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當了一回恩人
女子看起來與姜似差不多的年紀,一身粗布衣裳掩不住白皙的肌膚,巴掌大的鵝蛋臉雖然稱不上美麗,可年輕就是最好的資本,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個可人的小姑娘。
此時這個可人的小姑娘白皙的臉蛋上巴掌印又紅又腫,看起來就更加惹人憐惜了。
姜依是個心善的,被少女抱著一哭求,眼中立刻浮現出幾分不忍。
姜似面無表情盯著地上的少女,心中生出塵埃落定的慶倖。
她慶倖苦苦尋覓的那個線索竟然就在她眼前出現了,這個少女應該就是長姐前世提到不該救的那個人!
那麼,長姐應該很快就會答應少女的請求。
這一刻,姜似有些遲疑。
阻止長姐救少女固然不難,可是前世長姐落入那樣的絕境,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得而知,長姐提到不該救的那個人起了什麼作用亦不得而知。
她現在把少女驅離長姐身邊,如果又有另外的人以更讓人想不到的方式接近長姐呢?
有心算無心,完全讓人防不勝防。
這樣的話,不阻止少女被長姐救下似乎更好一些,至少有個明確盯防的目標。此後無論是少女出於個人目的陷害長姐還是背後有指使之人,都有跡可循。
“給我起來!”大漢如拎小雞般去抓少女。
少女驚慌往姜依身後躲。
大漢人高馬大,一臉橫肉,姜依見了亦有些慌。
朱子玉伸手攔住大漢:“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要嚇到內子。”
大漢眼珠亂轉打量著朱子玉,冷笑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這小娘們的哥哥可是欠了我二十兩銀子呢,親口說把他妹子拿來抵債了。”
說到這,大漢把少女一把揪出來,推搡著任人觀看:“大傢伙兒瞧瞧,就這小丫頭的姿色,二十兩銀子我能買三個,同意拿她抵債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少女流著淚拼命掙扎:“你放開我,我哥哥欠你錢你找他去,他憑什麼拿我抵債?”
大漢又是一巴掌打過去:“小娘們,你要怪就怪自己命苦,誰讓你老子娘都沒了呢。你哥哥拿你抵債,以後你就是我們花船上的人,再想跑就把你丟到河裡去喂魚!”
“我不要,我死也不上花船。夫人,求您救救我吧……”
姜依咬著唇很是猶豫。
換做平時遇到這樣可憐的女孩子她毫不猶豫就會出手相助,可是今日四妹因為驚馬報了官,已經給朱府帶來不小的麻煩……
可少女一聲聲絕望的請求到底讓姜依狠不下心來視而不見,她下意識看向朱子玉。
而這時,姜似同樣悄然觀察著朱子玉的表情。
先是馬車失控,再是少女求救,前者她已經可以肯定是人為,至於後者的出現究竟與朱子玉有沒有關聯,還需要再看。
朱子玉安慰握了握姜依的手,柔聲道:“你做主就好。”
姜似眉梢微揚,心底一聲冷笑。
朱子玉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處處尊重長姐的意見,實際上是拿准了長姐心軟的性子。
也就是說,朱子玉不阻止就意味著對少女被長姐救下樂見其成。
不過──姜似輕瞥朱子玉一眼,決定再確認一番。
“既然這樣,那──”
“等等。”姜似直截了當打斷了姜依的話。
姜依不解看著妹妹,朱子玉同樣把目光投來。
姜似上前一步,站到大漢面前。
大漢先是一愣,而後不懷好意一笑:“怎麼,小娘子想替她出頭---”
“少廢話,這些夠了麼?”姜似把幾粒金珠遞過去。
見大漢一時怔住,姜似不耐煩問:“莫非這些還抵不了二十兩銀子?你可不要哄我,我伯父在衙門裡做官,最見不得坑蒙拐騙之徒。”
大漢眼珠亂轉,下意識掃向朱子玉。
他本來做得不甚明顯,奈何姜似盯的就是這個,自然立時發現了。
姜似當即皺眉:“是不夠,還是不要,你吱一聲。”
“夠了……”大漢強忍著為難道。
“那是不要?”姜似眼波流轉瞥了少女一眼,似笑非笑問,“莫非留著人將來爭花魁娘子麼?”
大周京城三年一度的花魁評選是不亞於春闈的盛事,舉辦之地就在金水河畔,到那時就連垂髫小童都會折一枝花投給盛裝打扮的美嬌娥們湊趣。
姜似這麼一說,看熱鬧的人不由會心一笑。
落難的少女頂多算得上清秀,給大戶人家的太太姑娘當丫鬟都不算出挑,若說去爭什麼花魁那就太可笑了。
大漢顯然明白這一點,被姜似這麼一問,又向朱子玉瞄去。
姜似揚眉:“你這人好生奇怪,答不答應給個痛快話就好,總看我姐夫做什麼?莫非你還負責給這位姑娘找個好歸宿不成?”
朱子玉聽了心頭一跳,有心辯駁一番又怕越描越黑,只得閉了嘴,暗暗給姜依使了個眼色。
到這時他才發現印象中有些孤高的小姨子難纏程度不斷刷新著他的認知。
“四妹,我這裡有錢……”
“大姐,這又不是爭著請客付帳。”姜似一句話堵住了姜依的打算,不悅看著大漢,“我再問一句要不要,不要的話那你快些把人帶走吧,本來就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
“要,要!”大漢硬著頭皮接過金珠,與同伴轉身便走。
“你還有東西忘了給我吧?這姑娘的哥哥寫給你們的賣身契呢?”
大漢額頭冒汗把一張契紙塞給姜似,快步離去。
姜似把契紙往少女手中一塞,唇角微揚:“大姐,咱們走吧。”
接下來,少女該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要當牛做馬伺候恩人了吧。
只不過這一次是她出的錢,少女後面的戲該怎麼演呢?
姜似想到這裡,竟有些期待少女的表現了。
而少女果然遲疑起來,看看姜依又看看姜似,最終快步走到姜似面前跪下,把契紙雙手奉上:“姑娘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以後願意當牛做馬伺候姑娘……”
“當牛做馬啊……”姜似微微一笑,“可我家不缺牛馬呢。再者說,牛馬的事你也做不了,就別說空話了。”
少女一懵。
這和她想像中的大家閨秀有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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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收留
姜似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平靜深沉,給人性情難測的感覺。
少女有些慌,泣道:“姑娘若是不要我,我就無處可去了,最終還是被我那爛賭鬼的哥哥賣入青樓一條絕路……”
姜似歎了口氣。
所以說好人做不得,不但要你破財,還要你負責。
“所以需要我找剛才離去的人把金珠要回來嗎?”靜靜聽少女哭訴了一會兒,姜似面無表情問道。
少女哭聲一滯,因為太急竟打了一個嗝兒,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她已經可以確定了,眼前這個大家閨秀絕對和別的大家閨秀不一樣!
見把少女堵得啞口無言,姜似氣順了一些。
雖然已經作出了暫不改變原本軌跡的決定,可看著陷害長姐的人演戲還是太膈應了。
姜依忍不住提醒道:“四妹,少說兩句。”
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女孩子言語太鋒利可不是什麼好事,傳揚開來對四妹名聲不利。
姜似明白姜依的擔憂,心中不以為然。
如果為了一個好名聲忍氣吞聲甚至委曲求全,這樣的好名聲不要也罷。
少女一掉頭,又衝姜依跪下了:“求夫人收留我吧,我什麼都會幹,只要給我一個容身的地方,有口飯吃就行……”
眼瞅著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紛雜的議論聲傳入耳中,姜依頗為尷尬,遲疑片刻下了決心:“四妹,你若是不方便,就讓這位姑娘跟著我吧,看她這樣子若是回去是沒有活路的……”
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姑娘,能被兄長賣第一次就能賣第二次,收留這個小姑娘算是救人救到底了。
姜似心中歎了口氣。
果然如此,哪怕是她出手買下這個少女,在無人阻止之下,少女最終還是留在了大姐身邊。
少女一聽喜出望外,砰砰給姜依磕了幾個頭:“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姜依忙把少女拉起來:“不必如此,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婢子小名晴兒,夫人若是覺得不好,請給婢子賜一個新名字。”少女是個機靈的,很快改了自稱。
姜依笑笑:“雨後初晴,是個好名字,就不必改了,以後還是叫你晴兒吧。”
不願久留任人圍觀,姜依示意阿珠領著晴兒上了跟在後邊的馬車。
“依娘,你們也上車吧。”見姜依視線還停留在後邊馬車上,朱子玉笑笑,“一個小丫頭而已,若是合你眼緣就留在咱們院子裡,若是不喜歡,隨便打發到一個地方當差就好,不必往心裡去。”
朱子玉的體貼令姜依柔柔一笑:“別的地方人手都是安排好的,罷了,還是讓她留在院子裡當個掃灑丫鬟吧。”
一句話決定了晴兒的去處,也讓姜似越發肯定晴兒就是前世長姐提到的那個人沒錯。
等上了馬車,姜似眉頭緊皺的樣子引起了姜依的注意:“四妹,你不高興大姐收留晴兒?”
姜似抬眸與姜依對視,依然沒開口。
姜依歎口氣把姜似攬過來,勸道:“四妹,你替晴兒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本來是人人稱道的善舉,之後何必那般強硬呢?咱們這樣的人家不缺一口吃的,晴兒回家卻是死路一條,這樣一來你的好心落在別人眼裡也成了不對了……”
姜似皺眉打斷姜依的話:“大姐,別人的看法有這麼重要麼?”
姜依一怔,心中浮現一個念頭:別人的看法難道不重要麼?
這就是姐妹二人的差別了,哪怕沒有經歷過重生,姜似也不是個老實性子,前世的她甚至更一意孤行一些,而姜依從來都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處處循規蹈矩。
“大姐,還記得在白雲寺裡我和你說過的話麼?”
提到白雲寺,姜依臉色不由一白,顯然那個地方對她來說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想必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去了。
“大姐,我不是和你說我夢到你救了一條蛇嘛,那條蛇卻反過來咬了你一口……”
姜依心頭一跳:“你是說——”
“事情未免太巧了,我才做了這個夢晴兒就出現了,我覺得這個夢一定是預警!”
姜依有些難以置信,喃喃道:“可是救下晴兒的是四妹……”
姜似差點氣笑了,無奈道:“大姐,我要是不出面,救下晴兒的會是誰?
姜依被問得啞口無言。
若沒有四妹橫插一杠,她定然會選擇救人的。
“大姐,你不妨暗暗盯著這個晴兒,多加留意她的言行,尤其注意不要被她算計了去。”擔心姜依不以為然,姜似強調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大姐,你要是出了事,最可憐的是嫣嫣。”
姜依點點頭:“四妹別擔心了,大姐會留意的。”
儘管一個新來的灑掃丫鬟怎麼算計到她很難想像,可既然四妹做了這麼古怪的夢,為了嫣嫣她是該留意一下。
姜似當然不會因為姜依的點頭而有所放鬆,心中已另有計較。
姜依心事重重,想到妹妹報官的事就愁眉不展。
“等等,這是去哪兒?”車外傳來朱子玉吃驚的聲音。
老秦回道:“姑娘說了回伯府。”
朱子玉勒住韁繩,揚聲道:“停下!”
馬車慢慢悠悠從朱子玉身邊路過,緊跟著老秦一鞭子落下,拉車的馬揚蹄跑了起來,馬車眨眼就絕塵而去,留下朱子玉被激起的塵土嗆得一陣咳嗽。
馬車突然的加速令姜依嚇了一跳,扶著車壁探頭往外望去,見朱子玉被甩在了後邊,急道:“四妹,怎麼回事兒?”
