    她瞭解好友,謝青杳是個有好東西樂於與人分享的性子,若是當時這個廚娘就在的話,沒道理不拿出雪花糕來宴客。

    管事看向姜似的眼神難掩驚訝:“豆娘是三個月前進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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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29 04:34 PM

第169章 頭髮

    甄世成拿眼角餘光瞄著姜似。

    這小姑娘到底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一時感慨過後,甄世成畢竟是心思縝密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是了,姜姑娘與謝姑娘交好,偶然得知一些永昌伯府的訊息實屬正常。

    說來好笑,他現在竟有一種忍不住把這丫頭往厲害了想的心理。

    嗯,這可不好,以後還怎麼端長輩架子?

    “豆娘三個月前進府,竟能進內廚房做事麼?”甄世成撇開這些念頭問道。

    內廚房是專門給主子們供飯的,一般來說能進入內廚房的廚娘都是廚藝出眾的可靠之人。

    管事忙道:“實在是豆娘一手甜點做得太好了,尤其是大姑娘格外喜歡豆娘做的甜點,夫人前些日子便把豆娘調到了內廚房來——”

    “住口!”謝殷樓厲喝一聲,打斷了管事的話。

    謝青杳面如金紙,渾身簌簌發抖,捂著嘴無聲落淚。

    倘若兇手會是眼前的廚娘,豈不是因為她嘴饞引狼入室害死了母親?

    這個念頭幾乎讓謝青杳潰不成軍。

    管事自知失言,趕忙抽了一下嘴巴:“哎呦,看老奴這張嘴,欠打!”

    謝殷樓一手扶著妹妹,望著管事的目光冰冷透骨。

    管事大汗淋漓,忍不住跪了下來。

    甄世成咳嗽了一聲。

    他雖然能理解苦主的痛苦,可是這正是關鍵時刻呢,再拖後腿真要發火了啊!

    大老爺不發火,還真當是彌勒佛呢。

    “豆娘是哪裡人,進府前做什麼的?”

    管事不敢吭聲了,拿眼瞄著豆娘。

    豆娘反而很配合回答了甄世成的問題:“小婦人夫家是南河人,兩年前男人沒了,來京城擺攤賣甜品討生活。”

    “一個人來的京城?”

    “是。”

    甄世成摸摸鬍子:“本官看你年歲不小,莫非沒有子女?”

    聽甄世成提起這個,豆娘神色才第一次有了明顯變化,不過她顯然克制著,略微停頓一下便道:“有一個兒子,也是兩年前沒了……”

    悄悄起身的管事暗暗歎氣。

    當時就是知道豆娘沒有任何牽掛,遭遇可憐,夫人才破例在豆娘入府這麼短的時間把她調進內廚房來。在主子們看來,無牽無掛的人總是可靠些。

    “男人與兒子差不多時間過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呢?”

    豆娘垂頭,紅著眼圈道:“兒子意外掉水裡淹死了,就這麼一個兒子,男人傷心過度生了病,沒過多久就跟著去了。”

    “那你為何會上京?”

    豆娘冷笑:“我們兩口子都是勤快人,置了些家業,太多人虎視眈眈盯著我這個無兒無女的寡婦。小婦人總要活下去,聽說京城百姓安居樂業,賣些吃食應該不愁沒人買,便收拾了細軟進京了。”

    “豆娘又是如何入府的?”甄世成看向管事。

    管事:“……”他有滿肚子話,只是說了怕挨打!

    甄世成擰眉看了永昌伯一眼。

    “大人問話,你就如實說!”

    管事擦擦汗,道:“夫人帶著大姑娘去珍寶閣挑首飾,回來路上見到豆娘甜品攤子前排滿了長隊,便叫丫鬟買了兩份甜品來吃。沒想到甜品極好,夫人與大姑娘吃過後念念不忘,又陸續派人上街買了兩次。後來夫人與大姑娘再次上街,去豆娘攤子那裡買甜品,恰好遇到惡霸掀翻了豆娘的攤子,夫人便把豆娘叫來問她願不願意進府做廚娘,於是豆娘就進府了。”

    管事說著一指不遠處的大丫鬟春芳:“夫人帶豆娘入府時還是春芳對小人說的這些。”

    春芳忙道:“正是管事說的這樣。”

    一個三個月前進府又破例調入內廚房的中年婦人,一個喪子喪夫後還能變賣家產孤身進京闖蕩的中年婦人……

    別的不說,從時機與自身來說,豆娘具備了殺人的能力。

    甄世成面色一沉:“豆娘,那你就說說為何要殺害伯夫人吧。”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譁然。

    先前詢問秋露的妹子和朝雲時,甄大人可從沒明確說過她們是兇手的話。

    豆娘是殺害夫人的兇手?太不可思議了。

    豆娘面皮動了動,依然保持著平靜:“夫人對小婦人有知遇之恩,小婦人又不是瘋了傻了,為何會殺害夫人?”

    “這就要問你了。”甄世成目光灼灼盯著豆娘,厲聲道,“還不如實招來!”

    豆娘輕輕跪下,神色鎮定:“小婦人冤枉。”

    “冤枉?”甄世成冷笑一聲,“來人,解開豆娘的頭髮!”

    很快兩名衙役上前按住豆娘手臂。

    豆娘掙扎著,見掙扎不動,喊道:“大人,無憑無據您就說小婦人是兇手,難道要屈打成招麼?小婦人真的冤枉啊!”

    “稍安勿躁,本官命人解開你的頭髮,就是讓大家看看證據。”

    姜似悄悄替甄世成捏了一把汗。

    她是嗅覺出眾才能嗅出豆娘頭髮上的異香,甄大人要是以此作為證據給豆娘定罪,恐怕站不住腳。

    甄世成似乎察覺姜似的擔憂,得意捋了捋鬍鬚。

    沒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還真要被一個小丫頭比下去了。

    辦案多年的甄大人完全忘了與一個小姑娘比有什麼好得意的。

    豆娘包頭發的布巾很快就被扯開,一頭秀髮露出來。

    說是秀髮,實則與朝雲一般,亦摻雜了不少白髮了。

    兩個女子在這一點很相似,明明還不到四十的年紀,便已早生華髮。

    “各位看看豆娘的頭髮與旁人有何不同?”甄世成沉聲問。

    “有白髮!”一名小丫鬟脫口而出。

    身邊婆子忙捶了她一下,低聲道:“小蹄子,有白髮怎麼了?”

    她還有好些白髮呢,莫非就成兇手了?

    謝青杳死死盯著豆娘,突然睜大了眼睛,遲疑道:“她的頭髮好像有些捲曲……”

    經由謝青杳提醒,離豆娘近的人全都看了出來:豆娘一頭長髮與旁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彎彎曲曲,看起來很特別。

    豆娘抬起雙手按住頭髮,顯然很不適應眾目睽睽之下披頭散髮,慌亂道:“大人究竟要怎麼樣?”

    甄世成取出油紙包層層打開,露出裡面兩根頭髮:“這是從兇手躲藏的衣櫃中發現的兩根頭髮,大家可以看一看,這兩根頭髮與豆娘的頭髮相同,都是捲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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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29 04:36 PM

第170章 原來是故人

    聽甄世成這麼一說,永昌伯等人立刻湊近了看。

    泛黃的油紙上躺著兩根長髮,其中一根通體黑色,另一根從發根處已經白了大半。這兩根頭髮有個明顯的特點,彎曲如波浪,再看豆娘一頭披散長髮,正如海藻一般捲曲著。

    這種頭髮天生捲曲之人極少見,若說巧合沒有人會信。

    眾人看向豆娘的眼神立刻變了,嫌惡有之,憎恨有之,好奇有之。

    甄大人從兇手藏身之處發現的頭髮與豆娘的頭髮一樣,夫人定是豆娘害死的無疑了。可是豆娘一個廚娘為何要害夫人?夫人明明對豆娘有恩呢。

    眾人不約而同想著這個問題,全都目不轉睛盯著豆娘。

    有個管事婆子忽然咦了一聲。

    甄世成立刻看向出聲的管事婆子:“你是否想到了什麼?”

