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冬天的柳葉 -【似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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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4 11:08 PM

第179章 如果

    夜漸漸深了,白色蠟燭跳躍著慘澹的燭火,同樣純白色的紗帳垂攏著,映出裡面兩道曼妙的身影。

    謝青杳是女孩,夜裡不用守靈,到了時間謝殷樓就命人把她扶了下去,而姜似今晚與她同睡。

    無論是謝青杳還是姜似,已經許久沒有與人同榻而眠了。

    姜似聽著謝青杳如烙餅一般翻身,一顆心同樣飽受煎熬。

    她無法開口對好友說明真相,只能默默下定決心,以後竭盡所能幫助謝家兄妹。

    這是她輕率的代價。

    重生原來是柄雙刃劍,而她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女孩子,前世死得那樣憋屈悲慘,如何能篤定今生就風生水起?

    姜似在心底對謝青杳說了無數遍對不起,好友的每一次輾轉反側都好似利刃在她心頭劃過。

    刻骨銘心的難受。

    姜似閉著眼一動不動,身邊的人猛然坐了起來掀起床帳。

    她這才睜開眼看向謝青杳,聲音溫柔似水:“青杳,睡不著麼?”

    謝青杳擁被而坐,雙手用力抓著薄薄的錦被,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

    姜似坐了起來,把手搭在謝青杳肩頭。

    “阿似,我睡不著……”謝青杳肩膀微顫,聲音哽咽,“我一閉眼就想到父親母親,一會兒是母親渾身是血的樣子,一會兒是父親轟然倒下的情景,我根本不敢閉眼睛——”

    姜似輕輕拍著謝青杳的背:“會過去的,相信我,一定會過去的。”

    謝青杳怔怔流淚:“阿似,我想不明白。我父親只是在我母親有孕的時候收了兩個通房,這放在其他人家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他既沒有寵妾滅妻,亦沒有冷落子女,對親友熱忱,待下人寬厚,我母親同樣是賢良之人,可是為什麼他們會慘死?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錯呢?”

    謝青杳掩面痛哭。

    窗外是一叢芭蕉,月光下芭蕉葉新綠如碧,微微搖晃著。

    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狗豎著耳朵聽著窗內傳出來的哭聲,狗臉上表情十分豐富。

    永昌伯府辦喪事,人多而雜,對二牛來說混進來輕而易舉。

    “阿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呀?”謝青杳喃喃問著。

    她不是要從姜似這裡得到一個答案,只是突如其來的慘禍讓這個原本天真無邪的少女直到現在都無法接受雙親離世的事實,心心念念想要找個緣由。

    姜似終於忍不住道:“青杳,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你。”

    謝青杳淺褐色的眼珠動了動,愣愣看向姜似:“阿似,你說什麼呀?”

    姜似竭力控制著逃避的衝動,與謝青杳剔透如琉璃的眼睛對視,坦白道:“豆娘本來沒打算現在動手,是因為聽說了伯父患有夢行症才選擇這時候下手。而伯父診斷出患有夢行症,是因為……因為我當時提醒你注意伯父的身體……”

    姜似越說越愧疚,手指因為用力捏得發白:“青杳,是我對不住你,如果不是我多嘴,伯父與伯母就不會死——”

    謝青杳默默聽著,連眼珠都忘了轉動。

    姜似說出這些,反而有種大石落地的輕鬆。

    青杳若是恨她,她也認了,至少她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對方的信賴與感激。

    好一會兒後,謝青杳眨了眨眼睛,回過味來:“阿似,我父母的死與你有什麼關係?要是照你的說法,那我也不該攛掇著母親給父親請大夫,更不該因為貪嘴把豆娘帶進府裡來,還有那嘴碎把父親患有夢行症的事傳到豆娘耳朵裡的人,更該千刀萬剮了……”

    “可是青杳——”

    謝青杳搖搖頭,制止姜似往下說:“阿似,我雖然傷心,卻還沒糊塗。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我再自責也明白最該死的是豆娘,是大管事,他們一個是心如毒蠍的兇手,一個是把人引向深淵的惡鬼,他們才是最該死的。”

    姜似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謝青杳說的其實沒有錯,如果她不知道前世與今生截然不同的結局,也不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阿似——”

    “嗯?”

    “這世上的夫妻如果一生一世只有彼此兩個人就好了,你說是不是?”謝青杳雙手環抱著膝頭,悵然看著透過薄如蟬翼的窗紗灑進來的月光。

    若是那樣,她的父母定然會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是呀。”姜似喃喃應著,思緒一下子飄遠了。

    那時候她已經成為了七皇子妃,一方面是裝大度,一方面是試探,提起侍妾的事來。

    當時鬱七就翻了臉,說伺候她一個人都伺候不過來,哪來的工夫應付其他女人?讓她趁早死了這份閒心,別沒事惹他生氣。

    她聽著心中熨帖,終究是不信的。

    他連娶她都是連哄帶騙,至於其他,她又怎麼可能全然相信呢。

    有時候想想,他們沒有走到最後再正常不過。他們隱瞞了彼此很多事,從一開始那段姻緣就背負了太多東西,即便她後來沒有慘死,恐怕也不會皆大歡喜。

    謝青杳慢慢躺下來,輕聲道:“阿似,如果將來遇不到一個那樣的人,我就不嫁人了,我怕……”

    謝青杳確實太累了,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當她情緒宣洩出來後,很快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姜似直愣愣盯著帳頂好一會兒才閉上眼睛。

    翌日天明,姜似率先睜開眼睛,看到謝青杳猶在熟睡,對進來伺候洗漱的丫鬟輕輕搖頭:“先讓大姑娘睡一會兒,不然白日熬不住。”

    謝青杳身為永昌伯府唯一的姑娘,白日要跪在父母靈前迎接前來弔唁的客人,若是折騰一整日,鐵打的身體都熬不住,這個時候多睡一會兒算是養精蓄銳。

    姜似梳洗過後坐在床側繡墩上想著心事,突然聽到窗子發出輕輕的聲響。

    姜似目光緩緩轉向窗子,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二牛?

    姜似幾乎下意識看了一眼尚在睡夢中的謝青杳,快步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子。

    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晨露的味道。

    大狗兩隻前爪搭在窗沿上,可憐巴巴望著女主人。

    二牛餓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4 11:10 PM

第180章 難

    背後傳來窸窣動靜,姜似飛快關上窗子。

    二牛鼻子戳在窗紗上,把薄如蟬翼的窗紗戳出一個洞來,露出濕漉漉的黑鼻頭。

    姜似回頭,見謝青杳只是翻了個身,這才鬆了口氣,又轉過身來。

    黑黝黝的鼻子動了動,居然還老老實實停留在戳破的洞裡。

    窗紗模模糊糊映出大狗的輪廓。

    姜似不由抽了一下嘴角,重新把窗子打開。

    大狗一臉無辜望著姜似,似乎知道不能驚醒其他人,很是乖覺一聲不吭。

    “等會兒弄些東西給你吃,然後趕緊回去,知道麼?”姜似想想二牛餓著肚子有些心疼,又恐它被人發現,低聲叮囑道。

    “阿似,你和誰說話呢?”

    姜似趕忙轉身,就見謝青杳已經坐了起來,雙眼腫成核桃,帶著尚未清醒的朦朧。

    二牛機靈躲回了窗根下。

    姜似走回去:“我看天氣不錯,自言自語呢。”

    謝青杳沒有起疑,把丫鬟喊進來渾渾噩噩洗漱完,麻木坐在桌前用早飯。

    擺在她面前的早飯只有一碗稀粥。

    按規矩,父母剛剛過世,三天之內這碗稀粥都是沒有的,只能喝清水。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別說謝青杳一個嬌弱姑娘家,就算身體結實的大男人三天不吃飯只喝水,白天哭喪夜裡守靈,恐怕三天后也差不多要糟蹋壞了。

    葷腥不能碰,清粥果腹並無人詬病。

    姜似面前除了一碗稀粥還多了兩個素包子。

    素包子只比小兒拳頭大,兩個包子加一碗粥本來夠了,可是想到窗根的二牛,姜似有些發愁。

    謝青杳沒有半點食欲,喝了兩口粥就不想再吃,拿湯匙有一下沒一下攪動著稀粥。

    “阿似,你不用管我,趁熱吃吧,若是不夠再讓丫鬟端些來。”

    姜似默了默,厚著臉皮道:“那就再端十個包子來吧。”

    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失聲道:“十個?”

    謝青杳瞪了丫鬟一眼:“多嘴!快去端。”

    沒有想到阿似胃口這麼大,果然人長大了總會變的。

    很快一盤子素包子被端上來,包子褶皺均勻,皮薄餡大,整整齊齊碼在白瓷盤子中。

    丫鬟悄悄瞄著姜似,難掩稀奇。

    姜似不由皺眉。

    盯得這麼緊,她怎麼喂二牛?

    “有不熟悉的人在我吃不下,你暫且下去吧。”

    丫鬟見謝青杳不反對,默默退下。

    謝青杳吃得心不在焉,時而走神,姜似便趁著這種機會丟個素包子到窗外,等一盤包子見了底,累出一身汗來。

    她就知道鬱七是個添亂的!

    “今日外祖家該來人了。”走在前往靈堂的路上,謝青杳輕聲道。

    姜似拍了拍謝青杳的手背,給予無聲的支持。

    靈堂裡,謝殷樓正跪坐著燒紙。

    火舌舔舐下,紙錢化成灰蝶被風卷走,少年神情專注,面如冰雪。

    “大哥——”謝青杳一見謝殷樓,淚意不由上湧。

    謝殷樓手一頓,抬眸看向謝青杳,而後分出目光看向姜似,頷首致意。

    謝青杳跪坐在謝殷樓身側,接過他手中一疊紙錢點燃,喃喃低語。

    “你與姜四妹先去裡邊坐著,等來了親友再出來。”

    “大哥,我想與你一起。”

    謝殷樓神色一冷:“聽話。”

    謝青杳如今只剩下謝殷樓一個至親,對兄長的話自然不會反駁,默默起身去了裡邊。

    白日裡陸陸續續有人前來弔唁,若有女眷前來,謝青杳便會出來回禮。

    眼看快到午時,知賓喊道:“河東章家舅老爺、舅太太到了。”

    河東章家是永昌伯夫人的娘家,乃當地大族。

    很快一群人湧進來,哭聲一片。

    幾個女子摟著謝青杳哭了一頓,相擁著進了裡邊隔廳。

    其中一位婦人擦擦眼淚,緊緊摟著謝青杳:“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大舅母來遲了。”

    一群女子有長有少,圍著謝青杳你一言我一語訴說著同情。

    這種場合,姜似只得悄悄降低存在感。

    “現在府上的事是誰在管?”婦人問道。

    謝青杳不吭聲,一味流淚。

    婦人與其他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心道到底只是個小姑娘,哪裡懂得這些俗事。

    “青杳啊,你外祖母聽說你母親沒了,當時就昏倒了,昏睡中還念著你的名字呢。老太太這是放心不下你啊。”婦人拭著淚,話題一轉,“你別怕,有我與你舅舅在,定然把你父母的事操辦好,絕不讓別人欺負你們年幼吃暗虧。”

    “這些我不懂,舅母去與哥哥說吧。”謝青杳木然道。

    婦人一窒,溫聲道:“那好,回頭舅母要叮囑一下你大哥,正好你舅舅也有事要與你大哥說。”

    見謝青杳懵懵懂懂的樣子,婦人不再多言,繼續哭起謝家兄妹的命苦來。

    到了晌午,謝殷樓催謝青杳回屋歇著,他本人卻一臉疲態,連嘴唇都乾枯起皮。

    謝青杳想勸兄長休息一下,可是心知偌大的伯府如今只能靠兄長撐著,即便她再怎麼勸都無用,那樣只會讓兄長心煩而已,遂按下不提,老老實實回房。

    她確實許多事不懂,卻明白這個時候聽從兄長的安排就是最大的懂事了。

    姜似悄悄提醒道:“青杳,我看舅太太除了弔唁恐怕還有別的想法,你且留心些。”

    謝青杳輕輕點頭,留下一個丫鬟在這邊盯著。

    二人回了屋,洗臉淨手,才歇下沒多久丫鬟便匆匆趕來,神色沉沉:“大姑娘,舅太太與八太太爭起來了。”

    丫鬟口中的“八太太”就是昨日姜似過來時與謝青杳說話的婦人。

    謝青杳動了動眼皮,聲音冷漠:“爭什麼?爭誰替我們管家麼?”

