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冬天的柳葉 -【似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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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8 07:04 PM

第60章 鄰居家的煩惱

    阿蠻深以為然:“對啊,據說腸子流了一地,永昌伯府派去請她的婆子見了嚇得都尿褲子了。不過啊,婢子覺得這也算報應了——”

    說到這裡,阿蠻猛然住口,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

    “怎麼?”姜似挑眉。

    阿蠻結巴起來:“姑,姑娘,您那天說惡人自有天收,難道——”

    “嗯?”

    阿蠻一口氣緩了過來:“難道您早就看出劉仙姑印堂發黑,命不久矣?”

    “咳咳。”姜似忍不住咳嗽起來。

    阿巧忙替姜似撫著後背,嗔了阿蠻一眼:“瞎說八道什麼呢?姑娘又不是那些算命的。”

    姜似對此倒不以為意,笑道:“不用算,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惡事做多了,就算天不收也會有人來收的。”

    阿蠻坐在小杌子上雙手托腮:“到底哪個大俠幹的好事呢?”

    “行了,快去幹活吧,跟姑娘說這麼嚇人的事幹什麼?”阿巧把阿蠻拉了出去。

    沒過多久阿巧又轉回來,手中多了一張拜帖:“姑娘,這是永昌伯府謝大姑娘的帖子。”

    謝青杳從姜似一個多月前在宴會上受了閒氣病倒到後來退了與安國公府的親事,先後來探望了兩次,算是姜似難得交心的朋友。

    姜似拿著帖子笑了。

    謝青杳是個愛熱鬧的性子,這是與她交流八卦來了。

    姜似提筆寫了回帖交給阿巧送出去。

    永昌伯府緊挨著東平伯府,不一會兒的工夫謝青杳就到了。

    與姜似年紀仿佛的謝青杳生著一張蘋果臉,雙頰一對酒窩,未語先笑:“阿似,我來了。”

    端坐在茶桌前的姜似已經泡好了一壺清茗,桌面上還擺著數碟茶點。

    謝青杳毫不客氣在對面坐下來。

    少女雙頰微紅,眼神晶亮,姜似知道這是好友憋了一肚子話要說的表現。

    “先喝茶潤潤喉嚨。”一杯清茶推到謝青杳面前。

    謝青杳端起來喝了兩口,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今天發生了一件駭人的事。”

    “噗嗤。”立在一旁伺候的阿蠻忍不住笑出聲來。

    謝青杳納悶看了阿蠻一眼。

    阿蠻忙低下頭,擺出一副老實的樣子。

    謝青杳知道姜似這個丫鬟不大機靈,也沒計較,雙手壓在桌面上身體前傾:“來你家驅邪做法的那個劉仙姑昨晚被人殺了!”

    見姜似沒有反應,謝青杳推了她一把:“意不意外?嚇不嚇人?你可給點反應啊。”

    “意外,嚇人!”姜似一本正經點頭。

    謝青杳瞪圓了眼睛盯著姜似好一會兒,洩氣:“你就是這樣,哪怕嚇得半死了都強憋著。”

    她小時候是不喜歡姜似的,總覺得和穿得漂漂亮亮連笑起來的嘴角弧度都恰到好處的姜似不是一路人。

    直到有一次,她纏著兄長出門玩耍,偷溜出去後卻被正處於貓嫌狗厭年紀的兄長給甩掉了。

    拿著糖葫蘆傻傻站在街頭的她被幾個熊孩子圍上來拽裙子扯辮子,是姜似指揮著比同齡孩子高了半個頭的阿蠻把她救了出來。

    從那時開始,她就賴上了姜似。

    她家阿似貌美如花,面冷心熱,優點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可比混蛋哥哥靠譜多了。

    姜似哭笑不得。

    若說以前,她還真是自尊心過強。

    自幼喪母以及父親爵位傳不到下一輩在這個圈子裡給她帶來諸多異樣目光,而無論是同情憐惜,還是怠慢輕視,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有表現出不在乎,瞧不上,仿佛才不會被人看輕了。

    然而經歷過那些生死之事,她早已在極短的時間裡長大了,醒悟了。

    “畢竟沒有親眼所見,要說害怕,倒談不上。”姜似拿起一塊玫瑰酥遞過去。

    做成玫瑰花形狀的糕點瞧起來精緻極了,謝青杳嘗了一口,歎道:“阿巧可真是個寶,這糕點做得越發好吃了。”

    一塊玫瑰酥吃完,謝青杳擦了擦嘴角,唏噓道:“劉仙姑那樣能耐,連我娘都把她當成活神仙呢,誰成想就這麼死了。”

    “你們府上要請劉仙姑的是伯母?”

    謝青杳與姜似無話不談,自是沒有什麼可隱瞞的:“是呀,請劉仙姑來幹什麼我娘半個字不露,今日聽聞劉仙姑橫死我娘枯坐了許久,竟落淚了。我就忍不住來找你打聽打聽,那劉仙姑真有那麼大的能耐嗎?”

    “能治好我祖母的眼疾,劉仙姑想來有幾分真本事吧。”姜似淡淡道。

    她許諾劉仙姑名利雙收,並沒有食言,只不過劉仙姑沒有這個命享受而已。

    劉仙姑對那些無辜的姑娘與兄長的所作所為,死不足惜,她生不出半點同情心來。

    更何況以劉仙姑如今的盛名要想作惡,那是能作大惡的,那麼把劉仙姑推到這一步的她罪過就大了。

    可以說,從一開始派阿蠻找上劉仙姑,她就等於提前把劉仙姑往黃泉路上推了一把。

    “那我就更擔心了。”謝青杳苦惱皺眉,“我娘聽聞劉仙姑橫死落淚,可見對原本求劉仙姑的事抱了很大期望。我娘到底遇到什麼難事呢?”

    永昌伯夫人這段時間遇到的難事?

    姜似仔細思索起來。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婚事提前,匆忙之下對外頭的事委實顧不了許多,要說永昌伯府能傳到外面的事,還真有一樁。

    永昌伯不知為何歇在了街頭一戶人家的豬圈裡,那家人一大早聽到煩躁的豬叫才發現的。

    理所當然,永昌伯睡豬事件瞬間榮登京城年度八卦榜首,給熱衷八卦的人們帶來了巨大福利。

    除了丟人,此事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原本正與永昌伯世子謝殷樓議親的女方就這麼不了了之。

    有一個精神不正常的老子,誰知道兒子會不會也抽風去睡個豬啊。

    姜似記得勉強算是她青梅竹馬的謝世子直到她死去那年還打著光棍。

    “一般來說,女子若是遇到難解的事,十有八九與丈夫有關吧。”姜似斟酌著提醒道。

    畢竟是好友的長輩,她總不能直接說很快你父親就要睡豬了,然後你哥哥眼看談成的親事黃了。

    謝青杳猛然一拍桌子:“難道說我父親在外面養外室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8 07:17 PM

第61章 癡心人

    話說過後,看到姜似驚愕的表情,謝青杳頓時臉一紅。

    糟糕,一時激動把父親給賣了。

    雖然母親什麼都沒有提,可這些日子母親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她又不是沒心沒肺的小姑娘了,早就尋思過其中緣由。

    思來想去,父親在外面養了外室的可能性很大。

    不,父親一定在外頭養了外室!

    謝青杳站了起來:“阿似,既然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這就回去提醒母親——”

    “等等,我什麼時候和你想一塊去了?”姜似有點懵。

    “你剛剛不是說此事十有八九與我父親有關?”

    姜似哭笑不得,趕緊拉著謝青杳坐下來:“你怎麼聽風就是雨?我的意思是,或許伯父有些不適,伯母擔心他的身體呢。”

    永昌伯睡豬的事被京城人茶餘飯後笑話了很久,數年後還會有人提起,真相卻很簡單。

    永昌伯府請來名醫後查出了永昌伯舉止離奇的原因,永昌伯患上了迷症,也就是夢行症。

    只可惜那時候笑話已經鬧出去了。

    現在讓姜似為難的是,她該如何提醒好友呢?