    管事婆子一臉不確定,猶豫著沒有開口。

    “無論想到什麼都可以說出來,錯了也無妨,沒人會追究你。”甄世成寬慰管事婆子的同時給永昌伯遞了個眼色。

    經歷了誤以為自己殺害了妻子,再到大丫鬟秋露和通房朝雲,如今總算把豆娘揪了出來,永昌伯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豆娘的殺人動機,因而在甄世成遞了眼色後立刻道:“大人說得不錯,你想到了什麼就說,說錯了不打緊,若是說出有用的回頭有賞。”

    管事婆子一聽不再顧慮,飛快掃了豆娘一眼道:“看到豆娘這一頭頭髮,老奴突然想起一個丫鬟來,那丫鬟就有一頭天生捲曲的長髮,不過她十多年前就被趕出去了。”

    甄世成聽了心中一動。

    名冊上寫著豆娘今年三十四歲,放到十幾年前正是當丫鬟的年紀。

    “那丫鬟叫——”管事婆子努力回憶著,突然一拍大腿,“老奴想起來了,那丫鬟叫阿豌!”

    “阿豌”兩個字一出,永昌伯府一些老人依稀有了印象。

    那名先前一直給甄世成回話的大管事盯著豆娘更是面色大變,脫口道:“你是阿豌?”

    豆娘眼簾顫了顫,緩緩轉眸看向永昌伯。

    那一眼竟然透著刻骨恨意。

    大管事的話讓管事婆子一下子恍然大悟:“我說怎麼越看豆娘越覺得眼熟呢,天啊,她可不就是當年被趕出去的阿豌!”

    十多年的時光足以使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特別是那些本就不熟悉的人,十多年後再見面認不出來一點不稀奇。

    不過當一個鮮明的特點被指出來後,人的記憶閥門就被打開了。

    管事婆子從一開始的猶豫到最後的堅定,拍掌道:“沒錯,她就是阿豌!”

    人群議論起來。

    “阿豌是誰呀?”年紀還輕的小丫鬟好奇問道。

    “不知道啊,從沒聽說過府上有這麼一個人。”

    “那時候你們還沒進府做事呢,我倒是依稀有個印象,十多年前有個叫阿豌的丫鬟因為惹了伯爺與夫人的不快被趕了出去,不過當時她在哪裡當差已經不記得了……”

    豆娘立在中央,任由人議論著,面上看起來雖然還算平靜,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顫抖。

    到底還是被認出來了嗎?她頭發包得那麼嚴實,這位甄大人如何斷定落在衣櫃中的兩根頭髮就是她的?難道僅僅因為她是唯二留在廚房沒有出來的人?

    甄世成把豆娘暫時晾在一旁,繼續問管事婆子:“當年阿豌為何被趕出去?”

    管事婆子顯然還有印象,聞言立刻看向永昌伯。

    永昌伯全然想不起阿豌這個人了,一個十多年前被趕出去的小丫鬟他怎麼可能記得,當下便道:“說!”

    管事婆子心一橫道:“那時候夫人懷上了世子,便要挑一個通房丫鬟伺候伯爺。夫人當時挑了好幾個,最後定下了春梅,誰知阿豌突然跑到夫人面前來,非要說伯爺已經……已經得了她的身子。夫人認為阿豌為了當上通房胡言亂語敗壞伯爺的名聲,心思不正,便把她趕出了府……”

    永昌伯邊聽邊皺眉,隱約有了印象。

    十多年前,似乎是有這麼一個丫鬟跑到夫人面前哭哭啼啼的,不過他壓根沒往心裡去,連那丫鬟叫什麼都未曾留意。

    難道說,這禍事就是當年埋下的禍根?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大人,找到了!”一名衙役快步走到甄世成面前,把手中之物呈上。

    那是一雙女式布鞋,看起來有些舊了,鞋面上還有油漬,非常符合在廚房做事的人穿的鞋子。

    “大人,這是在豆娘房中箱籠裡翻出來的鞋子,用這件衣裳包著的。”衙役拎起一件半新不舊的衣裳道。

    用一件衣裳包裹一雙破舊的鞋子,這顯然不合常理。

    衙役很快把鞋子一翻露出鞋底:“大人您看!”

    鞋底上有淺淺的紋路,那些紋路間隙有的地方嵌著污漬,有的地方顏色發褐。

    甄世成盯著那些褐色,眼神一縮。

    憑經驗,這是鞋子踩到鮮血留下的。

    甄世成把鞋子舉到豆娘面前:“豆娘,兩根頭髮你或許還能狡辯,再加上這雙沾血的鞋子呢?”

    他先前派屬下去豆娘房中翻找線索,特意強調了鞋子,原因很簡單。

    豆娘行兇前可以穿兩層外衣,行兇後脫下最外面那件濺上鮮血的衣裳埋起來,身上又是乾乾淨淨,但她十之八九不會準備兩雙鞋子,那樣太不方便。這樣的話,豆娘就不能把腳上鞋子隨同血衣一起埋起來,不然她赤腳回房,路上一旦遇到旁人就說不清了。

    一雙行兇時穿著的鞋子,以豆娘的縝密定然不會再穿出來,但短短時間內想要徹底銷毀根本來不及,暫時藏好是最好的選擇。

    而事實也證明他所料不錯。

    “大人,還有這個。”衙役又拿出一個素面荷包呈給甄世成,“這是在豆娘枕頭套子裡發現的,屬下聞著有股異香,又見這荷包藏得隱秘或許有什麼蹊蹺,就帶了過來。”

    甄世成把荷包湊到鼻端一聞,冷笑道:“豆娘,衣櫃中留下的異香與你這荷包如出一轍,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豆娘嘴唇發白盯著荷包,心知大勢已去,慘笑一聲:“我無話可說,只恨永昌伯沒有因為羞愧誤殺妻子自盡,實是蒼天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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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30 09:42 PM

第171章 動機

    豆娘語氣中的癲狂和恨意令永昌伯驚愕不已,怒意衝衝道:“休要信口雌黃,我與夫人有何對你不住之處,竟讓你歹毒至此?”

    眾人停留在身上的視線但沒讓豆娘恐慌,反而令她放聲大笑:“哈哈哈,即便你不問,我也要說個明白,好教世人知道斯文守禮的永昌伯是怎樣一個齷齪之人!”

    “不許侮辱我父親!”謝青杳氣得俏臉發白。

    永昌伯把女兒往後拉了拉:“讓她說!”

    豆娘抬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恨聲道:“十七年前,伯夫人有了身孕,放出風來要替永昌伯挑一個通房。當時許多丫鬟蠢蠢欲動,我亦是其中一位。”

    說到這裡,豆娘自嘲一笑:“府上誰不知道永昌伯對夫人敬愛有加,平日待人溫和有禮,潔身自好,除了夫人別說妾室,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過。能給這樣一位品性好、身份尊貴且還年輕的男人當通房,有幾個丫鬟會不動心呢?可是——”

    豆娘哽咽了一下,看向永昌伯的眼神滿是恨意:“可是誰能想到這位人人稱道的伯爺竟會那麼齷齪,明明哄騙著占了我的身子,轉頭卻不認了,裝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樣子任由伯夫人安排了春梅。呵呵,是我年輕的時候太蠢想不通,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多睡一個女人有什麼損失呢?我不甘心,跑到伯夫人面前理論,可是伯夫人反而指責我為了攀上永昌伯不擇手段,命人把我趕了出去……”

    “這就是你殺害伯夫人栽贓伯爺的原因?”甄世成無視永昌伯越發難看的臉色,淡淡道,“恨意是可以使人失去理智做出衝動的事來,但恨意往往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減輕,你選擇十七年後才報仇,莫非發生了什麼變故?”

    豆娘緊抿唇角,渾身如秋風中的落葉顫抖著。

    甄世成一拍手:“是了,變故應該出在兩年前你兒子與男人的過世上頭!”

    聽了甄世成的話,豆娘情不自禁後退兩步,如見鬼魅望著他。

    這位甄大人莫非有讀心術不成?

    到了這個時候,豆娘也失去了隱瞞的心思,反而有種不吐不快的衝動,冷笑道:“不錯,不過根由還要從十七年前說起!我自幼被賣入伯府,在府中無親無靠,被趕出府後更是走投無路,絕望之下選擇了投河。許是老天見不得我就這麼舒舒坦坦走了,竟被一個路過的貨郎救了起來。那時我心灰意冷,感念貨郎的救命之恩便嫁給了他,與他一起回到家鄉南河生活……”

    回想著往事,豆娘眼中竟多了一抹亮色,顯然與貨郎一起的那些日子並不缺乏歡樂。

    可是很快豆娘就語氣一變:“誰能想到婚後不久,我竟有了身孕!”

