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死士
五皇子那一眼讓鬱謹頓時收起了笑意。
他早就猜測這王八蛋出現在這裡不懷好意,所以才有閒心與他廢話,沒想到半點沒冤枉他。
這王八蛋居然還沒放下對阿似的那點齷齪心思,看來當時那酒罈子砸輕了。
“五哥來此處幹什麼?”
五皇子性子雖粗疏,卻不傻,隨著對方神色的驟然變化莫名感到一絲寒意。
“怎麼,我去哪裡逛還需要向七弟稟報不成?”
鬱謹笑笑:“那倒不是,我就是隨口問問,畢竟這裡不像是五哥會來的地方。”
五皇子打量著鬱謹,不知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可不認為這小子只是隨口問問。那天這小子隨口一句喝多了,那只酒罈子就砸在了他頭上。
想到這,五皇子有種抬手去摸腦袋的衝動。
這種衝動令五皇子格外惱火。
他又不是怕了這小子,這種情不自禁的反應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那七弟為何又會在這裡?”
鬱謹笑了:“五哥住著王府恐怕不知道,弟弟的落腳處就在這附近,當然會在這裡。”
“呃,對了,七弟的王府還沒建成。”五皇子終於找到了打擊對方的地方,嘴角掛著譏笑,“真是苦了七弟了,要不先去哥哥家住幾日?”
“五哥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這人呢,時不時愛喝酒,一喝多就想做些愛做的事,到時候給五哥添麻煩就不好了。”鬱謹說罷似笑非笑看了五皇子一眼,“真沒想到五哥還愛看紅白喜事的熱鬧。”
“誰愛看這個啊。”五皇子脫口而出。
鬱謹眯了眯眼,眼神如刀。
很好,確定了,這王八蛋就是來惦記阿似的。
到了這時候五皇子失去了偶遇佳人的心思,黑著臉道:“既然你沒種打架,我就不與你廢話了。”
“五哥慢走。”
鬱謹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盯著五皇子帶著僕從走遠,這才快步往雀子胡同走去。
回到門前有一棵歪脖子棗樹的宅子中,正吃著醬牛肉的二牛立刻抬頭向主人望來。
大狗的鼻子很靈敏,已經嗅到了主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它低頭看看滿盆醬牛肉,艱難鬥爭了一瞬,還是起身湊到主人身邊來,關切聳動著鼻子。
“沒事。”隨著二牛這幾個月變得越來越聰明,一人一狗越發有默契,鬱謹摸著二牛的頭寬慰道。
二牛這才低低叫了一聲,跑回去繼續與那盆醬牛肉奮鬥。
“主子——”
鬱謹抬手打斷了冷影的詢問:“龍旦回來了沒?”
“還未回。”
鬱謹走到合歡樹下的石桌旁坐下,修長手指敲了敲桌面:“茶。”
冷影立刻端來茶杯茶壺,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鬱謹接過來一口一口喝著,腦海中一會兒是姜似那些無情的話語,一會兒是五皇子在東平伯府附近轉悠的身影。
不知不覺一壺茶下肚,龍旦終於返回。
龍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拖著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
見到鬱謹,龍旦把屍體往地上一扔,單膝跪下:“主子,沒能留下活口。”
鬱謹走了過去,居高臨下掃量著地上的男屍。
男屍面色鐵青,嘴角殘留著烏血。
“毒發身亡?”
“是,小的快要把這人拿下時,他咬碎了口中毒牙。”
風吹過,卷起的合歡花飄落在男屍身上,柔美的粉白花朵與可怖的男屍形成鮮明對比,讓這情景顯得越發詭異陰森。
鬱謹卻毫不在意,蹲下身來抓起男屍的右手細細端詳。
男屍手上有一層薄繭。
“主子,這人武功不弱,小的也是勉強取勝。”龍旦低聲道。
龍旦與冷影很早就跟著鬱謹,別看二人一個笑嘻嘻一個面癱臉,身手卻非同一般。能令龍旦覺得吃力,這樣的人可不是隨便哪家養的護衛。
鬱謹神色嚴肅起來。
養得起死士可沒那麼簡單,而這種精心培養的死士為何會偷襲他?
這是最令鬱謹不解的。
他只是個閒散皇子,就算有些勢力也是在南邊,隨著他回到京城,那點勢力放在旁人眼中算不得什麼,要說這就礙到某些人的眼根本不至於。
這死士的出現就太有意思了。
鬱謹嘴角微彎,不但不苦惱,反而覺得有趣。
“主子,接下來怎麼辦?”
鬱謹涼涼一笑:“怎麼辦?當然是告官啊。”
正好看老五那些人不順眼,一時半會兒又弄不死,先收點利息也不錯。
甄世成自從回了京城,案子一個接著一個,儘管忙得團團轉,卻頗覺如魚得水。
他喜歡替死者昭雪,把兇手繩之以法,這會讓他心情愉悅。
然而這些日子長子的不配合明顯影響了甄大人的好心情。
“又去何處?”趁著休息之時甄世成在庭院中溜達,再一次抓到了準備出門的兒子。
甄珩垂眸苦笑:“朋友約了兒子去林中賞蘭作畫。”
為什麼他爹這麼閑,難道沒有案子讓他破了嗎?整日就盯著他。
甄世成聽了臉一沉:“賞蘭作畫?摻和這些沒用的做什麼?有這個時間,等我下衙陪我去串個門。”
甄珩太陽穴突突直跳。
人都說他溫潤如玉,誰能知道他內心深處總有打老子的衝動呢!
他是讀書人,與朋友吟個詩、賞個花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消遣,怎麼落到父親眼裡就如此不堪了?別以為他不知道,父親抓著他一道串門其實是想把自己瞧中的那位姑娘硬塞給他。
說不定今日他隨父親登了人家的門,明日父親就能把親事定下來了。
甄珩心中門兒清,自是打定了主意堅決不與甄世成一道出門。
“賞蘭作畫只是個小聚的由頭,畢竟兒子將來步入官場也需要同窗幫襯,總不能什麼聚會都缺席。再者說,兒子已經與人約好了——”
一見兒子又找到藉口逃了,甄世成沒好氣擺擺手:“趕緊滾。”
甄珩:“……”他一定是撿來的吧?
說起來,他倒真有些好奇父親大人看中的姑娘究竟什麼樣了。
想到跟在甄世成身邊那位抱著人頭研究的女仵作,甄珩嘴角一抽。
不,他還是別好奇了,好奇要倒楣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195章 皇子告官
眼見兒子跑得比兔子還快,甄世成氣得直抖鬍子。
這小子怎麼就不開竅呢,他眼光這麼好,瞧中的小姑娘會差了?
甄世成不由想起那日兒子問他欣賞的姑娘有何優點,他不假思索道:“破案很有天賦。”
這麼大的優點,混帳兒子居然不懂得欣賞?
甄世成想起甄珩聽了後的表情,氣就不打一處來,用力捋了捋鬍子。
難道要他把那小姑娘很貌美這種無關緊要的優點拿出來說一說嗎?膚淺!
“大人,有人報官!”衙役飛快跑來稟報。
甄世成恢復了淡然神色,大步往外走去。
公堂上,衙役們在甄世成未到之前瞧著立在當中的少年竊竊私語。
不是他們沒見識,實在是直接拖著屍體來告官的人真沒見過。
“大人到了!”
公堂中立刻肅靜下來。
甄世成往堂案後一坐,放眼望去,見到下方站著的少年不由一怔。
這少年竟然是靈霧寺偶遇的幾位小友之一。
考慮到姜姑娘與這少年相識,甄世成心中明瞭此人身份非富即貴。
當然這種身份放在京城不算什麼,對甄世成來說亦見怪不怪,他吃驚的僅僅是曾有過交集這種巧合。
甄世成很快回過神來,一拍驚堂木:“升堂。”
衙役手中的殺威棒立刻敲了起來:“威武——”
鬱謹雲淡風輕立著,等堂中安靜下來。
一名衙役喝道:“大膽,公堂之上居然不下跪!”
鬱謹淡淡一笑,對甄世成道:“還請大人原諒,我不大方便下跪。”
甄世成對此並不在意,板著臉道:“這倒無妨,還是請你說說是何方人士,報官又是什麼緣由。”
大周厚待文人,有了秀才功名的人見到縣老爺都不需要下跪,世家公子在他面前不下跪亦不奇怪。
不過這個時候甄世成倒是很好奇對方身份了。一般來說,大戶人家即便報官也不會主子親自上堂,這少年有些意思。
“呃,有人暗殺我。”鬱謹淡淡道。
甄世成陡然坐直了身子,神色鄭重起來:“暗殺?”
“嗯,刺我的匕首上還淬了毒。”
甄世成越發重視了:“那人是否逃脫?”
暗殺、淬毒,足以說明眼前少年身份不簡單,這個案子更不簡單。
鬱謹伸手一指地上的男屍:“就是此人。”
甄世成沉默了一下,皺眉道:“閣下如此,是濫用私刑。”
殺人者反被殺,只要有人證,受害者倒是無須受罰,可是你都濫用私刑把人弄死了,還抗到公堂上來幹嘛?
甄世成生出一種被調戲的感覺,面色微沉。
鬱謹微微一笑:“大人誤會了,此人不是我殺的,而是被我的侍衛抓到時咬碎毒牙自盡。”
“閣下究竟是何人?”甄世成不由追問。
“我姓鬱,單名一個謹字,家中排行第七,家父是……當今天子。”
一名衙役手中的殺威棒直接掉了下去,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甄世成捏緊了驚堂木,聲音微揚:“你可否再說一遍身份!”
鬱謹依然面色平靜:“我是皇上第七子,大人喚我鬱七便是。”
甄世成不由站了起來:“你可知道——”
假冒皇子可是死罪啊!
鬱謹抬眸與甄世成對視:“大人,我不蠢。”
甄世成沉默片刻,道:“本官要看腰牌。”
鬱謹取下腰牌,交由一旁的衙役呈上去。
衙役捧著腰牌的手都是抖的,如燙手山芋呈給甄世成。
甄世成接過腰牌仔細看過,拱手道:“原來是王爺,下官有禮。”
“大人不必如此客氣,如今你是主審官,我是苦主,今日還要請大人替我做主才是。”
冊封儀式雖然還沒舉行,但封王的聖旨已下,旁人對鬱謹自是要叫一聲王爺。
“王爺是皇室中人,那麼此案就不能只歸順天府負責,還請王爺稍後。”甄世成並不缺高官都有的通透圓滑,當然不願意讓人抓到越俎代庖的把柄,立刻吩咐人去通知三法司會審。
鬱謹被死士偷襲一事到目前算是一樁無頭案,三法司心知難以查出頭緒來,卻要擺出仔細搜查的架勢,心中早已把不按常理出牌的七皇子罵了半天。
這個七皇子真會添亂,像他這樣的身份遇到襲擊不是應該暗中調查嘛,哪有上順天府告狀的。
現在好了,甄世成那老東西把皮球一踢,他們這些人就要焦頭爛額。
更令三法司高官心塞的是,此事非同小可,必須上奏皇上。
景明帝這些日子頗有些不痛快。
天熱了,人本來就容易心浮氣躁,後宮那些嬪妃還不消停。
不就是罰幾個兒子去面壁思過嘛,居然走到哪個妃子的寢宮就要面對一張哭喪臉,誰見了不煩?更別提他近來最寵愛的楊妃一直為了她兄長的死對他使小性子了。
景明帝自詡明君,到了這個年紀倒沒有選秀的想法,可擋不住心中憋悶,總有股無名火無處發洩。
“皇上,三法司的三位大人進宮求見。”潘海進來稟報。
景明帝把看了一半的奏摺一扔,不怒自威:“讓他們進來。”
這個時候求見定然沒好事,他有經驗。
很快刑部尚書、左都禦史與大理寺卿先後走進禦書房。
“三位愛卿有何事稟報?”
三人互視一眼,由刑部尚書稟明來意。
景明帝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當著外人的面罵兒子又覺得沒面子,對潘海道:“傳燕王進宮來!”