姜似笑吟吟勸慰姜依:“大姐別急,咱們先回伯府把今日發生的事對父親說道說道。”
姜依沒想到姜似來真的,神情帶了急切:“四妹,這是朱府的事,回到府中我與你姐夫會好好調查的,何必鬧到伯府去讓父親擔心呢?”
姜似不為所動:“大姐坐穩了吧。”
“四妹——”
不管姜依如何焦急,馬車在老秦的驅趕下很快就來到了東平伯府大門前。
姜依是個軟性子,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姜似往內走。
姜似才踏進伯府大門,就驟然覺出幾分不尋常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72章 失蹤
門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下人匆匆的步伐與凝重的表情,都讓姜似意識到府中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
姜似乾脆攔住一個下人問道:“府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下人下意識看了一眼姜依。
姜似臉一沉:“怎麼?”
下人小心翼翼道:“二太太失蹤了!”
姜似著實吃了一驚:“到底怎麼回事兒?”
事情顯然已經傳遍了伯府上下,下人忙把知道的情況一股腦說了出來:“今日二太太去白雲寺上香,沒想到半路上衝出來兩個蒙面人把趕車的老張踹下馬車,駕著馬車跑了……”
“天!”姜依吃驚掩住了口,有種心驚肉跳的慌張。
今日是怎麼了,她與四妹遭遇一連串意外,就連二嬸也出了事……
姜似聽了心頭一跳,驟然生出一種難言的後怕:倘若今日她坐著伯府馬車去白雲寺,又會如何?
姜似不認為自己多心了,重生以來步步險惡,任何一樁意外在她看來都有可能是人為。
只要一想今日她若坐了伯府馬車,那麼現在失蹤的就是她了,姜似對二太太肖氏的失蹤就沒了欣喜,只剩下沉重。
這件事不能馬虎放過。
“現在二嬸回來了麼?”
下人道:“沒有啊,三位老爺都出去尋人了,現在只有大老爺回來了。”
“四妹——”姜依面色蒼白喊了一聲,不安道,“我還是先回去吧,家裡這麼亂,不能再給父親添麻煩……”
眼看朱子玉已經追到伯府大門口,姜似果斷抓住姜依的手:“大姐此言差矣,正是因為事情都趕在了一起才太過蹊蹺,今日的事非要稟明父親不可。”
“大姑爺,您也來了。”門人見到姜依已經很奇怪,再看到朱子玉匆匆下馬往內走就更吃驚了。
朱子玉對門人匆忙點了點頭,快步追過來:“依娘,等一等。”
見長姐停下來,姜似不可能硬拖著人走,乾脆等在原地,等朱子玉過來冷笑一聲:“姐夫才答應過的話,莫非不算數了?”
伯府下人異樣的眼神令朱子玉頗為尷尬,強笑道:“自然是作數的……”
“那就好,咱們一道去見父親吧。”姜似拽著姜依往慈心堂而去。
姜似早已想明白,對朱子玉這樣處處表現上佳的人,她若走溫婉內斂的大家閨秀路子是行不通的,只有扯下面子才會佔據上風。
姜似預料不錯,此刻姜安誠正在慈心堂裡,見她進來一臉驚喜:“似兒,你可算回來了,你二哥呢?”
目光一掃看到姜依,姜安誠吃了一驚:“依兒也來了。”
姜依與朱子玉忙給姜安誠與馮老夫人見禮。
面對朱子玉,馮老夫人陰沉的臉色有所緩和:“阿福,給大姑爺、大姑奶奶上茶。”
姜安誠顧不得這些客套,問姜似:“你二哥沒與你們一起?”
“二哥去找我了?”
姜安誠頷首:“你二嬸被人劫走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放心不下,就讓你二哥去尋你了。”
“可能與二哥走岔了。”
這時阿福奉上茶水,馮老夫人納悶問道:“依兒,你與姑爺今日怎麼一道來了?”
姜依與朱子玉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因為有件事情要向祖母與父親稟報。”姜似可不覺得有什麼難開口的,一股腦把今日的遭遇倒出來,最後冷著臉道,“朱家有人要害大姐,我放心不下,就把大姐帶回來了,好請祖母與父親替大姐做主。”
馮老夫人聽得連連皺眉。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驚馬的事本該回到朱府好好查探,最多是後宅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關起門來解決了就是,四丫頭把人帶到伯府來不是添亂麼,總不能讓伯府插手朱府的家務事。
姜安誠卻一拍桌子:“似兒,你做得好!”
姜似微微一笑:“女兒還報了官。”
“正該如此(胡鬧)!”姜安誠與馮老夫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二人截然相反的態度讓氣氛更尷尬了。
馮老夫人的態度不出姜似所料,她眸光輕轉,詫異看向馮老夫人:“祖母覺得孫女做錯了?”
馮老夫人著實憤怒了,面上強壓著怒火:“清清白白的人家,哪有動輒報官的道理,不是惹人笑話嘛!”
姜似冷笑:“車夫用長針刺入馬屁股來害主子,這也算清清白白的人家?”
馮老夫人不以為然。
深宅大院,哪一家沒有點見不得人的齷齪事,要是都報官那衙門的人恐怕連吃飯的空都沒了。
“此事朱府的長輩們會替你大姐做主,你這樣冒冒失失豈不是讓你大姐以後為難?”
朱子玉神色微鬆。
妻子的祖母還算是個明白人,至少沒有一味護犢子。
馮老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顯然認為姜依已經是朱家的人,伯府不該插手朱府的事。
姜似心中悲涼,乾脆來了一記重拳:“祖母,我不認為這只是朱府的事,相反,這事咱們伯府必須要重視。”
馮老夫人皺眉聽姜似往下說。
姜似睨了朱子玉一眼,不急不緩道:“今日朱家車夫能害大姐性命,他日誰能保證別人不會使出更無恥的手段?別的不說,若是有人誣陷大姐名節,咱們伯府如何抬得起頭來?”
朱子玉臉色驟變:“四妹,你這話過分了——”
姜似反唇相譏:“不及姐夫家能指使得動車夫的人做得過分。”
馮老夫人一時沉默了。
倘若真的發生這種事,伯府在京城就沒法見人了,這可就不只是朱府的事了。
見馮老夫人神色動搖,姜似心中冷笑:果然只有扯上伯府利益才能使祖母重視起來。
姜安誠狠狠剜了朱子玉一眼,抬腳便走:“跟我去朱家!”
“父親——”姜依左右為難。
姜安誠早已大步走了出去。
一轉眼慈心堂恢復了安靜,馮老夫人揉了揉眉心。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肖氏還不知道在哪呢!
而此時,肖氏倉惶打量著所處環境,有種要崩潰的感覺。
誰能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好端端坐著馬車嗑著瓜子去上香,怎麼一眨眼就在這種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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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劫錯了
肖氏身處在一個低矮狹小的屋子裡,房頂的橫樑能看到大片大片被蟲蛀的朽木,牆上一個高窗哪怕踮著腳也看不到外面。
腳下是枯黃的稻草,牆根堆著高高的木柴,一股淡淡的黴味飄蕩在鼻端。
肖氏盯著那堆柴看了許久,才恍悟:這居然是一間柴房!
是誰把她擄來關到了柴房裡?
劫財嗎?若是如此,怎麼無人來找她談話?肖氏有自信,無論對方要多少,只要伯府拿得出來定然會給的,她畢竟是三個兒女的母親,婆母再計較也不會置之不理。
要是劫色……肖氏驚恐摸了一下臉頰。
她如今還不到四十歲,素來保養得當,細想之下竟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這個想法讓肖氏不由慌了。
她要真被劫了色,哪怕對方不要她的命,伯府也容不下她了。
“有人嗎?有人嗎?”肖氏衝到門口,用力拍打著木門。
離此不遠的廳堂裡,崔逸掄起拐杖往兩個年輕人身上砸,邊砸邊吼道:“你們兩個是智障嗎?叫你們把東平伯府四姑娘給爺弄來,你們居然把她嬸子給弄來了!你們這麼能耐,怎麼不把她爹弄來呢?”
兩個年輕人連躲都不敢躲,任由拐杖砸在身上,連連討饒道:“公子饒命啊,小的們一直盯著東平伯府,明明打聽到姜四姑娘今日要去白雲寺上香的,誰知道劫來的馬車裡就換成一位大嬸了……”
一聽這個,崔逸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手上力氣更大了些:“誰知道?你們不知道難道我知道?你們兩個蠢材就不知道撩起簾子瞧瞧嗎?”
兩個年輕人委屈得不行。
幹劫道的活計他們又不熟練,更不是那些靠一身功夫混飯吃的,他們就只是普通家丁而已啊,劫了人一門心思想著趕緊跑還來不及,誰還顧得上掀起簾子確認一下啊。
崔逸打累了,把拐杖一扔,手扶著椅子扶手直喘大氣。
他也很委屈,自從金水河上惹了一身騷,腿到現在還沒好呢,去哪裡都要坐在椅子上讓人抬著。
更過分的是父親連崔成、崔功兩個護衛都給叫回去了,害得他只能用這麼兩個蠢貨。母親避暑回來後聽聞他的事沒有多說,看樣子也是不打算替他出頭了。
崔逸長這麼大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心裡憋了一股邪火要給姜湛好看,偏偏姜湛混進了金吾衛,眼下他行動不便不好收拾人,於是盯上了姜似。
姜湛不是最疼他妹妹嘛,那就給他寶貝妹妹一個深刻的教訓,讓那小子哭都沒地方哭去。
把矛頭調轉向姜似,崔逸越想越覺得是個好主意。
對付一個小姑娘可比對付一個愣頭青容易多了,至於效果,絕對比直接把姜湛湊一頓還要好。
崔逸甚至已經能想像姜湛得知妹妹失蹤後悲痛欲絕的樣子,萬萬沒想到兩個蠢材居然劫錯了人!
“公子,現在該怎麼辦?”其中一個年輕人小心翼翼問。
“怎麼辦?你還有臉問我怎麼辦!”崔逸又想拿拐杖打人了。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姜四姑娘劫來戲弄一番就放人,這樣的話姜四姑娘名聲受損,足夠給姜湛一個沉重的打擊。
劫色當然不會,他還不屑於幹這麼沒品的事,至於殺人那就更不會了,殺人之後麻煩太多了,萬一又惹上甄世成那個老瘋狗可怎麼辦?
在崔逸想來,把姜似悄悄放回去,東平伯府連聲張都不敢聲張,他出了一口氣還能全身而退,簡直再完美不過。
而現在,這個完美的計畫成了天大的笑話。
“要不然就像處置那位大嬸的丫鬟一樣,把人給賣了?”另一位年輕人膽戰心驚提議道。
今日肖氏出門可謂輕車簡從,除了車夫只帶了一位貼身大丫鬟紅月,隨她一起坐在馬車裡。
馬車被劫後肖氏與紅月一同被擄到此處,因為劇烈的顛簸與恐懼肖氏昏了過去,兩名家丁從紅月口中問到肖氏的身份,知道劫錯了,一合計就把紅月給賣了,至於肖氏則不敢妄動。
就算劫錯了人,這也是東平伯府的人,到底如何處置就要主子做主了。
崔逸抬手打了年輕人一巴掌,氣道:“你當那位大嬸是十幾歲的黃花大姑娘呢,哪家花船會要啊?哪家吃飽了撐的會要!”
冷靜了片刻,崔逸歎口氣:“趕緊把人給我放了,別讓她看到你們的臉。”
兩名年輕人立刻拍著胸脯保證:“公子您放心,小的們一直蒙著臉呢,那個丫鬟從頭至尾都不知道小的們長什麼樣,那個大嬸就更不知道了。”
“離這裡遠一點再放人。”覺得兩個下人太蠢,崔逸不放心叮囑一句。
此時,出去找人的姜二老爺等人陸續回來了,慈心堂裡氣氛沉沉。
“沒找到?”馮老夫人沉聲問。
姜二老爺一言不發,臉色仿佛醞釀了許久的暴風雨,低沉得可怕。
姜三老爺開口道:“只在離金水河不遠的路邊發現了被棄的馬車……”
馮老夫人眼皮一跳。
金水河?