    眾人聽了,不由看向永昌伯。

    這種情形下,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豆娘腹中孩子是永昌伯的,只有永昌伯沉著一張臉神色冰冷,瞧不出在想什麼。

    豆娘渾身劇烈顫抖起來:“雖然我被貨郎救起後很快就與他做了夫妻,可按日子來算這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果然,成親八個月後我就發作了,經歷了三天三夜的難產終於拼死生下了兒子。隨著兒子眉眼一日日長開,根本沒有一點與我男人相似的地方,我再也沒有辦法抱著僥倖的念頭自欺欺人。好在我男人以為兒子早產,並沒有懷疑。我本想著再為他生兒育女,體貼照顧他一輩子也算是彌補愧疚,誰想到從此再沒有懷上過。請來的大夫說我生產時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孕。我真是恨啊!”

    豆娘雙目圓睜瞪著永昌伯,顫聲道:“是他圖一時痛快禍害了我一輩子,難道我不該恨!”

    甄世成不置可否,繼續問道:“那你兒子與男人的死與此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是因為不能替夫君生兒育女,這種恨不足以使一個生活還算不錯的女人處心積慮報復殺人。

    聽到甄世成的問話,豆娘用力扯著散亂的頭髮,那種疼痛令她回憶起往事時不至於因痛苦而陷入瘋狂:“這個秘密在我心底藏了太久了,實在太久了,眼看著兒子一日日長大,相貌性子與我男人截然不同,我心裡就越來越慌,直到有一夜——”

    隨著豆娘的停頓,院中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那天夜裡我做了噩夢,忍不住在夢中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人群中頓時響起陣陣驚呼,顯然沒料到秘密的暴露會是這個樣子。

    姜似眼中閃過異色。

    說夢話把秘密說了出來,聽起來匪夷所思,實則並不奇怪。

    一個可怕的秘密被隱瞞太久了,在那人心裡就會越來越重,終有一日會因為承受不住尋找一個發洩口,或是主動,或是被動。

    “聽到這個秘密,我男人當時就瘋了,紅著眼逼我說出來龍去脈,然後——”豆娘張了張嘴,淚水順著她乾枯的眼角淌下來,“他沖到我兒子屋裡,一怒之下竟把我兒子掐死了!”

    “嘶——”眾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看向豆娘的目光帶上了同情。

    不管怎麼說,唯一的兒子被自個兒男人掐死了,實在太悲慘了些。

    “那時候你沒有攔住?”甄世成問。

    “我被他打蒙了,等反應過來兒子已經咽了氣。我男人冷靜下來,把我兒子身上綁了石頭扔進了河裡,做出兒子貪玩溺水連屍首都沒撈上來的假像……”

    甄世成沉默片刻,再問:“那你男人又是怎麼死的?”

    豆娘同樣沉默下來,就在眾人凝神屏息等著她回答時,她笑了笑,一字一頓道:“我殺了他。”

    望著豆娘的笑容,眾人忽然覺得脊背發涼,竟無人發出半點聲音。

    “從那之後每到夜裡他就會打我,用鞋底抽,用火鉗子燙,只要是折磨人的手段都用上了。我知道再熬不了多久我就會被他打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不是不甘心被他打,這是我欠他的。我是不甘心我被永昌伯害得這麼慘,可害我的人還過著富貴逍遙的日子,這不公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4-30 09:58 PM

第172章 陰差陽錯

    豆娘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嘶聲問:“你們說,這公平麼?難道就因為我是個身份卑微的丫鬟,就活該落到這樣的下場,而糟蹋了我的人卻沒有半點懲罰嗎?”

    眾人沉默著。

    豆娘可真傻,下人的命本來就賤啊,怎麼能和主子比呢?

    不過豆娘的遭遇確實可憐了些。

    不少下人想到曾遭遇的一些不公與委屈,暗暗歎氣。

    “有一晚,我男人把我打狠了,我昏迷了好久才醒來。他摟著我哭,說他其實不想打我的,可他控制不住,他只要一想到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竟然是別人的就恨不得立時死了算了。”豆娘眼神幽深回憶著往事,“他說到死提醒了我。既然他不想活了,而我還不甘心沒有報復害我的人就死,那我乾脆成全了他,讓他先走一步,等我報了仇自會下去找他,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團聚了。”

    豆娘擦了擦眼角,神色變得淩厲:“所以等他睡著後,我用一根麻繩勒死了他。鎮子上的人都知道我們沒了兒子這些天傷心欲絕,加之我男人爹娘早就沒了,亦沒有什麼近親,我只是隨便編了個藉口說他因為思念兒子病死了就無人懷疑。就這樣,等料理了我男人的後事,替他守了三個月的孝,我就變賣了家當來了京城。接下來的事,大人已經知道了。”

    “雖然已經知道了你入府的經過,但本官很想知道你為何篤定就能順利入府?”

    豆娘笑了笑:“我擺攤的位置就在伯府前往珍寶閣的必經之路上。我在伯府當丫鬟的時候便知道伯夫人隔上一段日子便會去珍寶閣逛逛。她還是個愛吃甜品的人,想來一個人的口味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我在南河就靠著一手無人能比的甜品為生,何愁對方不上鉤!”

    “這麼說,伯夫人帶著大姑娘去買甜品,遇到惡霸掀翻你的攤子亦不是巧合了?”

    “不錯,惡霸欺淩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婦人是真,但平時我都老老實實交足了銀錢,那日心知時機到了,於是故意惹怒了惡霸。果不其然,伯夫人見到我被砸了攤子,就讓丫鬟把我帶到面前敘話,問我可願到伯府來當廚娘。”豆娘說到這裡勾唇一笑,眼睛亮得驚人,“我當然樂意。”

    甄世成心底歎息,摸了摸鬍鬚:“謀劃殺害伯夫人的經過,你講一講吧。”

    為了報仇孤身來到京城賣甜品為生,順利等到伯夫人自願上鉤,這份耐心實在驚人,世上的男子果然都輕瞧了女子。

    “我進了外廚房後便成了專門做甜點的廚娘。在外廚房做事想要混入內宅很不容易,若想殺死伯夫人更是難如登天,我只能耐心等著。沒想到連老天都助我,沒過多久伯夫人竟命管事把我調到了主院的小廚房來,我有心之下很快就摸清了地形與丫鬟們換班的規律。”

    “所以你就動手了?”

    豆娘笑笑,看了永昌伯一眼:“不,我本來沒打算這麼快動手。雖然殺人的念頭已經在我心裡存了很久,可是越到臨頭越擔心功虧一簣。促使我下定決心的原因,是我意外得知永昌伯患了夢行症。一個患了夢行症的人,一覺醒來發現枕邊人死了都分不清是誰殺的,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我怎麼能不抓住!”

    姜似一直認真聆聽著豆娘的話,聽到這裡腦子嗡一聲響,情不自禁後退半步,一瞬間冷汗就把衣衫濕透了。

    身後一隻手穩穩扶住了她。

    姜似回眸,措不及防撞上一雙冷然的眼睛。

    扶住她的是謝殷樓。

    這個瞬間,姜似忘了拉開距離,亦忘了道謝,一張俏臉血色全無,睫毛劇烈顫抖著。

    謝殷樓以為自己看錯了。

    以往姜似是什麼樣他都有些模糊了,今天的姜似從一開始就那樣出彩,面對順天府尹侃侃而談,好像沒有什麼能令她感到膽怯,可是現在她為何看起來如此脆弱?

    謝殷樓困惑著,語氣中帶出一絲關心。

    姜似這才回過神來,退後一步拉開距離,勉強笑笑:“我沒事。”

    她當然有事!

    在聽到豆娘決定動手的原因後,她終於想明白為何前世永昌伯夫人在她死前還好生生活著,而今生卻突然遇害了。

    前世永昌伯的夢行症不是現在診斷出來的,而是鬧出睡豬的笑話後請來名醫才得知的,也就是說,前世的這個時候豆娘還沒有下定決心出手。

    有時就是這樣,一個念頭的轉變,之後的人生就全然不同了。

    她不知道前世豆娘最終有沒有動手,或者還沒等到動手就被人發現了,總之,因為她不知道的某些原因,永昌伯夫人躲過了一劫。

    可是今生,她本來好意提醒謝青杳,想要好友的父親避開睡豬的笑話,也免得謝殷樓因此丟了正在議的親事,可是陰差陽錯之下卻促成了永昌伯夫人之死。

    姜似想到這裡,幾乎站立不住。

    這樣說,永昌伯夫人豈不是因她幾句話而死?