    “身體不適?”謝青杳未加思索便搖頭,“肯定不是這麼回事兒,要是我父親身體不適,我娘肯定早早請大夫了啊,請劉仙姑做什麼?”

    “伯父若真的養了外室,伯母請劉仙姑有什麼用?”姜似反問。

    謝青杳壓低聲音道:“我曾經看過有關南蘭的一些雜記,有些女子會用秘術令負心漢回心轉意。”

    姜似:“……”

    謝青杳懊惱扶額。

    一不小心又把母親給賣了。

    “青杳,我看你是想多了。伯母是什麼身份,即便伯父外頭養了外室甚至有了外室子,伯母豈會做出這種事來?”

    “那到底怎麼回事?唉,劉仙姑怎麼恰恰就這個時候死了呢。”謝青杳苦惱歎氣。

    “別愁眉苦臉了,既然伯母不肯說,你就不要再直接問,旁敲側擊或者找伯母身邊的姐姐們打聽打聽,再多留意一下伯父的動靜,或許就能查出實情來。”

    永昌伯的夢行症發展到去睡豬,發病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了,永昌伯夫人定然是發現了永昌伯的異常才聯想到鬼神方面去,起了請劉仙姑驅邪的心思。

    劉仙姑死得突然,永昌伯夫人正是心亂的時候,謝青杳若是細心,找出母親心煩的根源並不難。

    “嗯,我回去查查。對了,阿似,你與劉仙姑說過話沒?”對於傳得神乎其神又在最輝煌的時候橫死的劉仙姑,謝青杳這般年紀的小姑娘總是充滿著好奇心。

    姜似眉眼彎彎含著淺笑:“打過招呼啊,畢竟在我們家住了兩日嘛。”

    “聽說劉仙姑的命案把三法司都驚動了呢,順天府的官差們也忙了起來。阿似,你說害劉仙姑的兇手能抓住不?”

    “我看難。”

    “為什麼?”

    姜似端起清茶淺淺啜了一口,心道:因為好人有好報啊。

    “又賣關子。”

    姜似莞爾一笑:“不是賣關子,劉仙姑那樣的人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太多,關係雜而亂,想要找到兇手無異于大海撈針。”

    此刻談論殺害劉仙姑真凶的人可不止姜似這對手帕交,而是全城熱議的話題。

    那位兇手卻早已經離開了京城,回到了數百里之外的小城。

    面色平靜的漢子步履從容往家中走去。

    “秦將軍,有些日子沒見你去酒館了啊。”路過的人與漢子打著招呼。

    “回頭就去。”漢子笑笑,比起往日的陰沉壓抑,整個人仿佛輕鬆起來,像是重新被注入了精神氣。

    可是這種感覺若是仔細留意,又讓人心驚。

    眼前的漢子仿佛是一團火,雖然亮堂,卻能連自己都燒得灰飛煙滅。

    低矮簡陋的房屋就在眼前,漢子推門進去掃了一圈,沒有見到那名年輕人的影子。

    漢子重新走到院中,揭開門口水缸上的蓋子舀了一瓢水灌了幾口,接著整個人跳進去痛快洗了個澡,換上了一身新衣。

    這衣裳是十多年前未婚妻替他親手縫製的,料子上好,放到現在依然顏色如新。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原本意氣風發的青年武將成了潦倒好酒的閑漢,好衣裳穿在身上顯得那麼不合時宜。

    漢子卻愛惜拉了拉衣角,大步流星離開了家。

    鄉間阡陌小路踩在腳下有些濕潤,田地裡除了綠油油的莊稼,偶爾還能見到隆起的土包。

    那是墳頭。

    他的未婚妻便住在這樣的地方,已經等他很久了。

    遠遠的出現一個墳包,與別處不同的是,離墳包不遠處還有一座茅草屋。

    那是漢子搭建的,有的時候實在覺得日子撐不下去,他就會來這裡住上兩日。

    漢子這一次卻沒有走進茅草屋,而是直接在墳前坐下來,愛惜摸著墳頭上冒出的青草。

    青塚埋香骨,只要一想便痛徹心扉。

    漢子不知枯坐了多久,連枝頭歇息的鳥兒都厭倦了,展翅飛走。

    他低頭,從懷中摸出了一根簪子。

    這支簪子同樣有年頭了,簪頭尖銳,是他當時還沒來得及送出的禮物。

    漢子握著簪子在心口處比劃了一下,認真思索起來。

    用些力氣,應該會很快吧。

    啪嗒一聲響,漢子握著金簪猛然跳起來,警惕看向出聲的方向。

    那個給他人生帶來翻天覆地變化的年輕人面色古怪站在不遠處,腳下兩尾魚正歡快跳動著。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漢子握著金簪走了過來。

    阿飛舔了舔嘴唇:“別激動,我是等你的。”

    這年頭金子這麼不值錢了嗎?都開始流行用金簪行兇了!

    漢子低頭看著活蹦亂跳的草魚。

    阿飛趕緊舉起雙手:“千萬別激動,魚是無辜的!”

    他在這破草屋裡等了這麼久,想吃口烤魚怎麼了?

    “你走吧。”漢子平靜道。

    阿飛咬了咬舌尖。

    他真的怕了,這個男人剛才是打算自盡的,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不在意了,上路的時候萬一想找個酒伴呢?

    “既然怕了,為什麼不趕緊走?”

    “其實,給你寫信的人還有話要我帶給你。”

    “不需要了。”漢子不再理會阿飛,重新回到了墳前。

    阿飛心一橫,揚聲道:“她說,你未婚妻已經沒了十多年了,早就投胎轉世去了,你就是現在去找她,也找不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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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8 07:27 PM

第62章 變態

    漢子一個箭步沖到阿飛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聲嘶力竭喊道:“他胡說,他胡說!”

    阿飛被搖晃得跟個麵條似的亂顫,險些把之前吃過的飯吐出來。

    漢子漸漸停止了動作,抱頭蹲下來揪著頭髮,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阿飛看了漢子一眼,竟然轉身走了。

    當阿飛走到地頭時,漢子猛然跳起來追上去,攔在阿飛面前。

    阿飛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他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

    “沒有了?”漢子顯然不能接受這個回答。

    “真的沒有了,她交代我在這裡等著,見到你後說了那句話就可以走了。”阿飛老老實實道。

    他其實也十分好奇,姜姑娘是怎麼認識遠在數百里之外這麼一個小鎮上的閑漢的,還告訴他把信給這人後,這人倘若離開,就讓他來這墳頭守著。

    阿飛並不傻,甚至因為從小混跡市井很有幾分小聰明,這一樁事他越琢磨越心驚。

    姜姑娘讓他守在這裡,是料到了這人會跑來自盡?

    阿飛心頭隱隱發涼。

    姜姑娘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能未卜先知?

    想到前些日子每到子夜就難以忍受的疼痛,再有這些日子的一樁樁事,阿飛忽然感到深深的畏懼。

    那畏懼不只是因為眼前情緒不定隨時可能發瘋殺人的漢子,而是遠在京城那個笑靨如花的美貌少女。

    然而除了畏懼,阿飛又莫名生出幾分興奮來。

    他畢竟是一個男人,哪怕出身卑賤連書都沒讀過,可哪個男人又真的甘心這麼庸碌一生呢?

    他這樣的人,在那些貴人眼裡就是爛大街的泥腿子,渴望某位有權勢的高官重臣對他青睞完全是癡人說夢。

    姜姑娘這般神奇,而他無意間與這位神秘莫測的姑娘有了交集,或許就是他阿飛今生的造化呢?

    抓住這個機會!