一提起這三個字,京城人誰不知道那是最負盛名的風月場所,伯府馬車出現在那裡是什麼意思?難道說肖氏——
這個念頭一起,連馮老夫人自己都覺得荒謬。
對方除非有病才把一個半老徐娘賣到那裡去吧。
“這個事情我覺得有蹊蹺。”姜二老爺抹了一把臉,終於開口了。
他在官場上當然不能避免會得罪人,但這屬於政見不合或站隊問題,為了這個在朝廷上鬥得你死我活不奇怪,誰會劫政敵的妻子啊,這不是神經病嘛。
“老夫人,老爺——”一個婆子慌不擇路衝進來。
“怎麼了?”主子們齊聲問。
婆子大喘著氣:“二太太、二太太回來了!”
姜二老爺騰地站起來,大步就往外走。
馮老夫人皺著眉沉吟一瞬,緩緩坐了回去。
肖氏站在伯府門口,有種身處夢中的感覺。
到底怎麼回事,那些人既沒劫財也沒劫色,就這麼把她給放回來了?
肖氏頭腦昏沉往內走,迎面撞上了姜二老爺,陡然打了一個激靈清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74章 朱家
姜二老爺目光深沉看了肖氏一眼,沉聲道:“進屋再說。”
肖氏跟在姜二老爺身後進了慈心堂,便見馮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上,正面無表情看過來。
肖氏渾身冰涼,木然向馮老夫人見禮。
“坐吧。”馮老夫人指指一旁的座位。
堂屋裡還站著姜俏這些小輩,此刻皆大氣不敢出。
姜二老爺皺眉道:“你們都出去。”
姜俏幾人悄然無聲行了禮退出去。
上午下了一場雨,因為伯府突發的這場變故,掃灑丫鬟無心做事,院中的香椿樹葉子落了一地,踩上去像是踩在地毯上。
姜俏幾人走出慈心堂院門,不約而同回頭張望。
五姑娘姜儷忍不住道:“母親沒事吧?”
姜俏淡淡道:“大人們的事咱們就不要多打聽了,走吧。”
對這位二嬸她一貫親近不起來,所以對方是好是壞並不關心。
“母親被劫持了,現在又突然回來,總覺得——”後面的話姜儷沒有說出來,心中卻十分忐忑。
她從小殫精竭慮討好嫡母,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體面,再過兩年想來嫡母願意費些心思為她謀一樁好親事,嫡母現在要是出了事豈不是多年的做小伏低都白費了?
這麼一想,姜儷就有吐血的衝動。
六姑娘姜佩安安靜靜,一個字都沒有說。
“這個事,大哥與三弟還不知道呢。”姜儷嘀咕著。
大公子姜源經歷了秋闈與新科解元甄珩的雙重打擊現在還沒恢復過來,整日躲在屋裡不見人,三公子姜滄是個不靠譜的,一早出去上學,家裡當然不會專門派人去學堂告知他此事,畢竟告訴了只能添亂。
姜俏看了姜儷一眼,默默離去。
“五姐,咱們也回房吧。”
姜儷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慈心堂,懷著滿腔不甘悻悻走了。
慈心堂裡,馮老夫人一言不發,端著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喝著,使得氣氛越發低沉。
姜二老爺仔細打量著肖氏,皺眉問道:“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肖氏聽著這話,心中一涼。
原想著夫妻和睦相處多年,對方對她即便沒有了剛成親時的濃情蜜意,至少感情是有的,可是如今這個男人眼中不見一絲關切,只有探究。
這個發現讓肖氏驟然覺得比被人莫名劫走還要委屈。
沉默了好一會兒,肖氏紅著眼圈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端端坐在馬車裡突然就聽外面一聲響,緊接著馬車快速跑了起來,紅月往外一看才知道車夫被人踹下去了,趕車的是兩個遮著臉的人……”
肖氏回憶著那番恐怖經歷,渾身忍不住發抖:“等我醒來就發現被關在了柴房裡,喊了許久門突然開了,兩個遮著臉的人再次出現,警告我不許出聲會把我送回來。後來我被推下馬車,才發現就站在離榆錢胡同不遠的一條暗巷口,對方馬車很快不見了蹤影……”
姜二老爺聽得眉頭緊鎖:“這麼說,對方沒為難你?”
肖氏忙點頭。
別說對方真的沒有為難她,就算為難了她也不能承認啊,那樣她就沒法做人了。
“你沒事就好。”考慮到姜三老爺夫婦在場,姜二老爺勉強笑笑。
妻子既然回來了,他除了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總不能大張旗鼓去追查擄走妻子的人,那樣的話他就成了同僚眼中的笑話了。
可是伯府馬車被棄在金水河附近到底成了紮在姜二老爺心頭的一根刺,讓他看著肖氏無法生出半點關心,只剩下膈應。
妻子究竟有沒有失了清白,誰知道呢?
“紅月呢?”馮老夫人突然開口問。
肖氏一愣,隨即面色微變,這才想起紅月來。
“我醒了後就再也沒見過紅月……”
“這麼說,對方把你送了回來,留下了紅月?”馮老夫人只覺這事透著古怪,轉頭問姜二老爺,“老二,你怎麼看?”
姜二老爺搖頭:“難說,總不能這場禍事是紅月引來的吧?”
一個鮮少離開主母身邊的丫鬟若能引來這場禍事那才是稀奇了。
“你們說,此事與朱家馬車失控有沒有關聯?”馮老夫人把姜似今日的遭遇簡單說了一下。
姜二老爺一怔:“母親的意思是?”
馮老夫人快速轉動著佛珠:“我總覺得事情趕在一起,未免太湊巧了。”
姜二老爺閉了閉眼,複又睜開,眼中閃著寒芒:“母親說得不錯,伯府馬車被劫,朱府馬車失控,兩者的交集就是似兒,她或許就是其中關鍵!母親,似兒人呢?”
馮老夫人臉上浮現出幾分古怪:“你大哥帶著她去朱府討說法了。”
姜二老爺一滯。
居然還理直氣壯去討說法,難道懷疑錯了方向?
馮老夫人又補充一句:“四丫頭還去報了官……”
姜二老爺立刻跳了起來:“伯府馬車被劫的事絕不能與朱家的事扯到一起!”
那丫頭是瘋了嗎,這種事居然要鬧到報官?
想到甄世成那張波瀾不驚的老臉,姜二老爺就開始腦仁疼。
馮老夫人重重點頭:“這事確實不能再提,交代人吩咐下去,誰若提起二太太被劫的事全家立刻發賣了。”
此刻的朱府比東平伯府還要熱鬧。
朱夫人是個最重規矩的人,平日裡一絲一毫都讓人挑不出錯處,萬萬沒想到今日竟然要應付一堆不請自來的官差。
此刻大大咧咧在廳中坐著喝茶的年輕人正是鬱謹。
與心情極差的朱夫人不同,面上一派高冷的鬱七皇子此刻心情卻是飛揚的。
阿似居然把朱家給告了,這豈不是說明不用等多久就能見到她?
阿似這麼會製造碰面的機會,還真令他有些害羞。
不知想到什麼,鬱謹眼底浮現出濃濃笑意。
朱夫人看在眼裡這個氣啊,都說才從南邊回來的七皇子是個沒規矩的,萬萬沒想到他不只沒規矩,還沒人品,來朱府辦案居然如此幸災樂禍。
不錯,經過金水河一案禮部侍郎幾家鬧出的烏龍,百官勳貴再也不敢掉以輕心,趕緊把時不時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的燕王給認准了,眼下無人不知燕王正跟著甄世成做事呢。
趕又不能趕,罵又不能罵,朱夫人只能生悶氣。
“朱夫人,朱公子怎麼還沒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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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對比
鬱謹的催問讓朱夫人越發惱火。
她怎麼知道兒子為何現在還沒回來,大兒媳去上個香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到現在她都是懵的。
見朱夫人回答不上來,鬱謹倒也不準備為難,有一下沒一下摸著二牛的頭。
朱夫人視線下移,落在緊挨著鬱謹而坐的大狗身上。
半人高的大狗這麼一坐,頗有種令人膽戰心驚的壓迫感。
察覺朱夫人視線,二牛默默扭頭。
好煩,主人把它帶到這裡來幹什麼?既沒有女主人,又沒有肉骨頭。
朱夫人神情瞬間扭曲了一下。
她是眼花了嗎,居然從這隻狗眼中看到了滿滿的嫌棄。
朱夫人對鬱謹的不滿當即更深了一層:就沒見過來查案還帶著狗的!
想她這花廳招待的從來都是講究人,等閒粗鄙的都不會與之打交道,可如今竟讓一條狗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朱夫人就覺陣陣氣悶。
一名青衣丫鬟快步走來:“夫人,老爺回來了。”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中年男子走進屋來,衝鬱謹抱拳道:“讓王爺久等了。”
鬱謹笑笑:“無妨。”
朱少卿看向朱夫人,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夫人開口道:“今日子玉陪著姜氏去白雲寺上香,誰知不久前王爺帶了順天府的官差來,說姜家四姑娘把咱家給告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朱少卿看向鬱謹:“王爺——”
鬱謹揉了揉二牛的腦袋,笑道:“此事還是等苦主到了再細說吧。”
朱少卿嘴角一抽,乾笑道:“王爺還是把情況給下官講講吧,省得下官稀裡糊塗的。”
鬱謹笑著搖頭,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
在沒見到阿似面前他才不會亂說呢,不然到時候配合不好怎麼辦?
至於公平公正,呵呵,不存在的,他是那種幫理不幫親的人嘛?
朱少卿徹底沒了轍。
堂堂王爺不願意開口,他總不能撬開人家的嘴。
廳中氣氛陡然沉默下來,鬱謹渾不在意,繼續給大狗順毛。
看著掉了一地的狗毛,朱夫人幾次欲喊丫鬟來收拾,生生忍下了這種衝動。
終於熬到丫鬟進來稟報朱子玉等人回府了,朱少卿夫婦迫不及待迎了出去。
這個時候鬱謹倒遲疑起來了,悄悄撣了撣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塵,這才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遙遙數人走過來,鬱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面罩寒霜的少女。
嗯,似乎每次見,阿似都是這般苦大仇深的模樣,一個小姑娘哪來這麼多心事呢?
鬱謹心疼了一下下,看到跟在姜似身邊的姜安誠,表情瞬間僵硬。
什麼情況,為什麼阿似的父親也來了?
他,他還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本來鬱謹在姜安誠面前已經成功偽裝成一個家境普通、獨立自強、熱心助人的好少年,隨時都能去東平伯府做客了,現在要是突然暴露身份,萬一未來的岳父大人無法接受怎麼辦?
這麼一想,鬱謹就慌了,冷汗順著額頭滴下來。
朱少卿快步迎上去,雖對姜安誠的出現很意外還是頗能沉住氣,笑道:“親家公也來了。”
姜安誠冷哼一聲:“再不來我女兒說不定就被害死了,不能不來。”
“這話怎麼說?”朱少卿快速瞥了朱子玉一眼,見到的是一張無奈沉重的臉。
“讓你兒子說吧。”姜安誠沒好氣道,對大女婿的不滿上升到極點。
虧長女一直對他說夫妻和睦,沒想到婆家連害人性命的事都能鬧出來,這樣的夫君要來有什麼用?
姜安誠正腹誹著,一眼瞥到了鬱謹,不由一愣。
小余怎麼在這兒?