鬱謹接到進宮面聖的口諭絲毫不覺得意外,面色平靜隨潘海入宮。
他繞了一圈,最終目的就是找父皇告狀,這位僅見過一面的父皇倒是沒讓他失望呢。
一路上潘海見這位新封的王爺神色坦然,絲毫不像其他人面聖前忐忑不安,恨不得從他嘴裡套出些內情來,心中倒是生出幾分同情,提醒道:“王爺,皇上近來有些燥熱。”
這便是暗示鬱謹皇上火氣大,讓他悠著點。
鬱謹沒想到一個陌生太監會向他展露善意,微微一怔後笑道:“多謝公公提點。”
看著少年的真摯笑容,潘海突然覺得心血來潮的這句提醒是值得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96章 一視同仁
進了禦書房,鬱謹規規矩矩給景明帝請安:“兒臣見過父皇。”
他還一直不曾把遇襲時穿的衣裳換下來,衣袖處的破口與斑斑血跡登時引起了景明帝注意。
那血跡刺得景明帝心頭火起。
先不管他對這個兒子如何,老七到底是當朝七皇子,堂堂燕王,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暗殺他,還用了淬毒的匕首!
那麼行兇之人抱的什麼心思,又把他這個天子置於何地?
景明帝越想越惱火,對鬱謹跑到順天府報官的荒唐之舉反而沒了那麼大的火氣。
儘管如此,無論是站在皇帝的立場,還是老子的立場,該敲到還是要敲打的。
“今日遇襲了?”
鬱謹垂眸:“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
景明帝摸摸鼻子。
誰擔心了?這小子真會自作多情。
可是皇上不否認,禦書房內的大臣就有些吃驚。
沒想到陛下對燕王還是挺關心的,這與他們以往的認知有些不符啊,看來以後要重新調整對燕王的定位。
這其中刑部尚書想得最深。
七皇子自從回到京城,深居簡出幾乎沒在任何場合露過面,可以說在京城毫無存在感,很多人都在等著看這位皇子年滿十八歲依然不得皇上召見後會是個什麼情形,可沒想到七皇子竟然用一場群架順理成章見到了皇上。
在刑部尚書看來,這簡直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而七皇子無疑賭對了,一次面聖的機會讓他順利封王。而這一次,七皇子居然又順理成章見到了皇上!
燕王此人,不容小覷。
景明帝看著下首的兒子,眉心漸漸擰成川字:“又得罪人了?”
天子如此說,放到別人身上就要慌了,鬱謹卻全然不在意,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兒臣回京後與人接觸的少,想不出得罪了什麼人。”
“你生辰時少得罪人了?”景明帝脫口而出。
鬱謹一愣,隨後歎道:“是得罪過幾位兄弟。”
景明帝突然有種踹人的衝動。
今日失言了,他如此說,豈不是等於告訴別人對老七出手的是其他兒子?
家醜不可外揚,禦書房裡還有三個老傢伙呢。
三個“老傢伙”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什麼都沒聽到的無辜表情。
景明帝猜疑的念頭一起,就如星火燎原,止不住了。
老七回到京城後深居簡出,這他是知道的,要說得罪的人就是那幾個弟兄。難道說因為打了一架,他們之中就有人對親兄弟下如此毒手?
天家親情淡薄,可正是如此,景明帝格外忌諱兄弟相殘。
派出死士,匕首淬毒,這與打群架的性質是截然不同的。
景明帝越想越惱火,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對刑部尚書三人道:“此事你們不必再插手,就交給錦鱗衛徹查吧。”
鬱謹聽了唇角微揚。
不管誰來查,查出多少,反正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說兒子受了委屈找老子告狀准沒錯。
刑部尚書三人一聽,求之不得,趕忙應下。
可算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了,誰愛接誰接吧。
禦書房內氣氛有些凝重,景明帝沉著臉瞥了潘海一眼:“潘海,去問問竇尚書,燕王府他準備留到過年自個兒住嗎?”
刑部尚書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暗道工部尚書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好了,你們退下吧。”
“臣等告退。”
眼看鬱謹準備隨刑部尚書三人一同退下,景明帝抬了抬眼皮:“老七,你留下。”
在刑部尚書三人異樣的目光下,鬱謹停住了腳。
等外人退下,景明帝姿勢微微放鬆,冷哼一聲:“老七,你還有沒有一點規矩,遇襲後為何會去順天府報官?”
堂堂親王,他的皇子,居然像個升鬥小民跑去報官,他幾乎能想像出當這小子表明身份後那些人的表情。
“你是何方人士?”
“出身皇室,家父當今天子。”
只要這麼一想,景明帝就覺得這張老臉都給丟盡了!
鬱謹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景明帝:“兒臣也不懂遇到這種事該如何是好,首先想到的是報官。”
少年眉眼精緻,氣質如高山白雪般乾淨清澈,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
而令人感到賞心悅目的人或物,總是受到偏愛的。
景明帝看著風姿卓絕的兒子,忽然就想到了他飄零宮外十多年,尤其到了後來一直遠在尚未開化的南疆,不懂規矩實在尋常不過。
他怎能苛求一個養在山野間的孩子如在宮內長大的人那般懂得眉眼高低呢?這就像嫌棄野狼不吃草,不是明君該幹的事。
“咳咳,等你入住王府就會有屬官,到時候自會有人替你料理這些事,以後斷不許再胡來。”
“兒臣知錯了。”鬱謹認錯相當痛快。
反正認錯不會少一塊肉,至於別人會不會少一塊肉,那他就不管了。
“行了,你退下吧。沒事好生呆在住處,別整日惹是生非。”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看著平靜恭順的兒子,景明帝隱隱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總覺得以後沒那麼多閒心看話本子了。
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景明帝擺手示意鬱謹退下,一個多時辰後等來了錦鱗衛指揮使。
“說吧。”見錦鱗衛指揮使欲言又止,景明帝不耐煩道。
錦鱗衛指揮使垂首道:“啟稟陛下,目前暫未查出偷襲燕王之人的線索,唯一的異常就是……魯王今日曾在燕王暫住之處的附近徘徊過,燕王進宮前還曾與魯王有過短暫的交談——”
“這個混帳!”景明帝氣得一拍龍案。
在他心裡,鬱謹對朝廷內外甚至對他來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皇子,這樣的人怎會引人痛下殺手?
他不得不懷疑幾個兒子。
“傳魯王進宮!”
潘海領旨要走,景明帝把他喊住:“等等,把幾位王爺都傳進宮來。”
哪怕老五嫌疑最大,可是兄弟相殘這種事傳出去太難聽,更何況並無證據。
景明帝決定把幾個兒子叫進宮來全都敲打一番,一視同仁。
潘海低眉順目走到禦書房門口,又被景明帝叫住:“把太子也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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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無妄之災
看著跪成一圈的兒子們,景明帝沉著臉好一會兒沒吭聲。
總要給他們一些反省的時間!
幾位皇子更是一頭霧水。
父皇好端端把他們都叫來幹什麼?看這架勢肯定不是表揚。
可是他們什麼壞事也沒幹啊,頂多是聽聞老七跑去順天府告狀,背後鄙視嘲笑了一通。
在眾皇子心中打鼓之時,景明帝終於開口:“你們今日都幹了什麼?”
眾皇子面面相覷。
父皇問得這麼籠統,真有點嚇人。
景明帝視線落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心中苦笑一聲,忙開口道:“兒臣一直在王府中,吃過早膳去園子走了走,然後看了一會兒書。”
景明帝看向太子。
“兒臣一直在東宮,用過早膳去園子走了走,也看了一會兒書——”
景明帝打斷太子的話:“除了這些呢?就沒做些特別的事?”
一滴汗從太子額頭淌下。
不至於啊,他就是一大早在花園裡遇到一個姿色不錯的宮女,把人拉到花叢裡睡了,父皇為此還要大動干戈不成?
“嗯?”見太子遲遲不回答,景明帝皺眉。
太子想到錦鱗衛,熄了糊弄的心思,含含糊糊道:“兒臣……和一個宮女談了談心……”
“噗嗤。”不知誰忍不住笑了一聲,眾皇子忙把頭垂得更低。
景明帝這個氣啊,他還真沒把老七遇刺的事往太子身上想,畢竟太子是儲君,又沒摻和那次打群架,怎麼想都犯不著對老七下手。
萬萬沒想到,太子如此荒唐好色!
忍下立時發作的衝動,景明帝看向三皇子:“老三,你呢?”
三皇子生母身份卑微,因而養成了小心謹慎的性子,聞言回道:“兒臣在府中演武場帶著福哥兒騎了幾圈。”
景明帝一聽來了興致:“呃,福哥兒已經會騎馬了嗎?”
其他皇子暗暗撇嘴。
老三就會討巧,可惜母妃是個宮女,再怎麼樣都硬氣不起來。
“剛開始學。”
景明帝點了點頭。
總算有一個靠譜的,除了太子,他對其他兒子其實要求不高,別胡作非為就行。
接下來景明帝又問了四皇子,五皇子都打好腹稿了,景明帝卻把他略過,問了六皇子與八皇子。
五皇子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的。
父皇為什麼偏偏繞過他?以他對父皇的瞭解,不大可能是因為對他放心,十有八九是留到最後收拾——
果不其然,等景明帝把其他皇子都問過,看向五皇子時面色陡然一沉:“說說你今天都幹了什麼!”
其他人一聽,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就不對了。
鬧了半天,罪魁禍首是老五。
“兒臣、兒臣沒幹什麼呀。”五皇子一緊張,腦海中一片空白。
鬱謹跪在角落裡,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他說過了,暫時弄不死惦記阿似的人,先收些利息也不錯。
“沒幹什麼?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青桐街雀子胡同附近?”
五皇子一時愣了。
什麼青桐街雀子胡同?他明明去東平伯府附近轉悠了。
“說!”
景明帝一聲冷喝嚇得五皇子脫口而出:“兒臣沒有啊。”
景明帝一聽更氣了,原本的兩分猜疑成了五分:“到這個時候你還裝傻?你當錦鱗衛是擺設麼?”
五皇子冤枉極了:“兒臣真沒去什麼青桐街雀子胡同啊——”
等等,雀子胡同有些耳熟。
五皇子眼珠下意識轉動,無意間掃到不遠處的鬱謹,忽地一愣,而後臉色變了。
他想起來了,老七的落腳處就是那裡,從宗人府出來後他還派人打聽過,想著找個機會狠狠收拾那小子一頓。
景明帝看著五皇子滿是失望,淡淡道:“今日老七就在家附近遇刺,你們聽說了麼?”
“兒臣聽說了。”眾皇子紛紛道,看向五皇子的眼神更微妙了。
五皇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父皇,七弟遇刺的事可與兒臣無關啊!”
為什麼遇到那小子就倒楣?五皇子下意識看向鬱謹。
鬱謹轉眸,對他微微一笑。
五皇子腦袋嗡了一聲。
完了完了,他今天這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看著不打自招的五兒子,景明帝氣不打一處來:“朕只是問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裡!”
要真想查個水落石出,他又怎麼會讓錦鱗衛把事情攬過來,老五這個不長腦子的!
“兒臣——”五皇子張了張嘴,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藉口。
老七遇刺這麼大的罪名他當然不能認,本來就不是他幹的啊,誰知道是哪個好人替天行道呢,然而他惦記伯府貴女也不能實話實說。
“兒臣……就是閑的無事,去看永昌伯府治喪的。”
見景明帝面色緊繃,五皇子忙解釋道:“不知父皇聽說沒有,永昌伯夫婦同一日橫死,兒臣覺得挺稀奇,就——”
“夠了!”景明帝忍無可忍打斷五皇子的話,“從今日起,你在魯王府禁足三個月,罰去一年薪俸!“
“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可以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派人刺殺七弟!”
景明帝忍下抬腳把五皇子踹飛的衝動,斥道:“蠢貨,你若敢兄弟相殘,難道以為只是這個處罰?”