    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少女光潔的額頭滾落,劃過她蒼白的面頰隱沒在毫無血色的唇畔。

    “是不是中了暑氣?”謝殷樓低聲問。

    姜似根本不敢看謝殷樓的眼睛,狼狽偏開頭:“沒事。”

    謝殷樓眸光暗了下去,淡淡道:“要是不舒服就去歇著吧。”

    他這樣說著,卻主動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豆娘已經講到了行兇的經過:“我見春芳收好衣裳出去了,而伯夫人去了花廳用飯,就偷偷溜進伯夫人寢室的衣櫃躲了起來,並點燃了迷香。這樣一直等到天快亮了,我才從衣櫃中走出來,用燭臺刺死了伯夫人。呵呵呵,當時伯夫人流了好多血啊,可惜永昌伯睡得和死豬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呢。我把燭臺塞進他手中,脫下最外邊的衣裳包好悄悄離開。”

    豆娘看向神色木然的朝雲:“我本來的打算就是嫁禍永昌伯,讓他嘗嘗親手殺妻的痛苦,可是走到院子裡時突然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哭聲。我順著哭聲尋過去,就看到朝雲在燒紙。當時我就有了主意,乾脆把血衣埋在那裡,如果永昌伯認了殺妻的罪名自然更好,倘若察覺不對,至少還有一個替罪羊……”

    眾人聽得連連抽氣。

    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

    “不管怎麼說,能在你一雙兒女和這麼多人面前揭露你多年前的醜事,我已經心滿意足,呵呵呵——”

    臉色難看至極的永昌伯終於開口:“你能不能說說,我到底怎麼哄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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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1 09:15 PM

第173章 遲來的真相

   豆娘被永昌伯問的有片刻沉默。

    “說啊,我到底是怎麼哄騙你的?”永昌伯額頭青筋暴起,眼神一片冰冷。

    豆娘不可思議看著怒氣衝衝的永昌伯,眼中的恨意幾乎能凝為實質:“怎麼會有你這樣無恥的人!當時你對我說中意我,我才……我才把身子給了你……”

    一陣風吹過,把院中掉落的樹葉吹起掃過許多人的鞋面。

    眾下人皆低著頭,不敢流露出異樣來。

    謝青杳不斷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我父親不是這樣的人!”

    謝殷樓伸手落在謝青杳肩頭,給她無聲的安慰。

    “伯爺,既然已經查出豆娘是兇手,就不要聽她胡言亂語敗壞您名譽了,把她交給官府狠狠處置吧。”大管事湊到永昌伯身邊低聲勸道。

    永昌伯一抬手,斷然道:“不,我今日非要問清楚!豆娘,你說我對你說我中意你,為何我毫無印象?”

    他的記性已經差到如此境地了嗎,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時候和豆娘有過接觸。

    從成親到現在,除了夫人他就只有兩個女人,皆是夫人安排的通房。

    豆娘冷笑一聲:“你是高高在上的伯爺,哪會對十幾年前睡過的一個小丫鬟有印象!”

    “夠了!”永昌伯忍無可忍厲喝一聲,“豆娘,你可敢指天發誓,我親口對你說過這些話?”

    豆娘立刻舉起一隻手:“我對天發誓——”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住了口,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怎麼不說了?”永昌伯咬牙問。

    他可真是撞邪了,怎麼會遇到這麼一個瘋女人!

    在永昌伯的逼問下,豆娘緩了口氣,恨聲道:“這話你是不曾親口對我說,而是讓人跟我說的。”

    永昌伯越發覺得眼前的女人瘋得厲害了:“那人是誰?你憑空捏造一個人就往我身上潑污水?”

    “我沒有捏造!”豆娘受刺激般大叫起來,眼珠轉動掃到一個人,猛然停住,伸手一指道,“當年你就是讓他傳的話,後面的事都是他安排的!”

    眾人順著豆娘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清那個人時不由吃了一驚,不少人忍不住脫口而出:“大管事?”

    豆娘指出的人正是伯府大管事。

    大管事是永昌伯的心腹,十幾年前就跟在永昌伯身邊做事了。

    “你,你休要胡說!”大管事面色大變,眼神慌亂。

    永昌伯視線落在他身上,斂眉道:“怎麼回事?”

    “伯爺,您別聽這瘋婆娘胡言亂語——”

    永昌伯一腳踹在大管事心窩,把大管事踹倒在地,厲聲道:“你們一個個都當我是傻瓜不成?不說是麼?可以!劉管事,清點一下李管事家的人口,全都給我賣出去,一個紙片都不許他們帶走!”

    哪怕大管事跟了他多年,可是平白無故被個瘋女人潑髒水,甚至還因為這個連累妻子丟了性命,這個時候永昌伯已經沒有半點容忍度。

    他只想知道真相,越快越好!

    永昌伯口中的劉管事是府上二管事,多年來一直屈居大管事之下,此刻聽到吩咐立刻高聲道:“是!”

    二管事走到大管事面前,居高臨下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大管事,唇角微翹:“李大管事,請吧。”

    他有預感,經此一事,這個壓在他頭上多年的李大管事要完蛋了,他總算熬出頭了。

    二管事的得意讓大管事一下子癱軟下來,伸手抓住永昌伯袍角:“伯爺,是小人鬼迷心竅,看在小人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就饒過小人這一遭吧!”

    大管事說著掄起手一下一下抽著嘴巴,很快兩邊臉就腫了起來,顯然是下了狠手。

    永昌伯罕有的平靜,可他身體的每一寸都繃緊了,讓人瞧著心驚膽戰。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我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大管事瞭解永昌伯的性子,見他如此心知大勢已去,顫聲道:“當年……當年夫人有了身孕,要給伯爺挑通房,府上有好些丫鬟蠢蠢欲動,其中就有阿豌,也就是豆娘。阿豌生得好看,小人其實早就對她動了心,不過知道阿豌心高氣傲根本不願當小人的偏房,一直沒能得手。那時候阿豌找上我幫忙,當時小人就覺得是個好機會,於是哄騙她說伯爺對她有意,讓她天黑了去園子裡的花棚中等著。阿豌果然相信了,到了約定時間去了那裡。花棚裡的石桌上擺了水果與茶水,小人躲在暗處看著阿豌等了好一陣子,因為無聊和緊張把混了迷藥的茶水喝了後很快就睡著了,於是小人就——”

    後面發生了什麼事,眾人已經能想到了。

    “小人得手後給阿豌留了一隻金鐲子,本以為她醒來後不敢聲張,再說得了一個金鐲子也算不上吃虧,沒想到她又找上小人追問那天晚上的事。小人怕她鬧出來,只得騙她說鐲子是伯爺留下的,伯爺許諾回頭就和夫人提一聲把她收房。”大管事看向豆娘的眼神幾乎可以殺人,“後來夫人宣佈了通房人選是春梅,阿豌又來找小人質問。小人只好再糊弄她,說伯爺雖滿意她,但夫人聽了不同意,讓她再耐心等上個一兩年。可萬萬沒想到阿豌是個受不了氣的,竟然直接找夫人理論去了……”

    他當時得手的丫鬟可不止阿豌一個,可別人好打發多了,哪像阿豌跟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脫,只能一次次糊弄著,還好夫人聽了阿豌的話勃然大怒,直接命人把阿豌趕了出去,而伯爺壓根沒留意阿豌這麼個人,他才算得了平靜日子。

    “都是小人的錯,千算萬算沒算到阿豌十幾年後會以豆娘的身份混進伯府害了夫人。伯爺饒過小人一條賤命吧,是小人當年一時鬼迷心竅——”大管事自知罪無可恕,只得砰砰磕頭期望奇跡發生。

    豆娘猛然沖到大管事面前,雙手揪住他衣領:“你說的是真的?”

    她顯然受不了真相的刺激,一雙眼充血流露出瘋狂之色,手上越來越用力:“你說話啊,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如果這才是真相,那她的報復還有什麼意義?真正害了她的人還好端端活在她眼前。

    她要弄死這個王八蛋。

    “咳咳咳,住手,你這個瘋女人——”大管事用力把豆娘推開。

    “夠了!”永昌伯神色疲憊看向甄世成,“甄大人,請你立刻把這兩個人帶走吧,我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他們!”

    一行淚順著永昌伯眼角無聲流下,滑到嘴角,只覺無限苦澀。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女人處心積慮報復?他的妻子又做錯了什麼,無辜丟了一條性命?