略一琢磨,姜安誠想明白了:是了,小余在甄老哥手下當差呢,似兒派阿蠻去順天府報了官,小余領著衙役來朱府也是應有之意。
打量一眼小女兒,再打量一眼打心眼裡喜歡的小余,姜安誠忽然覺得這一趟真的來對了。
說不準一對小兒女互相看著順眼,那他就省心了。
姜安誠倒是不擔心小余,以似兒的品貌男方要是看不中那就是眼瞎了,這種瞎子不要也罷。
他擔心的是女兒啊,女兒連新科解元郎都看不中,這樣下去豈不真的要在家裡留一輩子。雖說有女兒一直陪著是福氣,可他怕女兒年紀大了有後悔的那一日。
鬱謹被姜安誠這一眼看得頭皮發麻,好在這時候朱子玉開了口,把事情經過講了一番,最後道:“那根針是怎麼刺入馬屁股的其實難說,本來不該勞煩順天府的……”
“怎麼不該了?”姜安誠冷笑,“姑爺,我聽著你這話多有袒護車夫,莫非依兒的安危在你心裡不及車夫重要?”
朱子玉頭大如鬥,忙道:“岳父大人誤會了,小婿就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至於是誰想害依娘,當然要找出來好生處置。”
鬱謹重重咳嗽一聲:“該不該請官府介入的話現在就沒必要多說了,既然已經報官,那就讓車夫過來接受問話吧。”
姜安誠立刻覺得多日不見的小余又順眼了些,比面無可憎的大女婿強多了,剛要開口與鬱謹打招呼,就見對方衝他眨眨眼。
姜安誠先是一愣,很快會意過來:不能讓朱家的人察覺他與小余熟悉,不然就落下話柄了。
自覺反應極快的姜大老爺衝鬱謹微不可察點點頭,示意他放心。
鬱謹暫且放下一半心來。
嗯,暫時把阿似的父親忽悠過去了,還剩朱少卿要解決。
“王——”朱少卿一開口,就收到了鬱謹遞來的眼色。
少年五官精緻,尤其一雙眸子波光瀲灩,這麼遞來眼色竟與送秋波無異。
朱少卿後面的“爺”字就忘了說,猛然咳嗽起來。
緩過來後,朱少卿突然升起一個念頭:看樣子東平伯是不知道燕王身份的,那他何必說出來呢。就東平伯這種性子,說不了幾句話就會把燕王得罪了,到時候對朱府自然有利。
朱少卿順勢改口:“忘了給親家公介紹,這位是順天府甄大人的屬下,此次前來就是處理此事的。”
姜安誠沒好氣嗯了一聲。
用兩個眼神解決了身份暴露的危機,鬱謹悄悄看了姜似一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76章 獨處
那一眼帶著幾分小心與深藏的濃情蜜意,恰好姜似看過來,二人視線交匯,鬱謹趕忙別開了眼。
他還記得那一日姜似說的那些無情話,以他雖然沒有經驗但超凡的追姑娘的天賦推斷,大概是之前逼狠了,應該緩一緩再說。
鬱謹的回避倒是讓姜似有些稀奇了,她沉默了一瞬,收回視線。
鬱謹輕咳一聲,問:“車夫呢?”
一聲悶響,緊跟著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傳來。
鬱謹皺著眉往前走去,就見一個短打扮的中年男子躺在圍牆邊的地上,額頭癟了一塊,鮮血橫流。
一名家丁嚇得面如土色,語無倫次解釋道:“小的沒,沒拉住……”
鬱謹輕飄飄看了朱少卿等人一眼,面無表情問:“這就是那個車夫?”
很好,本來還需要審問的事,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動手之人就是車夫,而車夫背後必然有主使之人了。
一個小小的少卿府,還真是藏汙納垢。
朱少卿面色沉重點了點頭。
對於府上車夫居然敢暗害主人一事,他同樣很震驚,可很快就想到其中不妥。
一個車夫能與長媳有什麼深仇大恨,何況長媳是個溫婉賢淑的性子,不存在淩辱下人的可能,那麼車夫必然是受人指使的。
在朱少卿看來,敢害主子的人必然要揪出來,可這是關上門說話的事,總不能把家醜揚到官府去,所以車夫的死無疑令他悄悄鬆了口氣。
鬱謹微微垂眸,盯著地上死相極慘的車夫平靜問:“你們這麼多人,就沒一個發現他要尋死?”
下人們紛紛道:“誰能想得到啊,突然就衝出去一頭撞在牆上了……”
“那麼他死前什麼都沒說麼?”
最開始回話的家丁道:“他說了今日的事就是他做的,與別人無關,他婆娘就是因為大奶奶的緣故才死的,他是替婆娘報仇……小的聽著不對勁,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衝出去了,一伸手抓了個空……”
家丁的話使姜依面色陡然一白,似是想到了什麼,渾身顫抖起來。
鬱謹目光轉向朱子玉,準備聽聽他的解釋。
當著阿似的面審問她姐姐定然不討好,反正夫妻一體,朱子玉肯定知道家丁這話的意思。
朱子玉歎息著解釋道:“車夫婆娘原在我們院子裡當差,三年前內子生嫣嫣的時候因為車夫婆娘的懈怠提前動了胎氣。家母震怒,於是罰車夫婆娘去了洗衣房,沒想到有一次車夫婆娘去水井打水竟然失足掉了進去,撈上來後人已經沒氣了……”
姜依聽著這些,搖搖欲墜。
車夫婆娘是個老人,她嫁進來時就在她院子裡當差了,或許是見她好說話,奴大欺主,她很難使喚得動。
還記得那日在園子裡散步突然不舒服,打發車夫婆娘去叫人,結果耽誤了許久,把守著她的丫鬟急得直哭,後來才知道車夫婆娘去叫人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在婆母院子裡當差的女兒,母女二人說了好一陣子話才分開。
婆母知道來龍去脈後立刻把車夫婆娘打發到洗衣房當差,車夫的女兒則迅速指了個莊戶上的小子嫁了。
車夫本來有個還算體面的差事,也因此受了牽連,去了馬房當差。
細究起來,這一家確實因為一念間的失誤在府中境遇一落千丈,後來鬧出人命,她想起來便一陣不舒服。
姜依不認為自己該對車夫婆娘的死負責,但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因為意外沒了怎麼都覺得唏噓。車夫若是因此遷怒下手害她,似乎也不奇怪。
一隻微涼柔軟的手握住了姜依的手。
姜依不由側頭,對上姜似的眼睛。
少女明眸如水,可水波是清冷的,泛著明明暗暗的光,令她看不透其中情緒。
姜依怔忪了一瞬,姜似已經開了口:“姐夫的意思是說車夫害大姐有足夠動機?”
朱子玉眼神微閃。
他說了這麼多,車夫有動機害妻子還需要再問麼?
姜似面露不悅:“面對妻子性命受到威脅的狀況,自當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車夫固然有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動機,可誰能保證車夫真因為這個害我大姐?說不定是背後主使早就想好的托詞呢。再者說,車夫該遷怒的人難道不該是朱夫人嗎,畢竟打發他婆娘去洗衣房的是朱夫人,而不是我大姐。”
“四妹……”聽姜似毫不客氣把朱夫人扯進來,姜依不安拉了她一下。
姜似不為所動,對著面色難看的朱夫人嫣然一笑:“朱夫人,您說呢?”
朱夫人氣得手抖。
她還沒見過這般伶牙俐齒在長輩面前大放厥詞的女孩子。
這一刻,朱夫人突然覺得姜依這個媳婦算是不錯的,當初要是娶了這位姜四姑娘,她恐怕要天天心絞痛了。
姜似轉眸對朱子玉微微一笑:“姐夫,你看,連朱夫人都認可了我的說法。”
沉默就是默認,這一點毛病都沒有。
涉及到母親,朱子玉生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而朱夫人礙於臉面更不好與一個小輩撕扯,一時竟無人反駁姜似的強詞奪理。
而鬱謹瞧著姜似對朱子玉露出的如花笑靨,心中泛起酸來。
居然對這麼一個偽君子笑得這麼甜,他很不高興。
很快鬱七皇子又高興起來,他聽到姜似居然說:“我有話要向這位差爺單獨稟報。”
鬱謹仔細確認一番,確定姜似指向的是自己,瞬間心花怒放,又要強壓住喜色擺出一副正經臉,微微頷首:“可以,就請朱少卿指一處方便的地方吧,最好是那種沒有遮掩的亭子。”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什麼的,他才不想呢。
“這個……”朱少卿遲疑。
這次報官就是姜四姑娘幹的,不知道這姑娘還會鬧出什麼事來。
“怎麼,莫非貴府沒有合適的地方?”
見鬱謹面露不快,朱少卿忙命下人領著二人去了離此處不遠的一個涼亭。
朱夫人盯著姜似的背影直搖頭。
這樣的女孩子,可真沒規矩!
涼亭四面全無遮掩,與眾人拉開的距離不怕說話被人聽了去,二牛往亭外一坐,開始替男主人、女主人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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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有問題
這個時節天氣已經很涼爽了,特別是坐在這樣四面開闊的亭子裡,可鬱謹還是覺得亭中溫度似乎比外邊要高,抬手扯了扯衣領。
嗯,要是解開一點透透氣,不知道阿似會不會誤會他耍流氓……
解衣裳當然是不敢的,難得獨處的機會多說兩句也不錯,鬱謹冥思苦想,擠出一句話來:“車夫一死,可能查不出來什麼了。”
話一說完,鬱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下。
說這些不是給阿似添堵麼!
姜似對鬱謹難得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沒扯些亂七八糟的鬆了口氣,微一點頭道:“我知道的。”
車夫選擇自殺,定然是知道逃不了責罰,乾脆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期望背後指使之人善待他的家人。
想要把一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有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受害者家人的配合。
比如永昌伯府的案子,當時無論是永昌伯還是一對兒女都盼著找出殺害永昌伯夫人的真正兇手,甄大人要做的就是根據得到的各種線索敲定兇手。
而眼下顯然不同。
朱家不想官府介入,車夫一死,只要全府上下什麼都不說,別說是鬱謹,就算是甄大人過來亦束手無策。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家族發生糾紛後都是由族長主持著私下解決,而官府也不願主動介入的原因。
好在姜似本來就沒指望從車夫這裡找出真相,她選擇報官是為了把事情鬧大,擺到明面上來,這樣的話短期內背後之人要想算計大姐就要尋思尋思了。就算她力有不逮,沒能阻止大姐“私通”那件事的發生,到時候至少有反擊之力。
經歷了永昌伯夫婦橫死的事,姜似深知知道一些未來的事不是無所不能,那些事很可能會隨著她的改變而改變。
“我想對你說的不是朱府的事。”
鬱謹不由坐直了身子,心砰砰亂跳。
總覺得阿似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會不會冷了這一段時間,阿似終於想通了?
鬱謹心中一陣猜測,已經幻想到與姜似第一個孩子該起什麼名字好了,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姜姑娘要對我說什麼?”
姜似不由牽了牽唇角,暗想鬱七若一直能保持這種無關風月的態度,二人還是能好好說話的。
鬱謹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姜似釋放的善意,驟然緊張起來。
不是他自作多情,阿似真的對他態度軟化了。
怎麼辦,倘若阿似表明對他中意,他要不要坦白身份?
一直瞞著阿似當然是不對的,可萬一皇子的身份把阿似嚇跑了呢?
鬱謹正為難著,就聽姜似道:“我今日在白雲寺無意間遇到兩名男子,聽他們談話要算計你……”
見鬱謹表情古怪,姜似停下要說的事,問道:“怎麼了?”
鬱謹心底長長歎了口氣,把鋪天蓋地幾乎把他淹沒的失落感壓下去,露出個淡淡的笑容:“然後呢?”
姜似詫異看他一眼。
聽到有人算計他,他居然如此雲淡風輕?