其他皇子暗暗搖頭。
感謝老五這麼蠢,讓他們少挨點罵。
“給朕記住了,這是罰你德行不修!別人家有人橫死,你不但不同情還去看稀奇,這是一個王爺該幹的事嗎?”
“兒臣錯了。”五皇子垂頭喪氣,有種禍從天降的感覺。
“還有你們!”景明帝目光緩緩從幾個兒子臉上掃過,面沉似水,“謹言慎行,溫良恭儉,兄友弟恭,這些品質不要忘了!”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眾皇子算是聽明白了,什麼謹言慎行、溫良恭儉都是瞎話,兄友弟恭才是他們今日被叫過來罰跪的目的。
父皇這是懷疑他們之中有人下手害老七,話裡話外敲打他們以後老實點呢。
簡直是無妄之災!
眾皇子心頭不約而同浮現這種想法,可看到哭喪著臉的五皇子,又覺得氣順了。
還是有對比才行,比起他們,老五明顯是父皇的重點懷疑對象。
“都下去吧,太子留下!”
這一刻,眾皇子心情竟微妙好了些。
嗯,只要太子倒楣,他們就放心了。
太子:“……”流年不利,他哪天要去上個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98章 春歸
平白無故挨了老子兼天子一頓訓,眾皇子心情都不怎麼樣,走出皇宮時個個微沉著臉。
五皇子心情就更糟了。
他什麼都沒幹就要禁足三個月,還要罰去一年薪俸,更重要的是在父皇心中還落了個殘害手足的嫌疑,簡直是飛來橫禍。
這其中當屬鬱謹最淡定。
瞥見他從容的神色,五皇子氣不打一處來,大步靠近:“站住!”
鬱謹睨了五皇子一眼,彎唇笑笑:“兄友弟恭。”
五皇子一口氣當即憋在了胸口裡,咽下去不甘心,發作出來沒膽子。
才剛走出宮門他要是與老七打一架,父皇估計要扒了他的皮。
“你給我等著!”最終五皇子只能撂下一句狠話,拂袖而去。
鬱謹抬手壓了壓手臂上的傷口,傷口處纏著白帕,是姜似的帕子。
想到姜似的冷言冷語,鬱謹覺得傷口開始隱隱發疼。
“七弟。”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面對旁人,鬱謹是無懈可擊的冷硬:“四哥有事?”
四皇子被噎個半死,緩了緩笑笑:“外頭不安全,去我那裡暫住吧。今日聽說你遇刺,我與你四嫂都很擔憂……”
鬱謹笑而不語。
他就聽聽對方怎麼瞎編下去。
四皇子輕咳一聲,拍了拍鬱謹肩膀:“走吧。”
鬱謹抬手撥開四皇子的手:“還是不了,我習慣獨住。”
對他來說,除了阿似別人都是外人而已,他沒有與外人同住的愛好。
眼看著鬱謹大步走遠,與四皇子交情尚可的八皇子湊過來,挑撥道:“四哥,你把人家當親兄弟,別人可不是這麼想呢。”
四皇子目光追逐著遠去的那道挺拔背影,笑了笑:“七弟從小住在宮外,自是與咱們不同,還望哥哥弟弟們多擔待了。”
“四哥可真是個好人。”八皇子撇了撇嘴。
四皇子沒再吭聲,心中卻冷笑。
是不是好人無所謂,反正說好話又不要錢,老七越不通人情越能顯出他的賢德來,而父皇最想看的不就是兄友弟恭的局面嗎?
鬱謹重新回到雀子胡同的民宅,倒頭躺在床榻上,盯著帳頂一言不發。
龍旦悄悄探了探頭,頗有些擔心對冷影道:“主子是不是餘毒未清啊,瞧著有些不對勁。”
“嗯。”
龍旦翻了個白眼:“你可說句人話啊。”
找冷影這種八竿子打不出個屁來的人聊天,還不如找二牛聊。
“不知道,但確實不對勁。”冷影難得多說了幾個字。
“要不你去勸勸?”龍旦攛掇小夥伴。
冷影搖搖頭。
他只是話少,又不是傻,這個時候跑去勸不是往槍口上撞。
龍旦想了想,衝臥在牆角的二牛招手:“二牛,去看看主子怎麼樣了。哄著主子開心,回頭有醬牛肉吃。”
二牛鄙夷掃了龍旦一眼,鑽進屋子。
屋內靜悄悄的,二牛來到床榻旁,後腿一蹬跳了上去,在鬱謹身旁臥下來。
鬱謹轉眸盯著二牛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下撫著它背上的毛歎道:“將來……你可不能隨便往我床上跳了,知道麼?”
二牛偏頭看著主人:“汪!”
“快下去,掉一床的毛。”鬱謹冷著臉道。
二牛才不怕鬱謹的冷臉,張嘴咬住他衣袖往床下拽。
“二牛——”鬱謹拉長了聲音警告。
他現在委實沒什麼心情陪著二牛鬧騰。
二牛堅持不懈往下拽人。
鬱謹冷著臉起身,由著二牛把他拽到院子中。
已經快到晌午,院中合歡樹葉閃爍著白花花的光,藏在枝葉深處的知了一聲聲叫得惱人。
二牛飛快跑到一個角落裡刨起來,不一會兒刨出一物,叼著跑回來放到鬱謹手中。
那是一隻藤編小球,雖然因為埋在土中顯得破舊,做工卻很精緻。
鬱謹記起來,這是剛到京城時二牛看到幾個孩子踢藤球玩,差點幹出當街搶球的事來,於是他吩咐龍旦買了個藤球給它玩。
二牛喜歡把心愛之物挖坑藏起來,藤球顯然是其中之一。
鬱謹看著手中藤球,涼透的心暖了暖。
那個狠心的丫頭,再惹他傷心,他乾脆與二牛過好了。
二牛警惕看了主人一眼。
不知道主人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這個工夫早點把女主人帶回來,它也能省點心。
二牛望向院門,比人類簡單了許多的頭腦中閃過某些可怕的場景。
姜似離開租來的宅子後並沒有回東平伯府,而是往城中一處山林去了。
今日是夏至,她等了許久的日子,她選在這一天離開永昌伯府亦與此有關。
夏至,陰氣至而陽氣始衰,這一天處於陰陽二氣微妙的平衡點,正是滋養某些奇特活物的好時機。
她要養一種蠱蟲,此蠱的母體寄生在一種叫“太平”的樹上,初生時伏在樹根,漸漸上移,直到夏至這一天移到樹梢頭最靠近日頭那裡。過了夏至日,若是無人收取像樹瘤一樣長在樹上的蠱蟲母體,母體便會爆裂而開,一切重新歸於塵土。
姜似可不想錯過這一日再等到明年。以後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多一種蠱蟲在手,就多一份手段。
坐在高高的樹梢頭,姜似毫不遲疑把找到的蠱蟲母體拿到手裡。
這種蠱蟲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春歸,可以與幻螢一樣以特殊手段收於手內,以自身血肉滋養。
她前世養過幻螢,卻從沒養過此蠱。
想到此處,姜似自嘲笑笑。
當初她覺得用不上此蠱,又膈應它的能力,現在想想真是犯蠢。
這世上沒有無用的能力,只有無用的人。
此蠱寄生於主人手心處,不過銅錢大小,實則數目無法估測,它們可以如塵埃進入屍體之內,隨著主人心意控制屍體動作,不知內情的人看來會以為死者還魂或詐屍,所以得名“春歸”。
順利得到春歸蠱,姜似放下一樁心事,動作輕盈從樹上跳下來,腳落到實地,踩到厚厚的草地上沒有發出多大聲響。
她穩了穩身子,抬手理了理鬆散下來的長髮,而後動作一頓。
不遠處一名眉眼清俊的少年看著從天而降的少女,表情呆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199章 又見面了
少女白衫青裙,烏鴉鴉的長髮垂落至腰間,明眸紅唇,仿佛帶著朝露的海棠花,又好似半睡半醒間一場美夢。
少年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姜似沒料到會出現這種變故,一時愣神。
“你……是人是妖?”
姜似提著裙擺飛快跑了。
對於這種一輩子不會再見到的人,她除非傻了才接話呢。
幾乎是眨眼間,白衫青裙的少女就消失在林間。
少年下意識抬腳去追,身後有聲音傳來:“甄老弟,你跑哪兒去了?”
甄珩如夢初醒,看著空蕩蕩的前方心頭迷茫。
他剛剛出現了幻覺?
催促聲再次響起,甄珩轉身欲走,突然草地上閃著光的一物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支海棠玉簪。
他彎腰把玉簪撿起來,打量片刻揣入懷中,這才大步往回走去。
林子深處有幾個年輕男子,皆是讀書人的打扮,有的在賞不遠處一叢幽蘭,也有的正提筆作畫。
見甄珩回來,一人笑道:“甄老弟,你這小解可夠久的。”
甄珩顧不得同窗的打趣,匆匆走到一個畫案前,鋪紙研墨,提起筆來一氣呵成。
甄珩的丹青在一眾同窗中小有名氣,待他一停筆,就有同窗要湊過來欣賞:“我來賞賞甄老弟畫的蘭花。”
甄珩直接把畫卷反扣過來,笑道:“我重新畫一幅吧,這張畫壞了,見不得人。”
聽他這麼說,那人於是作罷。
甄珩暗暗鬆了口氣,待墨蹟幹了把畫收起,重新畫了一幅山澗幽蘭圖應付了事。
“甄老弟,你今天不在狀態啊,這幅蘭花圖可沒李兄畫的靈動。”
甄珩笑得心不在焉:“本來就比不過李兄畫工出眾。”
賞了蘭,作了畫,眾人提議去狀元樓喝酒,甄珩藉口頭疼回了順天府後宅。
“珩兒,你今日這麼早回來了?”婦人溫和的聲音傳來。
“今日散得早。娘,兒子先回書房了。”
“你吃過了麼?”甄夫人問了一聲,卻見甄珩已經走遠了,無奈搖頭,“這孩子,今日怎麼跟丟了魂似的,莫不是熱著了?”
甄珩匆匆走進書房,立刻關上房門,把畫卷從懷中取出來。
隨著畫卷徐徐展開,一名白衫青裙的少女出現在甄珩眼前。
少女微微睜大的眸子流露出幾分驚訝,仿佛山林間的小妖被無意中闖入的人類嚇到了。
甄珩閉了閉眼,那雪膚烏髮的少女仿佛就在眼前。
他從懷中取出那支海棠玉簪端詳許久,心中漸漸堅定:林間所見絕不是一場夢,或許這世上真有精怪存在。
於是甄世成驚訝的發現兒子最近不出門了,整日抱著書看個不停。
甄世成摸摸鬍子,心道:離著秋闈還早,甄珩現在就開始頭懸樑錐刺股,這不大像他兒子啊。
好奇之下,甄世成來甄珩書房走了一遭,於是看到滿當當一書架的志怪話本。
甄世成大怒:“甄珩,你看的都是什麼?”
甄珩暗暗歎氣。
平日裡父親大人根本不來他書房,今日是怎麼了?早知道包個書皮也好。
甄世成伸出手指頭戳著甄珩手邊的話本子:“你整日就在看這個?”
這蠢小子,包個書皮讓他眼不見心不煩也好啊,居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看,還有沒有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裡!
“兒子就是好奇這世上有沒有妖精鬼怪。”
“子不語怪力亂神。”甄世成訓道。
甄珩垂眸聽著,可思緒飄飄蕩蕩,滿心滿眼都是那日從天而降的少女倩影。
父親大人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都遇到了,怎麼能不好奇。
甄世成見兒子不知悔改的模樣,抬手賞了他一個爆栗:“你既然這麼閑,陪為父出去一趟吧。”
“父親——”
“怎麼?”甄世成掃了幾眼話本子,威脅之意盡顯。
甄珩老老實實應了下來。
看來今日是躲不過去了,罷了,去就去,又不會少一塊肉,最多就是父親大人亂點鴛鴦譜的話他咬死不答應就行。
姜安誠接到甄世成的拜帖時,頗為驚訝。
伯府與這位才回京城的順天府尹並無私交,甄大人怎麼會來拜訪?總不會又碰到什麼與伯府有關的案子吧?