    或許是他識人不明,留大管事這樣的人在身邊才招來這場禍事,亦或許他當初就該堅決拒絕夫人替他選通房的提議。

    可是這世上,畢竟沒有那麼多如果。

    永昌伯捂著胸口,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烈疼痛,一頭栽倒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1 09:16 PM

第174章 蝴蝶的翅膀

    永昌伯倒下得太突然,雖然被不遠處的謝殷樓手疾眼快扶住,還是激起陣陣驚呼。

    “父親,您怎麼了?”謝青杳嚇得花容失色沖過來。

    永昌伯的頭枕在謝殷樓肩頭,無力垂著。

    甄世成見狀心裡咯噔一聲,立刻走上前來喚道:“伯爺,伯爺!”

    永昌伯雙目緊閉,一縷鮮血順著他嘴角緩緩淌出來。

    甄世成立刻伸手探向永昌伯鼻息。

    氣息全無。

    甄世成縮回手,沉聲道:“快請大夫來!”

    謝青杳驀地瞪大了眼睛,抓住永昌伯垂落的手:“父親,您怎麼啦?”

    甄世成喝道:“不要搖晃他!”

    謝青杳嚇得鬆開手,怔怔盯著空落落的雙手發呆。

    姜似在不遠處站著,看著嘴角流血的永昌伯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永昌伯府本就養著大夫,很快大夫提著藥箱急匆匆趕來,瞧見永昌伯的模樣駭了一跳,趕忙上前一陣檢查,最後呆住了。

    “我父親……怎麼樣?”謝殷樓竭力保持著鎮定,可聲音還是洩露出來一絲不平靜。

    大夫知道再難開口的話也要說的,顫聲道:“伯爺……去了……”

    此刻永昌伯還靠在謝殷樓身上,謝殷樓聽了用力攥著拳頭,面上表情有幾分扭曲。

    謝青杳尖叫一聲,軟軟往下倒去。

    姜似下意識伸手扶住謝青杳,可在這一刻同樣心頭茫然。

    永昌伯居然死了!

    前世永昌伯雖然有夢行症,可身體一直很硬朗,現在竟然死了——

    姜似不敢細想下去,渾身止不住顫抖。

    甄世成視線不覺往姜似身上落了落,有些疑惑。

    永昌伯的死雖然突然,可對他這種見慣生死的人來說依然能保持理智的平靜,可是姜姑娘先前那般鎮定,表現那麼耀眼,現在怎麼會如此失態?

    看這樣子,姜姑娘受到的打擊一點不比謝家兄妹小,這就奇怪了。

    “甄大人,我父親是不是中毒?”謝殷樓緩緩問出這句話來,看向豆娘的眼神冰冷如刀。

    “這個還需要檢查一下才能下結論。”甄世成示意下屬上前把永昌伯的遺體挪開,抬進屋中去檢查。

    院子中的下人戰戰兢兢等著,連大氣都不敢出。

    謝青杳終於找回了聲音,嘶聲哭道:“父親——”

    她哭得極慘,整個人彎下腰去,好像要把心肺哭出來。

    那一聲聲淒厲的哭聲仿佛蘸了鹽水的鞭子抽打在姜似心尖上,一下下使她鮮血淋漓。

    她用力抱著謝青杳,不停喃喃著:“青杳,對不起,對不起……”

    儘管知道害死永昌伯夫婦的人是豆娘,可是她再怎麼自欺欺人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不需要負責任。

    確實因為她的多嘴,才改變了永昌伯夫婦的命運。

    一生一死,難道因為她出於好心就能問心無愧嗎?

    她不知道別人遇到這種事會怎麼樣,至少她不能。

    那是兩條人命,還是好友的父母,更是一府的頂樑柱,不知道關係著多少人的命運,就因為她的幾句話,就這麼沒了。

    這一刻,姜似終於明白先知帶來的不只有好處,若不謹言慎行同樣會給人帶來厄運。

    “啊,啊——”謝青杳用力抓著姜似的手大哭,指甲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

    沉浸在悲痛中的謝青杳毫無所覺,而姜似只能默默承受。

    沒過多久,仵作有了結果:“大人,伯爺並非中毒,而是死於突發性心疾——”

    “胡說!”謝殷樓冷冷打斷仵作的話,“我父親素來身強體健,根本不曾聽大夫說過他患有心疾!”

    他說完把大夫拎過來,厲聲問道:“張大夫,我父親的身體情況你應該最瞭解,你說!”

    張大夫連連擦汗,可這種時候不把話說清楚他這個當大夫的以後同樣沒好日子過,趕忙解釋道:“世子,突發性心疾與別的病症不同,平日裡可能查不出任何毛病,但受到劇烈刺激就有可能——”

    謝殷樓突然拔出腰間佩劍向豆娘走去。

    “快攔住他!”甄世成喊道。

    謝殷樓手握佩劍,神色冰冷:“甄大人,我要剁了那個女人替父母報仇,您要攔我?”

    甄世成搖搖頭:“世子不要衝動,真相已經查明,他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謝殷樓冷哼一聲,推開攔住他的衙役:“讓開!”

    “謝大哥,你親手殺人豈不是髒了自己的手?”姜似絕不想再讓謝殷樓背上殺人的罪名,顧不得苦悶至極的心情出聲阻攔。

    奪妻之恨,殺父之仇,儘管在這種情況下殺人報仇會被律法所寬容,但對即將襲爵的謝殷樓來說依然有可能引人非議。

    誰家都有幾個朋友,同樣會有幾個仇敵,倒楣時盯著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

    謝殷樓要是因為殺人而使爵位出現什麼岔子,姜似更無法原諒自己。

    謝殷樓墨玉般的眸子看過來,黑黑沉沉,讓人一時看不透情緒。

    姜似攬著謝青杳,勸道:“謝大哥,他們把伯府害得這樣慘,就這麼一刀解脫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謝殷樓眸子動了動,佩劍回鞘。

    甄世成走過來拍了拍謝殷樓的肩,沉聲道:“世子,節哀順變,府上後面若有需要幫忙的,大可派人去順天府說一聲。”

    謝殷樓垂眸道謝。

    “把豆娘與大管事綁了帶走!”甄世成吩咐完,對姜似拱手,“姜姑娘,這次你幫了本官很大的忙,回頭本官會登門道謝。”

    嗯,這樣的話就能順理成章把兒子帶去了。

    姜似心中亂糟糟的,匆匆回了個禮:“不敢當大人的謝,小女子沒有做什麼。”

    甄世成帶著一群人很快離去,謝殷樓走至姜似面前,聲音微啞:“今日多謝了,我先送你回去。”

    這種時候姜似哪裡能讓謝殷樓送,自是拒絕。

    謝青杳拉著姜似不放,謝殷樓睇了妹妹一眼:“青杳,父親母親的後事還要咱們操辦,先讓姜姑娘回去吧。”

    “阿似——”謝青杳對著姜似直掉眼淚,看起來好不可憐。

    姜似握了握謝青杳的手:“我回去對家裡人說一聲,就來陪你。”

    謝青杳這才鬆手。

    姜似走出永昌伯府的大門,迎上刺目的陽光,腳下一軟險些栽倒。

    “姑娘,您沒事吧?”阿蠻忙扶住她。

    姜似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快要走到東平伯府時不覺停下。

    一隻大狗衝她歡快搖晃著尾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3 08:59 PM

第175章 眼淚

    阿蠻眼睛一亮:“呀,這不是二牛嘛!”

    二牛似乎發現姜似情緒有些不對,仰起頭嗅了嗅她的手,喉嚨間發出討好的嗚嗚聲。

    見到二牛的瞬間,姜似緊繃的狀態頓時鬆弛,露出一抹夾雜著傷感的溫柔笑容:“二牛,你怎麼來了?”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見到二牛,對姜似飽受煎熬的心是個撫慰。

    她的父親很好,兄長也很好,可是在前世的後來,他們一個生離,一個死別,陪伴在她身邊的除了鬱七便是二牛了。

    甚至前世瀕死之際,她依稀聽到了二牛的叫聲。

    也許那是錯覺,但對姜似來說,二牛的確不只是一條普通的狗,而是長久陪伴著她的親人。

    “汪——”二牛叫了一聲,扭頭。

    姜似順著望去,便見不遠處的樹下不知等候多久的少年眸光亮起來。

    永昌伯府外看熱鬧的人很多,鬱謹站在樹下並不惹眼,但當姜似看到他,眼裡便再也沒瞧見別人。

    瞬間的愣神後,姜似掉頭便走。

    鬱謹大步追上去,攔在她身前。

    他本來準備了兩套方案,一是興師問罪,二是委屈訴苦,可是在看到少女蒼白面龐的瞬間,兩套方案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脫口而出:“誰讓你受委屈了?”