    很顯然,謝青杳在剛才舅太太問話時一問三不知,實則並不是什麼都不明白。

    她心中有數,正是因為有數,才越發覺出沒了父母兩座大山當依靠是如何悲涼。

    她如今真的只有哥哥了。

    丫鬟神色古怪:“不是,舅太太與八太太爭著給世子張羅親事呢,說伯府沒有當家主母不成樣子,趁著熱孝把親事結了,就不用再等三年了,也算告慰伯爺與伯夫人的在天之靈。”

    謝青杳一聽,當即變了臉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6 02:59 PM

第181章 底線

    父母剛剛離世,兄長的親事就成了同族與外祖家爭搶的香餑餑,這個事實讓謝青杳氣得渾身發抖。

    “我大哥怎麼說?”

    “世子說已經有了在議的親事,讓舅太太與八太太不必操心。可是舅太太與八太太都不信,非要問世子議親的姑娘是哪家的。”丫鬟提起這個,臉上帶了氣憤。

    謝青杳臉色更加難看:“我大哥沒說什麼吧?”

    丫鬟搖頭:“世子沒吭聲,舅太太與八太太認為世子先前說的是托詞,又開始爭了。”

    謝青杳氣怒不已,冷笑道:“這與她們有什麼相干!”

    丫鬟趕忙把打聽到的事說出來:“八老爺是代替族長出面的,八老爺說讓世子爺趕在伯爺與夫人頭七內成婚是族長的意思。大姑娘,這可怎麼辦呀?”

    謝青杳聽了身子一晃,掐入掌心的一根指甲硬生生折斷。

    到這時,她再一次體會到沒有父母的庇護是多麼悲哀。

    八老爺是族長的兒子,亦是他們的長輩,如果這真是族長的意思,那她與大哥想要反抗並非易事。

    大哥還沒有襲爵,亦未到加冠的年紀,族中長輩打著替他們兄妹著想的名頭插手大哥的婚事,大哥要是應對不當傳出不孝的名聲那很可能會影響襲爵,畢竟大周以孝治天下,天子最重孝道。

    可是大哥的婚事怎麼能這麼匆忙定下來呢,若是輕率娶進來一個不合意的妻子,大哥這一輩子就太可憐了。

    謝青杳想到這裡急得直掉眼淚,握住姜似的手喃喃道:“阿似,怎麼辦?”

    “青杳,世子已經有了在議的親事嗎?不知女方是什麼態度?”姜似語氣平靜問道。

    眼下謝青杳情緒快要到崩潰的邊緣,她更要穩住。

    現在發生的事與前世截然不同,似乎隨著永昌伯夫婦的死,謝家兄妹的命運就向不可控的方向奔去。

    她要盡己所能幫謝家兄妹避開這些麻煩,這是她應盡的責任。

    姜似提起與永昌伯府議親的人家,只是抱了一線希望。

    前世因為永昌伯鬧出睡豬的笑話,女方打消了議親的念頭算是人之常情。畢竟只是議親,不是定親,永昌伯出了這麼離奇的事,女方不樂意結親很正常。

    而今永昌伯夫婦離世,女方態度就不好估測了。

    或許會擔心謝殷樓年紀小撐不起來伯府,不願女兒嫁給將要敗落的人家,也或許看中了女兒一嫁過來就成了伯夫人願意繼續議親,所以姜似才有此一問。

    “女方的態度?”謝青杳經歷了父母橫死的打擊雖然情緒有些失控,但貴女的靈巧心思還是有的,聞言柳眉一蹙,想了想吩咐丫鬟請管事婆子過來。

    很快管事婆子就趕過來。

    謝青杳也不避著姜似,開門見山問道:“來弔唁的人中,可有國子監祭酒溫家?”

    前世與謝殷樓議親的正是國子監祭酒溫家的姑娘。

    溫家是京中出了名的清貴人家,國子監祭酒的次女早年因才名遠播入宮為妃,生的兒子便是景明帝的第六子蜀王。六皇子大概繼承了母妃的聰慧,同樣以聰慧受到景明帝的喜愛。

    永昌伯府能與溫家結親,無疑是極好的。

    不過前世的這時候姜似並不知道與永昌伯府議親的女方是誰。議親只是說兩家有這個意思,其中變數還很多,沒有正式定下來之前都會閉口不言,這樣的話若是沒有議成不會惹人議論。

    姜似知道女方是哪家姑娘,還是前世永昌伯睡豬後親事談崩了,謝青杳因為心情糟糕找她傾訴,她這才得知。

    管事婆子能管著後宅自然有些本事,聽謝青杳一問,略想了一下便道:“今早溫家派了個管事過來,在伯爺與夫人靈前上了香便走了。”

    “什麼都沒說?”謝青杳追問,手指用力抓著白麻裙擺。

    “沒呢,就說了些客套話。”

    謝青杳睫毛動了動,看向姜似,唇畔掛著譏笑:“阿似,你說對方這是什麼意思?”

    姜似伸手拍了拍謝青杳手臂。

    正在議親的男方出了這麼大的事,如果女方有意繼續,這個時候絕不可能只派個管事過來匆匆弔唁就離去。

    這一切只能說明對方避之不及。

    這一點姜似想到了,謝青杳自然也想到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謝青杳喃喃道。

    “青杳,我會陪你共渡難關的。”

    謝青杳眸光微轉落在姜似面上,烏沉沉的眼睛突然亮起來:“阿似,你覺得我大哥如何?”

    姜似被謝青杳問得一愣。

    謝青杳抓著姜似的手,迫不及待:“說呀,你覺得我大哥怎樣?”

    這話問得太籠統,姜似只得含糊道:“謝大哥當然很好。”

    “那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大哥?”

    姜似徹底愣了。

    謝青杳眼中光彩愈盛:“你與我大哥青梅竹馬,咱們也是知心好友,你若能成為我嫂嫂就太好了!我不必擔心大哥匆匆娶個不合意的妻子,那些人也別想再動小心思。反正沒人知道與大哥議親的姑娘是誰,我找機會對大哥說了,再讓他悄悄派人與姜伯父好好說說,只要姜伯父點頭,這事就算成了。”

    謝青杳越說越激動,推了推姜似:“阿似,你說可不可行?”

    看著好友晶亮的眼神,姜似沉默了。

    父親與永昌伯關係不錯,算是看著謝殷樓長大的,倘若這個時候謝家派人去說此事,父親十有八九會願意的。

    在父親心裡,謝殷樓比季崇易要好得多,她嫁到永昌伯府也比嫁到安國公府要好得多。

    可是她不願意。

    她是下了決心要竭盡所能幫助謝家兄妹,可這不包括用她的終身大事。

    前世,她受夠了當別人的替身,受夠了本來屬於她的男人心裡有著別的女人。將心比心,她心裡還有著別人,如何能當好謝殷樓的妻子?

    若是那樣,她就不是幫忙,而是糟蹋人了。

    這對謝殷樓不公平,而這種無底線的幫忙只會毀了他將來本可能擁有的幸福。

    “青杳,這樣不合適。”

    謝青杳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姜似看著窗外天際群峰爭奇的雲山,低聲道:“有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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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6 03:02 PM

第182章 靈前談親事

    謝青杳將信將疑看著姜似:“阿似,你有什麼辦法?”

    姜似附在謝青杳耳邊低語幾句。

    謝青杳越發詫異:“這樣能行?”

    “試試看吧,若是不成再想別的辦法,天無絕人之路。”

    謝青杳用力點頭:“好,那就試試。”

    二人相攜去找謝殷樓,才走到門口就聽婦人聲音傳來:“殷樓,嬸子可不會害你,嬸子說的這個姑娘啊,人品相貌百裡挑一,與你正相配呢。”

    謝青杳一腳跨過門檻,冷冷道:“大哥,這時候你不去靈堂怎麼在這兒呢?讓我一頓好找。”

    見到妹妹與姜似,謝殷樓緊繃的神色微鬆,又露出幾分尷尬。

    本以為他不搭腔,他們說著無趣會暫時偃旗息鼓,沒想到讓妹妹她們聽個正著。

    一見謝青杳進來,婦人飛快皺了一下眉,馬上又露出親熱神色:“青杳啊,大人們在說正事呢,你先去歇著吧。”

    謝青杳一臉無辜看向謝殷樓:“大哥,現在還有比替父母治喪更重要的事麼?”

    謝殷樓起身,神情冷然:“自然沒有。”

    見他要離去,婦人忙道:“殷樓,這你可想錯了。眼下除了操辦伯爺伯夫人的喪事,還有一件大事就是你的婚事!”

    謝殷樓冷冷看著婦人,一言不發。

    婦人可不在乎謝殷樓能凍死人的表情,在她看來對方是小輩,他們可是得了族長點頭來的,這小子要是敢擺世子的架子,就別想有好名聲了。

    沒了好名聲還想襲爵?做夢!

    “婚事?”謝青杳像聽到笑話一般,聲音高揚,“父母過世,為人子女者要守孝三年,怎麼能嫁娶呢?”

    少女下巴微揚,眉梢眼角都流露著不滿。

    婦人不怕謝殷樓,反而有些怵謝青杳。

    一個沒了爹娘的小丫頭就好比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真落了她面子她找誰說理去?

    這時候謝青杳的舅母開口了:“青杳啊,凡事總有例外。你哥哥是永昌伯府的獨苗,你父母走得急,沒見到你哥哥成親不知道有多遺憾呢,你忍心讓他們再等三年?再者說,這偌大的伯府總不能靠你哥哥一個人打理吧?趁著未過頭七給你娶個嫂嫂進門,以後你哥哥就有賢內助了,這豈不是好?”

    這一點上八嬸與舅母是一致的,她隱晦掃了跟在謝青杳身旁的姜似一眼,意有所指道:“有嬸子給你哥哥把關,定然娶個貞靜賢良的進來,好過你哥哥年少無知被亂七八糟的女子哄了去。”

    謝青杳臉色陡然一沉,看向舅母:“這也是舅母的意思?”

    舅母扯了扯唇角:“這事呢,是你舅舅臨來時與你外祖母商量過的,舅母哪敢做主呢,青杳你一個姑娘家就不要操心了。”

    沒想到幾年不見,這丫頭竟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還好老爺的意思是把女兒嫁到永昌伯府來,而不是讓她兒子娶這丫頭,不然她死都不依!

    “對呀,這事有嬸子呢,不用你個小姑娘操心。”八嬸瞄了舅母一眼。

    二人四目相接,火藥味十足。

    他們的一半目標是一致的,至於另一半目標誰能實現,就要看各自本事了。

    謝青杳看在眼中,悲在心裡。

    阿似說得不錯,舅母與八嬸都恨不得自己的人當上未來的伯夫人,利用她們的矛盾便是她與兄長的機會。

    “可我聽母親提起過,大哥已經在議親了。倘若為了讓父母瞑目,我覺得選擇父母中意的姑娘更合適。”

    這個瞬間,謝殷樓下意識看了姜似一眼,不由想到某種可能。

    謝殷樓皺眉,準備開口阻止妹妹的胡鬧。

    他們家的爛攤子,不該把別人扯進來。

    謝青杳似乎料到兄長的反應,放在身後的手用力扯了他一下。

    謝殷樓垂眸掩去眼底的疑惑,決定靜觀其變。

    “議親?哪家的姑娘?”八嬸立刻拔高了聲調。

    舅母跟著道:“親事都沒定下來,女方定然不願意七日內成婚,到時候又要等三年——”

    “三年後我大哥不過二十歲,一點都不晚。”謝青杳忍無可忍辯駁道。

    八嬸一拍大腿:“青杳啊,你這就是孩子話了。為什麼急著讓你大哥在父母頭七成婚?就是因為他是獨苗苗。人世無常你們也見到了,三年時間誰知道會發生多少事呢?”

    謝青杳氣得臉色煞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咒我大哥出事?”

    舅母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是呀,你這話就太不厚道了。殷樓,你父母過世了,你的婚事你舅舅能做主的。今日這事要聽舅舅、舅母的,我們都是為了你們好——”

    “舅舅與舅母真是為了我們好?”