是了,他是皇子,凡是與皇家扯上關係的人哪一個不是在算計中長大的,聽到這些無動於衷亦不奇怪。
姜似決定直截了當:“他們打算對你用美人計。”
鬱謹突然笑了:“美人計?異想天開。”
這世上好像比他長得好看的人不多吧?
再者說,他是阿似的,阿似對他使美人計他十分願意配合,至於別人……
鬱謹一聲冷笑。
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麼非要作死呢?
見鬱謹不以為然,姜似不由皺眉。
鬱謹見狀忙道:“你放心,我會好好注意的。”
姜似睃了他一眼。
才剛說他改邪歸正了,現在又來。什麼叫她放心?她有什麼不放心的,之所以提醒他不過是出於好意,哪怕知道一個普通朋友會有危險她也會善意提醒的。
姜姑娘在心裡自我解釋一番,猝不及防撞進了對方仿佛流淌著清澈泉水的眼眸裡。
那一刻,亭子裡安靜下來,只有風吹過花木的輕微沙沙聲與大狗均勻的呼吸聲。
從遠處看,亭中一對璧人相對而坐,大狗臥在亭外悠閒晃動著尾巴,形成了一幅動靜相宜的畫面,美好得令人心頭都柔軟起來。
姜安誠目不轉睛看著,滿是欣慰。
他就說,似兒還是與小余般配呢……當然甄老哥家的解元郎也是極好的……
女兒與看中的少年沒有交集時姜安誠恨不得撮合一番,眼見二人頗有戲,一點都不堅定的某人又左右搖擺起來。
“他們說要找一個與聖女容貌相似的女子靠近你,總之你好生注意吧。”姜似提到聖女,下意識留意著鬱謹的反應,果然就見對方在聽到“聖女”二字的一瞬間眼神深沉起來,由清澈的泉水變成深不可測的寒潭。
姜似垂眸起身,默默往亭外走去。
二牛早就得過叮囑,在外人面前要克制著對姜似的親近,此時見姜似離開眼巴巴去瞧鬱謹,卻發現主人居然在發呆。
二牛頓時著急了。
不許它親近,自己也不抓緊,主人這表現別說把女主人帶回家了,就是那些總往它跟前湊乎它又瞧不上的同類雌性也帶不回去啊。
二牛不滿叫了一聲。
鬱謹猛然回神,發現姜似已經走出亭子,急急追了上去。
乍然聽到“聖女”二字,由不得他不多想。
那兩個人定然是熟悉南邊事情的,說不定就是南邊來的人,可他們想找一個與聖女容貌相似的女子接近他有什麼目的?
關鍵是與聖女容貌相似怎麼就容易接近他了,簡直莫名其妙!
等等——與聖女容貌相似,那豈不是說……
反應過來後,鬱謹有種撞牆的鬱悶。
阿似好不容易對他有了幾分好臉色,現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行,他要解釋!
亦步亦趨追在姜似身邊的鬱七皇子有心開口,然而不遠處有一群人盯著,縱有千言萬語都找不到機會提起。
“余公子,你再與我走這麼近,別人都該知道咱們有問題了。”
鬱謹抹了一把臉。
他們之間本來就有問題啊,還是亟待解決的問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78章 有大問題
儘管急得不行,鬱謹還是默默拉開了與姜似的距離。
他是不在意這些俗禮,但阿似會在意。
走了數步,鬱謹突然停下來,盯著少女的背影臉色大變。
突然聽阿似提起聖女,他一時有些懵,現在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阿似怎麼能確定那兩個人提到的人是他?
首先,他這個“余公子”是化名,純粹是為了接近姜湛從而接近阿似才弄出來的,那兩個人先不管是什麼來路,絕不會說把與聖女容貌相似的女子送到余公子身邊來。他們提到他,只可能說七皇子,或者燕王。
這豈不是說阿似已經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可古怪之處又來了,阿似若是知道了他是燕王,為何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來,好像早已知曉了般。
鬱謹只覺二人之間亟待解決的問題更多了,恨不得立刻丟下朱府這些破事,把姜似拐到雀子胡同去。
不遠處目光灼灼的姜安誠使他默默尋回了理智。
問題可以一個個解決,在未來岳父大人那裡的印象不能搞壞了。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回來。
姜似沒吭聲,默默站到姜安誠身側,朱少卿等人不由看向鬱謹,有心打聽二人談了什麼又不好直接問。
鬱謹繃著臉道:“今日陪大少奶奶出門的都有誰,我要一一單獨問話。”
不管能不能查出來什麼,該嚇唬還是要嚇唬的,他已經看出來了,阿似今日報官的目的本就不是立刻查個水落石出,而是敲山震虎。
鬱謹打眼一掃,對朱子玉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朱公子,你先隨我來吧。”
朱子玉不知道姜似對鬱謹說過什麼,沉著臉點點頭,隨之向亭子走去。
姜安誠小聲對姜似道:“似兒,你瞧瞧,小余辦案還挺有氣勢的,面對官宦之家的公子一點都不膽怯,真是不卑不亢呢。”
他就欣賞這種有骨氣的少年人,出身普通點算什麼,只要有本事有風骨,跟著他的人就受不了委屈。
姜似默默翻了個白眼。
真要說起來,明明是朱子玉不卑不亢才對……
接下來,鬱謹陸續詢問了阿雅與阿珠兩個丫鬟,又盤問了朱府中與車夫走得近的數人,一番折騰下來花了不少功夫,這才道:“今日就先到這裡吧,朱大人若是有什麼發現可以及時告知我們。”
朱少卿拱拱手:“好走。”
瘟神可算要走了,他吃飽了撐的再與順天府打交道呢。
鬱謹笑著問姜安誠:“您回去麼?”
姜安誠直擺手:“不回,還要與朱家人再談談。”
“那我等雙方談完了再走吧,萬一談不攏動了手,我作為官府中人也好維持一下秩序。”
朱少卿:“……”燕王是不是有病?
姜安誠默默感動了一下:小余到底是向著他,怕他勢單力薄留下來。
無視朱少卿扭曲的表情,鬱謹抬手一指涼亭:“放心,兩家的私事我不會多打聽,就去那裡等著好了。”
撂下這句話,鬱謹眼角餘光迅速掃了姜似一眼,帶著數名衙役向涼亭走去。
朱少卿調整了一下心情,對姜安誠歎了口氣:“親家公,今日的事確實是我們不對,沒有管教好下人,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咱們就不必讓外人看笑話了。”
他說著這話掃了涼亭的方向一眼,“外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姜安誠冷笑:“誰是外人還不一定。我知道車夫一死,貴府無人承認的話誰都沒法子,不過有句醜話說在前頭,我大女兒以後要是再受了委屈,我會立刻讓她與朱子玉和離,並把這些事拿到外邊說道說道。”
姜安誠是個粗人,但不傻,能相信車夫沒有受人指使才怪了。
“不至於,不至於。”朱少卿連聲道。
理虧在先,朱少卿姿態擺得很低,心中卻直搖頭:要不說東平伯是個二愣子呢,現在說這些狠話固然讓朱府不得不低聲下氣,卻不想想女兒是在誰家生活。
什麼叫受委屈?為人婦的,男人出去喝花酒往家裡納妾可算不上給委屈受,婆婆給兒媳婦立規矩也不算給委屈受,將來真有這些事,東平伯拿出去說只會惹人笑話,真正吃虧受苦的還是他閨女。
當然,他向來認為家和萬事興,妻子雖嚴厲些也不是刻意磋磨兒媳的人,這些事他們亦不願意見到。
“親家公,這件事回頭我會好好調查的,倘若另有隱情,絕不包庇那心存歹念之人。”朱少卿自信家風清白,不願官府介入只是嫌丟人,而不是認為害姜依的是妻兒,等關起門來肯定要查的。
朱少卿這話令姜安誠氣順了些,喊道:“依兒,你過來。”
姜依走到姜安誠面前,喊了一聲父親。
“以後受了委屈不要悶在心裡,記住你是有娘家的人。”看著面色蒼白的長女,姜安誠十分揪心。
他說那些話是為了表明娘家人強硬的態度,但最終過得如何還要靠長女自己,他這個女兒性子太柔弱了。真有那一天,長女願不願意和離還是個問題……
瞥了一眼身側面色冷清的次女,姜安誠有些遺憾:依兒要是有她妹妹八成脾氣就好了,至少不吃虧。
姜依微微低頭:“父親放心吧,女兒明白的。”
“似兒,咱們走。”
見談完了,鬱謹走過來,笑道:“朱大人,我也告辭了。”
朱少卿乾笑著把鬱謹送到門口,一瞧外面伸頭探腦看熱鬧的人臉色一黑。
果不其然,這些官差往家裡一來,立刻就引起了四鄰八舍的好奇心。
他正要撇清一番,就聽鬱謹高聲道:“各位麻煩讓讓了,官府辦案呢。”
朱少卿差點一頭栽倒。
真想堵上燕王這張破嘴!
姜安誠悄悄點了點頭。
嗯,小余可真善解人意啊。
這麼一番折騰,回到東平伯府天色已經擦黑,姜似以受了驚嚇不舒服為由回了海棠居歇息,接過阿巧奉上的茶水抿了幾口,便問阿蠻:“對阿雅說好了?”
阿蠻忙道:“跟她說了好好盯著晴兒,有任何異常就給姑娘傳信。不過阿雅要是不聽話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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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虛驚
不聽話?
姜似揚眉笑笑:“阿飛能聽話,她應該也會聽話的。”
聽話了不一定有好處,不聽話絕對有壞處,阿雅那樣出身底層的小丫鬟絕大部分都非常識時務,想來今晚的噩夢會讓她印象深刻。
“姑娘,您既然覺得那個晴兒有問題,幹嘛還把她留在大姑娘身邊呢?”阿蠻不解問道。
姜似笑著拍了拍阿蠻:“問這麼多幹什麼?打水去,我要沐浴。”
盥洗室裡霧氣繚繞,夾雜著秋日的涼意,姜似褪去衣裳踏入大木桶,任由溫熱的水沒過白皙的肩頭,烏鴉鴉的青絲如海藻在水面散開,帶著說不出的慵懶。
耳邊是嘩嘩的澆水聲,姜似充耳不聞,闔目想著心事。
大姐那邊暫時應該不會出問題,明日她要見一見阿飛了……
阿蠻用水瓢澆水的動作一停,低聲問阿巧:“姑娘是不是睡著了?”
阿巧俯身輕輕喊:“姑娘?”
過了片刻,姜似睫毛輕顫,睜開了眼。
“您還是起來,等婢子給您擦乾了再睡吧,不然會著涼。”
姜似點點頭,站了起來。
水珠順著少女潔白光滑的肌膚往下淌,齊腰的長髮掩蓋住整個後背,反而是前邊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覽無遺。
許是前世嫁過兩次的緣故,更經歷過與鬱謹的濃情蜜意,姜似並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女袒露身體的害羞,赤著足走向起居室。
窗外一陣響動傳來,似乎有人在拍打窗子。
姜似原本漠然的表情陡然變成了驚恐,慌忙躲到離之最近的屏風後,急聲道:“阿巧,給我拿衣裳來!”
兩個丫鬟也慌了,迅速取來衣裳七手八腳伺候姜似穿衣,而拍打窗子的聲音一直不停,在這華燈初上的時候顯得格外清晰,清晰得令人心驚肉跳。
總算穿好了衣裳,姜似俏臉緊繃,任由濕漉漉的長髮披散著,大步向窗邊走去。
她倒要看看窗外是誰!
“姑娘——”阿蠻與阿巧急急追上來。
姜似擺了擺手,黑著臉親自打開了窗子。
可以說,此刻的姜四姑娘出離憤怒了。
想想看,任誰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正光著身子的時候突然聽到敲窗聲,能不驚恐嗎?