    阿飛心底突然出現了這個聲音。

    既然姜姑娘能在說好了給一百兩酬謝後隨手多給了一百兩,足以說明他只要好好替姜姑娘辦事,將來好處是少不了的。

    遠在京城的姜似並不知道阿飛親眼見證了她的“料事如神”後激起了絕大多數男人都會有的野心,而她多給的那一百兩則成了支撐起阿飛野心的底氣。

    任何人都不願意跟著一個心狠手辣同時還一毛不拔的主子混。

    “老哥,我走啦。”阿飛乾笑兩聲,小心翼翼往旁邊一挪,準備繞開擋路的漢子。

    他將來是要出人頭地的,可不能這麼交代了。

    見漢子沒有反應,阿飛暗暗鬆了口氣,趕緊往前走。

    身後腳步聲響起,阿飛一頓,扭頭看去。

    漢子面無表情緊隨其後。

    “老哥,您跟著我幹嘛啊?”阿飛險些哭了。

    “我要去見他。”漢子把金簪揣進了懷中,不準備死了。

    如果追到碧落黃泉依然不能與未婚妻相守,那死對他來說就沒了吸引力。

    阿飛神色糾結。

    “不能見?”

    “她沒說……”阿飛其實也看不懂姜似的安排。

    倘若姜姑娘不在意眼前男人的生死,為何要他守了墳頭好些天?

    可若是在乎這個男人的生死,又怎麼會只留下一句話就算了,好歹要交代他做好苦勸的準備吧?

    這其實是阿飛想複雜了。

    于姜似來說,她知道漢子殉情的事,感動于漢子的癡情作為旁觀者願意主動拉一把,但一個人要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她總不能指望阿飛這小身板把人死命攔下吧?

    這種事情,就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命是漢子自己的,最終能做主的還是他自己。

    見漢子亦步亦趨跟著,阿飛歎了口氣:“算了,你愛跟就跟吧,先說好了,她在京城——”

    漢子眼神一縮,打斷了阿飛的話:“京城?”

    “是啊,遠著呢,你真要跟我去?”

    漢子神色反而堅定起來:“去。”

    他剛剛在京城殺了一個人,如今再回去並沒有膽怯的感覺。

    現在他雖然打消了尋死的念頭,對這條命卻不怎麼在意,他只想見一見讓他撥開迷霧的那個人。

    至於見了那個人之後幹什麼,漢子沒有想。

    “即便你到了京城,她不一定會見你。”阿飛再次提醒道。

    人家是高門貴女,能與他打交道都是一個意外,願不願意見眼前這位還真難說。

    漢子不再說話,站到了阿飛身邊。

    “得了,話我已經說在前面了,隨你吧。”

    一個略顯浮氣的青年,一個沉默寡言的冷漢,就這麼結伴上了路。

    京城已經進入了五月,天開始熱了起來,卻又比不得六七月份時的高溫,正是各式宴會頻繁舉辦的好時候。

    可是這個圈子裡的貴婦貴女們漸漸發現長興侯世子夫人已經缺席多場宴會了。

    這也不奇怪,被邪祟附身還妨害到娘家祖母,任誰攤上這樣的事都要好一陣子沒臉見人。

    姜倩的日子卻比人們想像得還要難過。

    長興侯世子夫婦的臥房裡,散發著令人面紅耳赤的靡靡味道。

    長興侯世子曹興昱穿好衣裳系上腰帶,一腳踩在姜倩的胸脯上,面無表情問:“我讓你辦的事,到底什麼時候能辦好?”

    身上連一角布料遮擋都沒有的姜倩睫毛顫了顫,咬唇道:“我……我最近不好再回伯府……”

    祖母是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了,眼下侯府上下對她在娘家那邊不得臉還只是持觀望態度,要是她回娘家被趕出來,那就真的連遮羞布都沒有了。

    到那時,一個沒了娘家支持且尚未生育的女人,婆家誰還看重?

    “誰讓你回去?你請她過來!”曹興昱收回腳,捏了捏姜倩下巴。

    “她……”姜倩想到姜似冷冷清清的眼神,遲疑了一下。

    “怎麼,請不動?”

    姜倩心一抖,咬牙道:“我去請,你再等等……”

    “好了,你別跟要死了一樣,我只是想在近處多看看,又沒打算把你妹妹怎麼樣。”曹興昱得了准話,滿意點點頭,理了理衣擺往外走去。

    姜倩盯著曹興昱離去的背影,神色十分複雜。

    這個男人是個變態,而她成為了一個變態的妻子,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9 07:58 PM

第63章 邀請

    在丫鬟們進來伺候前,姜倩強忍著身體的酸痛穿好衣裳,走到窗邊推開了窗。

    風吹進來,帶著熏人的暖意,與屋內靡靡氣味混合在一起,有種香膩的噁心感。

    姜倩卻早已習慣了這些,站在窗邊出神看著外面一叢翠綠芭蕉。

    在伯府丟了那麼大的人,這些日子她沒少從侯府上下那些人的眼神中看到嘲笑,她本來想緩一緩再提請姜似過來之事,可曹興昱卻等不及。

    她不敢再拖了,因為她比所有人都清楚曹興昱是個怎麼樣的人,那人一旦發起瘋來,可是沒有理智的。

    堵不如疏,與其讓他捅出天大的簍子來連累她一起倒楣,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思,把姜似請過來叫他看個夠。

    姜似是她堂妹,正經的伯府貴女,曹興昱暫時還不會亂來,頂多過過眼癮罷了。

    門外傳來丫鬟的請示,姜倩應了一聲,無視那些魚貫而入的丫鬟,抬腳去了書房。

    以她現在的情況,想請姜似過府沒有那麼容易。

    在祖母心中她是帶來晦氣的人,姜似即便願意來,祖母極大可能不會答應。

    姜倩字斟句酌寫了兩封信,命人送到東平伯府去。

    二太太肖氏收到姜倩的信,眼淚就直接掉下來了,頂著微紅的眼圈去了慈心堂。

    慈心堂中傳來咿咿呀呀的唱腔。

    馮老夫人眼睛好起來後多了個愛看戲的愛好,以伯府的財力想要常年養一個戲班子在府中頗有些不合算,好在姜二老爺是個孝順的,從戲班子裡買了兩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專門哄老太太開心。

    “老夫人,二太太來了。”

    眼下不是請安的時候,馮老夫人聽了眉梢都沒有動,依然閉目打著拍子,聽兩個穿著戲服的小姑娘唱曲兒。

    馮老夫人對肖氏的冷淡,無疑表現得清清楚楚。

    慈心堂上下其實都明白,這是老太太還在為著二姑奶奶的事氣惱。

    也不怪馮老夫人惱怒,劉仙姑一場法事莫名成了京城矚目之事,這倒也罷了,偏偏劉仙姑又被人殺了,順天府那些官差人仰馬翻鬧了好些天,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抓到。

    這世上什麼事最為人津津樂道?不是已經過去的事,而是懸而未決之事。

    殺害劉仙姑的兇手一日未找到,京城人對此事的熱度短時間內就不會減,然後劉仙姑與東平伯府的牽扯就會被人翻來覆去嚼說。

    現在甚至開始流傳起一種說法,因為劉仙姑指出長興侯世子夫人被邪祟附體,導致長興侯府丟了人,所以才招來殺身之禍。

    當然,這種說法很是無稽,高門大戶的人聽了笑笑就罷,可是那些聽風就是雨的百姓卻樂此不疲傳播著謠言,且越說越有鼻子有眼。

    馮老夫人想到這些就氣得心口疼,對肖氏的態度能好就奇怪了。

    肖氏在外頭幹站了足有兩刻鐘才被請進來。

    “有事?”

    肖氏捧著個小匣子笑道:“這是滄哥兒偶然得來的一串沉香佛珠,知道您喜歡,就趕緊命人送回來了。”

    聽肖氏提起長孫,馮老夫人神色稍緩,示意阿福把匣子接了過來,淡淡道:“他不好好讀書,花這些心思做什麼?”

    肖氏立刻道:“孝順老夫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叫花心思呢。”

    馮老夫人雙目微闔,摩挲著巴掌大的紅木匣子。

    她不悅是真的,但無論多看二兒媳不順眼,這個家也不可能交給三兒媳管。

    臉面最終還是要給二兒媳留的。

    馮老夫人睜開眼,淡淡道:“你們有這個孝心,我是知道的。”

    肖氏悄悄鬆了口氣,臉上笑意越發濃了,斟酌著道:“今日倩兒送了封信給老夫人……”

    她說著把信拿了出來。

    馮老夫人臉色瞬間沉下來:“不是三天兩頭往娘家跑就是三天兩頭往娘家送信,她在侯府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嗎?”