    “自然是真的。”

    八嬸不甘落後:“青杳,咱們才是一家人,都是姓謝的,八叔、八嬸才是一心為了你們啊。”

    謝青杳擦擦眼淚,冷笑:“既然舅母與八嬸都說為我們好,你們誰若是能在我父母靈前說這些話,我哥哥的婚事就依著誰。”

    舅母與八嬸一下子啞了火。

    “舅母與八嬸若是不敢去說,那我大哥的婚事你們就不要管了。正如長輩們所說,我父母最惦記的就是大哥的親事,這事絕不能草率。舅母與八嬸若能在我父母靈前許諾要提的女方是好的,我父母在天之靈才能放心。若如不然,還是等三年孝期滿了再慢慢挑好了。”

    “去就去,嬸子可問心無愧。”八嬸睨了舅母一眼,抬腳就往靈棚走去。

    舅母不甘落後,立刻跟上。

    屋內還坐著同族與外祖家的幾個長輩,包括謝家兄妹的舅舅與八叔,此刻都起身跟了過去。

    這種爭執男人不好出面,實則本來就是他們的意思。

    “阿似——”見眾人湧進靈棚,謝青杳忐忑拉了姜似一下。

    此時正是晌午,並無前來弔唁的客人,靈棚裡空蕩蕩,瞬間被湧進來的人填滿了。

    姜似指尖輕彈,幻螢悄然飛向八嬸與舅母。

    姜似投給謝青杳一個安心的眼神。

    謝青杳定定神,揚聲道:“八嬸,你先對我父母說吧。”

    八嬸看看並排擺著的兩具黑黝黝的棺材,燒紙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鑽,莫名覺得比先前來時多了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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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6 03:03 PM

第183章 心虛生鬼

    靈棚外的高空,雲山越來越高,直聳天頂,幾乎是眨眼間就彌漫了整個天空。

    天依然是透亮的,靈棚內無人留意到這番變化,注意力全都放在八嬸身上。

    八嬸心裡有些發毛,乾笑道:“這要說什麼呀?”

    那笑容刺痛了謝青杳的眼,少女俏臉緊繃,冷冷道:“說說如何為了我兄長打算,女方有哪些好處。八嬸剛才不是侃侃而談嘛,怎麼到了我父母靈前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八嬸悄悄拽了拽衣擺,眼睛一瞟舅母:“還是舅太太先說吧,你們是客。”

    舅母不屑瞥了八嬸一眼,正色道:“這分什麼客不客的,我們可是一心為殷樓著想,沒什麼不能說的。青杳,你二表姐自小就與你要好,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是知道的,把你二表姐嫁過來與你哥哥共渡難關可是你外祖母的意思。你們想,還有什麼人比舅家表妹更貼心呢?可不像有些人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弄出個姑娘來,不管香的臭的都想往伯府裡塞——”

    八嬸一聽不幹了,立刻反唇相譏:“舅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要對殷樓提的姑娘是族長知曉的。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我們可是一家人,難不成不盼著殷樓好?”

    二人皆是潑辣能說的,你一言我一語,爭得旗鼓相當,很快就忘了這裡是莊重森然的靈堂。

    謝青杳時不時插一句嘴,推波助瀾。

    謝殷樓隱隱猜到妹妹這樣做絕不是無的放矢,遂從頭到尾面無表情看著這場鬧劇。

    姜似站在最外側,能清楚看到天上雲層的變化。

    就在舅母與八嬸爭得面紅耳赤之際,那聳入天頂的雲山突然崩塌了般往下墜去。

    姜似輕輕咳嗽了一聲。

    謝青杳不由抓住粗糙的白麻布裙,克制住下意識去看姜似的衝動。

    “舅母與八嬸都說是為我大哥好,大哥與我就更拿不定主意了,順得哥情失嫂意,這可怎麼辦呢?”

    謝青杳的為難讓舅母與八嬸暫停了針鋒相對,皆向她看來。

    靈前,少女一身重孝,嘴角掛著一抹慘澹的笑:“舅母與八嬸誰若能指天發誓說是一心一意為我大哥好,我們就信了誰,然後娶那邊的姑娘過門。”

    八嬸莫名頭皮一麻,不滿道:“你這孩子,嫁娶本來是好事,發哪門子誓啊——”

    謝青杳直接扭頭,對舅母道:“舅母,那就選我二表姐吧。”

    八嬸一聽急了,忙舉起一隻手道:“我發誓,我們可是全心全意為了殷樓好,絕無半點私心……”

    舅母認為謝青杳陡然失去雙親腦子有些不清醒,行事才會這般荒唐無稽。不過正是腦子不清楚,這丫頭才什麼都能做出來,為了不讓八嬸撿便宜,不甘落後舉起了手。

    這個時候沒必要與一個沒規矩的小丫頭計較,把親事搶過來才是正事。

    在舅母想來,靈棚裡的事只有兩家人知道,無論是與八嬸的爭執還是現在的發誓都算不上丟臉。

    父母過世兄弟分家鬧得不可開交的大有人在,人嘛,面對利益不爭不搶是傻子。等她女兒成了伯夫人,外人只會看到她女兒的光鮮體面,誰會知曉這些?

    二人爭搶發誓之時,天上雲山已經變得漆黑,原本還算亮堂的靈棚好似一塊巨大的黑布罩下來,瞬間暗了。

    緊接著就是一道驚雷滾落,在人們耳邊發出一聲巨響,整個靈棚好像都隨之一顫。

    舅母與八嬸同時尖叫出聲。

    靈堂裡一片黑暗,只有白蠟燭跳躍著燭火,看起來慘白陰森。

    “你們真是為了殷樓好?”不知從何處傳來女子幽幽的聲音。

    紫色閃電劃破長空,映照出謝青杳慘澹的面龐。

    八嬸猛然揉了揉眼,步步後退,一腳踩到了燒紙錢的瓦盆裡。

    慘叫聲傳來,八嬸雙眼嚇得發直,連滾帶爬往外跑,可是她眼前不遠處的少女突然變了模樣,成了永昌伯夫人的樣子。

    “八弟妹,說謊話會天打雷劈的。”渾身血淋淋的永昌伯夫人沖著八嬸陰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

    “啊,你別過來,別過來!”

    永昌伯夫人幾乎瞬間來到八嬸身後,冰涼雙手搭上她的脖子。

    八嬸很快就覺得無法呼吸,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讓你說謊,讓你說謊!”永昌伯夫人來來回回念著這句話,“說謊會天打雷劈的。”

    轟的一聲,電閃雷鳴,仿佛是在八嬸身邊炸響,八嬸甚至能隱隱聞到頭髮的焦糊味。

    八嬸一下子理智崩潰,大聲道:“放過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們就是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讓謝殷樓娶了我娘家侄女,到時候伯府的產業就是我們說了算。都是謝家人,伯府吃肉總該給族人喝口湯吧……”

    與此同時,舅母說著類似的話:“我們要不把女兒嫁進來,殷樓的親事還不得讓他那些族人當一塊肥肉惦記著?好歹盈兒是他嫡親的表妹呢,小姑子留下的嫁妝憑什麼便宜了別人?”

    “你瘋了,給我住口!”謝青杳的舅舅沖過來,揚手打了舅母一個響亮的耳光。

    八叔抬腳向八嬸狠狠踹去:“蠢貨,你失心瘋了吧?”

    靈棚外大雨滂沱,但黑透的雲山這個時候散開了,大地又恢復了光亮。

    靈棚內眾人面色難看,冷冷看著發瘋的兩個婦人。

    八嬸與舅母同時打了個顫,漸漸恢復了清醒。

    “我這是怎麼了?”八嬸抬手扶了扶淩亂的鬢髮,摸到燒得捲曲的一縷頭髮,當下臉色慘白,隱隱約約想起是剛才踩到燒紙錢的瓦盆後,濺起的火星把散落的頭發燒焦的。

    “你還有臉問,你是中邪了不成?”八叔怒氣衝衝吼道。

    一聲冷笑傳來,帶著少女獨有的清脆。

    謝青杳面無表情看著這些心懷鬼胎的人,當眾人視線被吸引過來時,突然掩面哭起來:“原來舅母與八嬸都不是真心為大哥著想,大哥要是真答應了你們頭七裡成親,我父母定然死不瞑目……”

    少女悲傷欲絕看向兄長:“大哥,你說是不是?”

    謝殷樓看向眾人的眼神仿佛結了冰:“是,所以熱孝內成親的話請各位長輩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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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6 03:10 PM

第184章 惡念又起

    鬧出這樣的笑話來,再要強迫謝殷樓熱孝中娶妻,無論同族還是外祖家都沒這個臉了。

    眾人神情尷尬,在靈棚裡頗有些呆不下去的意思。

    謝青杳緊繃的心弦這才鬆弛下來,手心裡全是濕漉漉的汗水。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風雨從門口灌進來,吹得靈堂中的白幡窸窣搖擺。

    燒紙那種獨特的味道充斥著靈堂,氣味仿佛更濃郁了。

    眾人尋了藉口匆匆離開靈堂,眨眼間靈堂裡就只剩下了謝家兄妹與姜似。

    這樣的暴雨,弔唁的客人是不會來了,靈堂裡有了暫時的寧靜。

    謝青杳看著兄長,眼淚簌簌而落。

    謝殷樓無聲把手落在謝青杳肩頭,眼底有了溫度。

    姜似見兄妹二人有話要說的樣子,識趣道:“青杳,我先回屋子去。”

    謝青杳一把抓住姜似手腕:“阿似,你怎麼做到的?”

    “什麼?”

    謝青杳難掩激動:“天打雷劈啊,你是怎麼做到的?”

    姜似面色古怪:“青杳,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謝青杳飛快瞥了謝殷樓一眼,忽然想到好友應該不願意在兄長面前暴露這個驚人的本事,面色一正道:“我開玩笑的。大哥,我先陪阿似回房,等會兒再過來。”

    謝殷樓看看謝青杳,再看看姜似,心知二人有事瞞著自己,卻也不強迫,微微點頭。

    謝青杳拉著姜似回到屋中,把門一關,迫不及待問道:“阿似,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說什麼?”

    “你是不是會神仙法術,能讓雷公電母聽你號令?”謝青杳眼睛亮亮的,整個人都是興奮的。

    姜似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謝青杳用力握住姜似的手,頗為遺憾:“阿似,剛剛你該請雷公狠狠劈她們一下的,不用劈死,劈個半死給個教訓也就是了。”

    姜似趕忙阻止謝青杳的胡思亂想:“青杳,你想多了,我哪有這種本事呢。”

    倘若真能號令雷公電母,她想劈死的人可太多了,雷公電母估計都忙不過來了。

    “可是先前你明明說聽到你的咳嗽聲就讓她們在我父母靈前發誓,結果她們剛一發誓就天打雷劈了。”

    姜似透過窗子看向天際,透露幾分實情:“因為天上的雲會說話。”

    謝青杳一臉茫然:“阿似,我不懂你的意思。雲怎麼會說話呢?你又是從哪裡學會的這些?”

    姜似自嘲一笑:“倒楣多了,總會遇到些機緣,這些就不提了。總之你知道這些與鬼神之力無關就行了,更不能幫你引天雷劈她們。不過我看這樣子,謝大哥的婚事他們是沒臉插手了。”

    謝青杳不是個鑽牛角尖的,聽姜似這麼一說不再追問,嘴角露出一抹譏笑:“他們再想插手,我大哥就不用顧忌什麼了,是他們先不要臉在大庭廣眾之下抖露出來那骯髒的心思。”

    謝青杳說著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阿似,多虧了你,不然我與大哥還不知道被他們逼成什麼樣子。”

    那些高門大戶平日裡風光無限,可是家裡支柱一旦倒塌,被親族借著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吸血吃肉的不知有多少,謝青杳再天真也耳聞過。

    姜似心中慚愧,並不敢受這份感激,坦言道:“你不怪我當日多嘴,我已經很慚愧了。青杳,放寬心,再難的坎兒都會過去的。”

    謝青杳緩緩點頭。

    八叔八嬸回到暫住的客院,氣氛比外面的暴風雨還要低沉。

    等撐著傘送二人過來的下人一離開,八叔箭步沖到八嬸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反手抽了一個耳光:“蠢婆娘,你今天是瘋了不成?”

    八嬸慘叫一聲,伸手抓向八叔的臉:“你才瘋了呢!讓我出頭的是你,我都要被天打雷劈了,你還有臉教訓我!”

    女人發起瘋來比男人力氣一點不小,八叔左閃右躲,臉上還是被八嬸抓出一道子。

    火辣辣的感覺襲來,八叔捂著臉,抬腳把八嬸踹翻,怒道:“抓花我的臉,你是生怕別人瞧不著咱們的笑話嗎?”