    也不知怎的,聽到這話,剛才還全副武裝的姜似一下子被擊破了心房,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落。

    晶瑩的淚珠順著白皙的面頰滾落,使她的臉看起來越發蒼白脆弱。

    鬱謹一下子慌了神,忙拿出手帕給她擦眼淚:“別哭,我給你出氣去!”

    姜似如夢初醒,如被燙到般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飛快跑了。

    眼睜睜看著少女背影消失在門口,鬱謹一張俊臉沉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面對惡霸乃至殺人兇手都能侃侃而談,毫無懼色,為何剛才會哭成那個樣子?

    只要一想到那些晶瑩的淚珠,鬱謹一顆心就疼得厲害。

    他都沒捨得氣哭她呢,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活膩了?

    鬱謹把視線落在永昌伯府門口處。

    他早就來了,冷眼旁觀已經知道永昌伯夫人清晨被發現橫死房中,永昌伯府請來了順天府尹查案。阿似是謝大姑娘的好友,這期間一直留在永昌伯府,她的異常一定和永昌伯府有關。

    他一定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龍旦——”鬱謹喊了一聲。

    從樹上跳下個娃娃臉的男子,笑嘻嘻問:“主子有什麼吩咐?”

    鬱謹看到對方的笑容就覺得刺眼,不悅道:“笑什麼!”

    龍旦一臉委屈:“主子,小的替您高興啊。”

    鬱謹眉梢動了動。

    高興?他正心慌呢,有什麼可高興的?

    龍旦眨眨眼:“主子,您這就不懂了吧。一個女孩子當著一個男子的面哭,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她很傷心。”

    “主子,您想得太簡單了,這說明這個男子在女孩子心裡不一般啊。不然您想想,姜姑娘怎麼不在小的面前哭呢?”

    “你想她在你面前哭?”鬱謹眯眼。

    龍旦頭皮一麻,擦著汗道:“小的就是舉個例子,主子您千萬別誤會!”

    “舉例子也不行。”鬱謹不滿挑了挑眉梢,忽然又轉了語氣,“你說說我在她心中怎麼個不同?”

    龍旦張了張嘴。

    他怎麼知道,他就是哄主子高興而已!

    “咳咳,姜姑娘能在您面前哭,就證明您在她心裡是可靠之人。人不都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才會流露真實心思麼,您說是不?”

    鬱謹想了想,覺得龍旦說得很有道理,一顆心頓時飛揚起來。

    原來那丫頭一直口不對心,其實深深信任著他。

    這樣不好,他怎麼能在阿似傷心的時候覺得高興呢!

    鬱謹暗暗檢討一番,吩咐龍旦:“去打聽一下永昌伯府的情況,尤其留意姜姑娘有沒有遇到什麼事。”

    龍旦領命而去,留下一人一狗四目相對。

    二牛鄙夷看了主人一眼。

    真沒用,又讓女主人跑了。

    鬱謹伸手打了二牛一下,怒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汪汪。”二牛敷衍叫了兩聲,甩著尾巴跑了。

    鬱謹雙手環抱胸前,目不轉睛盯著東平伯府大門。

    不知道她今日還會不會出來,如果不出來,他要不要進去呢?

    鬱七皇子摩挲著下巴,認真思索著這個嚴肅的問題。

    就在鬱謹琢磨著溜進姜似香閨到底會挨幾個耳光時,龍旦回來覆命:“主子,打聽到了!”

    鬱謹回神:“說。”

    “殺害永昌伯夫人的原來是伯府廚娘,而那個廚娘純粹是因為誤會了永昌伯才殺了永昌伯夫人,永昌伯氣怒攻心,也走了……”

    “姜姑娘呢?”永昌伯夫婦先後暴斃雖然令人吃驚,但鬱謹早已見慣生死,他在乎的只有姜似。

    “姜姑娘?這和姜姑娘沒關係啊。”龍旦先是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小的打聽到姜姑娘在查案中出了不小的力,連順天府尹都對她讚不絕口,據說回頭還要登門道謝。”

    登門道謝?

    鬱謹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糟老頭子的形象,登時放下心來。

    回到衙門的甄世成:“……”世人究竟有什麼誤會,愣是把一個中年美大叔看成糟老頭子?

    “那她怎麼哭了?”鬱謹喃喃道。

    “主子,姜姑娘家與永昌伯府不是鄰居嘛,或許是永昌伯夫婦對她不錯,她跟著難過唄。”

    鬱謹目光再次向東平伯府望去。

    他覺得沒有這麼簡單,看來真的有必要問問去。

    姜似走進東平伯府,匆匆交代阿蠻:“去跟大老爺說一聲,永昌伯過世了。”

    阿蠻忍不住問:“姑娘,您去哪兒?”

    “我先回海棠居收拾一下。”姜似頭也不回,匆匆而去。

    一口氣跑回海棠居,姜似難看的臉色把阿巧嚇了一跳。

    “姑娘——”

    姜似擺擺手,直接進了屋關上門,把阿巧關在了門外。

    阿巧雖然是個沉穩的,可姜似的樣子讓她實在放心不下,忙把耳朵貼到門口聽著裡邊的動靜。

    壓抑的哭泣聲從屋內傳來。

    姑娘哭了?

    阿巧心頭一慌,往外探了探頭不見阿蠻的影子,越發著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3 09:00 PM

第176章 深藏

   屋內的哭聲很輕微,輕微到讓人覺得壓抑。

    阿巧忐忑不安,一會兒在房門口聽著裡邊動靜,一會兒來到廊蕪下等阿蠻,不知過了多久總算見到阿蠻身影,匆忙迎了上去。

    “阿蠻,你怎麼沒跟著姑娘一起回來!”

    “姑娘讓我給大老爺傳信去了呀。”

    阿巧拽著阿蠻手腕把她拉到一角,低聲問:“姑娘怎麼了?”

    “姑娘?”阿蠻一臉驕傲,“姑娘今天好厲害,幫了來查案的大老爺很大的忙——”

    阿巧打斷阿蠻的話:“我看著姑娘有些不對勁。”

    她悄悄往裡指了指:“你聽,姑娘在哭。”

    阿蠻忙把耳朵貼上去,果然聽到了低低的哭泣聲。

    “姑娘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阿蠻一臉懵:“姑娘哭得好傷心……對了,永昌伯沒了。”

    阿巧還不曾聽說,聞言駭了一跳:“什麼叫永昌伯沒了?”

    “就是死了呀。”阿蠻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阿巧聽得瞠目結舌,喃喃道:“姑娘是替謝大姑娘難過吧?”

    阿蠻點頭:“是呀,一日之間沒了爹娘,放到誰身上都受不了。我還記得永昌伯夫人挺喜歡咱們姑娘呢,姑娘覺得難過也屬正常。”

    阿巧略微放下心來。

    屋內響起姜似的喊聲:“阿巧,幫我打一盆水來。”

    “噯。”阿巧應了一聲,沖阿蠻努努嘴。

    阿蠻來到門口:“姑娘,婢子傳過信了。”

    “進來。”

    阿蠻推門而入,就見姜似端坐在桌幾旁,面上已經看不到淚痕,只是一雙眼睛紅紅的。

    “姑娘——”阿蠻小心翼翼喊了一聲。

    姜似牽了牽嘴角:“沒事,就是想著往日永昌伯夫婦待我如同侄女一般,有些難過。”

    那些內疚自責終究要與她重生的秘密一樣被深深埋在心底,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訴說。

    “父親他們過去了麼?”

    “大老爺、三老爺還有三太太一道過去了。”

    姜二老爺去上衙了,二太太肖氏要打理府上事務,至於姜湛等人一大早去了學堂,此時還沒到下學的時候。

    姜似想了想道:“阿蠻,你去給二公子送個信吧,把永昌伯府的事情跟他說說。”

    姜湛與謝殷樓是從小的玩伴,雖然長大後性子南轅北轍,關係依然親近,這種時候自然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阿蠻領命而去。

    姜似由阿巧伺候著淨面敷臉,重新擦了些脂粉,直到瞧不出異樣來,抬腳去了慈心堂。

    她放心不下謝青杳,準備陪她住上幾日,自然要對馮老夫人說一聲。

    二太太肖氏正對馮老夫人稟報家事。

    自從姜倩與長興侯世子義絕回了娘家,馮老夫人對肖氏母女越發不滿,雖然依然讓肖氏管著家,可時不時就要聽肖氏彙報一下府中情況,顯然對她的管家能力存了質疑。

    肖氏心中窩火,卻無可奈何。

    誰讓她女兒攤上這種事呢,眼下除了忍一時之氣沒有別的辦法。

    看著吧,倩兒雖然落難了,可她還有兩個兒子呢,特別是長子到了秋天就要參加鄉試,桂榜高中她就能揚眉吐氣了。

    肖氏想得明白,只要兩個兒子好了,女兒有兄弟撐腰將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至於這死老太婆——呵呵,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總有她能真正當家做主的那一天。

    想到這裡,肖氏心塞不已。

    至少這幾年她得好好伺候著這老婆子,老爺可不能因為喪母守孝,不然就大大耽誤了前程。

    姜似等了一陣子,由阿福帶進去。

    聽她道明來意,馮老夫人撩了撩眼皮:“要去永昌伯府小住?”