    肖氏聞言一抹眼角:“老夫人,倩兒在侯府的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啊。她本來就是高嫁,嫁過去這兩年肚子也不見動靜,能在侯府站穩腳跟靠得就是您的疼愛,可是現在——”

    馮老夫人不為所動。

    肖氏暗中咬牙,豁出臉面苦求:“老夫人,您知道的,倩兒自小就是個懂事的,萬不敢擾了您的清淨,她就是想請妹妹們去侯府小住兩日,也免得侯府那些個逢高踩地的人瞧她和咱伯府的笑話……”

    肖氏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因為劉仙姑的事,侯府以為伯府完全不把這位嫁出去的姑娘當回事了,倘若這個時候伯府的姑娘們願意去侯府玩耍兩日,這個猜測自然不攻自破,也算解了姜倩的困局。

    馮老夫人面無表情聽著肖氏的話,視線落在那封信上。

    信上寫著一排娟秀小字:孫女倩兒叩請祖母親啟。

    看著熟悉的字跡,馮老夫人心軟了幾分。

    她從一開始就不待見大兒媳婦,大兒媳所出的大孫女又是個木訥愚笨的,自然也喜歡不起來,而與大孫女年紀相仿的二孫女從小聰慧討喜,很得她疼愛,二孫女啟蒙習字還是在慈心堂的碧紗櫥裡開始的。

    馮老夫人想了想,打開信看起來。

    姜倩的能言善道在信中展露無遺,馮老夫人把信看完,臉色又緩了幾分。

    肖氏趁機請求道:“老夫人,您就可憐可憐倩兒吧,兒媳聽送信的婆子說,倩兒如今瘦成一把骨頭了……”

    “罷了,眼下正是好時節,讓她們幾個丫頭出去透透氣也好。”馮老夫人終於鬆了口。

    肖氏神色一喜。

    馮老夫人語氣一轉:“不過話說在前頭,她們幾個過去倘若惹了事讓侯府看了笑話,倩兒這當姐姐的可脫不了責任!”

    “老夫人您放心就是,倩兒最是友愛姐妹,定會陪好妹妹們的。”

    海棠居中,姜似拿著姜倩的請帖看了看,隨手扔到書桌上,吩咐阿巧:“去打聽一下,其他幾位姑娘有沒有收到帖子。”

    不多時阿巧來報:“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都收到了。”

    這結果不出姜似意料,卻讓她歎了口氣。

    兩日後,伯府四位姑娘同坐一輛馬車,往長興侯府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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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9 08:06 PM

第64章 馬車中的賭約

    這些日子東平伯府發生了不少事,加之姜似先前還稱病了一陣子,姐妹四人鮮少有這樣的機會湊在一起。

    然而不大的車廂裡,氣氛卻不是那麼美妙。

    “有些人就是臉皮厚,才頂撞過長輩,轉頭又到處玩了。”六姑娘姜佩坐在車廂門口處,對著一枚巴掌大小的鏡子打量著自己。

    她這話無疑說的姜似。

    在小姑娘想來,姜似才與二太太肖氏針鋒相對過,轉頭卻跑到長興侯府去玩,這臉皮是有城牆厚了。

    姜似似笑非笑看了姜佩一眼。

    姜佩被姜似這一眼看得不自在,拉了拉五姑娘姜儷:“五姐,你說是不是呀?”

    在她看來,同為二房的姑娘,哪怕平時二人之間並不和睦,對外也應該是一致的。

    五姑娘姜儷顯然誰也不願意得罪,笑了笑沒吭聲。

    姜佩不屑撇撇嘴,對三姑娘姜俏一笑:“三姐,你還記得咱們那年去侯府玩不?好像比現在時節還早,侯府花園裡的芍藥大片大片開得可豔呢。”

    “我沒留意。”姜俏百無聊賴把玩著一條玉珠絡子。

    她對賞花賞景毫無興致,出這趟門不過是怕母親為難,應付差事罷了。

    姐妹關係上,如果說對姜似是因為自小暗暗較勁而看對方百般不順眼,對姜佩她則是完全看不上。

    再沒見過這麼嘴欠的人了。

    姜俏這麼想著,不由看了面色平靜的姜似一眼,心道:這也是只紙老虎,要是換了她,早把姜佩打好幾回了。

    似乎是車廂坐進來四個人太狹小,又或者吱吱呀呀的車輪轉動聲太無聊,姜佩安靜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把矛頭對準了姜似:“四姐,你就真不擔心到了侯府會沒臉啊?”

    姜似靠著車壁閉著眼,聽了這話恍若未聞。

    姜似的無視反而讓姜佩越發肆無忌憚,把小鏡子一收笑嘻嘻道:“也是的,要是怕丟臉就不會去了。這臉皮啊,據說也是遺傳——”

    姜似睜開眼,涼涼看著姜佩。

    姜佩拿“遺傳”來刺姜似是有緣由的。

    姜似的母親蘇氏出身宜甯侯府,是當年京城出名的美人兒,而這麼一個美人兒卻自幼就定了親。

    蘇氏與未婚夫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原本蘇氏沒有任何可能嫁給姜安誠,誰知等到了快成親那年,蘇氏的未婚夫竟被榮陽公主看中了。

    一番曲折之後,蘇氏的未婚夫崔緒成了榮陽公主的駙馬。

    崔家與蘇家的親事黃了,于蘇氏的影響本來不大。

    崔家當時在將門中是領頭的,明眼人都知道崔緒最終成了駙馬有上面那位的推波助瀾,蘇氏純粹是運氣不好。

    當時宜甯侯府也是如此想的,準備緩上一年半載再給蘇氏議親,誰知沒過多久忽然有流言傳出來,說蘇氏與崔緒從小到大常在一起,耳鬢廝磨早已沒了清白。

    這流言徹底毀了蘇氏。

    無論蘇氏的父母對女兒如何疼愛,與長興侯府門第相當的人家再無人願意娶蘇氏為婦。

    蘇氏就這麼在閨中又待了兩年,直到一次出門上香偶然遇到了姜安誠,姜安誠驚為天人,不顧馮老夫人的怒火執意要去長興侯府提親。

    當時宜甯侯夫婦為了蘇氏的婚事已經操碎了心,東平伯府遣媒人上門,立刻就悄悄打聽了一下男方,結果一打聽,姜安誠無論人品樣貌當女婿都夠了,唯獨東平伯府的爵位只世襲三世是大大的不足,然而女兒名聲有損,侯府早沒了挑剔的餘地。

    宜甯侯夫婦擔心女兒受委屈,為蘇氏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這豐厚的嫁妝讓馮老夫人捏著鼻子不再吭聲,心底卻認定流言有幾分真實,宜甯侯府自覺理虧才給女兒這麼豐厚的嫁妝。

    如此一來,馮老夫人對蘇氏能有好感就奇怪了。

    哪怕後來姜安誠明裡暗裡提了好幾次蘇氏是位好姑娘,馮老夫人卻越發反感,認定了蘇氏憑著美貌迷得兒子神魂顛倒,才一心為她開解。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當年蘇氏在貴女中有多光彩出色,後來看笑話的人就越多。

    姜佩能知道上一輩的往事,顯然不是憑空想出來的。

    姜似本不欲與一個嘴賤的小丫頭逞口舌之快,可辱及先母卻不能再忍。

    “怎麼啦,有人心虛啊?”姜佩掩口笑起來。

    她就不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姜似敢打她不成?而論起打嘴仗,她可不輸人。

    姜佩這麼想著,轉了轉腕上玉鐲。

    這對玉鐲是嫡母聽聞她與姜似起了爭執後賞她的,顯然是對她如此做的認可。

    姜似目光涼涼看著姜佩,並沒有擼袖子打人的打算。

    有些人記吃不記打,跟這種人動手白白浪費力氣。

    姜俏見姜似一言不發,暗暗翻了個白眼。

    平時對她這麼能,現在當什麼小白兔啊,上啊,打她!