    八嬸委屈不已:“是你先對我又踢又打的!我哪有發瘋,難道你沒看到在靈堂裡我剛一發誓天就黑了,緊接著就是一道雷落在我身邊。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那雷定然就落在身上了!”

    “胡說什麼,只是趕巧了。”

    “趕巧?”八嬸聲音高昂,“怎麼可能是趕巧?五嫂那個短命鬼來找我索命了,你沒瞧見?”

    八嬸口中的“五嫂”便是永昌伯夫人,永昌伯在族中排行第五。

    八叔看向八嬸的眼神更加古怪:“你是真瘋了吧?我可什麼都沒看到。”

    八嬸一愣,猛然抓住八叔手腕:“你沒看到五嫂一身是血突然出現在靈堂裡?”

    八叔甩開八嬸的手,雖然覺得蠢婆娘胡言亂語,可心裡亦是一陣發毛,惱道:“當時天一下子黑了,外頭又電閃雷鳴,哪來的五嫂?她不是躺在棺材裡呢。結果你就突然發瘋了,說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話,今天的事都讓你給搞砸了。”

    “不可能!”八嬸神色激動,“她就站在我身後,用力掐我的脖子,我要是不說實話,她就掐死我了!老頭子,你真沒看見?”

    “沒有!”

    八嬸呆了呆,突然發瘋般捶打著八叔:“都是你,非要我出頭,結果就我一個人被五嫂那短命鬼盯上了,你說這可怎麼辦呀!”

    八叔推了八嬸一把:“行了,別發瘋了,你當時一定是癔症了。要是真有鬼掐你,你脖子上能什麼印記都沒有?”

    八嬸一愣,很快如夢初醒,沖到鏡子前仔仔細細檢查著脖頸處。

    那裡光滑一片,沒有任何痕跡。

    八嬸後退兩步,精神驟然鬆弛下來後有種虛脫感:“真是我的癔症?”

    “不然呢?”

    八嬸剛剛放鬆的表情一下子凝滯了:“不對啊,如果我是癔症,章家舅太太怎麼也癔症了呢?”

    八叔心中打鼓,面上不以為然道:“婦人家膽小,突然打雷又是在靈堂,受驚嚇了。別尋思這些有的沒的了,你說搞砸的這事怎麼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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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7 05:50 PM

第185章 裝鬼

    八嬸揉著被抽腫的臉冷笑:“我怎麼知道如何補救?”

    八叔眼一瞪:“蠢婆娘,伯府這麼大一塊肥肉沒人護著,好不容易來的機會你想錯過?”

    “可是現在已經這樣了,難不成還能逼著世子娶親?”

    八叔摸了摸下巴,眼中閃著貪婪的光:“此路不通就再想想別的法子,你們女人主意不是多嘛。老婆子,你要是趁著這個機會能管著伯府的家,還愁幾個小子娶不上好婆娘?”

    八嬸一屁股坐下來,灌了幾口涼茶水,把先前的恐懼拋到了九霄雲外去:“讓我想想。”

    怎麼才能插手伯府的事呢?老頭子說得對,這樣大好的機會要是錯過,她要後悔一輩子的。

    八嬸眼珠子亂轉,絞盡腦汁想著主意。

    八叔知道八嬸這方面主意多,一聲不吭喝著茶水,盯著八嬸微腫的側臉生出幾分懊惱來。

    應該抽輕點的。

    八嬸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什麼?”八叔來了精神,把見底的茶杯往桌幾上一放。

    細膩的白瓷茶杯,這樣一套就要不少銀錢,伯府吃喝用度真不是莊子上能比的,簡直比神仙還逍遙。

    八叔想到這些,心頭就一片火熱。

    永昌伯這一脈一直人丁單薄,幾代單傳,到了如今在同族中其實並無近親,與八叔他們都是隔了幾房的。

    好在永昌伯為人厚道,多年來對同族頗為照顧,每年都會給族中的學堂、祠堂等撥銀錢,遇到族中誰家出了天災人禍的大事,只要找上門來都會施以援手。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眼見著多年如一日大把大把的銀錢從伯府散出來,對八叔八嬸這樣的人來說,一心想著永昌伯府是金山銀山堆成的,哪裡還記著永昌伯夫婦的情分。

    在他們看來,伯府有錢,照顧族人是應當的,甚至還覺得給少了。現在伯府當家做主的過世了,偌大的家業怎麼能交給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給敗了呢。

    八嬸探頭往外看了看,把支開的窗子關好,壓低聲音道:“我冷眼瞧著世子是個有心思的,這事還是要從那丫頭身上下手。”

    “你想到什麼好法子了?”八叔想到謝青杳在靈堂中的咄咄逼人,搖搖頭,“那丫頭更不是個好惹的。”

    八嬸嘴一撇:“你們男人不懂,會咬人的狗不叫,鬧得厲害的都是半桶水。”

    “好了,趕緊說你的主意吧。”

    “那丫頭要是病了,府中沒個長輩管著,十有八九要去外祖家休養吧?”

    “說不準那位舅太太會留下來照顧呢。”

    八嬸不以為然笑笑:“就算舅太太留下來又如何?世子的親事他們雖然說得上話,可只要他們不能把姑娘塞進來,這伯府總不能由著外人管家吧?這到哪裡都站不住腳。那丫頭只要一病,咱們可是她同族,又打著族長的名頭,替伯府打理一下後宅豈不天經地義?畢竟世子是個小子,難不成還要管著宅子裡雞毛蒜皮的事?”

    八叔聽著不由點頭。

    “這伯府的管家權只要一沾手,就算那丫頭回頭病好了,還能把咱們趕出去不成?請神容易送神難,伯府在沒有迎來名正言順的女主人之前,咱們就能在伯府當家做主了。就算將來世子娶妻,那時候府中這些關係咱們都理順了,想動咱們也沒那麼容易。老頭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話是這麼說,可那丫頭雖然傷心,我瞧著精神還是不錯的。”

    八嬸白了八叔一眼:“我活了一把歲數了,在靈堂裡都能嚇出癔症來,那丫頭嬌滴滴一個小姑娘,遇到個不乾淨的東西還不嚇出病來?”

    八叔眼一亮:“你是說——裝鬼?”

    八嬸樂了,頗有些洋洋自得:“就是裝鬼。等到了夜裡,來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往那丫頭面前一晃,看不把她嚇個半死。”

    八叔認為這方面他比八嬸嚴謹多了,提意見道:“既然要裝鬼嚇人,就要一下子得手,只是披頭散髮不保險。要我說,把臉塗白了,最好看不出五官來……”

    二人熱火朝天研究著裝鬼的細節,最後相視一笑。

    “就這麼定了。”八叔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摩挲著細膩的白瓷茶杯。

    這茶杯摸著真舒服,都是錢啊。

    八嬸眼神閃了閃:“可是誰去裝鬼呢?”

    八叔被問得一愣。

    八嬸自顧道:“咱們帶來的人靠不住,臨時收買伯府的人又來不及了……”

    她說著迎上八叔的視線,從對方眼中瞧出幾分意思來:“老頭子,你該不會讓我來吧?”

    八叔笑笑:“老婆子,你最合適啊。就像你說的,別人也不放心,這事還是得自己來。”

    八嬸張張嘴,猛然想到了靈堂裡那雙冰涼的手以及險些落在身上的驚雷,不由打開了個寒顫:“我不行!”

    “怎麼不成?”八叔眼一瞪。

    八嬸不甘示弱瞪回去:“你怎麼不去?”

    “我一個大男人,溜進女孩家的住處,不是很容易被發現了?”八叔本能抗拒著跟鬼神沾邊。

    “扮成女鬼的模樣要是有人看見,不是更惹眼?”

    八叔沒話說了。

    “眼下府中下人大半都在靈棚那邊忙著,一整天下來累都累死了,到了夜裡肯定睡得沉。再說真見著女鬼嚇都嚇跑了,誰敢往跟前湊啊。”八嬸掐了八叔一把,“我不管,反正我一個人不去!”

    八叔沒了法子,只得答應同去。

    到了晚上,雨已經停了,涼爽的風從窗子吹進來,吹得屋內床幔來回飄蕩。

    “阿似,你還不睡麼?”謝青杳見姜似站在窗邊有一陣子,出聲問道。

    姜似最後往窗外瞧了一眼,這才把窗關好走回謝青杳身邊:“睡了。”

    二牛應該已經離開這裡了,她沒有聞到它的氣息。

    不過今日雨大風疾,會影響她的判斷。

    要是二牛還在,就要餓肚子了。

    正被女主人擔心餓肚子的二牛叼著一隻肥雞穿過花園往謝青杳的院子方向跑來,跑到院門口停下來,閃到了一旁的花木後。

    還是吃完肥雞再進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7 06:08 PM

第186章 笑話

   二牛精得很,窩在角落裡吃肥雞,居然一絲聲音都沒發出來,肥雞散發的誘人香味也被大雨後潮濕的泥土氣息掩蓋了。

    一隻肥雞三下五除二吃完,二牛舒適眯起了眼。

    這才是幸福的狗生啊,早上幾個素包子吃得它差點噎著。

    二牛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耳朵突然豎了起來。

    遠處來了兩個人,鬼鬼祟祟在院門口徘徊。

    “院門落了鎖,怎麼進去啊?”從頭到尾裹著黑布的八嬸問。

    八叔同樣裹著黑布,只露出一張臉來:“院牆不高,我托著你翻過去。”

    “那你呢?”八嬸抓著領口處的黑布問。

    “蠢婆娘,你進去後不會從裡邊把門栓移開嗎?”

    八嬸恍然:“對,這樣也方便嚇完了那丫頭溜走。”

    一旦謝青杳見到鬼,肯定會大聲尖叫,到時候歇下的丫鬟婆子定然會起來查看,那樣的話再翻牆逃跑就來不及也太顯眼了,趁著混亂從院門口溜出去是最好的選擇。

    八嬸看了看高出她半頭的院牆,有些緊張:“老頭子,你可仔細點,別摔著我。”

    “哪這麼多話,趕緊吧。”八叔往下蹲了蹲,雙手交疊往外一伸。

    陰暗處,二牛穩穩坐著,歪頭打量著二人的舉動。

    八嬸踩在八叔的手上,借著八叔的力道爬上牆頭,小心翼翼翻了過去。

    八叔貼著牆根,聽到裡邊傳來輕微落地上,不由露出一個笑容。

    不多時,院門輕輕打開了,八嬸探出頭來,壓低聲音喊道:“老頭子,快進來。”

    “喊什麼!”八叔罵了一句,快步向院門走去。

    二牛歪頭看著八叔走過去,站起身抖了抖毛,把水珠甩得四濺,悄無聲息跟上去,等鑽進院門,抬起前爪把虛掩的木門關攏,又用嘴把門栓推了回去。

    大狗整個過程動作行雲流水,竟沒發出一絲聲響來,而只顧打量院子的八叔與八嬸渾然不覺身後的變化。

    謝青杳住的院子名枕霞居,院中芳草菲菲,一株杏樹已經結出了青澀的果實,往牆外探出許多枝椏。

    二人打量一番,看著清冷空寂的院子皆有些緊張。

    過了片刻,八叔推了八嬸一把:“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你身上的黑布扯下來!”

    八嬸扯下黑布塞進八叔手裡,露出一身慘白慘白的衣裳,接著又從懷裡取出一物往臉上一戴。

    二牛一雙眼都瞪圓了,顯然是詫異八嬸的變化。

    此刻八嬸臉上帶著一張白紙做的面具,面具上眼睛的部位只留下兩條狹窄縫隙用以視物,雖然簡單,三更半夜乍然看到卻足夠嚇人。

    “快去呀,早點完事早點回去睡覺。”

    八嬸緊張吸了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頭問:“站在窗口就行了麼?”

    到底是第一次裝鬼,沒經驗呀。

    “先敲窗!”

    八嬸猶豫著伸出了手。

    二牛眼一眯,整個身子騰空而起把剛在窗外站定的八嬸撲倒在地。

    八嬸本就做賊心虛,又還沒從靈堂見鬼的陰影中走出來,被一道黑影突然撲到不由自主慘叫起來:“有鬼啊——”

    尖叫聲高昂刺耳,瞬間傳出老遠。

    八叔這個瞬間也嚇懵了,愣在原地忘了反應,直到幾處燈火亮起,這才如夢初醒,拔腿就往外跑。

    他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無論如何不能被抓住!