不管如何驚訝,姜安誠當然不會掃甄世成的面子,很快就在前院的花廳接待了這位二次登門的高官。
甄世成的登門引起了整個伯府的震動。
慈心堂裡,馮老夫人問了兩遍:“確定甄大人來拜訪的是大老爺,不是二老爺?”
“是大老爺呢。”阿福再次回道。
馮老夫人一下下轉動著手腕上的檀香佛珠,沉思片刻,吩咐阿福:“去前邊打探一下甄大人登門的目的。”
阿福領命而去,馮老夫人目光緩緩移向前院的方向。
她一直覺得長子不堪大用,難不成還能與三品大員結下交情?罷了,還是先探探順天府尹登門的目的再說。
今日恰好是官員休沐日,姜二老爺亦在府中,聽聞此事同樣一頭霧水。
順天府尹這個位置可不是好做的,甄世成能從外地調回京城擔任此職,足以證明其簡在帝心。
大哥什麼時候與甄世成有交情了?
姜二老爺越想越不痛快,抬腳往前院花廳走去。
甄世成與姜安誠寒暄一番,笑道:“實不相瞞,我今日前來是想向令愛道謝的。”
姜安誠一臉驚訝:“小女做了什麼?”
“永昌伯夫婦的案子,多虧了令愛幫忙才能水落石出。”
提到永昌伯,姜安誠情緒低落下來,灌了幾口茶道:“她一個小姑娘,當不得甄大人的謝。”
甄世成朗笑出聲:“伯爺此話差矣,令愛巾幗不讓鬚眉,當得起的。”
甄珩打扮成小廝模樣,垂頭靜靜立在甄世成身後,對父親的安排無奈極了。
父親來向一個小姑娘道謝也就罷了,非要拖著他來,還要他扮成小廝,萬一被拆穿簡直沒臉做人。
這麼一想,甄珩把頭垂得更低了。
姜安誠聽著甄世成對閨女的推崇欣賞,早已飄飄然,於是吩咐下人道:“去請四姑娘來一趟。”
不久後,門口傳來一道輕柔聲音:“父親找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00章 想要這個媳婦
甄珩立在甄世成身側,眼觀鼻鼻觀心,聽到這道輕柔的聲音略略抬了抬眼簾。
這一瞬間,甄珩如遭雷擊,直愣愣盯著走進來的少女回不過神來。
這、這不是山林裡遇到的——
才一進門,那道熾熱的視線就令姜似無法忽視,她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視線來源,掛在唇畔的淺笑頓時僵住,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那日她從樹上跳下來時遇到的人為何會出現在她家裡?
甄世成的朗笑聲傳來:“姜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姜似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給姜安誠與甄世成請安,餘光卻忍不住往甄珩那裡落。
甄世成悄悄看了一眼兒子的反應。
臭小子三番五次對他的提議不屑一顧,現在不知道有什麼想法。
甄珩現在什麼想法都沒有,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那日偶遇的畫面。
披散著烏鴉鴉長髮從天而降的少女,與眼前少女之間的距離漸漸消融。
原來她是東平伯府的姑娘,而不是他以為的林間精怪。
有了這個認知,不知怎的,少年白淨的耳根騰地紅了起來。
甄世成把兒子的反應瞧在眼裡,心中這個氣呀。
好你個臭小子,在親爹面前表現得要去當和尚似的,現在就差把口水流出來了,簡直給他丟人!
“咳咳。”甄世成用力咳嗽了兩聲。
甄珩如夢初醒,忙把頭垂得更低,可臉上的熱度許久未消,竟有些不知把手放到哪裡才好,更不敢再看少女一眼,只豎著耳朵聽她說話。
少女聲音輕輕柔柔,與他父親交談的語氣竟很熟稔,不見絲毫局促。
甄珩靜靜聽著,心頭升起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原來父親大人偶爾也有靠譜的時候。
這個念頭一起,他的耳根不由更紅了,暗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
他這個樣子被她看在眼裡,該笑話他了吧?
這麼想著,甄珩悄悄看了姜似一眼。
姜似並沒有往甄珩的方向看。
被這人撞見她從樹上跳下雖有些尷尬,但也僅此而已。她與此人說到底只是陌生人,而她如今並不怎麼在意陌生人的看法。
前世她就是太在意世人看法,才活得那麼累,那般虛榮,最終也嘗到了教訓。
門口再次傳來聲音:“聽聞甄大人來了,下官有失遠迎,還望甄大人勿怪。”
姜二老爺腳步帶風走了進來。
甄世成飛快皺了一下眉頭。
他帶著兒子來偷偷相看未來兒媳婦的,這人添什麼亂?
雖如此想,甄世成面上卻不動聲色與姜二老爺客套起來。
姜二老爺察覺姜似在此頗為驚訝:“似兒怎麼也在?”
未等姜似回答,甄世成便道:“本官是來找姜姑娘道謝的。”
“找似兒道謝?”姜二老爺不好追問甄世成,瞄向姜安誠。
姜安誠強壓下心中得意,對姜似道:“大人談話,你就先回去吧。”
姜似屈膝:“甄大人、父親、二叔,我先告退了。”
甄世成擺手笑道:“姜姑娘以後就叫我甄世伯吧,叫甄大人太見外了。”
姜二老爺眼中閃過驚訝之色。
四丫頭究竟做了什麼能讓三品大員如此另眼相待?
世伯——這是要與大哥結交的意思?
姜似沒有想到會有這番變化,笑盈盈對甄世成福了福:“甄世伯。”
前世父親被趕出家門落魄潦倒,二叔繼承了爵位的事猶如一柄利劍懸在她心頭,令她片刻不敢忘。
父親若能與甄大人交好無疑大有好處,而她確實敬重甄大人的人品能力,這一聲“甄世伯”她十分願意叫。
甄世成何等敏銳之人,自然聽出了這份誠意,大笑著對姜安誠道:“老弟,你養了個好女兒啊,實在讓我羨慕。”
姜安誠忙謙虛:“哪裡哪裡,只是比臭小子懂事而已。”
甄世成頓時生出知己之感:“確實如此啊……”
二人一同數落著兒子的不是,竟越說越投機,把姜二老爺徹底涼到了一旁。
甄珩越聽越覺得壓力大。
無論是他的父親還是姜姑娘的父親,對兒子都沒什麼好感啊——
他抬眸,下意識追逐少女身影,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早已離去了。
離開東平伯府,回去的路上甄珩一直欲言又止。
甄世成明察秋毫,反而不搭理兒子了。
哼,之前推三阻四,現在動心思了,有什麼話就憋著吧,反正他不急。
回到順天府後宅,眼看就要分開,甄珩終於忍不住開口:“父親——”
“嗯?”甄世成拿眼瞄著面皮泛紅的兒子,多一個字也不肯說。
今日就教教這臭小子什麼叫風水輪流轉!
甄珩忍著臉上熱度,竭力作出雲淡風輕的模樣:“今日遇到的那位姑娘,就是您先前讚不絕口的那位姑娘嗎?”
“讚不絕口?”甄世成訝然,“沒有吧,為父什麼時候對一個小姑娘讚不絕口了?”
甄珩嘴角抽了抽。
他早晚有一天要幹出打老子的事來。
“呃,對了,為父一直覺得阿惜那丫頭不錯,對她多次讚不絕口,你是問她嗎?”
阿惜就是甄世成手下的那位女仵作,因為是個年輕姑娘,甄世成身邊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甄珩臉色一黑。
這真是親爹嗎?可算逮著奚落他的機會了,竟如此不遺餘力。
見甄世成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甄珩認命低頭:“就是……父親前些日提起說看中了一位姑娘……”
想讓他娶回來的那個!
甄世成恍然大悟:“呃,對,不過現在為父覺著強扭的瓜不甜,強摘的花不香,此事還是罷了。”
甄珩眼巴巴看著甄世成,就差控訴他說話不算數了。
甄世成淡定摸了摸鬍子:“為父還有事,去書房了。”
兒子既然開始急了,那他就不急了,反正誰想娶媳婦誰心急。
不過小兔崽子真是膚淺啊,他說了那麼多都無動於衷,今日見了一面就急吼吼的,可見純粹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的美貌。
眼見父親大人無情走人,甄珩終於忍不住開口:“父親,那瓜……也不算強扭的……”
甄世成定定看著甄珩,好一會兒後問:“想要這個媳婦?”
甄珩微紅著臉點頭:“想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01章 馮老夫人的轉變
甄珩說完,實在不好意思面對父親大人揶揄的目光,幾乎是逃回了書房。
書房中窗明几淨,充斥著淡淡墨香,窗外枝頭悅耳的鳥鳴聲給這份寂靜平添了幾分熱鬧。
甄珩其實不是個性子毛躁的人,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然也不會得來如玉公子的名號。
這一次他確實衝動了,可衝動過後非但沒覺得懊惱,內心深處還雀躍不已,使他幾乎隨著窗外鳥兒的鳴叫要哼起歌來,只覺陽光明媚,風景無限好。
甄珩來到書案前,從暗格裡取出畫卷徐徐展開,打量著畫中雪膚烏髮的少女,看著看著又忍不住淺笑起來。
他與她大概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才有這般巧合。
用晚飯時,甄夫人忍不住對甄世成道:“我怎麼覺得珩兒今天走路都在飄?一點沒有以前的穩重樣子。”
甄世成笑眯眯捋了捋鬍子:“少年人,太穩重了不好。”
甄夫人是個聰明女人,聞言聽出點意思來,斜睨著甄世成道:“這話怎麼說?你們父子倆莫不是有事瞞著我?”
甄世成把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打發出去,交代道:“我看中了一個姑娘——”
“什麼?”未等甄世成說完,甄夫人伸手拎住了他的耳朵,“看中了一個姑娘?呵呵,我怎麼不知道你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有想法?我看你這把鬍子是不準備要了吧?那我回頭拿蠟燭燒了好了。”
甄世成疼得直吸氣:“快鬆手,你總得等我把話說完啊。老夫老妻了,這點信任都沒有嘛。”
甄夫人沉著臉鬆開手。
甄世成揉了揉耳朵:“我是說啊,發現一個小姑娘挺不錯,想給咱們珩兒討回來當媳婦。”
“這還差不多。”甄夫人鬆了口氣,冷靜下來後略一琢磨,又怒了,“珩兒今天這麼不對勁,莫不是你跟他提過了?”
“啊。”甄世成打馬虎眼,不敢說早提過多少回了。
甄夫人抬手戳了甄世成一下:“你可真行,這麼大的事不和我商量一下?那姑娘是什麼出身,什麼性子,家中又如何?這麼多情況都要仔細打聽呢,你就如此草率對珩兒說了?等等——”
說到這,甄夫人心中一沉,殺氣騰騰道:“珩兒是什麼性子我清楚,就憑你說上幾句,他不可能樂意的。難道——”
甄世成見瞞不過去,老實道:“今日我帶珩兒去見過那姑娘了。”
“什麼!”甄夫人氣得臉都黑了,“甄世成!”
甄世成忙往外看了一眼,求道:“小點聲,讓丫鬟們聽見多不好。”
甄夫人冷笑:“聽見又如何?你跪搓衣板她們又不是沒瞧見過。”
甄世成:“……”
“你就這麼大大咧咧帶著珩兒去見人家姑娘?話說回來,能這麼輕率讓自家女兒與珩兒見面,這家人可不大妥當——”
“不是,我讓珩兒扮成小廝來著。”甄世成冒死解釋了一句。
甄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既然夫人覺得不妥,那就算了,以後有合適的再說,反正我看珩兒也不是急於娶媳婦的樣子。”甄世成以退為進道。
甄夫人一聽不樂意了:“婚姻大事怎麼能依著珩兒?他說不急就不急啊?都老大不小的了,整日除了讀書就是閒逛,像什麼話。”
提起兒子對娶妻的態度,甄夫人又沒了脾氣。
她還真怕兒子拖到二十好幾才樂意娶妻。既然父子倆都瞧中了那位姑娘,或許那姑娘還真不錯。
“那姑娘是哪家的?”