    姜俏倒不是偏向姜似,只是對姜佩的嘴欠忍無可忍。

    姐妹間再怎麼爭執,對對方父母不敬就太過了。

    這是做人的道理,放到外面亦是如此。

    五姑娘姜儷則隱隱感覺到了平靜下的暗湧,悄悄往角落裡挪了挪。

    “丟人?心虛?”姜似不怒反笑,“六妹知不知道,現在心虛的是二姐。我若是不去,丟人的也是二姐。”

    “你胡說什麼?”

    姜似伸手,纖白若水蔥的手指點了點姜佩臉頰:“你信不信我若是現在下車,回頭二嬸會把你腕上戴的新鐲子擼下來?”

    姜佩不由往後一縮。

    她當然不傻,知道這次去長興侯府是給二姐撐腰的,倘若姜似現在真要鬧著下車,嫡母定會扒了她的皮。

    “你信不信等見了二姐,我說你太聒噪要你滾回伯府,二姐不會說一個‘不’字?”

    “我不信!”這一次姜佩底氣十足。

    這怎麼可能。

    二姐給她們四個人都下了請帖,她與二姐才是一個父親的,從小到大對二姐言聽計從,二姐怎麼會因為姜似一句話就讓她走?

    “那就賭一賭吧。”

    “賭什麼?”

    “賭二姐會不會這麼做。如果二姐沒有聽我的,那就算你贏了,反之便是你輸了。”

    “輸贏又如何?”

    姜似無所謂笑笑:“你贏了,條件隨你提。你若是輸了……也簡單,就在我們三人面前自抽十個耳光,說你吃多了糞,嘴太臭。怎樣,敢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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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0 09:57 PM

第65章 入侯府

    “贏了條件真的隨我提?”姜佩眼睛一亮,直接把輸了會如何忽略了。

    二姐最是面面俱到,怎麼可能把下了帖子請過去的妹妹趕回去?

    在姜佩想來,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輸了會如何真的完全不需要在意。

    “隨你提。”

    “我要你那套赤金紅寶的頭面!”

    姜似看了姜佩片刻,忽然笑了。

    說到底只是個小姑娘罷了,比吃喝比穿戴,腦子裡不會有更多。

    “捨不得?你剛剛還說條件隨便我提的——”

    “行。”姜似痛快點頭。

    姜佩興奮起來:“你可不許反悔了。”

    “我定不會反悔,那你呢?”姜似笑吟吟問。

    不管是不是小姑娘,都該為自己的口無遮攔得到懲罰。

    她的兄長也不過是還不到十七歲的少年罷了,二叔二嬸又何嘗對兄長心慈手軟?

    更何況,二哥是無辜的,姜佩卻真的嘴賤欠抽。

    “我自然也不會反悔。”姜佩毫不猶豫道。

    她為什麼要反悔啊,那可是一整套赤金紅寶頭面!

    她在嫡母面前做小伏低這麼多年,出閣時都不可能得到這麼一套好頭面。

    姜佩越想越興奮,仿佛那套赤金紅寶頭面已經到手。

    “六妹,還是不賭了吧……”姜儷總覺得不妥,忍不住勸道。

    “不用你管!”姜佩白了姜儷一眼。

    對這個明明比她還大卻畏手畏腳的五姐,她頂看不上眼。

    “那就說定了。”

    “呵呵,四姐就把赤金紅寶頭面準備好吧,別到時候捨不得。”姜佩伸出一隻手來。

    姜似彎了彎唇,伸出手與姜佩擊掌。

    清脆的擊掌聲響起,打破了馬車行進中的沉悶。

    姜儷掀起一角車窗簾,輕聲道:“長興侯府到了呢。”

    馬車很快停下來,姐妹四人先後下車。

    姜俏趁機拉了姜似一下,譏笑道:“你好東西太多沒地方放了?”

    “不,我只是覺得有人該漱口了。”

    姜俏鬆了手,看著姜似精緻平靜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個僅比她小了幾個月的妹妹讓人越發看不透了。

    “姑娘們到啦,世子夫人一早就命奴婢候著呢。”一名青衣婢女立在垂花門前,對下了馬車的姜似等人行禮。

    馬車上還張牙舞爪的姜佩立刻規矩起來,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標準大家閨秀的模樣。

    青衣婢女詫異看了姜佩一眼。

    這位姑娘的儀容姿態倒是不錯,可瞧起來明顯年紀最小,怎麼走到前邊去了?

    姜佩自從下了馬車就精神緊繃起來,唯恐露了怯讓人笑話了去,敏感察覺到青衣婢女眼神不對,眼風往旁邊一掃,猛然回過味來。

    她剛剛離著馬車門口最近,下車後一緊張就忘了!

    姜佩身形一頓,臉登時紅了。

    五姑娘姜儷自然而然挽住姜佩的手:“怕二姐久等,六妹比我還心急。”

    一句話化解了姜佩的尷尬。

    姜似多看了姜儷一眼。

    五妹自小少言寡語,怯懦低調,卻沒想到是個通透人,只可惜前世太沒存在感,她竟想不起後來如何了。

    長興侯府佈局與東平伯府差不多,只是占地更寬廣些,房屋更氣派些,這些都很尋常,唯有花園遠遠把東平伯府比了下去。

    長興侯府的花園中堆了一座三層樓高的假山,山上有涼亭,從山腳可以拾階而上,到山頂涼亭裡享受高處清涼,望盡滿園美景。

    除此之外便是滿園蔥郁花木,尤以東邊牆角處一片芍藥花開得最豔。

    姐妹四人不由多望了那片芍藥花兩眼。

    這個時節芍藥花已經開到了尾期,其他地方見到的芍藥花總有那麼幾分沒精打采,此處花開如霞實屬難得美景。

    青衣婢女顯然也很為府中這片芍藥花自得,一邊引著姜似等人往前走,一邊笑道:“姑娘們來得正好,若是再晚上一些日子芍藥花就該謝了。”

    青衣婢女帶著四人很快就到了姜倩住處。

    姜倩站在院門處,一見姜似等人到了快步迎上來:“妹妹們總算到了。”

    她目光在姜似身上多留片刻,仿佛卸下一樁心事般露出欣喜的微笑。

    “讓二姐久等了。”姜佩親昵挽住了姜倩手臂。

    姜倩下意識皺眉,旋即鬆開,帶著幾個妹妹進了屋。

    姜倩住的是世子所,除了長興侯夫婦的住處,就屬這裡最寬闊敞亮,屋子裡的擺設于富麗大氣中又透出幾分雅致來,顯然經過了女主人精心佈置。

    “妹妹們顛簸了一路,先喝口茶吧,在二姐這裡不要見外,就當在家中一樣。”

    姜倩的如沐春風令姜佩越發放鬆,望著姜倩紅了眼圈:“二姐瘦了。”

    姜倩眼底不悅一閃而逝,淡淡道:“惦著祖母的身體,天氣又漸漸熱了,吃得少了些。”

    姜似暗暗搖頭。

    姜佩年紀到底小了些,哪裡明白以姜倩的好臉面,處境再艱難也不願讓庶妹說這些同情話。

    姜佩吃了個軟釘子,訕訕住口。

    這其中姜佩是最愛說的,姜儷素來少語,姜似與姜俏隔著一房,姜佩這麼一住口,場面頓時尷尬起來。

    姜倩意識到現在不是拿架子的時候,正要活絡氣氛,姜似便淡淡道:“二姐可否摒退了侍女,我有些話要說。”

    姜倩有些意外,很快示意婢女們退下,溫聲道:“四妹要說什麼?”

    姜似掃了姜佩一眼,直截了當道:“來侯府小住,我不想與六妹一道,二姐讓她回去吧。”

    這一次姜倩的詫異不加掩飾,很快看向姜佩:“四妹與六妹莫非鬧彆扭了?”