    八叔撲到院門前,顧不得看就用力一拉。

    院門紋絲不動。

    一絲寒意從八叔尾椎骨直往上竄。

    他進來時特意虛掩了院門,怎麼可能拉不開?

    想到靈堂裡的古怪,八叔腿腳一軟:難道真的有鬼?

    白日裡驟然黑下來的靈堂,突如其來的驚雷與大雨,還有兩個女人同時的發瘋,這些情景走馬燈般在八叔腦海裡閃過。

    要說他當時沒有一絲想法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怕婆娘壞事,強裝著不以為然罷了。

    這些說來話長,實則只是一瞬間。

    二牛移開踩在八嬸臉上的爪子,渾身繃緊飛竄至八叔身後,對著他屁股狠狠一咬。

    “嗷——”八叔發出一聲比八嬸還要高昂的慘叫。

    這一下不只院子裡人影攢動,其他院落聽到聲音的人或是提著燈籠或是拿著棍棒,也有性急的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就往這邊奔來。

    八叔俯趴在地上,連被什麼人襲擊了都不知道,奮力掙扎著。

    二牛扭頭看到往外沖的人,不急不緩鬆開嘴,溜到牆根的芭蕉叢裡去了。

    “誰?”趕來的人舉起燈籠來回晃,原本清冷空寂的院子頓時恍如白晝。

    窗子悄無聲息推開,姜似與謝青杳並肩站在窗口往外探望。

    院子裡傳來一聲驚呼聲:“鬼——”

    出聲的是個小丫鬟,面色驚恐指著地上披頭散髮的人嚇得腿軟。

    地上的女人俯趴著,側臉白花花看不清五官,斜伸出來的一隻手乾枯如柴,燈光下瞧著沒有一點血色。

    這番情景,若是一個人見了定然會嚇個半死,好在如今人多,除了惹起幾聲驚叫倒是沒有別的風波。

    又有一聲驚呼傳來:“咦,那好像是八老爺。”

    姜似仔細打量,低聲對謝青杳道:“那個女子臉上戴了面具。”

    謝青杳眼中閃著怒火,轉身便往外走,站在屋外石階上揚聲喊道:“把這兩個裝神弄鬼的賊人綁起來!”

    一聽大姑娘發聲,眾人立刻圍上去。

    八嬸緩過來,跳起來就往外跑。

    人多膽壯,一見“女鬼”要跑,眾人反而不怕了,一個婆子果斷伸出腳把“女鬼”絆倒,“女鬼”臉上的紙面具掉了下來,被風吹著在地面上搖晃。

    “是八太太!”眼見的婆子一下子認了出來。

    眼看丫鬟婆子把二人團團圍住,八叔捂著流血的屁股忙道:“誤會了,誤會了!”

    謝青杳走到二人面前,冷冷道:“誤會?那八叔八嬸等會兒在族人與我舅舅他們面前說一說是什麼誤會吧。”

    八嬸一聽慌了,哭求道:“青杳啊,咱們可是一家人,怎麼能把外人扯進來看笑話呢?”

    謝青杳冷笑:“那是你們的笑話,可不是我的笑話。來人,去請世子、族中長輩以及舅老爺他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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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8 09:14 PM

第187章 有妖怪

    枕霞居燈火通明,黑壓壓站了一群人。

    章家舅舅面沉如水,怒斥著八叔八嬸:“你們三更半夜混進我外甥女的院子,究竟意欲何為?”

    饒是八叔八嬸舌燦蓮花,這時候也訕訕說不出話來,兩個人老臉通紅,大汗淋漓。

    舅母冷哼一聲:“呦,八老爺、八太太與我們殷樓、青杳可真是一家人,大晚上穿成這樣就往青杳院子裡跑,這樣的一家人我可真是長見識了。”

    八嬸絞盡腦汁辯解:“我,我就是做了噩夢,夢到青杳遇到了麻煩哭得厲害……舅太太你不知道,這夢跟真的一樣,我醒來思來想去不放心,這才與老頭子一起過來了。老頭子,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八叔連連點頭:“沒錯——”

    謝青杳冷笑打斷二人的話,把白紙製成的面具揚手一晃:“八叔八嬸不放心我,八嬸就戴著這個過來看我?是嫌我命硬,嚇不死嗎?”

    八叔徹底閉了嘴,連連擦汗。

    八嬸垂死掙扎:“青杳你不知道,夜裡嬸子一吹風,臉上就起疹子……”

    謝青杳直接把面具擲到了八嬸臉上,俏臉氣得通紅:“我看是想把我嚇出個好歹來,八嬸能堂而皇之鳩占鵲巢吧?”

    八嬸張了張嘴,看著面罩寒冰的少女突然打了個激靈。

    到這時她才發現,眼前這個丫頭可不像她的母親那樣是個麵團性子。

    這竟然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

    “青杳啊,你聽八嬸解釋——”

    “夠了!”簡單的兩個字響起,每一個字都好像冰珠子,砸得人膽寒。

    謝殷樓面無表情看著八叔八嬸,嘴角微微一揚:“送他們出府!”

    伯府中的下人早就看不慣八叔八嬸所為,聽謝殷樓一發話立刻把二人控制住往外推。

    八嬸哭天喊地:“殷樓啊,我們可是你叔叔嬸子,再怎麼樣都是你的長輩,你可不能把我們趕走啊!”

    謝殷樓看都不看哭鬧的婦人一眼,問面色尷尬的一眾同族長輩:“各位叔伯嬸娘,這二人三更半夜闖入我妹妹的住處,意欲裝鬼害人,我請他們離府不算對長輩不敬吧?”

    被問的人連連歎氣,其中一位年紀最長的跺足道:“這事鬧的。老八,你們兩口子真是糊塗啊。”

    這兩口子仗著爹是族長平日在莊子裡得意慣了,早有人看不順眼,此刻見他們的行為更覺不屑。另有平時對二人多有恭維的,眼下這種情形也說不出二話來。

    眼看著八嬸兩口子鬧騰無用被府中僕從往外推,謝殷樓突然揚聲:“等等!”

    八叔與八嬸立刻扭過頭來,眼裡帶了一絲希翼。

    謝殷樓看著二人的眼神就像看兩隻喪家犬,帶著不屑與厭惡:“發生了這種事,伯府與你們的同族情分就算斷了,以後二位不要再登伯府的大門!”

    八叔萬萬沒想到謝殷樓會說出這種絕情的話來,黑著臉道:“殷樓,你大爺爺可是族長!”

    謝殷樓涼涼一笑:“你誤會了,我並沒說與大爺爺斷了同族情分。你們今日所為,等我父母出殯後我會親自對大爺爺說明,請大爺爺替我兄妹二人主持公道!”

    “你——”八叔一下子傻了眼。

    他們兩口子這次趕來協助伯府治喪雖然存了一些私心,可沒想著捅到父親那裡去啊。

    他爹身為族長,即便心下想偏著他們,當著這麼多族人的面也不好辦。

    八叔越想越心驚,眼一瞟身邊如喪考妣的黃臉婆子,揚手就是一個耳光:“都是你這惡毒婆娘幹的好事,還連累我!”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娘們!

    八嬸可不是個吃素的,竄起來就回了一巴掌,到如今也沒必要顧著臉了,破罐子破摔道:”什麼叫我連累你?不是你攛掇我的嗎?現在事情敗了反倒怨我一個人了?你這個沒良心的老東西……”

    在場的族人連連搖頭,只覺老臉都丟光了,年紀最長的那位黑著臉道:“世子,趕緊命人把他們兩口子送出去吧。”

    太丟人了!

    “我不走,我不走!憑什麼趕我走?”八嬸哭天搶地,不甘心回頭望去。

    恍如白晝的院落中,一身白麻衣裙的少女俏生生而立,望過來的眼神如寒冰深潭。

    八嬸打了個激靈,指著謝青杳喊道:“臭丫頭早就等著算計我們了,你是故意看著我們倒楣!”

    “這人瘋了吧,這時候還胡言亂語呢?”院中眾人鄙夷道。

    “我沒胡言亂語,若不是故意算計我們,一個大家閨秀院子裡怎麼會養了妖怪?”

    臥在牆根芭蕉叢後的二牛不滿甩了甩尾巴。

    這人會不會說話啊?它明明是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狗,怎麼會是妖怪?

    八叔一聽八嬸這麼說,立刻想了起來,跳腳道:“不錯,這院子裡有妖怪,就是那妖怪算計我們,我們才——”

    “才暴露的?”謝殷樓接話,目露寒光,“要真如此,那我倒要感激你們口中的‘妖怪’了。”

    二牛把嘴往前爪上一放,眯起了眼睛。

    嗯,這人還挺有眼光的,當然比起它的主人還是差點。

    “枕霞居裡確實有妖怪,還不止一個,而是兩個!”謝青杳啐了一口,伸手指向八嬸夫婦,“對失去雙親的侄女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來,你們才是妖怪,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一個人的心肝怎麼能這麼黑!”

    少女說著淚如雨落,孤零零立在院中猶如被風雨吹打的柔弱花蕾,令人不禁生出惻隱之心。

    謝殷樓上前,攬住妹妹的肩頭。

    “趕緊讓他們走!”章家舅舅喝道。

    直到被推出去,還傳來八叔不甘的喊聲:“真的有妖怪襲擊了我,你們沒看到我屁股上還流著血嗎?”

    眾人:“……”這個瘋子,他屁股上又沒開花,誰沒事盯著他屁股看?

    二牛悠閒搖了搖毛茸茸的大尾巴。

    都說了它這麼威風凜凜的大狗怎麼會是妖怪嘛,看來大部分人類還是明理的。

    姜似目光挪動,落在一叢碧綠如洗的芭蕉葉上,唇角輕輕揚起。

    二牛看家護院可是一把好手呢!她家二牛怎麼會是妖怪呢?世人就愛胡言亂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8 09:15 PM

第188章 姜四妹不是這樣的人

    鬧劇總算收場,舅母鄙夷掃過謝家眾人,攬住謝青杳寬慰道:“青杳,有舅舅、舅母在呢,受了委屈就跟我們講,對那些不安好心的不必客氣。”

    謝青杳掙脫舅母的手,淡淡道:“知道了。”

    舅母不由訕訕。

    不少人心中更是暗暗鄙夷:也不知道誰白日裡在靈堂發癔症說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話,現在又裝賢良了。

    灼灼目光下,舅母反而淡定下來。

    做人就怕有比較,本來她和八太太一起丟了臉,是不好開口的,可誰讓八太太兩口子裝鬼害人呢,這時候她身為永昌伯夫人的娘家人,理當出頭說話。

    謝家族人面對舅母的譏諷確實無言以對,只感到難堪,心中對八嬸夫婦越發惱怒。

    謝殷樓這時候對眾人拱手:“各位叔伯嬸娘,我與妹妹不是不敬長輩之人,更不是枉顧同族之情的,今日實在被逼無奈才如此。以後族中祠堂、族學等一應開支,先父、先母在時如何還當如何,還請各位長輩回到莊子中替我們兄妹解釋一二。”

    謝青杳詫異看著兄長。

    往日裡兄長冰冷寡言,鮮少說出這麼多話來。

    謝殷樓眼底藏著冷意。

    世人重孝道,重同族,哪怕永昌伯府與這些族人都是隔了幾房的,可說出去他們還是一家人。哪房子弟有本事哪房子弟就要對家族多做貢獻,這是世人公認的道理,天經地義。他要是停了對族中祠堂、族學那些供奉,可不是趕走八叔八嬸這麼簡單,更會落得惡名。

    即便他不惜名譽,還要為妹妹著想,妹妹將來總要嫁人的。

    果不其然,謝家族人一聽一切依然循照舊例,頓時放下心來,紛紛道:“世子放心就是,老八他們兩口子確實太過分了,這事不是你們的錯,回頭要是有人胡亂說話,叔伯們給你做主!”

    “那我與妹妹就多謝各位長輩了。”謝殷樓再次拱手,“已經很晚了,各位長輩早些回去休息吧,殷樓稍後還要去給父母守靈。”

    十七歲的少年穿著一襲白麻孝衣,如一株挺拔的白楊立在夜色中,堅韌、可靠。

    謝家族人暗自點頭:有這孩子在,看來伯府不見得會一蹶不振,以後對這孩子還是要客氣些,這可是未來的伯爺呢。

    嘖嘖,這樣年輕的伯爺,難怪老八兩口子動了歪心思,想把老八媳婦的娘家侄女嫁過來。

    勸走了謝家族人,謝殷樓對章家舅舅拱手:“舅舅也回去歇著吧,天晚了。”

    章家舅舅想著白日裡舅母那番表現,實在無顏擺出舅父的款來,訕訕道:“那舅舅就先回去了,你守靈也不要太熬了,仔細身體。”

    謝殷樓垂眸稱謝。

    直到走出院門,舅母還在低聲埋怨:“青杳正委屈著,多好的修復關係的機會呀,怎麼就走了呢?”