甄世成一聽知道妻子動了心,忙把姜似的情況一一道來。
甄夫人聽完擰了眉:“我與那些夫人太太們小聚時聽人提起過這位姜姑娘。”
名聲似乎不大好。
與人退過親,自小又沒有母親教導,至於東平伯府爵位三世而斬她倒不是很在意。
甄家本來就只是普通富戶,她家與甄家是鄰居,二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甄世成通過科舉步入官場,憑著出眾的能力步步高升,甄家這才擠進現在的圈子。
聽甄夫人說完擔憂,甄世成不以為然笑笑:“婦人之見,只會盯著這些有的沒的。”
甄夫人一聽不樂意了:“怎麼是婦人之見了?誰家娶婦不要衡量這些?”
甄世成難得對妻子正色道:“眉娘,姜姑娘那樣的姑娘,一旦這個家遇到什麼變故,是能站出來撐起這個家的。”
他們家不是那些傳承百年底蘊深厚的大族,可以說是憑他一人有了如今的地位。在他看來,長媳遇到事情能撐起來,可比什麼乖巧溫順重要。
甄夫人聽了沉默良久,算是認同了甄世成的話:“既然這樣,我找機會見見姜姑娘。”
甄世成的登門拜訪讓姜似被叫去了慈心堂。
“祖母找我有事?”姜似給馮老夫人見過禮,問道。
馮老夫人打量了姜似一眼,見她神色平靜,很難從中瞧出什麼情緒來,心下微微一驚。
難道說她以往看走眼了?這個孫女不聲不響,竟是個有城府的,居然得了順天府尹的青眼。
勳貴之家與勳貴之家是不同的,有些門第尊貴,在朝中又有非凡影響,這樣的人家自然人人嚮往。但如東平伯這般遠離朝廷中心只是按時領俸祿的,就遠遠不如一個有實權的官員風光了。
這也是東平伯府為何二房反而更受馮老夫人重視的原因。
姜二老爺是正四品的太僕寺少卿,真正遇到事可比老大頂用。
馮老夫人從來高看二房一眼,可隨著姜倩狼狽回了娘家,心思就有了微妙的不同。如今見姜似不聲不響得了三品大員的青眼,再想到不久前永昌伯世子親自把姜似送出門,她對姜似的態度登時不同了。
聽姜似這麼問,馮老夫人露出個慈愛的笑容:“沒什麼,祖母想起來你外祖母的壽辰很快就要到了,回頭讓管事買些衣料來,你挑幾匹喜歡的好好做幾身衣裳。對了,首飾也該打新的了,你沒事就去珍寶閣逛逛,有喜歡的買下來,記在伯府賬上就是。”
“多謝祖母,孫女知道了。”
想到外祖母的壽辰,姜似不由期盼起來。
她很快就能見到大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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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考察
這日陽光正好,姜似帶著阿蠻去珍寶閣挑首飾。
既然祖母發話,她當然不會清高拒絕。
珍寶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銀樓,來來往往大多數都是富貴人家的女眷。
儘管這些富貴人家的女眷可以讓銀樓把首飾送到府上挑選,可古往今來女人似乎有個通病,出來逛逛哪怕不買,心情都是不一樣的。
姜似挑好首飾時旁邊有個氣質溫雅打扮卻尋常的中年婦人正對著滿託盤首飾挑得眼花繚亂,打眼掃到她露出個溫和笑容:“不知這位姑娘可否幫我一個忙?”
姜似雖沒料到婦人突然對她搭話,面上卻沒露出半點異樣,淺笑盈盈問道:“不知夫人需要我做些什麼?”
姜似客氣又不失熱情的回應讓婦人笑意更真切了些:“我這人見了這麼多東西就不會挑了,想讓姑娘給我參詳參詳。”
婦人的請求不算出格,這種舉手之勞姜似當然不會拒絕,遂走近了些問道:“不知道夫人想買什麼?是釵環還是鐲子?”
婦人輕蹙蛾眉:“都行。”
姜似又問:“夫人是自己戴還是送人呢?若是送人,不知所送之人是什麼年紀?”
婦人笑了:“送人的,我娘家侄女過些日子要來,給她準備兩樣見面禮。年紀麼?”
婦人掃了姜似一眼,笑道:“就如姑娘一般年紀。”
姜似聽了心中有了數,目光往那些金銀首飾上一掃,很快從中挑出三樣物件來。
一樣是赤金掐絲柳葉發箍,一樣是點翠垂珠紅玉耳墜,另一樣是一匣子珍珠為蕊的絹花。
“小姑娘喜歡這個?”婦人有些遲疑。
姜似笑道:“我們這個年紀戴步搖那些壓不住,這赤金發箍中規中矩又不失體面,送人總不會出錯的。不過夫人要送的是自家侄女,一味貴重沒有必要,想來這對紅玉耳墜與這匣子做工精緻的珍珠絹花應該會讓那位姑娘喜歡的……”
姜似很是耐心說著自己的想法,婦人卻在暗暗打量著她,越瞧臉上笑意越深刻。
“多謝姑娘了,若是沒有你幫忙,今日我還真不知該怎麼挑了。”
“夫人太客氣了,您不嫌我胡說就好。”
“姑娘才是客氣。姑娘要是無事不知願不願意陪我去隔壁茶樓喝杯茶?也讓我表表謝意。”
姜似委婉拒絕:“雖然很想與夫人一道品茶,奈何出來已久,不好再在外面逗留,我該回去了。”
“這樣啊,那姑娘好走,希望以後有緣咱們還能見到。”
待姜似一走,甄夫人就興匆匆去了隔壁茶樓的雅室。
甄世成見甄夫人進來,笑眯眯問道:“如何?”
看夫人的樣子,顯然是滿意的。
甄夫人笑著點頭:“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我今日故意穿了一件料子尋常的衣裳請她幫我挑首飾,她挑的三樣東西最貴的是個赤金掐絲髮箍。這種髮箍看著體面實則分量輕,花費不了多少,另兩樣都是小姑娘喜歡又不貴的玩意。可見這姑娘蕙質蘭心,很能設身處地為人打算,難得的是還能把話說得漂亮,不讓人難堪。再者說,一個小姑娘對看起來出身普通的陌生人有如此耐心,也是難得的……”
聽完甄夫人的長篇大論,甄世成掏掏耳朵:“現在滿意了?”
甄夫人想點頭,又覺得有些沒面子,沒好氣斜睨了甄世成一眼。
甄世成大笑:“那我回頭去找東平伯探探話?”
“去吧,去吧,沒看珩兒那小子這兩日魂不守舍的。再不去啊,我怕他憋出相思病來。”
憋出相思病其實有些過了,甄珩這兩日心中七上八下倒是真的。
他從不相信一見鍾情,奈何那個少女出現在他面前的方式太過特別,又有那樣驚心動魄的美貌。
說到底,甄珩只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人,那日從天而降的少女要是個母夜叉,他自然不會任由旖旎心思不斷發酵,最終生出求娶之意來。
也不知道父親有沒有去找她的父親探話呢?
甄珩取出畫卷又看了一眼,心中滿是期待。
甄世成約了姜安誠去天香茶樓喝茶。
聽甄世成委婉提及兒女親事,姜安誠整個人都懵了。
他沒聽錯吧?有人看上他閨女了?雖然他閨女是很好,當然會有人慧眼識珠,可這未免太突然了些。
“犬子雖不成器,讀書還有點天分,想來以後靠自己本事養家糊口是可以的,這個還請姜老弟放心。”
姜安誠不由點頭:“甄老哥的兒子可比我家那孽障出息多了。”
那日二人交流了一番教育(收拾)兒子的心得,姜安誠出於好奇去打聽了一番。
這一打聽,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麼三歲作詩,七歲讀史就不說了,才來京城就因為力挫西涼才子闖出了“如玉公子”的名號,這可真是別人家的孩子。
甄世成擺擺手:“一樣的,只要是兒子就一樣不讓人省心。不過姜老弟放心,我們家沒有納妾的傳統,將來犬子也是如此。他要是敢納妾,我第一個打折他的腿。”
姜安誠一聽就心動了。
不納妾可真是個大優點,謝家老哥當年要是沒有通房,哪會有如今的禍事。
姜安誠早就想好了,長女已經出嫁只能罷了,將來兒子要是敢納妾,他一個大耳刮子把小兔崽子打清醒了再說。至於似兒,要嫁就嫁個一心一意對她的男人,不然還不如留在家裡養她一輩子,省得將來遭罪。
不錯,對愛女如珠似寶的姜安誠來說,男方有千萬條優點都不及這一點重要。
甄世成何等敏銳,見姜安誠明顯心動,美滋滋捋起鬍子來。
這親事,十有八九成了。
姜安誠理智還在,琢磨了一會兒道:“內子去的早,小女又是個有主意的,這事我想先問問她的意思再說。”
甄世成一怔,隨後點頭:“這是自然。”
難怪姜姑娘是個有主見的,原來有個與眾不同的父親。
想想自己也是個與眾不同的父親,甄世成對姜安誠越發有好感了。
姜安誠辭別了甄世成回到東平伯府,興沖沖把姜似叫到了書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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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壽辰
見姜安誠難掩興奮,姜似笑問:“父親莫非有喜事?”
“喜事談不上,就是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思。”姜安誠矜持道。
“父親您講。”
“你覺得你甄世伯怎麼樣?”
這話問得突兀,姜似如實道:“甄世伯是個難得的好官,人品能力都讓女兒欽佩。”
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甄世成雖然不捨還是問了出來:“那你願不願嫁到他家去?”
“啥?”姜似徹底愣了。
“今日甄大人約我喝茶,有意替長子求娶你……”
姜似默默聽著,莫名就想到了山林裡偶遇的那個少年,而那個少年前不久隨著甄大人來了她家。現在想來,那少年根本不像一個小廝。
想到這裡,姜似心頭一跳:他莫非就是甄大人的長子?
這種巧合讓她心情有些複雜。
“似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姜安誠說完,期盼看著姜似。
儘管女兒要是點頭他會覺得失落,可要是拒絕,似乎也不開心呢。
甄家確實是一樁不錯的親事。
姜似明顯察覺了姜安誠的期待,而這份期待讓她心情驀地沉重。
她這個年紀,嫁娶似乎是個躲不過的事。
姜似久久沉默著,以至於姜安誠隱隱覺出不對來:“似兒不願意?”
“女兒暫時不想說親。”姜似慚愧垂下頭。
她心中清楚這樣是讓父親為難。
她到了這個年齡,遇到各方面都合適的親事,似乎就該歡歡喜喜的嫁了,不然就是任性,不知好歹。而父親能體貼她,其實是萬里挑一的長輩。
“罷了,罷了,似兒現在不想嫁人那就不嫁,家裡又不是養不起你,小姑娘家快別皺著個眉頭了。”姜安誠看出姜似的內疚不安,忙道。
“父親,我——”姜似心中感動,卻口拙了。
姜安誠看著與亡妻越發神似的女兒,長長歎了口氣:“人啊,確實不能稀裡糊塗嫁娶。”
人這輩子遇到一個打心眼裡歡喜的人多不容易,他希望女兒能遇到這樣一個人。當然,那個人也必須這般心悅女兒,不然任女兒再稀罕他都不同意。
“甄家那邊,回頭為父就去說清楚。”姜安誠寬慰拍了拍姜似,“回去吧。”
甄世成得了姜安誠的回信,深深歎了口氣,對甄夫人道:“看來珩兒與姜姑娘沒有緣分,真是可惜了。”
甄夫人一聽擰了眉:“姜家不樂意?”
甄世成苦笑:“說是才退過親,女兒不願太早重新議親,想再留兩年。”
“不樂意就罷了,咱家還上趕著不成?”甄夫人雖覺有些遺憾,可對一個當母親的人來說,別人瞧不上自家寶貝兒子是天大的事,在銀樓中對姜似生出的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哼,她兒子這麼好居然瞧不中,可見是個眼瞎的。
甄夫人心中不痛快,對挑起這事的甄世成自然沒有好臉色:“不成就不成唄,你不去前邊衙門還在這幹什麼?”