    姜似可真是能耐了,先莫名其妙擠兌她,現在又和六妹鬧上了,莫非要把姐妹們得罪光才滿意?

    姜佩更是吃驚張大了嘴。

    她還以為姜似會如何巧舌如簧讓二姐趕她走呢,鬧半天就這麼簡單粗暴!

    天啊,姜似是魔怔了吧,還是說她以為二姐魔怔了?

    姜俏悄悄扶額。

    以前只覺得四妹心高氣傲,可沒覺得她傻啊。

    “四妹,若是鬧了不愉快就跟二姐說說,都是一府姐妹——”

    姜似把茶杯往桌面上一放,站了起來:“六妹不走,那我就走了。”

    見姜似毫不猶豫轉身往外走,姜倩心中一慌,忙道:“四妹留步,我這就命人把六妹送回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0 10:00 PM

第66章 賞花

    姜似停下腳步,氣定神閑看著姜佩。

    姜佩好像被人一口氣往臉上招呼了上百個耳光,徹底懵了。

    “我本來就尋思著六妹年紀還小,離開家中恐不適應……”

    “二姐——”姜佩喃喃喊著,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怎麼就年紀小不適應了?明明以前還來過——

    “好了,六妹,我先讓人送你回去,等以後二姐再請你來玩。”隨意給出個藉口後,姜倩並不在意姜佩的想法。

    一個是已經出嫁有著世子夫人身份的嫡女,一個是需要討好嫡母才有希望謀求一門過得去親事的庶女,姜倩從來沒把這個庶妹真的放在眼裡過。

    伯府姐妹六人中她唯一上心的只姜似一人而已。

    那樣的美貌,哪怕明知前程有限,同為女子還是不由忌憚。

    姜佩臉色蒼白看著姜倩。

    她完全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是庶女沒錯,可是與姜倩畢竟都是二房的姑娘,且姜倩邀請她在先,轉頭又把她送回去,這是一點臉面都不顧了嗎?

    姜佩猛然看向姜似。

    姜似依然氣定神閑的模樣。

    姜佩一顆心墜了下去。

    她隱隱感覺被坑了,偏偏這個大坑是她自己跳進來的,此刻只剩下欲哭無淚。

    眼看姜倩要喊人進來,姜佩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她沒有求姜倩,反而拉住姜似的衣袖,可憐巴巴道:“四姐,我錯了。”

    能屈能伸,對於一個在二太太肖氏手底下長大的庶女來說,完全不算什麼。

    見姜似沒反應,姜佩揚手打了自己一耳光:“是我吃多了糞,嘴太臭,不該惹四姐生氣,四姐就原諒我吧。”

    那一次被祖母趕出慈心堂她已經丟了好大的臉,這回要是再被二姐送回去,以後她恐怕就再也不能出門了。

    啪啪啪的耳光聲響起,姜似冷眼看著這一幕,竟無言以對。

    活該人家一個庶女嫁了個好夫婿,而她嫁了兩次,一次守活寡,一次被坑死。

    人和人真是不同。

    “四妹,你看——”姜倩樂得姜佩與姜似對上。

    人是她請來的,被姜似逼著把姜佩送走與打她的臉沒有區別,偏偏她還只能認了。

    現在姜佩姿態放得越低,便越顯出姜似的無理取鬧。

    “六妹真的不想回去?”姜似忽然問了一句。

    姜佩下意識搖頭:“我想和姐姐們一起回。”

    “既然六妹履行了賭約,那就隨便你吧。”

    見姜似鬆口,姜倩順水推舟笑道:“行了,都是姐妹,哪有解不開的矛盾呢,還是同去同回好。我在花廳備了飯菜,妹妹們陪我吃幾口吧。”

    “二姐,我們要不要去給侯夫人請安?”五姑娘姜儷怯怯問道。

    “不必了,侯夫人事情多,我已經提過接你們過來小住的事,她讓妹妹們隨意就好。”

    姜儷仿佛鬆了一口氣,垂眸不再言語。

    姜佩臉上挨了巴掌還是紅的,亦低著頭隨幾人去了花廳。

    花廳裡飯桌已經擺好,很快丫鬟們端著瓜果糕點魚貫而入。

    “妹妹們坐。”姜倩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言笑晏晏招待大家。

    然而氣氛到底冷了下來,新鮮的瓜果吃到口中沒什麼滋味。

    姜倩對此並不在意。

    對她來說,姜似能來,她的目的便算達到了,至於別的她沒心思理會。

    腳步聲響起,一個年輕男子笑著走進來:“飯好了沒?餓壞了——”

    話說到一半,他仿佛才看到姜似等人,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姜佩第一個站起來:“姐夫。”

    姜似隨著姜俏她們一同向男子問好。

    這個身材偏瘦面色有幾分蒼白的年輕男子正是長興侯世子曹興昱。

    姜似幾人低頭請安,曹興昱卻沒吭聲,趁著這個機會眼神直勾勾落在姜似身上。

    對這個美貌出眾的小姨子,從他與姜倩大婚見了第一面開始,他就念念不忘了。

    那時候這小丫頭正值豆蔻之齡,與姐妹們站在一起面無表情看著他,就如雪山上的花骨朵,那種冷清清的美麗恰好撓到了他的心頭癢。

    當時他就想,這個小丫頭他早晚要弄到手,才不枉當男人一場。

    姜倩看著曹興昱這個樣子,氣得七竅生煙。

    有了那些經歷,對這個男人惦記什麼樣的女人她完全不在乎了,可這不代表她能容忍曹興昱眾目睽睽之下犯傻。

    她把幾個妹妹請來,倘若真出了什麼事,祖母會生吃了她。

    “忘了打發人去跟你說一聲,妹妹們過來了。”姜倩快步走到曹興昱身邊,借著衣袖的遮擋悄悄擰了他一下。

    曹興昱這才回神,一臉神清氣爽:“不知道妹妹們這時候過來,是我唐突了。倩兒,你好好招待妹妹們,我去書房吃。”

    姜倩鬆了一口氣:“世子慢走。”

    隨著曹興昱這一來一走,氣氛反而活絡起來。

    “二姐,姐夫每天陪你一起用飯啊?”

    “是啊。”姜倩揚唇笑笑。

    “姐夫與二姐真恩愛。”姜佩笑起來。

    姜倩捏著筷子的手一緊,指節隱隱泛白,面上卻帶著笑意:“不許拿二姐打趣。”

    一頓飯在還算融洽的氣氛中用完,姜倩捧著茶杯喝了幾口,提議道:“侯府花園景色甚美,妹妹們不要拘束,去玩吧。”

    “二姐不去麼?”姜儷問道。

    姜倩微微一笑:“去,我當然要陪著妹妹們逛逛。”

    聽說姜倩也去,姜儷鬆了口氣。

    也許是謹慎慣了,到了陌生的地方總覺有些不安。

    “這假山之石是從南湖運來的,山上涼亭叫八音亭,這個季節最適合上去坐坐了……”姜倩溫聲說著,一副好姐姐的模樣。

    姜俏伸手一指:“二姐,那片芍藥花開得真好,咱們先去賞花吧。”

    姜倩愣了愣,隨後笑了:“我有些聞不慣芍藥的香氣。這樣吧,我去亭子裡歇著,你們隨意就好。”

    “二姐,我也想去亭子裡坐坐。”姜佩立刻道。

    姜儷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跟著點頭。

    姜俏很眼熱那片芍藥花,見幾人都不去,拉著姜似道:“賞花麼?”