窗外一隻大狗前爪搭在窗沿上,衝姜似聳了聳鼻子。
怒氣一觸即發的姜四姑娘頓時沒了脾氣,詫異道:“二牛,你怎麼來了?”
她下意識側開身,大狗輕輕鬆鬆跳了進來。
阿巧隨姜似出門少,不清楚其中淵源,結結實實駭了一跳。
阿蠻卻歡歡喜喜迎上去,與二牛親熱打著招呼:“二牛,你是不是又撿錢了?”
二牛一臉高冷看了阿蠻一眼,掉頭衝姜似努力揚起了腦袋。
冷靜下來後,姜似大概猜到了二牛的來意,果然從它脖子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錦囊。
姜似皺眉把錦囊取下來,從中取出一張折好的紙條,看完後走到桌邊取下燈罩,把紙條扔了進去。
燭火瞬間高竄了一寸,把少女緊繃的面龐映得越發雪亮。
阿蠻與阿巧好奇得心癢癢,見主子這般表情卻無人敢多嘴。
走進書房迅速寫好回信塞回錦囊,姜似揉了揉二牛的頭:“回去吧。”
二牛委屈搖了搖尾巴。
姜似想了想,吩咐阿巧:“去把今日父親送來的醬肘子端過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姜大老爺就養成了給小閨女送醬肘子壓驚的好習慣,且份量還不少,今日送來的沒吃完,恰好還沒處理掉。
二牛埋頭吃完,這才心滿意足從窗口躍出,轉眼消失在夜色裡。
姜似默默在窗邊立了一會兒,轉身走向床榻。
鬱七派二牛來送信,是約她明日見上一面,可她該說的都說了,想不出二人有什麼見面的必要。
再者說,明日她還要見阿飛呢。
與海棠居的安靜不同,雅馨苑此刻燈火通明,二太太肖氏看著已經涼透的一桌子飯菜全無食欲,而她以為會來與她共用晚飯仔細詢問她白日遭遇的那個男人並沒有來。
姜二老爺甚至沒有踏入雅馨苑,而是直接在前院書房歇下了。
肖氏心中生出一股被人無視的惱火,可偏偏這股邪火還發作不出來。
她十分清楚,此刻府裡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當家主事的太太青天白日被人擄走了,又稀裡糊塗被人送了回來,這事要是放到別人身上她也會鄙視加嘲笑的。
一旁立著的肖婆子多次打量肖氏神色,終於忍不住跪了下來。
“肖媽媽,你這是幹什麼?”
肖婆子聲音有些啞,重重磕了個頭:“太太,紅月還能找回來嗎?”
肖婆子是肖氏的心腹,紅月是肖婆子的女兒,母女二人皆是肖氏得用的。
肖氏被問住了。
她連擄走她的人是誰都不清楚,從醒來後更是不見了紅月蹤影,儘管伯府悄悄派了人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肖氏揉了揉眉心,有氣無力道:“派人去找了,或許明日就有消息了……”
肖婆子伏地,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面,淚如雨下。
她女兒定然回不來了。
……
新落成的燕王府裡,鬱謹總算把二牛盼了回來。
二牛一靠近,他就聞到了淡淡的肉香味,當即捏了捏二牛的臉皮,語氣說不出是嫉妒還是心塞:“她對你可比對我好。”
二牛哼哼兩聲,示意主人趕緊把錦囊拿走。
鬱謹從錦囊中取出紙條看過,越發心塞了。
很好,二牛跑一趟腿有肉吃,他就得了兩個乾巴巴的字:不見。
這人和狗,待遇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可這一次鬱謹沒有被“不見”這兩個字嚇住,他覺得必須得見見。
雖說不能把阿似逼得太緊,可更不能讓阿似以為他對別的姑娘有意啊,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翌日秋風一陣陣涼,姜似照例去慈心堂請安,左耳進右耳出聽過馮老夫人的一通數落,轉頭就尋了機會帶著阿蠻去了租賃的宅子。
阿飛已經等在那裡,見到姜似趕忙見禮。
姜似擺手示意無須多禮,開門見山問:“昨日追著少女的那兩個閑漢有沒有跟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280章 我心悅的是姜似
昨日雖然經歷了馬車驚魂,但對姜似來說是大有收穫的一天。
她找到了前世長姐提到的不該救的那個人,更令她慶倖的是因為早就未雨綢繆,安排阿飛時刻緊盯朱子玉,晴兒向他們求救時阿飛其實就藏在看熱鬧的人群裡。
她用幾粒金珠打發走兩個閑漢時便向阿飛使了眼色,示意阿飛追上去。
當時她是眼瞧著阿飛不遠不近跟了上去才放下一半心來,今日早早過來問話,就是要看看阿飛有沒有什麼收穫。
可以說,讓阿雅盯著晴兒是被動的防備,阿飛這一邊才算主動的出擊。
倘若順著兩個閑漢的來歷追查下去,或許就能查清楚前世對長姐設局的是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設局。
有因必有果,姜似堅信對方花了這麼多心思絕不會是單純看長姐不順眼這麼簡單。
“沒跟丟。”聽了姜似的詢問,阿飛笑嘻嘻道。
“人去了哪裡?”
阿飛神色陡然古怪起來,不過想到為之跑腿的姜姑娘與尋常的姑娘家十分不一樣,倒是沒啥不能說的,於是清了清喉嚨道:“跟到了金水河。”
見姜似面上沒有絲毫變化,阿飛不確定地問:“您知道金水河吧?”
老老實實當木頭人的阿蠻默默抬眼望天。
太知道了啊,前不久她們姑娘才去過金水河殺人放火……
“知道,我二哥喜歡去的地方。”
阿飛咧了一下嘴,默默同情姜湛一瞬。
“繼續說。”
“我見那兩個閑漢上了一艘花船,到了晚上特意裝作客人上船看了看,原來那兩個閑漢是花船上的龜公……”阿飛提到“龜公”,又有些擔心姜似聽不明白,然而瞧著對方波瀾不驚的表情又覺得自己瞎擔心了。
總覺得姜姑娘比他懂得還多,這一定是錯覺。
“那兩個人確定是龜公?”
“沒錯的,我還特意問了,那兩個人在船上都幹了好幾年了。”
姜似皺眉思索起來,手指無意識敲打著桌面。
晴兒既然是對方設套送到大姐身邊的,她本以為兩個閑漢只是演了一場戲,沒想到竟真是在花船上做事的。
難道說晴兒來到大姐身邊只是巧合,後來起了害人的心思也是巧合,這一切並沒有人事先安排?
姜似很快就把這個念頭否定。
這世上的巧合固然很多,可是真正落到親近的人身上,即便是巧合也要當成不是巧合對待。
事關長姐性命,容不得她疏忽。
姜似輕輕閉上眼睛琢磨:倘若她是主導這一切的人會如何做?
假作真時真亦假,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真實的部分越多,破綻就越小。
阿飛很乖覺,見姜似閉目不語,識趣不出聲,直到對方睜開眼睛才問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倘若不計較銀錢,給你多長時間能和那兩個人混熟?或者說能從他們嘴裡問出些東西來?”
阿飛想了想道:“不用多了,三日足夠了。”
“三日?”姜似倒是意外了,沒想到阿飛給出的時間這麼短。
阿飛笑著解釋道:“姑娘您不瞭解,能在花船上做事的男人連爛泥都不如,平日裡沒人瞧得上的,只要他們本身不是口風特別緊的,一兩頓飯的工夫就能哄得他們把小時候光著腚偷看小媳婦洗澡的事倒出來……”
阿蠻柳眉一豎:“在姑娘面前胡說什麼呢!”
阿飛衝阿蠻做了個鬼臉。
“三日後我等你消息。”
“姑娘放心好了,吃喝玩樂套近乎是我的專長。”
姜似還是再叮囑一句:“注意安全。”
阿飛忙不迭應了,走到院門口把門一拉,眼睛瞬間瞪大,條件反射關門。
木門被一隻手抵住。
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子,手掌還抵不上成年男子的寬大,力道卻十足。
阿飛用力推了推,推不動。
“滾開。”鬱謹直接把阿飛推開,大步走了進去。
姜似意外之餘又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心中無數個念頭飛轉而過,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鬱謹幾步就來到了姜似面前,目光灼灼望著她。
姜似以手撐著石桌站了起來:“余公子不請自來,有什麼事?”
“進屋說。”
姜似重新坐下去:“就在這裡說吧。阿飛,你去忙吧。”
阿飛一步三回頭走了。
姜姑娘與那人到底什麼關係啊,好奇死了。
眼看著院門重新合攏,阿蠻難得機靈一把,居然跑過去別上了門栓。
姜似臉色微黑。
這到底是誰的丫鬟?
“現在可以說了麼?”
此刻姜似坐著,鬱謹站著,可坐著的人顯然更占上風。鬱謹雖然很想不管不顧把人扛進屋裡去,到底沒敢下手。
沒辦法,他稀罕人家,人家還不夠稀罕他,他只能妥協。
“阿蠻,你進屋去。”鬱謹指指屋門口。
阿蠻顛顛跑了過去,上了臺階才想到這話不是自家姑娘說的,趕忙停下來拿眼瞄著姜似。
姜似不願再浪費時間,微微點頭。
院子裡只剩下了二人,連盤旋在院中卷起落葉的風似乎都因為陡然寬敞起來而吹得更猛了些。
鬱謹坐下來,雙手搭在石桌上,神色專注凝視著隔了一個石桌的少女。
“你到底要說什麼?”
“有一件事,我覺得你誤會了,所以務必要說清楚。”
姜似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鬱謹停了一瞬。
那個瞬間風聲似乎驟然大了起來,吹亂了姜似垂落下來的一縷碎髮,晨曦越過院牆灑下,給她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這個時節的朝陽不似夏日那般熱烈,是恰到好處的溫暖。
然後她聽對方一字一字說:“我不喜歡什麼聖女,我心悅的是東平伯府的四姑娘——姜似。”
上輩子,姜似從對面的男人口中聽到過無數甜言蜜語,那些情話猶如纏纏綿綿的細網把她縛住,卻讓她越來越窒息,越來越不平,以至於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哪怕她心裡依然抹不去這個人,還是果斷選擇了遠離。
現在他說他心悅的是姜似……
這一刻,姜似完全不知道想著什麼,幾乎是慌不擇路衝進了屋子,用力關上了房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81章 跟你說個秘密
姜似突然衝進屋子,把正扒著門縫偷看的阿蠻駭了一跳。
“姑、姑娘?”
姑娘去金水河殺人放火都不慌,余公子說了什麼能讓姑娘慌成這樣?