“珩兒那裡——”
“誰挑的頭誰去說。”甄夫人沒好氣道。
甄世成踱步到甄珩書房。
書房門微掩,從縫隙中可以看到甄珩坐在書案前正認真看著什麼。
“咳咳。”甄世成用力咳嗽了一聲。
甄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畫卷塞入暗格中,起身走向門口:“父親怎麼來了?”
想到某種可能,少年一顆心火熱起來,耳根慢慢紅了。
甄世成看在眼裡,千錘百煉的一顆心竟然有些難過。
他似乎把兒子給坑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姜家的事,你就忘了吧。”
甄珩一怔。
甄世成用力拍了拍甄珩的肩膀:“將來會遇到更合適的。咳咳,這事為父不擅長,以後還是讓你娘做主吧。”
第一次牽紅線就把親兒子坑個半死,他還是老實專注破案好了,果然術業有專攻。
甄珩臉上血色漸漸褪去,發白的唇微微彎起:“兒子知道了。”
“珩兒——”
甄珩笑笑:“父親別擔心,兒子無事。”
甄世成還想再勸什麼,卻覺得說太多亦無必要,最後摸了摸鬍子,背著手飛快走了。
咳咳,還好是皮小子,受點打擊也沒事。
甄珩默默注視著甄世成遠去,直到看不見身影才把書房門一關,默默走回書案處把那幅畫取了出來。
畫中少女栩栩如生,這樣看著她仿佛能嗅到山林間的青草香。
甄珩突然覺得有些難受,說不上撕心裂肺,卻是實實在在的疼。
伸出手,指尖掠過畫中少女精緻的眉眼,甄珩無聲苦笑。
看來他還不夠好,入不了人家姑娘的眼。
罷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強求。
甄珩拿起畫來準備撕碎,可才做出這個動作又停下來。
看了畫卷好一會兒,甄珩終究捨不得撕,默默把畫藏進了暗格最深處。
很快就到了姜似的外祖母宜寧侯老夫人大壽的日子。
這一日,姜安誠收拾妥當,帶著姜似兄妹趕往宜寧侯府。
宜寧侯府世襲罔替,姜似的外祖父在景明帝心中有些分量,風光自是與東平伯府不同。今日宜寧侯府門口熱鬧非凡,前來給宜寧侯老夫人賀壽的車馬都排到了街道上去。
姜似以前常來宜寧侯府小住。
那時候的她嫌棄伯府日漸沒落,豔羨侯府風光,甚至會想她要是宜寧侯府的姑娘就好了。
因為心嚮往之,所以難免流連。
可是從重生後,姜似卻再沒了這般心情。
儘管外祖母還算疼她,可其他人是什麼心思,早已不是天真少女的她許久前就明白了。
臨下馬車,姜湛小聲道:“四妹,今日大姐會來,不知道到時候我有沒有和她說話的機會,你記得先替我給大姐問好。”
“二哥放心,我會的。”
“那行,我與父親先去那邊了,你要有事就讓阿蠻想法子傳話。”
“二哥快去吧,不用擔心我。”
馬車直接駛向二門口,到了二門處馬車停下,姜似一下馬車立刻被侯府侍女領進去,與平輩姐妹聚在一起。
“四妹。”難掩驚喜的溫柔聲音傳來。
姜似循聲望去,一眼就見到了許久未見的長姐姜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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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姜依
姜依正值雙十年華,美貌端莊,白皙的鵝蛋臉上掛著淺淺笑容,顯得溫柔可親。
姜似定定望著姜依。
說起來她與長姐數月未見,可實際上已經分別數年了。
就在這個冬天,長姐因為與人私通被休,回到東平伯府後沒多久便懸樑自縊了。
姜似認真看著姜依。
現在的姜依雙頰豐潤,眉目舒展,看起來還算舒心,不像前世她最後一次見到長姐,那般蒼白孱弱,就好似單薄的紙片人,被風一吹就尋不到了。
姜依已經走了過來,挽住姜似的手,笑道:“幾個月沒見,莫非連姐姐都不認識了?”
說到這裡,姜依心中很是愧疚。
四妹性子清高驕傲,本來對她就不甚親近,而她在四妹與安國公府退親後迫於婆母的壓力竟沒能回娘家陪陪她,現在四妹對她心中有氣也是應該的。
說到底,是她這個當姐姐的不對。
姜似緊了緊姜依的手,聲音甜軟:“想大姐了。”
姜依一聽,攸地紅了眼角。
四妹非但沒有怪她,還用這般親昵的語氣與她說話,可見是長大了。
輕笑聲傳來:“依表姐,似表妹,你們這般純粹要我眼饞麼?”
姜依對著走來的少女笑道:“霜表妹就愛拿我們打趣。”
姜似對少女打了招呼:“霜表姐。”
少女名叫蘇清霜,是姜似大舅的女兒。
宜寧侯老夫人生有兩子,長子這一房很是熱鬧,有兩個嫡出的孫子,一個嫡出的孫女,還有兩個庶出孫女,次子這一房就單薄多了,目前僅有一個五歲大的幼子。
蘇清霜雖是宜寧侯府唯一的嫡女,性情卻很好,無論是對姜依還是姜似從來都是親熱的,對兩個庶妹雖有些冷淡,卻也維持著面上的和睦。
姜似前世最羨慕的便是這位表姐。
蘇清霜對姜似一笑,抱怨道:“先前下帖子請四表妹來玩,你又不理我。”
姜似與安國公府退親後沒多久蘇清霜便下了帖子請她來侯府玩,算是表明了支持態度。
姜似當時顧不上這些,而因為她的母親早已過世,蘇清霜自然不好去伯府找她,說起來表姐妹亦是有一陣子沒見了。
“那時候想不開,覺得丟人呢。”姜似隨口找了個理由。
蘇清霜眨眨眼:“那現在呢?我看似表妹氣色比年初見面時還要好。”
姜似淡淡一笑:“現在自然是想通了,為了不相干的人苦惱值不當的,有這個悲春傷秋的時間還不如與姐姐們多親近親近。”
蘇清霜撫掌:“似表妹這樣想就對了。”
坐在角落裡的一名粉衣少女湊在身旁綠衣少女耳邊嗤笑道:“發現了沒,咱們這位似表姐可不像以前那麼清高了呢,居然會說漂亮話了。”
綠衣少女撇嘴:“這有什麼奇怪的,從小她就自詡美貌愛端著,後來又得了安國公府那樣的好親事,心氣還不高上天了。現在從天上掉下來了,也該清醒清醒了。”
粉衣少女名叫蘇清雪,綠衣少女名叫蘇清雨,便是大房那兩位庶女。
二人小心翼翼掩飾著幸災樂禍,可神色還是流露了出來。
姜似對此連半個眼神都欠奉,逢高踩地是許多人都會做的事,她既然敢來,早就料到了這些。
今日宜寧侯府很熱鬧,許多交情或深或淺的人家都來了人或者派管事送來壽禮,那些算不得近親的賓客只在前院吃席,真正當面給宜寧侯老夫人賀壽的還是這些實打實的親戚。
姜似很快就隨著眾人前往堂廳給宜寧侯老夫人賀壽。
堂廳裡熱鬧非凡,宜寧侯老夫人被眾人簇擁著端坐上首,抹額上鴿子蛋大的紅寶熠熠生輝,襯得老太太精神又喜慶。
姜似迅速掃了廳中眾人一眼,跟在姜依後邊給宜寧侯老夫人拜夀。
她本來只是個小輩,在今日這種場合是無關緊要的角色,可當她站出來拜夀時,廳內一時很安靜,無數道意味莫名的視線往她身上落。
姜依憐惜妹妹處境,不由深深皺眉。
姜似卻渾不在意,從容淡定給宜寧侯老夫人拜夀。
宜寧侯老夫人看著外孫女沒有自怨自艾,露出慈愛的笑容勉勵幾句。
蘇清雪又拉著蘇清雨咬耳朵:“你看祖母多偏心,姜似還有他們東平伯府接連丟臉,竟一點都不在意。”
蘇清雨掃了退至姜依身邊的姜似一眼,不屑道:“丟的又不是咱們宜寧侯府的臉,祖母幹嘛在意?”
蘇清雪噗嗤笑了:“說的也是。”
宴席很快開始,姜似總算得了與姜依單獨說話的機會。
“大姐,二哥讓我代他向你問好呢。”
聽姜似提起姜湛,姜依眉眼彎彎:“二弟近來如何?有沒有惹禍挨打?”
姜似忍不住笑:“二哥還是老樣子。”
姜依搖搖頭:“二弟總是不讓人放心。四妹,我不好常回去,你要多勸勸他,老大不小也該收收性子了。”
“我會看好二哥的。倒是大姐除了逢年過節平日裡鮮少見到,也不知你過得如何?我們都很掛念。”
提到自己,姜依唇畔帶笑:“我沒什麼不好的,你們放心就是。”
姜似仔仔細細打量著長姐的表情,見她神色不似作偽,愈發疑惑。
現在看來長姐確實過得不錯,到底為何會在不久後的冬日發生那樣驚人的事呢?
無論如何,她絕不相信長姐會與人私通。
“大姐,你與大姐夫可會吵架?婆婆待你是否和善?”
姜依被問得一怔:“怎麼問這個?”
“就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究竟是什麼樣呢?大姐不知道,其實沒與安國公府退親時,我整日都在尋思這些問題呢。後來退親了,想到一時半會兒不會出閣,我竟偷偷鬆了口氣……”
姜依覺得妹妹這個念頭有些危險,連連搖頭:“四妹,你有這樣的擔心很正常,不過只要學會包容,總會與人相處好的。”
她眼中洋溢著光彩:“你大姐夫對我很好,婆婆雖然有些嚴厲卻也算不上苛責,嫣嫣又聰慧可愛……這樣的日子,我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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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搬弄是非
姜似從姜依的言語中聽不出絲毫異樣來,又不好追問不停,話題一轉道:“正要問大姐,怎麼今日沒有帶著嫣嫣來?”
提起愛女,姜依溫柔又惆悵:“嫣嫣這兩日有些腹瀉,就沒帶她過來。”
姜依嫁入朱家數年,只生了一個女兒,如今已經三歲,小名嫣嫣。
“嫣嫣不要緊吧?”姜似不敢放過與姜依有關的任何異常,忙問道。
前世的這時候她來赴宴,是風光無限的安國公府兒媳,身邊圍著不少人與她攀談,並沒有機會與長姐多聊,甚至沒注意到長姐是否帶外甥女過來。
想到這些,姜似不由懊惱。
妹妹的關切令姜依心頭很暖,溫柔笑道:“不要緊,孩子小的時候慣愛鬧病的。大夫說了,嫣嫣底子好,以後慢慢大了就好了。”
“那就好。”聽聞嫣嫣沒有大事,姜似鬆了口氣。
她剛剛還忍不住琢磨會不會因為嫣嫣病得嚴重才引發了後面一系列變故,如今看來倒是想多了。
這時蘇清霜湊過來:“依表姐與似表妹一說話旁人就擠不進來了,可見嫡親的姐妹與表姐妹就是不一樣。”
她佯作不快,眉梢眼角卻都帶著笑。
姜依柔聲道:“沒有,在我心裡霜表妹與四妹都是一樣的。”
姜依是個實在人,蘇清霜聽得出其中真意,歎了口氣:“依表姐,你這麼好的性子,當心被人欺負了去。”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這話是有道理的。
姜依也有些奇怪今日妹妹與表妹總是擔心她吃虧是為哪般,略過這個話題問蘇清霜:“剛剛賀壽時怎麼沒見寶哥兒?我瞧著二舅母精神亦不大好,莫不是寶哥兒哪裡不舒坦?”