    “是,青杳一日之間失了父母,我怕她受不住。”

    肖氏猜出馮老夫人的心思,出聲道:“他們府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同族和姻親很快就會趕到了,到時候自有許多姐妹陪著謝大姑娘。四姑娘,人家府上在治喪,你就別過去添亂了。”

    姜似揚眉,似笑非笑看著肖氏:“二嬸把朋友落難時的陪伴叫添亂?幸虧當初二姐回府我沒敢往她面前湊,不然豈不是給二姐添亂。”

    她心情不好,對於肖氏的刻意為難當然毫不留情回擊。

    肖氏被姜似噎得陡然變了臉色:“四姑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與倩兒是一家人,你去看她,她高興還來不及。可是謝大姑娘不一樣,人家堂姐妹、表姐妹不知道有多少,你過去了還要有人招待,不是添亂是什麼?”

    提起這個就生氣,當初倩兒回府,一個府上的姐妹都躲著不見人,姜儷和姜佩兩個小蹄子還是她甩了臉色才識趣過去的,至於姜似和姜俏兩個到現在還沒去過倩兒那裡一步。

    那些下人慣會看人下菜碟,倩兒落了難,她當然希望府上這些主子表明對倩兒的友好態度才安心。

    對一個府的姐妹這麼薄情,對鄰居家的姑娘倒是上心,她偏偏不叫這小蹄子如意!

    “老夫人,倩兒命不好,四姑娘也是退過親的,現在外頭對咱們府上姑娘已經有很多風言風語。要我說,姑娘們還是安安分分少出門才是。”

    肖氏這番話正合馮老夫人心意:“你二嬸說的不錯,你父親與三叔他們都去幫忙了,你一個姑娘家就不必過去了。”

    姜似垂眸笑笑:“要是永昌伯府來請孫女過去怎麼辦?咱們若是拒了,外人會覺得人走茶涼。”

    馮老夫人最在意名聲,一聽此話當即道:“若是對方來請,當然要過去。”

    眼下永昌伯府只剩下兩個小的,忙著傷心且來不及,哪裡會記著派人來請四丫頭上門?

    要她看,四丫頭就是心野了,三天兩頭往外跑,沒有一點規矩。

    馮老夫人想到這裡,對姜似越發不滿。

    或者說經歷了姜倩的事,她對所有孫女都是不滿意的。

    這些死丫頭沒一個爭氣的,一個個只會添堵。

    “四姑娘,你且下去吧,我還有事要對老夫人稟報。”肖氏得意揚了揚唇角。

    伶牙俐齒又如何?沒有親娘護著,有委屈就得受著!

    姜似笑笑,屈膝告辭。

    姜似才走不一會兒,丫鬟便進來稟報:“老夫人,永昌伯府的內管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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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3 09:02 PM

第177章 肖氏的心思

    姜似還沒走回海棠居就又被請了回去。

    永昌伯府的內管事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多謝老夫人了,我們世子擔心大姑娘,不得不麻煩四姑娘過去一趟。您放心,我們定會照顧好四姑娘的。”

    馮老夫人笑笑:“遠親不如近鄰,應該的。”

    她說完看向姜似,叮囑道:“到了那裡好好陪著謝大姑娘,莫要給人家添麻煩。”

    姜似應了,隨永昌伯府的管事婆子離去。

    肖氏臉色訕訕,忍不住道:“永昌伯世子到底年輕,只想著四姑娘與謝大姑娘交好,別的方面就考慮不到了。”

    馮老夫人瞥了肖氏一眼,意味深長道:“年輕有什麼不好?誰不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何況永昌伯世子這麼年輕,用不了多久就成一府之主了。”

    肖氏聽了心頭一跳。

    老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永昌伯世子會襲爵不假,可這與東平伯府有什麼關係?

    “沒了長輩扶持,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即便成了一府之主,恐怕永昌伯府也不復以往的風光。”

    馮老夫人笑了:“暫時的艱難算不得什麼,再怎麼樣這爵位是誰都奪不走的,等將來娶上一位賢婦,還愁不能把伯府打理得妥妥帖帖?”

    她本來不願意姜似往外頭跑,但既然是永昌伯世子派人來請,瞬間就改了主意。

    永昌伯世子與四丫頭是一起長大的,永昌伯夫婦若是在,或許會嫌棄四丫頭退過親,但年輕人往往不在乎這些,要是四丫頭命好,嫁過去就是伯夫人了。

    肖氏一聽馮老夫人提到“賢婦”兩個字,陡然明白了。

    老夫人是想撮合姜似與永昌伯世子?

    一想到這,強烈的不甘從肖氏心底升起。

    姜似要是真的嫁給永昌伯世子,回頭就是伯夫人,哪怕三年後過門依然還不滿二十歲。

    誰家女兒嫁到勳貴之家這麼年輕就能成為主母,若真如此,姜似也太好命了!

    肖氏滿心不甘離開慈心堂,沉著臉往雅馨苑走,心思還放在馮老夫人的話上。

    “母親。”

    肖氏回神,看到兩個庶女立在不遠處向她行禮,目光從她們面上一一掃過。

    五姑娘姜儷今年十四歲,六姑娘姜佩十三歲,兩個女孩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紀,再過上三年,正是花開正好的時候。

    肖氏一顆心頓時活了起來。

    倩兒是嫁過人的,以後尋個小官二嫁不算難事,但想嫁給伯爺就是癡人說夢了,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但兩個庶女未嘗沒有機會。

    永昌伯世子上面沒有父母管著,倘若對一個姑娘動了心,執意要娶,根本沒人可以攔著。

    她很清楚,對年輕男子來說可沒那麼看重女子的出身,就比如安國公府那位三公子不是舍了姜似娶了個民女麼。

    呵呵,這還是府中長輩都在呢。

    肖氏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視線來回在兩個庶女面上掃量著。

    姜儷是個老實的,好拿捏,但她這樣的性子恐怕不討男人喜歡,至於姜佩——

    肖氏目光在姜佩臉上停得久些。

    少女生著一張瓜子臉,細細的眉毛下是一雙含情杏眼,腰肢纖細柔軟,如一截妖嬈柔嫩的柳枝。

    說起來,府中幾位姑娘都是美麗的,只是姜似生得太好,才把其他姐妹襯得不顯眼罷了。

    肖氏心中有了人選,對姜佩道:“你隨我來。”

    姜佩被肖氏看得膽戰心驚,心中一直琢磨著哪裡礙了嫡母的眼,聽她這麼一說,只得老老實實跟上去。

    姜儷看著姜佩亦步亦趨跟在肖氏身後進了屋,不覺蹙眉。

    自從二姐回府,嫡母對她與六妹完全熟視無睹,今日怎麼會把六妹單獨叫走?

    姜儷直覺有事,最終只得輕輕歎口氣,默默走了。

    進了屋,肖氏一指雕花繡墩:“坐。”

    姜佩屁股挨著一小半繡墩坐下,神色乖巧等著肖氏開口。

    “我記得你小時候與永昌伯世子時常一起玩吧?”

    姜佩愣了愣。

    永昌伯府的大姑娘與姜似年紀相仿,時常湊在一起玩,於是永昌伯世子沒少與她們一道玩耍。她那時瞧著眼饞,往跟前湊了好幾次,可是人家並不搭理她。

    姜佩拿不准肖氏的意思,低下頭露出羞澀的神情。

    “再過個三四年你也到出閣的時候了,這期間母親會給你留意著合適的,你自個兒也要爭氣,知道麼?”

    “女兒知道了。”

    “好了,你下去吧。”

    姜佩越發一頭霧水,一腳跨出房門口忽然反應過來:嫡母這是讓她與永昌伯世子親近?