    “賞。”姜似痛快點頭。

    姜倩平靜看著姜似與姜俏向那片芍藥花走去,眼神愈冷。

    “也是稀奇,都這個時候了侯府的芍藥花開得還這麼好。”站在花叢中,姜俏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歎道,“這麼一大片芍藥花,就是香味太濃郁了一些。”

    深紅淺綠中,姜似臉色驟然蒼白如雪。

    她於濃郁的甜香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2 07:25 PM

第67章 花下埋骨

    姜似的嗅覺天生敏感,從烏苗長老那裡習得秘術後在常人眼裡幾乎能用“神奇”來形容。

    哪怕芍藥如火,芬芳馥鬱,依然擋不住絲絲縷縷的臭味往她鼻尖中鑽。

    那種味道她聞過,是屍臭。

    姜似之所以要來長興侯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是想要探查一下長興侯世子曹興昱與姜倩對她做出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的緣由。

    那是她的心結,若不解開並讓害她的人得到懲罰,她將永遠無法釋懷。

    有些事可以過去,可以看開,可有些事必須去面對,去解決,才能從夢魘中掙脫出來。

    所以她主動來了,主動靠近這個地方,主動靠近這對夫婦。

    可是她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卻沒想到這片開得絢麗的芍藥花下竟埋著屍骨。

    姜似下意識用腳尖碾著泥土。

    那屍臭浸潤著這些泥土,甚至已經浸潤到了芍藥花那層層疊疊的花瓣中去。

    這種味道非三兩日可以形成,可又透著詭異的新鮮,仿佛一具屍體才埋下不久,從屍身上開出絢麗的芍藥花來。

    姜似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到了這個時候,她並不覺得怕,可是氣浪般層層撲來的屍臭味熏得她作嘔,讓她幾乎克制不住反胃的感覺。

    “四妹,你不舒服?”姜俏發現了姜似的異樣,目光從美麗得有些妖異的芍藥花上收回來。

    姜似緩了口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還好。”

    姜俏皺眉看著姜似,隨手扯下一片芍藥花瓣在指尖揉撚。

    淡紅的汁液染上姜俏瑩白的指腹。

    姜似目光不由落在姜俏手指上。

    姜俏隨手把揉碎的花瓣迎風一拋,低頭嗅了嗅指尖,笑道:“說來也怪,我雖然喜歡芍藥花,卻不愛這花的香味。四妹,你是不是也聞不慣,所以才不舒服?”

    姜似想想那無孔不入的屍臭味,再看看姜俏指腹上的淺淺紅色,用力咬了一下唇克制住嘔吐的感覺,勉強笑道:“很多氣味我都聞不慣。”

    “那我們就走吧,你早說聞不慣我就不拉著你來了。”姜俏在伯府中雖然與姜似說不過三句話就會吵,可到了外面自然而然拉近了距離。

    一個府上的姐妹,到了外頭當然要互相照應。

    姜俏開朗爽直,卻並不笨,早就從姜倩對姜似反常的態度中覺出幾分古怪。

    姜似立在原處不動,語氣一轉道:“雖然很多氣味聞不慣,但芍藥花的味道我聞著還好。”

    這片芍藥花下埋著的究竟是人的屍骨還是貓狗之類的屍體,她必須要弄清楚。

    既然要弄清楚,她就還會靠近這裡,此刻當然不能對姜俏說她聞不慣芍藥花的氣味。

    若是那樣,她再靠近這裡就成了反常的行為。

    “四妹,我問你,你與二姐之間究竟怎麼回事兒?”姜俏遙遙望了登上假山的姜倩三人一眼,壓低聲音問道。

    見姜似不語,姜俏冷笑:“你讓她趕六妹走,她竟然連一個‘不’字都沒有,這太奇怪了,不要告訴我二姐待你比親姐妹還親,我不是傻瓜。”

    姜似沉默良久,注視著灼灼綻放的芍藥花輕歎道:“是呀,我也奇怪呢。三姐可知道,二姐早在祖母未患眼疾之前來伯府時就開口邀請我來侯府做客了。”

    姜俏一怔,越發好奇起來。

    她們都是一同收到的帖子,卻不知道姜倩早就邀請過姜似了。

    這是不是說明,二姐想請的人本來就是姜似?

    這個念頭在姜俏心中一轉,她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姜似。

    姜似微微一笑:“所以我就想試試,二姐對我的誠意到底有幾分呢,沒想到——”

    “沒想到二姐誠意十足。”姜俏介面道。

    “是呀,誠意十足。”姜似嘴角掛著譏笑。

    姜倩夫婦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她是一定要揪出來的,所以她不介意讓姜俏先窺得一點真相。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姜俏有一下沒一下踢著腳邊掉落的花瓣草葉,表情越發凝重,“我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四妹,在侯府中你與我常在一起吧,住上兩日咱們就趕緊回去了。”

    姜似雖知道姜俏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卻也沒料到姜俏能這麼快就不計前嫌替她打算,感動之餘推脫道:“這倒不必了,我堂堂正正來侯府做客,二姐難不成還會為難我?”

    她要做的事太危險,讓姜俏察覺幾分不對勁是為了揭發真相後有個幫她說話的,卻並不想現在就把姜俏扯進危險中。

    姜俏顯然被姜似這話氣著了,伸手一點她額頭,惱道:“你是不是傻呀?”

    少女肌膚吹彈可破,被姜俏這麼戳了一下,光潔的額頭上登時出現了一道紅印。

    姜俏張了張嘴,鬱悶踢了一下腳邊草葉。

    以前怎麼不知道姜似是個琉璃娃娃呢,碰了一下竟然就出紅印子,活像她欺負人似的。

    “咦——”姜俏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物,“這是什麼?”

    姜俏手中拿的是一支簪,陽光下泛著古樸的色澤。

    “這簪子是什麼材質的,非金非銀……”姜俏納悶打量著手中簪子。

    姜似眼神陡然冷厲起來。

    這是一支銅簪!

    銅簪很常見。

    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同樣愛美,但不是每家都有條件置辦金簪銀簪,那麼銅簪、木簪乃至竹簪就成了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可是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長興侯府,別說主子們,就算有頭有臉的丫鬟婆子戴的都是主子賞的金簪,再次一等的則會戴銀簪。

    那幹著最苦最累差事的丫鬟婆子沒有銀簪戴也看不上這種銅簪,寧願選擇鮮亮精緻的珠花、絹花。

    姜似的心急促跳了幾下,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如果這片芍藥花下埋藏的是人的屍骨,那麼這支銅簪會不會是受害者的?

    “這好像是銅簪呢。”姜俏打量片刻,終於認了出來。

    這時一道帶著涼涼笑意的聲音響起:“二位妹妹做什麼呢?”

    姜似吃了一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姜俏手中把銅簪奪過塞入袖中。

    不遠處,一身月白色長衫的長興侯世子曹興昱面帶笑意望著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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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2 07:26 PM

第68章 入夜

    長興侯世子曹興昱站在不遠處,嘴角掛著淺笑,眼神幽幽。

    芍藥明豔,花香馥鬱,姜似立在其中,只覺一股寒氣從心底升騰而起。

    姜俏幾乎是憑著本能上前半步把姜似擋在身後:“原來是姐夫,我與四妹在賞花。”

    曹興昱輕笑起來,陽光下眼中碎金點點,顯得異常和善:“這片芍藥花確實比旁處開得要好,二位妹妹慢慢賞。”

    他一步步往前走來。

    袖中的銅簪堅硬冰冷,抵著少女柔軟的肌膚。

    姜似握著銅簪的手緊了緊,冷眼看曹興昱走近。

    曹興昱偏瘦,月白長衫襯托下有種令人心憐的文弱之美。

    這樣的一個人,誰能想到會做出那樣天理不容的事來呢?

    衣冠禽獸。

    姜似腦海中驟然閃過這個詞,那些因為前世陰影而不受控制升起的恐懼頓時煙消雲散,只剩下了堅定。

    她一定要把這畜生的皮扒下來,不讓他再禍害無辜女子!

    曹興昱走近了,卻沒走到二人面前,而是離芍藥花叢尚有一段距離便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沒有不妥,仿佛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巧遇。

    曹興昱漸漸遠去,沒有回頭。

    姜俏望著那道月白色的背景片刻,撇了撇嘴,轉頭對姜似道:“剛剛你搶簪子幹嘛呀?”