姜似對阿蠻的喊聲充耳不聞,滿腦子都是鬱謹剛剛說的話:我不喜歡什麼聖女,我心悅的是東平伯府的四姑娘——姜似。
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
那時候鬱七與她接觸,一開始是以全然陌生的姿態。
她當時頂著聖女阿桑的身份,雖然心虛,卻安慰自己就算這個男人認為心悅的是阿桑也無妨,反正從頭至尾與他相處的是姜似,與他越來越熟悉的是姜似,與他兩情相悅的是姜似。
她在京城的那段過往一個字都不能再提起,對她來說聖女的身份是新生,是重新擁有幸福的可能。她既然要了聖女的身份,又何必計較她的意中人口中一個名字呢,對方心悅的是她這個人就足夠了。
可是後來才知道,鬱七很早很早之前就認識阿桑了,從頭至尾他都清楚她不是阿桑,一開始擺出生疏姿態不過是為了降低她的戒心,方便接近她罷了。
聖女死了,透過一個與聖女容貌相似的女子去懷念已逝的心上人也算一種安慰。
這話是阿桑的貼身婢女烏蘭用一種藐視的語氣冷笑著對她說的。
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她一個字都不願意相信,哪怕無意間在鬱七的書房一處隱蔽的暗格裡發現了阿桑的畫像,她依然不死心。
其實那時候她就知道烏蘭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副畫像已經有些年頭了,畫上少女還處在十二三歲的豆蔻年華,明眸皓齒,雪膚烏髮,眉心一粒紅痣尤其鮮豔,給還未長開的小小少女平添幾分嬌豔。
她與阿桑乍一看來最大的區別就是阿桑眉間有紅痣,而她是沒有的,當她頂替阿桑的身份後那粒紅痣是點上去的。
更何況有一點姜似實在無法自欺欺人:她十二三歲時根本沒見過鬱七,若她還要說服自己畫中少女是她而非阿桑,那就不只可笑,而且可悲。
她姜似可以不被人喜歡,可以被人算計著當了別人的替代品,但不能當一個可悲可笑活在假像中的人。
這大概是她痛苦的根源,以至於鬱七對她的所有好都無法緩解這綿延不絕的痛苦,甚至對方對她越好,她就越憤怒。
等後來,她親耳聽到他說心悅的是聖女,她就徹底死了心,認了命。
那時的她不止一次想過,要是一切重新開始,在她還沒心動,或者哪怕心動但還沒嫁給他的時候,她再也不要與這個混帳東西在一起了。
而現在,他居然對她說他心悅的從來都是姜似。
姜似抬手,用指腹輕輕觸摸眉心。
那裡是光滑平坦的,沒有紅痣的存在,也就不存在認錯的可能。
他的話是信還是不信?
姜似背靠著木門,渾身止不住在顫抖。
她大概還是會信的。
那個混蛋雖然臉皮厚,說起哄人的話不要錢般漫天撒,可有一點她還算了解:當他用那樣的神情與語氣說一件事時,他是認真的。
若是這樣,那麼前世是怎麼回事?
姜似閉著眼,腦海中浮現出鬱謹的模樣。
是前世的鬱謹,比之現在還未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澀,那時的他已經長成眉眼越發冷峭的青年。
她對他冷淡時,在外人面前冷若霜雪的男人卻流露出委屈如小獸的眼神,然後用這樣的眼神加上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話哄她心軟。
那時的他……喜歡的也是姜似麼?
姜似自從重生以來從未覺得這般茫然,甚至比永昌伯夫婦命運與前世截然不同還令她感到茫然。
無數個念頭在心中反復,她渾渾噩噩離開房門口向內走去,來到堂屋八仙桌邊坐下,捧著一杯涼茶喝起來。
阿蠻著實被姜似的反應嚇住了,悄悄看了主子一眼,躡手躡腳推開門溜了出去,快步跑到鬱謹面前掐腰問道:“余公子,你到底對我家姑娘說了什麼,把我家姑娘嚇成那樣?”
仿佛被施了定身術的少年隨著小丫鬟這聲質問終於回過神來,微微轉動了一下黑亮的眼珠。
說起來,他才是被嚇住了,剛剛阿似突然起身,他以為要挨一頓暴打了……
“你可說話呀!”阿蠻急得跺腳。
鬱謹淡淡瞥阿蠻一眼,越過她往屋內走去。
阿蠻追上去,追到門口砰地一聲響把她關到了外頭。
阿蠻揉了揉鼻尖,轉身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托腮琢磨著:以她的經驗推斷,姑娘不會吃虧的,何況余公子不只有一張好看的臉,還有一隻會撿錢袋子的大狗,衝這兩個優點她還挺希望姑娘與余公子結為眷屬的。
鬱謹一步一步往裡走,來到姜似面前在對面坐下,對方還全無反應。
“真的嚇到了?”
姜似眨了眨眼,定定看著他。
那眼神太過複雜,仿佛千萬種情緒融合在一起,盛放在一雙精緻的明眸裡,幾乎要盛不下了,足以把看著它的人淹沒。
鬱謹一時有些無措,喃喃道:“我就只是澄清一下誤會,沒有逼你立時接受我呀,怎麼就嚇成這樣了?”
因為表明心跡把心上人嚇傻了,這世上大概沒幾個人能做到吧?
對面的少女睫毛輕顫,終於有了反應:“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剛剛?
阿似這麼問,莫非很在乎他真正心悅的是誰?這豈不是說阿似心裡是有他的!
一絲隱秘的歡喜瞬間衝擊著鬱謹的心房,讓他的心急速跳動起來。
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也能。
“是真的麼?”姜似再問,仿佛用盡了前世今生的勇氣。
對面青竹一樣挺拔俊秀的少年抬起手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歎道:“傻丫頭,我騙你幹什麼。我若喜歡的是什麼勞什子聖女,天天在你面前自討沒趣做什麼?”
姜似張了張嘴,那句話沒有問出來:或許是因為聖女死了呢?
今生的她沒有任何理由知道聖女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時她聽鬱謹用波瀾不驚的語氣道:“跟你說個秘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82章 坦白
秘密?
姜似心頭一跳。
鬱謹聲音放輕了:“不過這件事呢,你聽過就算了,目前除了極少數人,別人都不知道。”
姜似抬眸看著他,從中察覺出幾分鄭重。
“要是不合適,那就別說了。”姜姑娘口不對心道。
別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回頭還要她負責任。她只想聽秘密,不想負責任。
果然一聽姜似這麼說,鬱謹忙道:“跟你說最合適。”
對鬱七皇子來說,自然什麼秘密都沒有解開心上人對自己的誤會重要。
掃了一眼門口,鬱謹低聲道:“南疆烏苗族的聖女其實早就不在人世了。”
姜似一直等著鬱謹會說出什麼秘密來,聽他說了這話,眼神登時變了。
聖女阿桑這個時候已經不在人世確實是個秘密,哪怕在烏苗族知曉此事的人數都超不過一巴掌。
她是一個,鬱七是一個,烏苗長老是一個,阿桑的貼身婢女是一個。
她流落到南疆,之所以能順利以聖女阿桑的身份活下來,就是因為在阿桑去世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對外公佈死訊。烏苗長老對外的說法是聖女閉關修行了。
南疆並非只有烏苗一族,而是大大小小十數族共居,其中最顯赫的便是烏苗族。可以說其他族群是被烏苗一族領導的,無論是朝拜上國大周,還是與毗鄰的南蘭貴族打交道,都由烏苗族出面。
而這樣的烏苗族卻以女子為尊,因為鬼神莫測的烏苗秘術只有女子才能掌握。
聖女便是從眾多有資質的烏苗女子中選拔出來悉心培養的,可想而知,聖女的死對烏苗一族是個沉重的打擊,一旦傳揚出去十分容易激起某些族群的不安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誰又甘心一直被人統治呢?
姜似驚訝的不是聖女阿桑已死這個秘密,而是鬱謹說起這件事時漫不經心的語氣。
無論如何,對面的男人用這樣的語氣提起阿桑的死不像是情根深種的樣子。倘若對方為了哄騙她而對真正的心上人如此冷漠,那就太可怕了。
她心悅的鬱七不是這樣的人。
正是晨光大好的時候,堂屋雖然掩著門阻止了想要溜進來的陽光,可還是亮亮堂堂,能清楚看到一個人面上神色的細微變化。
姜似可以肯定,她沒有從對面的男人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傷心。
那張線條還沒有前世那般冷硬的俊臉上流露出來的最多只是唏噓。
“總之,烏苗族聖女已死的事情對烏苗族來說格外重大,而今除了極少數人知曉,世人皆不知道,我也是機緣巧合得知的。”鬱謹說完這些,停了一瞬。
姜似看著他,心中盤旋著無數個問題,可那些問題像是燒紅的炭火堵在胸腔裡,讓她撕心裂肺得疼。
最無奈的處境恐怕就是她這樣,對她來說,他已與她朝夕相處過無數個日夜,可她之於他還只是個心有好感卻又算不上熟悉的人。
她難道能問:既然你不喜歡聖女阿桑,為何珍而重之藏著阿桑的畫像嗎?
或者問:既然你不喜歡阿桑,為何前世又親口說喜歡呢?
姜似覺得自己走進了死胡同裡,這不是她的錯,也不是他的錯,似乎是命運起了捉弄之心。
她沮喪地想:前世的事大概永遠無法弄明白了。
而這時,對面的少年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我要是心悅烏苗聖女啊,定然願意拿我的命換她的命。”
姜似渾身一震,脫口問道:“換命?”
鬱謹恢復了不正經的樣子,巴巴眨了眨眼:“只是這麼一說,總之這世上別人都可以誤會,你可不能,不然我就太冤枉了。”
烏苗一族秘術頗多,有一項以命換命的奇術只在極少數人之間流傳,條件十分苛刻,據說藥引是一個人的心頭血,且必須這個人完全心甘情願奉上。
他雖不清楚秘術具體如何施展,機緣巧合聽聞後亦震驚非常,心知一旦流傳出去對烏苗族來說是怎樣的災難。
死而復生,對掌握了恐怖權力的人來說,是不惜令山河傾覆、生靈塗炭的誘惑。
姜似別開了眼,有一種歡喜卻從心底悄然滋生,像是春水初生,融化了長年累月積壓在心頭的冰雪。
她要竭力控制著才不會讓洶湧的淚意潰堤,可是淚珠還是很快在纖長的睫毛上凝結,沉甸甸墜下。
鬱謹有些無措。
阿似為什麼哭了?
“我還有個事騙了你……”鬱謹硬著頭皮開口。
既然早晚要說,那還是趁早好了,誰讓阿似很可能已經知道了呢。
姜似看著他,淚水洗過的眸子黑得發亮:“什麼?”
“嗯……我其實姓鬱……”
“燕王是吧?”姜似淡淡問。
鬱謹一陣慶倖。
還好他沒有心存僥倖繼續隱瞞下去,不然就完蛋了。
“不是有意瞞著你們,我是怕姜二弟知道了我的身份,相處起來不自在……”
姜似扯扯嘴角:“呃。”
要是這輩子才認識這傢伙,她說不定就信了。什麼怕二哥不自在,分明是打算像前世那樣不動聲色接近她……
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姜似面色微變。
無論前生還是今世,他與聖女阿桑都相識在先,與她相識在後,前世時還可以說他們朝夕相處生出了感情,那麼今生呢?
從一開始她就對他沒有好臉色,而他卻毫無矜持死纏爛打。在沒有相處過的前提下,她難道是憑著比阿桑少了一顆紅痣而令他一見傾心嗎?
這顯然不可能。
姜似把撐在桌面上的一隻手改為托腮,貌似漫不經心問道:“能傳出燕王傾心烏苗聖女的話來,想必聖女是個美人吧?”
鬱謹滿心的緊張頓時煙消雲散。
阿似這是吃醋了吧?倘若心中沒有他,她又何必在意烏苗聖女是不是美人?
這個發現令他膽子登時肥了起來,或者說膽大皮厚才是他的本色。
鬱謹一臉認真點頭:“烏苗聖女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姜似沉默了。
鬱謹傾身湊近了些:“阿似,你吃醋了?”
姜似抬眸,涼涼掃他一眼:“王爺說笑了。”
她就不該與這個愛胡咧咧的混蛋廢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83章 委屈一下
姜似站起了身,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通泰舒爽,仿佛兩輩子加起來的憋悶與痛苦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她承認,她大概是鑽了牛角尖,特別是前世成親後每一次想到與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心裡想的是另外一個人,都咬牙切齒地恨。
恨鬱七無恥,恨自己沒出息。
而今,她終於聽鬱七親口說他心悅的一直是東平伯府的四姑娘姜似,前世那些弄不明白也想不通的事就這樣吧。
她何必與自己過不去呢,非要千方百計證明鬱七對她說了謊,然後繼續憋屈心塞嗎?