姜似的二舅與二舅母許氏成親多年才得了寶哥兒一個兒子,亦是二房唯一的孩子,今日老夫人大壽沒有不出現的道理。
蘇清霜神色掠過一絲不自然:“寶哥兒病了,二舅母想是照顧寶哥兒累著了。”
姜依一聽不由擔心:“寶哥兒生的什麼病?常給嫣嫣看診的大夫挺不錯——”
“依表姐不用擔心了,寶哥兒快好了呢。”
姜似一直沒有做聲,冷眼觀察著蘇清霜的神色,總覺得她有所隱瞞。
這有些說不通,即便寶哥兒生病,霜表姐為何言辭閃爍?難道——寶哥兒患的是時疫?
時疫能傳染,正值外祖母六十大壽的當口若是患了時疫確實不好對外人言。
姜依還想再說,被姜似悄悄拉了拉衣袖。
姜依遂不再提。
宜寧侯府靠近花園的西北角搭了高高的戲臺子,宴席結束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去聽戲,聽了兩場戲後宜寧侯老夫人發話道:“知道你們小孩子不愛聽這個,都去玩吧,別在這坐著難受了。”
姜依坐著沒動,見姜似亦不動彈,低聲問道:“四妹怎麼不與霜表妹她們一起去玩?”
姜似笑道:“我與大姐一起。”
姜依拉著姜似起身:“罷了,咱們一道走走吧,說不定還能遇到二弟。”
男客與女客雖不在一處吃席看戲,卻有可能都去花園裡走動,這些人最遠也是表兄弟姐妹,沒有太多避諱。
姜似本來就不願意坐這裡聽戲,只想與姜依呆在一處罷了,見姜依如此說自然不會拒絕。
許是姜湛抱了同樣的打算,姐妹二人才在園中散步不久便迎頭遇上了。
姜湛難掩驚喜,大步走到姜依面前:“大姐!”
與姜湛一同走來的少年見姐弟二人神色激動,識趣沒有打擾,眸光轉向姜似,衝她頷首微笑:“似表妹。”
姜似屈膝見禮:“大表哥。”
少年是宜寧侯府的世孫蘇清詢,以前姜似雖常來侯府小住,卻與這位性情淡然的表兄沒有多少交集,特別是姜似定親以後,表兄妹偶爾見了頂多打個招呼而已。
今日蘇清詢話多了些:“似表妹近來可好?”
“勞煩大表哥掛念,沒有什麼不好的。”
“那就好。”蘇清詢目光掃向姜湛,見姜依正在念叨他,又把目光轉回來,“似表妹以後要是遇到什麼麻煩不要忘了還有侯府,這裡永遠是你外祖家。”
姜似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吭聲。
大表哥與霜表姐確實不錯,然而她卻知道那位大舅母可不好相與。前世她守寡後大舅母對她態度的轉變早已讓她領教了什麼叫世態炎涼。
姜依平復了見到胞弟的激動,與蘇清詢問好。
“前邊有幾株梔子花開得不錯,我帶表姐、表妹去看看。”
四人一道往前走去。
蘇清雪從一旁的花架後走出,衝著四人離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對蘇清雨道:“瞧見沒,姜似對大哥多熱絡,還不定存了什麼心思。”
“她沒有這個膽子吧?”
“女子後半輩子如何就看嫁到什麼樣的人家了。姜似丟了安國公府的親事哪還能尋到什麼好親事,要是能嫁進侯府恐怕做夢都要笑醒,你說她有沒有這個膽子?”
蘇清雨不由點頭:“二姐說的不錯,不過大哥對姜似從來都很冷淡,一定不會看上她的。”
蘇清雪嗤笑一聲,沒再搭理蘇清雨。
要不說三妹笨呢,也不想想以前姜似對著大哥那個冷淡勁,大哥那樣自尊心強的人當然不會上趕著,現在姜似要是放低身段,難保大哥不動心。
蘇清雪這般想著,很快找了個藉口與蘇清雨分開,去找嫡母賣好。
大太太尤氏正陪著宜寧侯老夫人聽戲,茶水喝多了想去淨房,便帶著丫鬟往外走,恰好遇到了返回來的蘇清雪。
“母親,女兒有話對您說。”在尤氏面前,蘇清雪規規矩矩,連眼簾都不敢抬。
尤氏對兩個庶女向來不冷不熱,但對她們的小意奉迎還算受用,聞言移步不遠處的涼亭,坐定後問道:“什麼話?”
蘇清雪掃了四周一眼,上前一步輕聲說起來。
尤氏從一開始的雲淡風輕到後來面沉似水,最後一張滿月臉上烏雲密佈,怒道:“你可看清楚了?”
“女兒不敢欺瞞母親,當時三妹也在呢。”
尤氏一拍桌面,冷笑道:“真是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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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惡念
蘇清雪見尤氏大怒,唇角不由上揚,暗道這步棋走對了。
以嫡母的性子當然不可能把三妹叫過來對質,再者說她也沒有歪曲事實,大哥本來就帶著姜似賞花去了。
蘇清雪想得不錯,尤氏這個時候滿心都是怒火,絲毫沒有懷疑這番話。
對天下所有母親來說,自己的兒子當然是最好的,一群小妖精前仆後繼往兒子身上撲也是正常的。更何況尤氏的長子,宜寧侯府的嫡長孫蘇清詢確實優秀,放到整個京城都是出眾的兒郎。
尤氏緩了緩怒火,看向蘇清雪:“你今日做得很對,有些人為了攀高枝動了歪心思,你大哥又是個性情寬厚不設防的,是該盯著別讓他被人算計了去。”
蘇清雪低眉順眼附和嫡母的話:“女兒也是這般想的。大哥龍章鳳姿,不知多少姑娘傾慕,若是那門當戶對品貌俱佳的也就罷了,萬一被亂七八糟的人算計了,女兒都替大哥委屈得慌。”
“即便是門當戶對也沒有私下接觸的道理。”尤氏雖這麼說,對蘇清雪的語氣卻溫和不少。
嫡母的態度無疑讓蘇清雪歡天喜地,垂眸掩住心頭歡喜。
尤氏手扶石桌閉目沉思。
蘇清雪不敢打擾,靜靜等著。
她這位嫡母可不是菩薩性子,姜似要是吃不著暗虧,她還不信了。
蘇清雪想到姜似,娟秀的面龐扭曲起來。
她最討厭的便是姜似!
明明只是一個表姑娘,不安生在自家呆著,偏要時不時來侯府小住。這也就罷了,每次過來擺的譜比她這正兒八經的侯府姑娘還要大,就連大姐對她這個妹妹向來淡淡的,對姜似卻親近有加。
蘇清雪想起年紀還小時忍不住當面譏諷姜似,姜似毫不留情道:“我娘是外祖母的親生女兒,我即便是表姑娘也是外祖母的嫡親外孫女,還輪不到你來擠兌我。”
蘇清雪只要想到這些話就氣得發抖。
她怎麼敢這麼理直氣壯還擊?這侯府姓蘇,不姓姜!
小孩子拌嘴本來再尋常不過,蘇清雪卻一直記到現在,對姜似的厭惡從來沒有消退過。
尤氏睜開眼,輕輕咳嗽一聲。
“母親——”蘇清雪立刻坐直了身子。
“剛剛伺候你二哥的丫鬟過來稟報,說你二哥吵著要去園子玩,現在已經過去了,你可有看見?”
蘇清雪不明白尤氏為何提到二哥蘇清意,搖頭道:“女兒沒有看到二哥。”
尤氏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你去找一找,帶你二哥去朝陽亭玩……”
尤氏細細交代著,蘇清雪越聽眼睛睜得越大。
她已經明白了嫡母的意思,嫡母是要設計把姜似與二哥湊成一對!
反應過來後,蘇清雪頓覺大快人心。
二哥當然是嫡母的親生兒子,本來沒有便宜姜似的道理,奈何二哥小時候病了一場,從此就成了癡兒。
想到蘇清意一臉傻相嘴角掛著口水的樣子,蘇清雪不由抿了抿唇角。
她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姜似成為二嫂後是什麼樣了。
他們這種人家又不是養不起女兒的窮苦人家,別說二哥只是侯府公子,就算是皇子,也沒哪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傻子。
“去吧。”尤氏催促道。
蘇清雪立刻起身:“母親放心,女兒知道怎麼做了。”
尤氏滿意點頭:“嗯,母親記著了。”
待蘇清雪走了,尤氏吩咐丫鬟幾句,這才折返回去聽戲。
此時戲臺上的《香囊記》已經唱到了第十出,眾人看得聚精會神,尤氏心思卻已經不在這上面。
她不著痕跡瞥了眾星捧月的宜寧侯老夫人一眼,嘴角掛上一抹冷笑。
早在姜似沒有與安國公府定親時,老夫人就委婉探過她的口風,話裡話外想讓詢兒與姜似結為一對,當時真氣得她心口疼。
一個自幼喪母,娘家很快連爵位都沒了的丫頭,憑什麼嫁給她精心教養的兒子?老夫人這顆心真是偏得沒邊了。
呵呵,老夫人不是想親上加親嘛,她乾脆成全好了,讓意兒娶姜似是一樣的。
想到次子蘇清意,尤氏心口有些發悶。
若意兒沒有生那一場病,定然會與詢兒一樣聰慧出色,哪會便宜了姜似!
尤氏思緒飄散,眼角餘光瞥見二太太許氏蹙著眉起身離去,心頭浮起一絲疑惑,很快又拋開這些雜念專注聽起戲來。
蘇清雪得了尤氏囑託去找二哥蘇清意,心頭頗有些緊張。
這其中可不能出差錯,不然讓嫡母失望她就白白賣好了,說不定還要惹來嫡母厭煩。
“雪兒——”一道怯怯的聲音傳來。
蘇清雪停下腳,看清面前的人不由沉下臉:“你怎麼在這兒?”
說話的是一名婦人,看年紀三十歲出頭,微微下撇的嘴角與額頭淺淺的豎紋使她原本還算娟秀的面龐滿是愁苦,頓時失去了許多顏色,但若是細瞧就能看出婦人與蘇清雪有幾分相似來。
蘇清雪看著形容怯弱的生母,語氣就帶了惱火:“都說了,不要總擺出一張苦瓜臉出現在我面前。”
婦人嘴唇動了動,訥訥道:“雪兒,姨娘想你了……”
婦人是蘇大老爺的妾室,宜寧侯老夫人大壽這樣的場合是沒有資格出現的,就是平時想見女兒一面也不容易。婦人此刻見到蘇清雪滿心歡喜,連愁苦的面容都多了幾分精神。
她癡癡望著女兒,恨不得把女兒的一絲一毫鐫刻進心裡。
蘇清雪聽了婦人的話卻極不耐煩,冷漠道:“姨娘說話還是注意點。我是母親的女兒,叫你一聲姨娘已經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至於其他,你還是不要癡心妄想得好。”
她說罷,不理婦人陡然變得雪白的臉色,抬腳便走。
婦人不由抓住蘇清雪衣袖。
蘇清雪跺腳:“你快放手,我還有事要做,沒空理會你。”
“雪兒,今天是——”
蘇清雪等不得婦人說完,用力抽出了衣袖,忿忿道:“耽誤了母親的事你能替我兜著嗎?什麼本事都沒有,只知道給我添麻煩,真恨我不是母親生出來的!”