    章家舅舅冷笑:“若沒有你白日那番胡言亂語,這確實是大好的機會,現在還是算了吧。你難道沒看出來,那兩個孩子可不是那麼好拿捏的。”

    說到這裡,章家舅舅眼神暗了暗:“你還真以為白日靈堂裡突發癔症只是巧合?依我看,這其中少不了他們兄妹的手筆。”

    舅母心頭一跳:“你是說我發癔症是他們兄妹使了手段?”

    章家舅舅沒吭聲,顯然是默認了。

    舅母臉色難看起來,喃喃道:“不能吧?他們還是孩子呢,能有這樣的本事?”

    章家舅舅回頭望了一眼依然燈火通明的院落,低歎道:“孩子和孩子可是不一樣的,史上還有十二歲為相的孩子呢。”

    “那樣的人不是極少數麼。”舅母嘀咕一聲。

    章家舅舅回過頭來,睇了舅母一眼:“你就肯定他們不是極少數中的兩個?再者說,我畢竟是他們的舅舅,還是盼著他們出息的。咱們兩家能親上加親當然更好,若是不能,總不能結仇,那樣怎麼對得起我妹妹?”

    聽聞妹妹、妹夫同一日喪身的噩耗,把他的女兒嫁過來雖然有私心在內,可也確實是為了他們兄妹著想,這樣總比兩兄妹被族人生吞活剝了強。現在看來,倒是他多此一舉了。

    “行了,那些主意以後就不要打了,順其自然吧。”章家舅舅提點道。

    舅母撇撇嘴不吭聲了,心中一陣膈應:這可真是魚沒抓著,平白惹了一身腥。

    枕霞居中,謝家兄妹與姜似依然站在庭院中。

    “你們也都下去吧。”謝殷樓對一眾丫鬟婆子道。

    待丫鬟婆子紛紛退下,他把目光投向二人,先問道:“受驚了麼?”

    姜似隱約覺得對方視線把她籠罩其中,好似與以往有些不同,默默搖頭。

    謝青杳揚唇:“沒有,倒是瞧了一出好戲,讓我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謝殷樓看向姜似。

    姜似有些莫名。

    謝大哥非要聽她開口說?

    “我也無事。”

    謝殷樓望著姜似沉默著,眼神深邃。

    這時候連謝青杳都覺出不對勁來,下意識往前站了一步,擋在二人之間。

    一邊是她的兄長,一邊是她的好友,她雖盼著兩人能成為一對,可既然阿似表明了與哥哥不合適,至少在阿似改變心意之前她不能胡亂當紅娘。

    哪怕單純如謝青杳也知道,這個世道對女孩子遠比男子苛刻得多,好友與兄長走得近了若是最終沒能結為眷屬,吃虧的還是好友。

    “大哥,怎麼了呀?”

    謝殷樓深深望著姜似,終於開口問道:“姜四妹,這院子裡有妖怪麼?”

    姜似與謝殷樓對視,眉梢輕揚,帶出幾分意外來。

    原來謝殷樓是懷疑這個。

    她揚唇,一臉無辜:“沒有呀。”

    芭蕉叢後只有她家二牛,當然沒有妖怪了。

    謝殷樓一滯。

    他當然不相信八叔八嬸出師未捷只是運氣不好,別人沒留意,他早就看到地上灑落的鮮血還有八叔屁股上的破洞。

    妹妹自身什麼情況他心中有數,而今連連出現稀奇事,每一次都對他們兄妹有利,他再想不出是誰在其中起的作用就是傻子了。

    可是姜四妹居然對他撒謊,還不帶眨眼的。

    姜四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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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10 10:15 PM

第189章 惡有惡報

    頂著謝殷樓微詫的目光,姜似面色毫無變化。

    她當然不可能把二牛暴露出來,只能厚著臉皮裝糊塗了。

    不過謝青杳好糊弄,謝殷樓卻不是好糊弄的人。

    他微鎖著眉,目光依然在姜似面上流連。

    姜似垂眸,頗覺壓力。

    “大哥,你問阿似這個幹什麼?我院子裡當然沒有妖怪啦。”謝青杳說到這裡難得彎了彎嘴角,算是笑了,“誰院子裡也沒有啊。”

    夜色中,謝殷樓淺褐色的眸子光芒流轉,越發深了,令人瞧不出他的情緒來。

    妹妹說的不錯,這世間哪來的妖怪呢?

    他這麼問姜四妹,本來也不是要問出什麼妖怪。姜四妹既然不願意承認,他又何必讓幫過他們兄妹的人為難?

    謝殷樓目光緩了緩,對姜似輕輕點頭:“今晚多謝姜四妹了。”

    姜似見謝殷樓不再深究,莞爾一笑:“謝大哥客氣了,我沒做什麼。”

    “很晚了,你們休息吧,我去靈堂。”

    瞧著兄長眼下越發濃重的青影,謝青杳忍不住道:“大哥,你也要保重身體,你要是累病了,我一個人怎麼辦呢?”

    謝殷樓對謝青杳微微一笑:“放心,我撐得住,不會讓你只有一個人的。”

    謝青杳瞬間濕了眼角。

    倘若沒有哥哥,她真的沒有支撐下去的勇氣。而現在,瞧見過那些豺狼虎豹的真面目,她更不能退縮,讓哥哥一個人面對那些。

    謝殷樓拍了拍謝青杳肩頭,沖姜似點頭示意,轉身往院門口走去,等走到門口處腳下突然一頓,轉眸往芭蕉叢的方向瞥了一眼。

    姜似面上不動聲色,心頭不由一陣緊張。

    謝殷樓發現二牛了?

    芭蕉叢後,對視線格外敏感的二牛警惕豎起了耳朵。

    這個人類發現它了?要是走過來它是趕緊跑呢還是咬一口呢?

    二牛一琢磨,它又不是打不過,逃之夭夭太沒面子,還是咬一口吧。

    不過女主人看起來與這人關係不錯的樣子呢?

    二牛歪頭盯著院門處的少年,難得遲疑了一下。

    算了,還是咬一口吧,就算女主人生氣,男主人應該會高興的。

    拿定主意的大狗放鬆下來,淡定等著咬人。

    謝殷樓收回視線,推門而出。

    姜似悄悄鬆了口氣。

    不管謝殷樓有沒有發現異常,當面不揭穿就好,反正她臉皮厚,只要不當面揭穿就能咬死不承認。

    謝殷樓是個行動快的,不止把八叔八嬸連夜趕了出去,還即刻修書一封,命管事與一位族叔天一亮等城門開了就前往謝家莊子找族長稟明來龍去脈。

    管事與族叔天剛濛濛亮就騎馬出城,半夜被趕出去的八叔八嬸露宿街頭,前半夜眼睜睜盯著滿天繁星睡不著,後半夜迷迷糊糊睡著了,等一睜眼太陽都曬屁股了。

    兩個人連眼屎都沒擦,一身狼狽出了城,想趕緊回到莊子先找族長裝可憐去。

    先入為主,很多事先說和後說可不一樣。

    等二人回到莊子,頂著族人異樣目光往家走,身後有人啐了口唾沫:“呸,真是丟人現眼!”

    八嬸仗著公爹是族長在莊子裡算是得意人,哪裡受過這種氣,聞言立刻轉過身來,掐腰問道:“你說誰呢?”

    婦人撇了撇嘴:“罵誰誰心裡沒個數呀?五哥兩口子走了,屍骨還未寒呢,有的人就惦記著人家偌大家業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八嬸一聽“天打雷劈”四個字,渾身就是一顫。

    她現在最聽不得這個!

    “什麼天打雷劈啊?喲,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五哥這麼親近了,人都死了還上趕著巴結呢?可惜啊,媚眼拋給了瞎子看……”論起駡街,八嬸可不輸人。

    豈不知永昌伯府的管事早來一步把二人所為抖了個乾乾淨淨,又有一同前來的族叔為證,現在族人都知道了二人醜事,算是惹了眾怒。

    有些人是升米恩斗米仇,但也有些人良心還在。

    剛才說話的婦人就是受過伯府恩惠的,聽著八嬸的污言穢語,一口濃痰啐在了她臉上:“我呸,你嘴裡嚼什麼蛆呢?我男人沒了的時候五個孩子眼看都要餓死了,是五哥五嫂給的活命錢。五哥見我家老二機靈,還專門出錢供他上學。五哥五嫂的恩情有的白眼狼不記著,我可是記著呢。走,找族長說理去,族長今日要不把你們兩個黑心爛肺的趕出去,我就碰死在族長家門口,也算還了五哥五嫂的恩情!”

    族人群情激奮,推搡著八叔八嬸去了族長家。

    這種情景下族長即便想存私心也沒法子,更何況能當族長必須是德高望重之人,這樣的人最重名譽,為了平息眾怒直接把八叔八嬸趕出了莊子。

    時人格外重宗族,宗族的束縛還要淩駕於律法之上,比如族中處置某人,官府是不會插手的,而失去宗族庇護的人就會很悲慘了。

    八叔八嬸喊破了喉嚨也沒能使族長收回成命,從此好長一段時間失去了消息。

    謝殷樓跪在靈堂裡,面無表情聽管事附耳稟報了情況,嘴角輕輕揚起,望著棺槨上的白綢花默道:父親、母親,你們放心吧,兒子會撐起伯府照顧好妹妹的……

    很快永昌伯夫婦的頭七過了,姜似見謝青杳精神好轉,便提出回府。

    謝青杳雖然心中不舍,卻也知道沒有留人久住的道理。

    這個時候她不由看了兄長一眼,心道大哥要是能與阿似結為眷侶就好了,這樣她們就能整日在一起了。

    說到底,還是哥哥不爭氣。

    少女眼中的哀怨讓謝殷樓莫名其妙之餘有些受不住,忙對姜似道:“姜四妹,我送你出府吧。”

    謝青杳嘴角微抽。

    大哥這麼迫不及待送人家走,也難怪不討人喜歡。

    “兩府離得這麼近,不必麻煩謝大哥了。”

    謝殷樓堅持:“姜四妹陪著青杳這麼久,相送是應該的。”

    姜似不是忸怩之人,見謝殷樓這麼說,便不再推辭。

    世人愛看熱鬧,尤其紅白喜事的熱鬧最愛看。永昌伯夫婦過世,請了僧人、道士各十數人做道場,吹吹打打每日引了無數人來看。

    鬱謹也是雷打不動來看熱鬧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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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10 10:16 PM

第190章 遇襲

    封王的儀式還在準備中,燕王府更是沒有修葺好,在鬱謹看來,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瑣事,當然沒有與姜似見一面重要。

    那日,姜似的眼淚好似小錐子,在他心底敲出了坑。

    他十分想知道她為什麼那般傷心,可是她竟然住在永昌伯府不走了!

    想到永昌伯府裡有一位眉眼清冷的俊秀少年,鬱七皇子這顆心就七上八下的。

    他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這位永昌伯世子與阿似是青梅竹馬,從小就有情分,現在都懂事了再來個朝夕相處,萬一阿似一時想不開怎麼辦?

    沒錯,在鬱謹看來,姜似心悅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人都屬於想不開!

    “主子,喝水。”龍旦遞過來一個水壺。

    鬱謹伸手接過,抿了一口水,神色突然一滯,抓著水壺的手不由加大了力道。

    永昌伯府門口外,謝殷樓停下來沖姜似拱手:“姜四妹,這些日子麻煩你了。”

    按規矩,重孝在身的人是不能進別人家門的。

    姜似屈膝回禮:“謝大哥不必如此客氣,我與青杳是最好的朋友。”

    謝殷樓疏冷的神色微緩:“青杳有姜四妹這樣的朋友,是她的幸運。”

    姜似心中慚愧,垂眸避開謝殷樓的視線,低低道:“並沒有。謝大哥,我先回府了,不耽誤你忙。”

    短短七日謝殷樓已經瘦了一圈,一襲白麻孝衣鬆鬆垮垮套在身上,卻讓他顯得越發清俊挺拔。

    父母同時過世,對於只能靠自己支撐的人來說無疑極熬人,無論從精神上還是體力上。

    謝殷樓定定看著姜似,想笑笑卻沒有力氣,亦不合時宜,只得放柔了聲音:“姜四妹慢走。”

    姜似略一點頭,匆匆離去。

    謝殷樓站了片刻,轉身回府。

    鬱謹氣得把水壺都捏扁了,扔了壺塞,仰頭灌水。

    龍旦瞧在眼裡,暗暗搖頭:瞧主子這樣子不像是喝水,倒像是喝醋。

    水珠順著鬱謹嘴角流下,沒入脖頸,等一壺水灌完了,他把水壺一扔,大步流星向東平伯府走去。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剛剛阿似居然不敢瞧謝殷樓那小子。

    “主子——”龍旦抬腳去追。

    鬱謹腳步一頓,直直盯著龍旦:“我問你,一個女孩子在一名男子面前害羞,這說明了什麼?”