姜似決定放過自己。
她願意信他,也因為相信而再無遺憾與不甘,這便足夠了。至於這輩子她與他,當然不可能在一起。
明明做的決定是一樣的,可是對姜似來說卻全然不同。
之前她遠離這個男人,可掙不脫的是隨她一起重生的那種不甘與痛苦交織的心情,而現在她感受到的是釋然。
她是退過親且地位普通的伯府姑娘,他則是帝王的第七子燕王,他們當然不可能在一起。
她沒有什麼好怨,也沒有遺憾,那些甜蜜的情話她聽過無數句,眼前這個男人她曾徹徹底底擁有過,這已經足夠,倘若再糾纏下去於彼此無益,不過是平添新的煩惱罷了。
鬱謹所有注意力都在姜似身上,幾乎是一瞬間便察覺眼前少女不一樣了,先前數次見面浸透在她眉眼間的鬱色好似被秋風吹散,連眼尾翹起的弧度都比以往舒展,帶著輕盈灑脫的笑意。
可這一抹笑卻令他沒來由一陣心慌,見姜似轉身欲走,一手拉住她手腕拽了回去。
二人瞬間拉近了距離,冷硬的桌角抵著少女柔軟的腰肢,令她不適皺眉:“放開!”
“不放!”這樣近的距離,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芳香縈繞在鬱謹鼻端,令他聲音低沉下來。
姜似一隻手抵在他肩頭,雖然推不動,拒絕的意味卻十足:“王爺請自重。”
“王爺”這個稱呼使鬱謹心頭一陣煩躁。
去他娘的王爺,說起來他那個皇帝老子沒生過他沒養過他,添亂倒是有一手。
煩躁之餘,鬱謹更見不得眼前人比先前更加疏離的態度,他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撐在桌子上使懷中人無法逃脫,一字一頓道:“阿似,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分明在意我是不是心悅聖女。不然你為什麼要確認真偽,為什麼哭,又為什麼關心聖女是不是個美人?”
鬱謹問著這些,幾乎咬牙切齒質問:“承認中意我,有那麼難麼?”
阿似要是個男人,他非得揍她一頓!讓她口不對心,讓她疏離冷淡,讓她總讓他難過傷心!
去他娘的,揍一頓不行就揍兩頓,直到揍到老實聽話為止。
可惜阿似是個女孩子!
鬱謹最終只剩下歎息。
這輩子大概只有阿似揍他的份了,他還要擔心人家懶得揍。
對方的氣息鋪天蓋地包圍過來,那一聲聲質問猶如冰雹砸在人心頭,使姜似逃無可逃,心慌意亂。
她一低頭,狠狠咬在他手臂上。
整個身體驟然騰空,姜似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壓在了桌面上,那個還應該被稱作少年的男人撐著雙臂懸在她上方,眼睛好似著了火。
這個姿勢,她十分熟悉的……
姜姑娘一不留神想遠了。
“你還咬我。”鬱謹控訴。
“那又怎麼樣?”明明是這般曖昧的姿勢,姜似卻從容問道。
解除了那個心結,她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五經六脈,面對這個男人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了。
她怕什麼,這個男人什麼地方她沒見過,臉紅心跳?不存在的。
說起來,他恐怕才是該害羞的那一個。
姜似眯眼打量著上方的少年。
她記得,成親時他還什麼都不會……
少女的眼神像是長了小鉤子,勾得鬱謹的心一抽一抽地難受。
她無畏的神情以及藏在眼底的意味深長的笑意,落在他眼裡就是十足的挑釁。
是可忍孰不可忍!
鬱謹猛然靠近那張夢裡惦記了千百次的嬌顏,張嘴咬住了她的耳垂。
沒道理只有他挨咬的份兒!
姜似一下子僵住了。
她的反應無疑助長了鬱謹的賊膽,咬了一下耳垂還嫌不夠,一手托起她的後腦對著嬌豔的唇便啃了下去。
胡亂啃了幾下……咦,居然還沒事兒?
鬱謹有種天上掉餡餅的不真實感。
或許是在做夢吧。
這個念頭閃過,他幾乎是迫不及待拋開了最後一點猶豫,撬開那芬芳柔軟的唇橫衝直撞起來。
姜似的腦海中瞬間電閃雷鳴,恍惚了今夕昨夕。
重生只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吧,夢醒了,她與他繼續無邊無際的甜蜜與痛苦……
鬱謹喘息著把全副重量壓了上去,桌上一隻茶杯掉到了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這一聲響把兩個人驟然拉回現實。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對視著,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壓夠了麼?”片刻後,姜似問。
鬱謹起身,理了理皺亂的衣裳坐下,一本正經道:“沒夠……”
而內心早已波濤洶湧,恨不得拔腿衝進盥洗室,一遍一遍洗冷水澡。
姜似費了點力氣直起身來,恨恨瞪著眼前的男人。
得寸進尺順杆爬,說的就是他這樣的!
鬱謹到底有些心虛,微微調整了一下淩亂的呼吸,辯解道:“那個……你先咬了我……”
姜似簡直氣笑了:“所以你就胡作非為?”
要是再晚一點,他是不是打算就在這裡洞房了?
鬱謹搖頭,一臉認真解釋:“我只是咬了回去,後面的事不是我幹的……”
他打量著姜似的臉色,終於找到人背鍋:“說不定是被幾年後的我附體了……”
嗯,幾年後他絕對已經與阿似成親了,做點夫妻間該做的事算什麼。
姜似看著他,吐出一個字:“滾!”
比臉皮厚,這混蛋大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阿似——”
姜似不語。
“姜姑娘!”
姜似這才正眼瞧他。
“你看,咱們都互咬過了,再咬別人也不合適,你就委屈委屈,嫁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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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你不能歧視我
姜似往一旁移了一步。
距離太近,會干擾她的理智。
嫁給他啊……倘若前世今生他心悅的都是姜四姑娘,嫁給他比嫁給別的男子當然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
可是她如今不是所謂的聖女,而他提早封了燕王,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再者說,皇室這攤渾水蹚起來是要本事的,前世她就是慘死於皇室風雲詭譎的算計中,嫁給他難道要重新過提心吊膽、百般防備的日子嗎?
那樣的日子太累了,比起與他一起過那樣如履薄冰的日子,她情願現在這樣,至少不用擔心哪一天就莫名其妙丟了性命。
“小心。”鬱謹手疾眼快拉住了姜似,避免她的腳踩在碎瓷片上。
深秋的季節,姜似出門穿的還是軟底繡花鞋,倘若踩到碎瓷片上割破腳心也是可能的。
姜似垂眸盯了地上的碎瓷一瞬,對鬱謹道了一聲謝。
鬱謹笑著捏了捏她的手:“姜姑娘,要不要委屈一下?”
姜似抬起眼來與他對視,緩緩把手抽出來。
那個瞬間,鬱謹心裡有種空蕩蕩的難受,可再抓她手的勇氣是沒有的。這種關鍵時刻,當然還是表現老實一點,以期聽到他想要的那個答案。
姜似微微彎了彎唇角。
比起嗔怒,這樣的神情讓鬱謹不由更緊張起來。
答應吧,只要答應下來,他會對她好好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一直對她好。
他要是個姑娘家,遇到這樣的男子都要以身相許了,她難道就這麼狠心,一而再再而三把他推到人生之外嗎?
餘生倘若沒有阿似,他一點都不快活。
屋外秋風陡然大了起來,哪怕掩著房門,夾雜著涼意的風還是順著縫隙鑽進來,吹得二人衣衫隨之飄揚,心緒亦起起伏伏。
姜似終於問道:“王爺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對鬱七也算有一定瞭解,說起來他在某方面與她是一樣的人,都那樣執拗,認定了什麼便不回頭。
看來今日不說清楚他是不準備放手了。
“身份?”鬱謹一雙英挺的眉越蹙越緊,“王爺”兩個字落入耳中尤其刺耳。
原來阿似擔心的是這個。
他反而安了心,黑亮的眼睛定定望著她,帶著少年的堅決與自信,一字字道:“解決這個問題是我該操心的,不是你操心的事。”
停了一下,他的話帶著一點欠揍的意思:“再說,你操心也沒用。”
只要阿似願意嫁給他,怎麼哄得皇帝老子賜婚當然是他要解決的問題。
這大實話說得姜似一滯。
確實,這個問題她想解決也解決不了。
“阿似,你只要想好願不願意就夠了。只要你答應,別的問題我會解決的。”鬱謹聲音放柔,有那麼幾分蠱惑的味道。
他可以使手段在阿似不情願的時候求來賜婚,讓東平伯府與阿似都沒有說“不”的機會,但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不願走這一步。
當然,如果東平伯府要把阿似定給別人,那他就不會坐以待斃了,先把人搶過來再說。先前他一時裝大度,阿似險些嫁到了安國公府去,這種憋屈加苦悶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嘗一次。
嗯,在沒人和他搶的時候他會耐心等阿似點頭,在有人跟他搶的時候先下手為強……什麼,這樣很不要臉?別開玩笑了,他什麼時候有臉了。
姜似搖頭:“王爺,我只是個尋常的伯府姑娘,想過的是平平淡淡的日子,皇家生活對我來說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我只是個閒散王爺,咱們不出頭不挑事,關起王府大門過日子,別提多逍遙自在。”
皇室鬥爭固然殘酷,可他又不打算摻和,那些有想法的人樂見他置身事外,難道要把他拉扯進去平白樹敵嗎?
姜似還是搖頭。
太子被廢,奪嫡風波一起,又豈是想置身事外就能夠的。
鬱謹突然伸出雙手捧住姜似的臉,惱道:“你再不好好想清楚,這麼不負責任隨便搖頭,我就要咬你了!”
姜似不由翻了個白眼。
而鬱謹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手落回桌面,沒好氣問道:“姜姑娘,你覺得什麼日子是平平淡淡的?嫁一個普通男人?我記得你二姐嫁的是長興侯世子,按著雙方出身這也算是個普通男人了,可結果呢?”
姜似被問住了。
在尋常人眼裡長興侯世子當然不算普通男人,但對他們這樣的人家,門當戶對就意味著不出奇,比起王爺的身份那自然是普通人。
而這個眾多上層人眼中的普通男人,東平伯府眼中的乘龍快婿,卻做出了連續虐殺女子的事來。
“那些走街串巷的貨郎,刨地的莊稼漢,這更是普通男人了吧?可這樣的普通男人手裡有點小錢還想著去金水河逛逛呢,更有喝二兩酒就打媳婦出氣的……”鬱謹的語氣越發語重心長,嘴角卻帶著幾分譏誚,“阿似,姜姑娘,人生在世任何選擇都有風險,焉知所謂平淡的日子就一定是好的?或許更不堪,更可怕。”
說到這裡,少年變得委屈起來,控訴道:“阿似,你不能因為我是皇子,就歧視我。”
姜似一時靜默。
鬱謹見狀再接再厲:“你看,至少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知道的,比起嫁給完全陌生的人風險還是小多了嘛。”
鬱謹覺得自己是個賣菜的小販,正對著主顧竭力吆喝著:看一看嘍,新鮮水靈的白蘿蔔,個大皮薄滋味好,可比別人家的歪瓜裂棗強多啦。
而姜似在對方如有神助的這番忽悠下,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大姐與二姐嫁給的都算是門當戶對的普通人,而她們的日子過得可不比前世的她平淡多少……
她沉默良久,終於遲疑著道:“你不要說了,我要好好想想。”
鬱謹大喜。
這還是第一次阿似沒有斷然拒絕他,而是提出好好想想。
“你慢慢想,認真想,不帶任何歧視地想。”
身為皇子在阿似心裡就先輸了一籌,他容易嘛。
“我可能要想很久。”
“想多久都無妨。”鬱謹長長舒了一口氣,笑意從眼底蔓延至唇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