婦人面色蒼白望著頭也不回遠去的蘇清雪,默默流下兩行淚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07章 陷阱
與姜湛分開後,姜似姐妹二人隨意找了一處遮陰的地方繼續閒聊。
姐妹二人許久未見,姜似憂心長姐馬上要面臨的厄運,姜依心疼妹妹退親的遭遇,是以二人聊得越發深入。
這時一個青衣丫鬟快步走來,對著姜依規規矩矩一福:“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姜依雖覺意外,還是站了起來。
姜似欲要一同前往,被姜依攔下:“天熱,四妹就不要跟著我亂跑了,想來外祖母喚我頂多是問幾句話,等問完了我再過來找你。”
姜依很快跟著青衣丫鬟離去,阿蠻拿了扇子給姜似扇風,主僕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今日可真熱,好在姑娘尋了這麼個乘涼的地方,涼風吹著怪舒服的。”
姜似本來輕輕閉著眼睛,任由明媚陽光透過碧綠的樹葉間隙灑落在她白瓷般的面龐上,聞言睜開眼睛睨了阿蠻一眼,笑道:“那你還打扇做什麼,趁早歇會兒吧。”
“婢子又不累。”阿蠻瞄著四周無人,掩口輕笑,“姑娘,婢子發現大表公子今日不像往日那般寡言呢。”
蘇清詢是個很規矩的人,以往姜似來侯府小住,二人幾乎沒有什麼交流,最多見面互相問好而已。
姜似重新閉了眼,淡淡道:“大表哥是個好人。好了,出門在外,不要隨便議論他人。”
姜似明白蘇清詢這次為何對她的態度與往常不同。
從她過了十歲後,大舅母尤氏便開始提防她,唯恐她這個出身尋常的表姑娘與寄予厚望的兒子有什麼牽扯。
尤氏態度雖隱晦,但無論是生性敏感的她還是聰慧內斂的蘇清詢都感覺到了。
蘇清詢不願因為母親讓她難做,打那以後對她一直淡淡的。而今日蘇清詢之所以表現不同,是因為她近來在世人眼裡處境堪憂,不願讓她覺得世態炎涼罷了。
阿蠻吐吐舌頭:“好啦,婢子不說就是。”
見自家主子雙目微闔,神態淡然,阿蠻悄悄歎了口氣,暗道看來姑娘心裡只有那位余公子,對別人竟連提起的興趣都沒呢。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姜似睜開眼,看到一名青衣丫鬟匆匆走過來。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
青衣丫鬟來到她面前,屈膝一禮,神色急促:“表姑娘,朱太太突然昏倒了。”
姜依夫家姓朱,因為已經出嫁,侯府下人不好再稱呼大表姑娘,遂以朱太太相稱。
姜似一聽心中咯噔一聲,立刻起身:“我大姐現在何處?快些帶我過去。”
“表姑娘請隨婢子來。”
姜似跟著青衣婢女走走繞繞,心中雖焦急,卻時刻留意著四周情況,見確實是前往宜寧侯老夫人所在方向,稍稍安心。
轉了個彎,就是掬霞湖。
掬霞湖與不遠處的朝陽亭相輔相成,算是宜寧侯府數得著的美景。
姜似對這處景致很熟悉,此刻卻無心停留。
可就在她將要走過時,突然一道人影從一旁的花木後衝了過來,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誰!”阿蠻忍不住喊了一聲,定睛一看失聲道,“二表公子?”
攔路的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體形很寬,原本清秀的五官因為肥胖擠成一團,看起來有些兇橫。
少年的眼神有些呆滯,對姜似歡喜拍手:“似表妹陪我玩!”
姜似看著半路衝出來的人,儘管心中吃驚,面色卻一直平靜。
保持著冷靜的她很快就發現給她們帶路的青衣婢女隱沒在繁茂花木中,眨眼不見了蹤影。
姜似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果斷後退兩步。
恰在這時蘇清意伸手去抓姜似衣袖,因為她這一退抓了個空。
阿蠻尖叫:“二表公子,你這是幹什麼!”
“阿蠻,不要多說,走!”
姜似轉身往後退。
二表弟蘇清意是個心智不足的癡兒,這個時候與他理論就是犯蠢,當機立斷走人才是明智的。
這個時候姜似顧不得去想誰在背後設計她,目的又是什麼,幾乎是憑藉著本能做出了最合適的選擇。
可蘇清意是個傻子,現在想跟姜似玩耍,怎麼會讓她這麼走了,立刻衝上來把阿蠻推開,口中喊道:“似表妹和我一起玩,我要和似表妹玩!”
此刻阿蠻也反應過來了,抬腳就踢了出去。
阿蠻是有功夫在身的,等閒對付兩個大漢不成問題,情急之下這一腳威力十足,蘇清意塊頭雖大,還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趁著這個機會,主僕二人快步離開。
走出去好遠,阿蠻撫了撫心口:“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呀,好端端的二表公子怎麼會在那裡?”
姜似平復著因快跑而急促的喘息,冷冷道:“是啊,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蘇清意腦子不靈光,給外祖母賀壽時並沒有出現,如果說二人在這裡遇到是湊巧,那消失的青衣婢女足以說明其中貓膩。
“先去找我大姐。”
青衣婢女利用她對長姐的關心令她不得不跟著一起走,那麼大姐的離開到底真是外祖母的吩咐還是另有陰謀?
姜似想到這裡,心中焦急。
大姐與她不同,既沒有好身手的丫鬟,又沒有她那些蟲子與藥粉,遇到麻煩想脫身可沒那麼容易。
姜似帶著阿蠻趕往宜寧侯老夫人聽戲之處,遙遙看見姜依就坐在宜寧候老夫人身側,這才鬆了口氣,立在原處緩了緩神。
到這時,她才發現手心全是濕漉漉的汗水。
姜似抬手理了理微亂的鬢髮,放緩腳步往戲臺的方向走去。
陪著宜寧侯老夫人看戲的人很多,姜似沒有往前湊,揀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來。
姜依卻早早發現姜似過來了,目光投過來,帶著詢問。
發現長姐安好,姜似頗覺慶倖,衝姜依微笑示意無事。
姜依回之一笑,恰好宜寧侯老夫人說了些什麼,她便收回了視線。
就在姐妹二人無聲交流時,大太太尤氏悄悄掃向姜似的目光頗為複雜。
怎麼回事,莫非蘇清雪把事情搞砸了?
突然間一陣騷動傳來,有人邊哭邊喊道:“不好了,二公子出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08章 溺水
騷動聲越來越大,很快驚動了宜寧侯老夫人。
“怎麼回事?”宜寧侯老夫人側頭問不遠處的大太太尤氏。
尤氏聽到那些哭喊早已變了臉色,起身對奔來的婢女厲聲斥道:“老夫人大喜的日子還有沒有規矩了?有什麼事好好說清楚!”
跑來的婢女花容失色,說話都結巴了:“大太太,二公子他──”
“二公子到底怎麼了?”若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尤氏恨不得狠狠抽這丫鬟幾巴掌。
尤氏是個得意人,生了侯府嫡長孫與嫡長孫女,一雙兒女俱是出眾的,偏偏次子蘇清意自小癡傻,成了尤氏的一塊心病。
此刻見丫鬟慌裡慌張的模樣,尤氏一顆心揪了起來,唯恐次子又惹了什麼禍讓她難做,要知道前不久次子剛剛闖了禍──
無數道視線落在丫鬟身上,丫鬟淚流滿面喊道:“大太太,二公子溺水了!”
尤氏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陣眩暈,厲聲道:“二公子有沒有事?”
丫鬟跪在地上,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尤氏一顆心涼了半截,抬腳便往掬霞湖的方向跑。
身為管家之人,尤氏很清楚侯府能讓人溺水之處就是掬霞湖。
宜寧侯老夫人顫巍巍站了起來,因為起得急險些栽倒。
“外祖母!”姜依忙把宜寧侯老夫人扶住。
宜寧侯老夫人抬起手,聲音蒼涼:“依兒,扶我過去。”
聽戲的眾人忙隨著宜寧侯老夫人同去。
眨眼間熱熱鬧鬧的戲臺子無人再出聲,只剩喧鬧過後的冷清。
角落裡,阿蠻嘴唇發白,用力拉了拉姜似衣袖:“姑、姑娘,咱們是不是有麻煩了?”
姜似面色雖蒼白,語氣依然保持著鎮定:“我們也過去吧,是麻煩躲不過,該來總會來的。”
二表弟蘇清意居然溺水了!
前世,蘇清意也是這一年去世的,但不是外祖母大壽的時候,而是晚了數日。
當時她已是安國公府的媳婦,喪信傳到她那裡,說二表弟是病故的,至於什麼病並沒有提。
而今,蘇清意卻溺水而亡──
姜似想到其中區別,心中陣陣寒氣往上竄。
回到戲臺子這裡冷靜下來,她早已想明白蘇清意在掬霞湖附近攔住她若是被人發現會有什麼後果。
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糾纏之下被人撞見,說不定就要把她與蘇清意湊成一對,到時候她就算寧死不從也要惹一身騷。
前世的此時她已經為人婦,並沒有發生這個插曲。
那麼蘇清意溺水是因為今生有前世無的這個插曲,還是說他前世的病故另有緣由?
而不論如何,有一點姜似很清楚:蘇清意前世與今生的死亡時間是不同的!
姜似越想,臉色越難看。
才經歷了永昌伯夫婦的死亡,她對重生後的一些改變開始懂得了畏懼。
思緒紛亂間,姜似腳下一軟打了個趔趄。
一隻手穩穩把她扶住:“姑娘,小心!”
姜似點點頭,加快了步伐,很快就追上了宜寧侯老夫人等人,默默走在姜依一旁。
遠遠見到了明媚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掬霞湖。
掬霞湖畔圍滿了人,喧嘩聲夾雜著哭喊聲,與先前府上的熱鬧喜慶比起來,仿佛成了另一個世界。
跑在最前面的尤氏一眼就瞧見了躺在地上的次子。
蘇清意一動不動躺著,身邊有一名婆子不停按著他的腹部,隨著婆子的按壓,水順著他嘴角流出來,可他卻毫無反應。
“意兒!”尤氏發出撕心裂肺一聲喊,撲了過去。
蘇清意雙目緊閉,一張本就肥胖的臉幾乎擠在一起,看起來有些猙獰。
“意兒,你醒醒呀,別嚇娘!”尤氏搖晃著蘇清意的身子,手摸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一片冰冷。
“大太太,二公子已經……去了……”
尤氏大慟,抱著蘇清意屍身不放手。
儘管她很多時候都會嫌棄次子是個癡兒,可再怎麼樣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如今養到十四歲落得這樣的結局,豈有不傷心的道理。
尤氏的哭聲一聲聲傳入眾人耳中,眾人皆小聲啜泣起來。
宜寧侯老夫人抓著姜依胳膊的手不停發抖,幾乎站立不住。
好好的喜事變喪事,巨大的情緒落差使她很難控制住情緒。
消息很快傳到了男客那邊,沒用多久老宜寧侯與蘇大老爺便紛紛趕來。
“這是怎麼回事?”蘇大老爺鐵青著臉問。
尤氏聲音已經啞了:“老爺,意兒沒了我的意兒沒了──”
她開始後悔,為何次子活著時嫌棄他是個癡兒,怕給她丟臉連老夫人壽辰都沒讓他露面。
今日次子若是與長子一起,說不定就沒有這場禍事了。
蘇大老爺看著已經沒了氣息的次子,雖然難過卻遠不如尤氏悲痛,因此理智尚在。
“意兒雖然心智不足,平時卻不會靠近水邊,再者說,伺候意兒的丫鬟呢?”
蘇大老爺這麼一問,一名婢女撲通跪下:“婢子陪二公子在院子裡踢毽子,二公子說渴了,婢子進去端水,誰知道轉頭二公子就不見了。婢子到處找,然後……然後就發現有人浮在掬霞湖裡,仔細一看正是二公子……”
婢女越說越慌,連連磕頭:“婢子該死,老爺太太饒命啊!”
“賤人,你住口!”尤氏衝過來抽了婢女一個耳光,臉色越發難看,而後緩緩轉頭,與面色煞白的蘇清雪對視。
蘇清驚恐睜大了眼睛,用力搖頭。
不關她的事,是嫡母讓她把二哥哄到朝陽亭那裡,然後等著姜似路過時攛掇二哥跑出去纏著姜似的。
蘇清雪竭力用眼神表達著無辜。
尤氏漸漸冷靜下來,心中明白庶女絕無害次子的膽子,猛然想到了懷疑對象。
次子會不會是糾纏姜似時遭到的意外?
思及此處,尤氏揚聲對眾人道:“二公子不可能無緣無故落水,你們誰若是發現了什麼異常定重重有賞!誰若是知情不報被我得知,全家人都打發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不多時一個小丫鬟怯怯道:“婢子先前從不遠處的小路上路過,隱隱約約聽見二公子在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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