    龍旦脫口而出:“說明她稀罕他?”

    鬱謹的臉徹底黑了。

    龍旦眨眨眼。

    好像答對了!

    見鬱謹抬腳就走,龍旦趕忙攔住:“主子,您要去哪兒?”

    “去找她問清楚。”

    龍旦一拍額頭:“主子,這裡可不是南疆啊,現在這麼多人看熱鬧呢,您追到人家大門口問這問那,恐怕不合適吧?”

    鬱謹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竭力克制著心中翻江倒海的醋意,冷冷道:“你說得對。”

    白日裡不合適,那便晚上問好了,反正阿似回家了。

    什麼?夜闖香閨不是君子所為?

    呵呵,他就是登徒子啊,不過只樂意對阿似一個人耍流氓而已。

    鬱謹是個認定了人就不回頭的性子,心中打定主意,撇下龍旦就往回走。

    先回家養精蓄銳。

    因為永昌伯府這場喪事,整條大街都是熱鬧的,人群摩肩接踵,很快就隔開了鬱謹與龍旦的距離。

    龍旦落在後面忙喊:“主子,等等小的啊——”

    鬱謹腦海中還在翻來覆去重播著剛剛少女含羞垂眸的場景,哪裡在意侍衛的呼喊,腳下越走越快。

    一名男子從鬱謹身側走過。

    男子眉眼極為普通,衣著亦再尋常不過,放入人海中就如不起眼的一粒水珠,是哪怕剛打過照面轉頭就不記得長相的那種人。

    這麼一個人在擁擠的人群中從鬱謹身邊走過,自然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當二人交錯而過時,男子衣袖中寒光一閃,雪亮的匕首向鬱謹刺去。

    鬱謹雖然心不在焉,可多年來在戰場上的廝殺外加天賦所在,早養成了一種對危險的驚人直覺,當那人舉起匕首時身體先一步有了反應往一側避去,順勢抬手去抓那人手腕。

    原本對著心口刺去的匕首最後堪堪從他小臂處劃過。

    匕首削髮如泥,竹青色的綢衣頓時被劃破,小臂處血珠滲了出來。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傳來。

    鬱謹面色頓變。

    匕首上有毒!

    “主子!”龍旦隔著人群瞧見了這番異狀,再也顧不得其他,奮力推開擋在前邊的人沖了過來。

    這個瞬息,鬱謹與手持匕首的男子已經交鋒數次,速度之快甚至都沒引起身旁人的注意。

    見龍旦沖過來,男子當機立斷後退,鑽進人群拔腿就跑。

    “去追!”鬱謹果斷對龍旦下了命令。

    平日裡龍旦雖然嘻嘻哈哈,在鬱謹面前頗有些沒大沒小,但關鍵時刻對主子的吩咐卻不敢打半點折扣,當即就追了上去。

    他並不知道鬱謹此刻已經中了毒。

    隨著龍旦不斷推開擋路的人往前跑,人們終於察覺異樣,好熱鬧的天性促使他們跟上去。

    鬱謹趁機來至路旁,瞧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口。

    當時他反應很快,傷口其實只有淺淺一道,只是這時候滲出的血珠已經變成了烏黑色。

    鬱謹伸手摸向系在腰間的荷包。

    荷包裡有他在南邊得來的解毒丸,能解百毒。

    只是當他的手摸上做工精良的荷包,卻停下了動作。他瞬間改變了主意,腳步微踉向一個方向奔去。

    若是龍旦還在,便能發現鬱謹所去的方向並不是雀子胡同,而是相反的方向。

    穿過幾條小巷,鬱謹靠在一戶門前,用力拍了拍門。

    “誰?”門內警惕的聲音傳來,從聲音可以聽出是名年輕男子。

    “我。”鬱謹簡單回了一聲。

    門內一陣沉默。

    “你是誰?”片刻後,門內聲音再次響起。

    這時候,門外傳來咚地一聲響,好像是重物砸在了門上。

    門內的年輕人嚇了一跳。

    莫非是哪個缺德的來砸門?

    他把耳朵貼近聽了聽,卻聽不到任何動靜了。

    想了想,年輕人還是悄悄把大門拉開一道縫隙,往外一看不由打了個哆嗦。

    門外居然倒著個人!

    年輕人瞬間打開了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10 10:17 PM

第191章 中毒

    隨著院門打開,門外的人一隻手橫在了門檻上。

    阿飛第一反應就是左右四顧,看有沒有人瞧見這一幕。

    見四下無人,他不由鬆了口氣,嘀咕道:“真是人心壞了啊,那麼寬的大街不暈,暈在人家門口!”

    等待救助的鬱謹:“……”真沒想到,阿似找的跑腿的居然是這種人。

    這戶民宅是姜似租下來的,原本老秦在住,後來老秦混進東平伯府當了車夫,阿飛每日就會過來一陣子,一是有個安全落腳的地方,二是有事方便與老秦聯絡。

    鬱謹對這些一清二楚,這也是他中了毒不回雀子胡同而來這裡的原因。

    替阿似跑腿的人見他這種情況,定然會去告訴阿似的,到時候阿似就會過來了,不用他再等到晚上。

    被鬱七皇子寄予厚望的阿飛鬼祟探了探頭,俯身拖起他兩隻胳膊,小聲道:“不行,得趕緊把這人扔到別人家門口上去!”

    鬱謹:“……”忍無可忍抬起頭,示意自己還活著。

    阿飛一愣,揉了揉眼:“咦,這人面熟!”

    鬱謹眼皮抖了抖。

    這小子又不是沒見過他,像他這樣俊朗出眾的人,見一次難道還不能印象深刻麼?

    “咳咳咳——”鬱謹輕聲咳嗽了兩聲。

    阿飛恍然大悟:“這好像是姑娘認識的人。”

    說完這話,阿飛又是一陣沉默。

    鬱七皇子險些毒氣攻心:為什麼認出了他還在猶豫!

    “姑娘與這人關係好像不怎麼樣呢。”阿飛依然猶豫著。

    鬱謹渾身顫了顫,喉嚨一陣腥甜。

    真想跳起來擰斷這小子的脖子!

    阿飛遲疑了片刻,低歎一聲:“罷了,還是先把人拖進來,問問姑娘的意思再說吧。”

    不胡亂做主可是阿飛的好習慣。

    鬱謹個頭雖高,卻還有著少年的單薄,阿飛沒費太大力氣便把他拖進院子裡,找老秦傳話去了。

    老秦已經很適應現在的生活了,或者說為了等待與轉世的未婚妻子再重逢那個可能,什麼樣的生活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阿飛找過來時,他正懶懶曬著太陽。

    阿飛羨慕得不行:“我說老秦,你這日子夠美的。”

    老秦收回落在永昌伯府糊了白布的大門上的視線,笑笑沒說話。

    自從姑娘去了永昌伯府,他每日就在這裡盯著。他沒有辦法跟進去,至少姑娘一旦遇到什麼麻煩能儘快知道。

    聽阿飛說了事,老秦很快把消息傳給了阿蠻。

    阿蠻一聽可不敢耽誤,急匆匆跑回了海棠居:“姑娘,出事了!”

    姜似才回府不久,按著規矩要去了晦氣才能給長輩請安,一番忙碌下來,回到海棠居剛剛歇了口氣而已。

    “什麼事?”阿蠻急得發白的臉色令姜似心頭一跳。

    “是余公子出事了!”

    姜似用力捏緊手中茶杯,聲音微揚:“他如何了?”

    “余公子昏迷了,阿飛讓老秦來給您傳話。”

    姜似手一鬆,茶杯在桌幾上打了個轉。

    片刻後,姜似站了起來,匆匆往外走:“阿飛呢?”

    “在府外等著呢。”

    姜似越走越快,腳下仿佛生了風。

    他好端端怎麼會昏迷?是生病還是別的原因?阿飛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連串的問題使姜似幾乎小跑起來,恨不得立刻見到阿飛一問究竟。

    快步追在後邊的阿蠻暗暗搖頭。

    姑娘原來這麼關心余公子啊,那怎麼每次見了還冷冰冰呢?

    哎呀,感覺姑娘的心思比那些殺人案還難懂呢,不想了,她以後把余公子當姑爺看定然錯不了。

    府門外的角落裡,阿飛正百無聊賴等著,突然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趕忙招了招手。

    姜似快步走過去,勉強保持著冷靜問:“怎麼回事?”

    “小人也不知道啊,一開門就發現那人倒在門口,我一看是姑娘認識的人,就來給您傳話了。”

    “他人呢?”

    “就在租的宅子裡。”

    姜似面色緊繃往租賃的宅子趕去,一路上心中七上八下。

    鬱七身份非同尋常,暗地裡有侍衛保護,怎麼會昏倒在那裡?

    適逢鬱謹封王的時候,姜似不由想得很深。

    皇室中那些看起來高貴端方的人能險惡到什麼樣子,她前生深有體會。

    租賃的宅子離東平伯府並不遠,姜似一路快走,很快便趕到了那裡。

    “怎麼沒鎖門?”見院門只是虛掩,姜似睇了阿飛一眼。

    阿飛抬眼望天。

    這麼明顯的問題姑娘還問,當然是因為不在乎啊。他以為這人對姑娘來說無關緊要呢,誰知道姑娘慌成這樣啊!

    阿飛很委屈。

    姜似已經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鬱謹悄無聲息趴在院中樹下的石桌上。

    “也不知道他什麼情況,就沒往屋子里弄——”阿飛心虛解釋兩句。

    幸虧沒把這人丟到別人家大門口,不然現在還真沒辦法交代了。

    鬱謹頭枕在沒受傷的那只手臂上,動了動眉梢。

    阿似來得比他想像中要快呢。

    “你怎麼樣?”姜似來到鬱謹身旁,輕輕喊了一聲。

    鬱謹竭力抬頭,看了姜似一眼。

    見到對方發青的臉色,姜似駭了一跳,脫口而出問道:“你中了毒?”

    鬱謹艱難抬了抬右手,虛弱道:“好像……是的。”

    姜似看到對方手臂上有道不深的劃痕,傷口處烏黑的血漬已經凝固,散發出淡淡的腥臭味。

    她伸手在傷口附近輕輕按了按。

    “別——”鬱謹艱難吐出一個字,沖姜似笑了笑,“不好看。”

    阿飛默默蹲到了牆角去。

    哪怕是這個時候,鬱謹的笑容依然如皎皎明月,卻刺得姜似心口發疼。

    姜似冷著臉瞪了鬱謹一眼:“你閉嘴!”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跟她說不好看?

    他一個大男人,難道以為是靠美色讓她稀罕的嗎?

    姜似顧不得盤問鬱謹如何受的傷,抬手試探了一下他額頭溫度,又扒開他眼皮看了看瞳孔,咬唇從荷包中取出一物。

    那是個杏子大小的玉盒,頂端有著透氣小孔。

    姜似小心翼翼把玉盒打開,兩根手指捏起一條胖乎乎的蟲子。

    鬱謹眼神一縮,說話都有了幾分力氣:“這是什麼?”

    “蟲子呀。”姜姑娘理所當然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10 10:18 PM

第192章 絕情

    蟲子胖乎乎的,通身呈現一種晶瑩剔透的淡紅色,紅是那種嬌豔欲滴的紅,好看極了。

    可再好看這就是一條蟲,又軟又肉又會爬的那種。

    鬱謹表情有些僵硬:“阿似,這蟲子是哪來的?”

    姜似捏著蟲子的手一頓,黛眉輕斂:“你叫我阿似?”