    想到這裡,姜佩一顆心狂跳起來。

    她可是聽說了,永昌伯夫婦全都過世了,永昌伯世子很快就會襲爵——拋去這個不談,永昌伯世子的人品樣貌她是極滿意的。

    姜佩想到嫡母竟然支持她去親近永昌伯世子,一顆心就飛了起來。

    萬萬沒想到這種好事會落到她頭上!

    有了嫡母的支持,只要她有本事讓永昌伯世子動心,那她就能成為風光無限的伯夫人,到時候別說姜似,就是在她面前從來高高在上的嫡姐姜倩都會一輩子被她踩在腳下。

    姜佩越想越激動,對著肖氏屈膝行禮:“多謝母親!”

    肖氏微微彎唇:“去吧。”

    這丫頭是個機靈的,接下來她就拭目以待了。若是成功了算是他們這房的一大助力,若是失敗了,不過一個庶女而已,棄了便是。

    姜似隨著管事婆子向永昌伯府走去,謝殷樓竟走出大門迎過來。

    這時的謝殷樓已經換上一身麻衣,反而更顯清俊挺拔。他的哀傷控制得很好,只有眼角微微泛紅。

    “姜四妹,多謝你能過來,青杳就拜託你了。”

    姜似垂眸對謝殷樓略略屈膝:“謝大哥放心,你自去忙就是,我會照顧好青杳的。”

    謝青杳是姑娘家,父母過世並不需要她親自操持什麼,一切重擔都會壓在謝殷樓身上。

    姜似看他神色,知道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進去吧。”謝殷樓側身,走在姜似身邊。

    眼睜睜看著金童玉女般的二人並肩走進永昌伯府,鬱謹從樹後露出半邊身子,鼻子都要氣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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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3 09:04 PM

第178章 一條大河

    永昌伯府大門前的紅燈籠已經換上了寫有“奠”字的白燈籠,可鬱謹的臉色比搖搖晃晃的白燈籠還要難看。

    他巴巴在這等了半天,就等來這個?

    一拳捶在樹幹上,大樹狠狠震了幾下,掉下不少落葉。

    “主子,您的手出血了!”

    鬱謹拿出手帕毫不在意擦了擦手背,目光緊緊不離永昌伯府大門口。

    龍旦暗暗翻了個白眼。

    主子簡直是個醋罎子,人家永昌伯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永昌伯世子再混帳都不可能這時候動什麼男女之情啊,姜姑娘安全著呢。

    他完全低估了自家主子。

    鬱謹怎麼會是個醋罎子呢,他是一條醋河!

    龍旦能想明白的道理他怎麼會不明白,只是一想到姜似站在別的男子身邊,他就心塞。

    “龍旦。”

    “小的在。”

    “剛剛跟在姜姑娘身後的丫鬟是不是拎著個小包袱?”

    “是。”

    鬱謹眼睛眯起來:“他們兩府離著這麼近,她的丫鬟拎包袱幹什麼?”

    龍旦想了想,靈光一閃:“姜姑娘是要住下吧!”

    兩府相鄰,只有住下才可能帶些隨身之物。

    鬱謹臉色更難看了,轉身便走。

    “主子,您去哪兒?”龍旦趕緊追上。

    “去找二牛。”

    關鍵時刻,二牛比侍衛好用。

    二牛已經回到了雀子胡同的民宅裡,正美滋滋吃著一盆肉骨頭。

    冷影寡言少語,平日裡面無表情,對二牛卻格外溫和:“別急,吃了還有。”

    話音落,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毫不客氣把盛肉骨頭的盆移走了。

    移走了!

    二牛茫然抬頭,鬍鬚上還沾著肉汁。

    鬱謹拍拍二牛的背:“別吃了,有正事。”

    二牛往地上一趴,生無可戀掃著尾巴。

    吃了一半的肉骨頭被拿走了,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嗎?

    反正它什麼都不想聽。

    “二牛——”鬱謹語帶警告。

    二牛斜睨了主人一眼,依然面癱臉。

    克扣一隻狗的口糧,主人你良心不會痛嗎?

    “先去做事,回來讓龍旦給你買醬牛肉。”

    二牛立刻站了起來,抖抖油光水滑的皮毛,尾巴搖著。

    鬱謹把二牛帶到永昌伯府門前不遠處,指了指朱漆大門:“找機會混進去,保護好姜姑娘。”

    先前阿似去住長興侯府,遇到了長興侯世子那樣的變態,埋了一花園的屍體,這次她又要住永昌伯府,天知道會遇到什麼事?

    恨不能跟二牛換換,能親自去就好了。

    二牛警惕看著鬱謹。

    為何主人的眼神充滿著妒忌?

    “去吧。”鬱謹壓下心中遺憾,摸了摸二牛的腦袋。

    二牛低低叫了一聲,機靈避開人群,沿著牆根往後跑去。

    鬱謹緩緩收回視線,垂眸看了看手背上的擦傷,默默離去。

    姜似直接被領到謝青杳的閨房。

    謝青杳呆坐在床榻上,身邊圍著幾個勸慰的女子。

    姜似有些恍惚。

    就在昨日,她與謝青杳還在這裡一起聊什麼如玉公子,對府中廚娘的雪花糕讚不絕口,歡歡喜喜,無憂無慮。

    可是才過了一日,謝青杳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個變化對她的觸動同樣翻天覆地。

    姜似立在原地,突然覺得腳有千斤重,遲遲邁不開步子。

    領姜似來的丫鬟喊了一聲:“大姑娘,姜四姑娘來了。”

    謝青杳抬頭,迎上姜似的眼睛,一直呆呆的表情突然有了變化,撥開擋在她面前的人快步走了過去。

    “阿似,你總算來了。”

    姜似回握那雙冰涼的手,牽了牽唇角:“已經和家裡說好了,你放心。”

    謝青杳拉著姜似走向床榻,看看圍在那裡的幾人,聲音木然:“我想與阿似在一起說說話,請你們先出去吧。”

    剛剛被謝青杳推開的婦人神色不悅:“青杳,嬸子可是專門來陪你的。這時候府上正忙亂著,你年紀小不懂事,可不要什麼人都往家裡領。嬸子知道你心裡難受,這不還有你堂姐堂妹呢。有什麼事呀你就跟嬸子說,嬸子一定給你辦好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看向姜似的眼神隱含挑剔。

    姜似猜測這些人應該是謝青杳的族人。

    謝家族人就住在京郊一個莊子上,接到喪信後動作快的話是該到了。而謝青杳的外祖家在外地,最快也要明日才能趕到。

    姜家與謝家相鄰多年,姜似知道永昌伯府與同族平日來往不多,只在逢年過節打交道,而剛剛的婦人一番話很有些要當家做主的意思。

    姜似心中冷笑。

    這是瞧著永昌伯夫婦過世了,謝青杳年幼,想替永昌伯府管家?

    這種事不算稀奇,往往一個大家族的頂樑柱倒了,最先想撈好處的就是這些族人。

    謝青杳一聽婦人這話就惱了:“我懂不懂事,用得著你來說教?你是我什麼人呢?”

    說到這裡,謝青杳想起已逝的父母,不由淚如雨落。

    父親並沒有親兄弟,若是父母還在,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堂嬸對她說三道四。

    “哎呦,青杳你這話就傷嬸子的心了,嬸子全都是為了你好呀。”婦人一拍大腿。

    “是啊,堂姐,我娘是心疼你呢。”一位素衣少女附和道。

    婦人歎口氣:“你堂姐傷心著呢,難免說些糊塗話,我哪裡會跟個孩子計較呢。”

    謝青杳傷心父母的死,思緒本就滯緩,被婦人這麼一說,氣得只知道落淚忘了反駁。

    姜似扶住謝青杳的手,冷笑:“大嬸是來陪青杳的?”

    “是呀。”婦人隨口回道。

    “我剛剛進來時青杳還好端端的,大嬸幾句話就把青杳說哭了,可見大嬸這陪人的差事沒做好。既然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大嬸就別想著替青杳操辦什麼了。大嬸是鄉下來的,恐怕不懂,伯父伯母雖然仙逝了,但是伯府章法還在,管事們自會按著定例辦事,用不著別人插手。”

    姜似一番話有理有據,又把婦人一頓埋汰,婦人一張臉陡然漲紅,惱道:“你,你是誰呀?”

    她本來見這丫頭是來陪謝青杳的,還以為是哪家小門小戶的閨女,給大家姑娘當伴當那種,可這丫頭怎麼叫永昌伯“伯父”?

    謝青杳聽了姜似一番話反應過來,怒道:“帶他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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