    鬱謹一下子沒了聲音。

    糟糕,中毒之後反應有些遲鈍,竟把心裡想的叫出來了。

    這個時候姜似倒不計較一個稱呼,拎著胖蟲子放到了鬱謹傷口上。

    那蟲子一碰到散發著淡淡腥臭氣的傷口,竟然身子一聳一聳,歡快吃起來。

    看著蟲子美滋滋吃著傷口上的血肉,鬱謹艱難克制著把蟲子捏死的衝動,唇色慘白問姜似:“這蟲子哪來的?”

    姜似拍了拍腰間荷包:“你不是看到了,從荷包裡拿的。別怕,這種蟲可以吃掉滲入傷口血液的毒素,能幫你解毒。”

    只可惜此蟲與幻螢不一樣,沒有辦法養在體內,只能養在玉盒中隨身攜帶。

    “誰怕了?”鬱謹死撐著嘴硬,微微閉上眼睛,唇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為什麼會有這麼噁心的解毒方式!早知道——想到安然躺在荷包中的解毒丸,鬱謹苦笑。

    早知道他依然會情願被蟲子吃,也想見阿似一面吶。

    鬱謹有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對一個人如此心心念念,他也不想弄明白。

    世上有一個人令他牽腸掛肚,勢在必得,這是他的幸運。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淡淡的聲音傳來。

    鬱謹睜開眼,目光落到小臂上,便見傷口處的血肉重新變成了鮮紅色。

    姜似取出一方白帕子纏上他的傷口,叮囑道:“三日內不要見水,等結的痂自然脫落就好。”

    鬱謹不做聲,目不轉睛盯著姜似瞧。

    姜似被他看得有些惱火,直起身來:“回頭讓阿飛送你回雀子胡同,我先走了。”

    一隻微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腕:“阿似,別走。”

    姜似垂眸看著二人雙手交握之處,那只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前世不知這麼握了她多少次,連指尖的薄繭都是她所熟悉的。

    她一時竟忘了掙脫。

    鬱謹輕輕咳嗽了一聲,如玉的臉頰泛起一片潮紅:“阿似,我難受——”

    這話帶著隱隱的祈求,頗有些可憐巴巴的味道。

    姜似卻冷起心腸,掙脫對方的手:“已經解了毒,我不是大夫,再難受就沒有辦法了,我讓阿飛送你回去。”

    那只手重新抓住她的手,少年語氣更軟:“阿似,我心裡難受——”

    姜似心攸地一緊,火燒般甩開那只糾纏的手,轉身便走。

    身後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姜似猛然回頭,就見鬱謹已經栽倒在地,費力支撐著身體看向她。

    一縷殷紅的血順著他嘴角淌下來。

    姜似大驚,快步走過去扶住他:“怎麼回事?”

    不應該啊,他的毒分明已經解了。

    鬱謹皺著眉,竭力忍耐著痛苦:“不小心挨了一掌,內裡受了些震盪……”

    “阿飛,去雀子胡同——”

    鬱謹輕輕搖頭,艱難道:“有,有人暗殺我,或許已經在雀子胡同佈置了天羅地網……”

    姜似只得暫時歇了把人送回雀子胡同的念頭,與阿飛一起把鬱謹扶進屋去,伺候他躺下後吩咐阿飛去抓藥。

    她確實不是大夫,對內傷無能為力。

    鬱謹半靠著引枕,唇角彎了彎。

    萬萬沒想到阿似居然會解毒,害他險些賴不下去了,還好他反應快。

    鬱謹很滿意自己機智的反應,可看到身邊少女微蹙的眉,又有些心疼。

    似乎表現太嚴重,讓她擔心了。

    “受傷對我來說算是家常便飯……我還好,你不用擔心。”

    姜似垂眸:“余公子誤會了,我沒有擔心。”

    “你剛剛——”

    “你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這于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鬱謹薄唇動了動,這一次真有一股熱流在喉嚨間激蕩,似是隨時會奔湧出來。

    這個丫頭,專揀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紮他的心。

    還好他心胸寬廣,受得住。

    鬱謹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雪白的帕子立刻染上了斑斑血跡。

    姜似不由多看了那帕子兩眼。

    說不擔心是自欺欺人,可是這人的臉皮她最瞭解,眼下要是稍稍心軟,他就能順杆爬。

    “原來在姜姑娘心裡,我只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鬱謹歎了口氣。

    聽他由“阿似”叫回“姜姑娘”,姜似竟不覺輕鬆,反而覺得心口發悶,可是面上卻涼涼一笑:“本來就是如此,希望余公子以後也不要誤會。”

    鬱謹蒼白的唇顫了顫,垂眸自嘲一笑:“我知道你看見我就心煩,或許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才覺得清淨……”

    他說著,凝視著對方的眼睛,從心底發出一聲嗟歎:“可是阿似,我擔心你。你那天為什麼哭了?”

    姜似的心好似被小錘子輕輕敲了一下,有種鈍鈍的疼。

    她前世嫁過兩個男人,一個是季崇易,一個是鬱七。

    與季崇易對她令人窒息的冷淡不同,鬱七對她從來都熱情如火,她不經意間說過的一些話他都會記在心上。

    很多時候她會忍不住說服自己,鬱七心裡從來沒有聖女阿桑,只有姜似。

    可是那話是她從鬱七口中親耳聽到的,讓她實在沒辦法自欺欺人下去。

    鬱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清澈如山澗的一汪清泉。

    迎上這雙充滿著真摯擔憂的眸子,姜似有種茫然的荒謬。

    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心裡想著一個女子,卻對另外一個女子那樣好呢?好到讓代替品有了是真品的錯覺,哪怕最後被坑死了,重生而回,依然無法割捨對他的心意。

    她這輩子可不會再犯傻了。

    “這與余公子無關。”

    “阿似!”

    “余公子,等阿飛回來會給你熬藥,你什麼時候覺得安全了就讓他去雀子胡同傳話。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姜似轉身走了數步停下,沒有回頭,語氣是波瀾不驚的淡漠,“余公子以後記得叫我姜姑娘,如果我們還有機會見的話。”

    她說罷向外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5-10 10:34 PM

第193章 心會疼

    鬱謹起身,攔住了姜似的去路。

    姜似看著他麻利的動作,漂亮的眼睛眯起。

    剛剛還吐血,現在卻能跳起來攔著她,所以他又在騙她?

    怒火從心頭升起,想到剛才的擔心,姜似就忍不住暗罵自己。

    “讓開!”

    “以後不想見我?”鬱謹一隻手撐在牆壁上,微微低頭看著面前的少女。

    姜似眼簾不抬,淡淡道:“是。”

    “寧可嫁給任何人也不願意嫁我?”鬱謹再問。

    那一絲遲疑幾乎不曾出現,姜似再次頷首:“是。”

    少年的臉色漸漸蒼白,緩緩收回了手,濃密的睫毛遮擋了他眼底波濤洶湧的情緒。

    這個狠心的丫頭,她明明對他有意,卻為何一而再再而三拒絕他?

    獨獨拒絕他!

    想到姜似那句“寧可嫁給任何人也不嫁給他”,鬱謹就心口疼。

    “為什麼?”

    姜似終於抬起眼簾,與他對視。

    少年生著一雙精緻的鳳眼,眼尾微微挑起,總顯出幾分漫不經心的風流,而他的瞳仁不像大多數大周人那樣是淺褐色,而是濃鬱的黑,仿佛上好的墨玉熠熠生輝。

    而此刻,這雙明亮的眸子中溢滿深情與苦楚。

    “為什麼?”

    姜似笑了笑,語調和緩,透著波瀾不驚的無情:“余公子比我還年長幾歲,怎麼會不知這世上只有此事是說不出為什麼的。難不成隨便一個女子對你表達傾慕之情,你若是不接受,就要回答人家為什麼嗎?”

    “沒人問過我。”

    南疆女子熱烈奔放,見了生得俊秀的男子十分大膽,他一般不等那些女子靠近就躲了,哪裡能等到別人問為什麼。

    “倘若有人問,你可會回答?”

    “不會。”鬱謹沒有絲毫猶豫回道。

    除了阿似,他對任何女子都會敬而遠之,而阿似當然不需要問他為什麼。

    姜似看著鬱謹,目光冷清:“余公子你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先走了。”

    “等等!”

    姜似沉默著。

    鬱謹看著她,忽地笑了笑:“這些話我記著了。這裡是你的地方,要走也是我走。姜姑娘,告辭了。”

    姜似輕輕咬著唇,看著對方往門外走去。

    她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終究沒有出聲,而那個人再沒回頭。

    鬱謹不敢回頭,他怕回頭看到心上人露出輕鬆慶倖的神情會扛不住。

    他的心畢竟不是鐵打的,也會疼的。

    走出院門,刺目的陽光照過來,把少年蒼白的面頰映照得有些透明。

    鬱謹在院門外駐足片刻,身後沒有任何動靜傳來。

    他輕輕歎口氣,大步往前走去。

    走出小巷,穿過街道,哀樂聲時不時飄入耳中,是永昌伯府在治喪。

    這裡離東平伯府本來就不遠,正如他在雀子胡同的民宅,是他初回京城就迫不及待選中的地方。

    他想與她離得近些,哪怕一時不能相守,想著二人生活在同一片地方,抬頭能看到同一片星空,那顆沒著沒落的心就覺得安穩。

    一聲調笑傳來:“喲,七弟,你這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不知道還以為被人打劫了呢。”

    鬱謹回神,看著前面的人。

    說話的男子二十出頭,穿戴體面,一副濃眉大眼的好樣貌,正是五皇子魯王。

    五皇子手搖摺扇,眼底含著怒火。

    今天怎麼會撞見這個王八蛋,真是晦氣!

    不過對方的狼狽又讓他愉悅起來,五皇子把摺扇輕搖:“看來七弟是個慣愛打架的。”

    鬱謹劍眉皺起:“你是——”

    五皇子表情僵了僵,隨後大怒:“混帳,你竟然都不知道我是誰?”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他平生第一次被人往頭上砸酒罈子,然後不但沒從父皇那裡得到愛的安慰,還被罰去宗人府面壁,這事他得記一輩子,罪魁禍首他得恨一輩子。

    可是現在這個罪魁禍首居然不記得他了?他們好歹在一個“牢房”裡被關了三天,他就這麼沒存在感?

    五皇子越想越氣,連拿著摺扇的手都抖了起來。

    鬱謹擺出茫然又無辜的神色:“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大好。”

    除了阿似,別人想口頭上討他便宜簡直是做夢。

    瞧著五皇子鐵青的臉色,鬱謹微微一笑:“呃,原來是大哥。”

    五皇子跳了起來:“你放屁,我有這麼老嗎?”

    身側的人死命扯著五皇子的衣袖:“王爺,慎言啊!”

    就算秦王不是皇上親生的,可正是如此皇上心裡才一直存著愧疚,明面上對秦王比對太子還溫和呢。

    再者說,秦王才三十出頭,正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王爺這話傳出去可不好聽。

    五皇子自知失言,兇狠瞪著鬱謹:“老七,你今日是不是還想打一架?當日你無緣無故砸破我的頭,這筆賬還沒和你好好算呢!”

    鬱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是五哥。”

    五皇子捂了捂心口。

    終於認出來了,他是不是還要說聲謝謝?

    這口氣不出,他就要氣死了。

    五皇子把扇子一收,冷笑道:“老七,別說這些廢話,你可敢與我好好打上一架?先說好了,這一次不管誰吃了虧,都不能去父皇那裡告狀!”

    鬱謹笑著搖頭,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五哥說笑了,兄弟之間怎麼能自相殘殺呢?你這個提議我不能答應。”

    “我呸,當日你用酒罈子砸我的頭,怎麼不想著與我是兄弟了?”五皇子氣得臉色鐵青。

    少年眉目精緻,黑白分明的眸子滿是無辜:“當日我喝多了。”

    如此理直氣壯的理由,竟叫五皇子一時無言以對。

    鬱謹對著氣得半死的五皇子微微一笑:“今日弟弟很清醒,可不能依著五哥胡鬧。”

    “你——”五皇子伸手指著鬱謹,氣得七竅生煙,“人話鬼話都讓你說了,我——”

    他想動手,可是才罰過禁閉的陰影還沒有消散,不得不生生忍下去。

    鬱謹仿佛沒看出來對方的惱火,笑吟吟問:“五哥來這裡幹什麼?這好像離魯王府遠著呢。”

    五皇子下意識瞥了不遠處的東平伯府一眼。

    他這小動作哪能瞞過鬱謹的眼睛,鬱謹當即臉色沉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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