    姜似神色早已恢復如常,笑道:“世子忽然出現把我駭了一跳,下意識就把簪子給扔了。”

    “扔了嗎?”姜俏掃量四周,“扔哪兒去了?”

    姜似隨手一指:“好像就是那邊吧。”

    她指著一叢灌木,姜俏一看沒了興致:“算了,別說是一支銅簪,就算是金簪銀簪,這種撿來的東西也不能要。”

    曹興昱的突然出現顯然掃了姜俏賞花的興致:“走吧,去假山上的亭子找二姐她們去。”

    “好。”姜似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刨開芍藥花下的土看看,只得按捺住一探究竟的衝動點頭。

    姜俏往前走了兩步腳步一頓,似是自言自語:“這芍藥花旁掉了這麼一根銅簪,真是稀奇。”

    跟在後面的姜似啞然失笑。

    姜俏粗中有細,果然誰都不是傻瓜。

    假山上的八音亭中有石桌石凳,是個夏日乘涼的好去處,且因為站得高,能把侯府園中美景盡收眼底。

    剛剛曹興昱在花園中偶遇姜似二人的情景亦被人盡收眼底。

    姜倩對此連眼皮都沒抬,捧著一盞清茗慢慢品嘗。

    姜佩急於討好姜倩,一手扶欄意有所指道:“四姐可真好看,立在芍藥花叢中,真正是人比花嬌。”

    二姐夫斯文內秀,又是身份高貴的長興侯世子,算得上難得佳婿,她就不信二姐不緊張。

    要知道憑姜似的長相別說男子了,就連女子見了都忍不住多瞧一眼。

    姜倩把茶盞往石桌上一放,沒去看山下花叢中的姜似,反而定定看著姜佩。

    姜佩漸漸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哪裡說錯了。

    姜倩忽地一笑:“是呀,別說在咱們姐妹們之中,就是放眼京城,容貌上能勝過四妹的恐怕都難尋。”

    她說著輕飄飄掃了正往這邊走的姜似一眼:“有這麼一個貌比洛神的妹妹,當姐姐的與有榮焉。”

    她沒有什麼好內疚的,曹興昱本來就是個變態,一旦盯上哪個女子非要弄到手才甘休,要怪就怪姜似生得太招人,偏偏又沒了安國公府的親事做依靠。

    眼看姜似二人拾級而上快要來到亭子,姜佩訕訕一笑,不敢再胡亂說話,心中對姜倩的不滿又漲了幾分。

    二姐出身好,嫁得好,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就不信二姐夫與姜似接觸多了會不動心,到那時且看二姐怎麼哭吧。

    姜佩心中不乏惡意想著,好像已經看到事情發生了一般,大覺痛快。

    “二位妹妹怎麼不多玩一會兒?”

    姜俏率先走了進來,隨意往石凳上一坐,享受著高處的清涼:“芍藥花雖好看,呆久了卻受不了那麼濃的香味,正好上來透口氣。”

    姜倩遙遙瞥了一眼穠麗的芍藥花叢,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是呀,再好的景致看多了也不覺得特別了,不過這片芍藥花確實值得一看。”

    姐妹幾人在八音亭坐了一會兒,姜倩帶著幾人回到住處,安排丫鬟領姜似姐妹去休息。

    “世子所的東西跨院一直空著,妹妹們來之前我已經命人把兩個院子收拾出來了,三妹、四妹住東跨院,五妹、六妹住西跨院,你們看這樣可好?”

    未等其他人開口,姜佩便搶先道:“我們都聽二姐的安排。二姐可真福氣,與姐夫成親幾年,姐夫連個侍妾都無。”

    姜倩睇了姜佩一眼,只是笑笑,吩咐丫鬟領四人下去休息。

    姜佩面上訕訕,越發覺得不得勁。

    說來也怪,她在嫡母面前憑著嘴甜得了不少好處,怎麼到了二姐這裡卻處處碰壁?

    她說的那些明明都是身為女子的得意事。

    姜似把姜佩的糾結盡收眼底,幾乎要笑出聲來。

    可憐姜佩不知內情,一味奉承姜倩與長興侯世子恩愛,卻不知每一句話都是往姜倩臉上扇耳光。

    世子所的東跨院不算大,卻勝在幽靜雅致,此時院角一株海棠樹已經過了花期,剛剛結出青果。

    “東西次間的被褥床帳都已經換了新的,二位姑娘哪位住東次間,哪位住西次間?”領二人過來的青衣婢女笑問。

    “三姐要住哪間?”東西次間對姜似來說並無任何區別。

    姜俏的話卻出乎姜似意料:“何必那麼麻煩,我與四妹睡一起就是了。”

    青衣婢女亦愣了一下,不由看向姜似。

    “我習慣一個人睡……”

    姜俏挽住姜似的手,可憐巴巴道:“乍然換了地方我有些不習慣,非要有熟悉的人才能睡得安穩。四妹,你就讓我和你一起睡吧。”

    姜似想著花園中姜俏不經意間的回護,險些忍不住點頭,可一想到姜倩夫婦那顆心陡然冷硬起來,搖頭道:“我還是習慣一個人睡。”

    “既然這樣,我住東次間好了。”

    白日裡風平浪靜,很快就到了掌燈的時候,姜似洗漱過後穿戴齊整歪在榻上看書,卻聽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在門簾外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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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2 07:31 PM

第69章 人來

    瞬間的身體緊繃過後,姜似神色放鬆下來。

    雖然隔著一道繡牡丹花開的門簾,且有著一段距離,可那熟悉的香味告訴她,門簾背後的人是姜俏。

    門簾很快就被掀起,姜俏抱著薄被走進來,身後跟著面色尷尬的兩個丫鬟。

    “四妹,我真的睡不著,就讓我跟你睡一晚吧。”姜俏三兩步來到姜似面前,軟語求道。

    姜似擰眉。

    “四妹,難道你忍心看我一整夜睡不著麼?”

    姜似還在猶豫,姜俏已經毫不客氣脫了鞋子往床榻上一坐,看樣子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姜似歎氣:“就一晚,明天三姐還是回去睡。”

    “明天再說好啦。”姜俏露出得逞的笑容,隨後睇了跟過來的兩個丫鬟一眼,“行了,你們去外頭歇著吧。”

    因是小住,姜倩的帖子中特意說了幾位妹妹過來就好,所有一切都會給準備著,是以姐妹四人並沒有帶丫鬟過來,這兩名丫鬟是姜倩指派的。

    無論是姜俏還是姜似都沒有讓陌生丫鬟同睡一屋的習慣。

    兩名丫鬟面面相覷,一時沒有動彈。

    “怎麼?”姜俏面色一沉。

    兩名丫鬟這才趕緊屈膝退下。

    姜俏躺下來,抱怨道:“到底不如自己的丫鬟用著順手。”

    姜似笑了笑:“將就吧,咱們覺得不順手,這些丫鬟可是二姐精挑細選的呢。三姐,你睡裡邊來吧。”

    姜俏拉起錦被搖頭:“我習慣睡外邊。”

    “沒想到三姐對睡覺諸多要求。”

    “是啊,我也知道這個毛病不好,可想改也改不了。四妹,你怎麼還穿著外衣?”

    “到了陌生地方我不習慣只穿中衣睡。”

    “看來大家都有自己的習慣。時候不早,睡吧。”姜俏撲哧一笑,順手把床邊的燈吹熄了。

    屋內先是一陣看不清五指的黑,慢慢又亮了起來,窗外灑進的月光給一切鍍上一層朦朧銀光。

    “四妹。”

    “嗯?”

    黑暗中一陣沉默,姜俏翻了一個身,臉朝外:“沒什麼,睡吧。”

    不久後,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在這片陌生的朦朧黑暗中很是清晰。

    姜似仰望著帳頂銀鉤,默默歎了口氣。

    她不惜以身涉險,自然有自保之力,卻沒想到素來不對付的姜俏莫名纏上了她。

    姜倩夫婦的目標是她,姜俏與她形影不離,無疑會多出許多危險。

    她絲毫不懷疑那對夫婦的無恥程度,既然能對她下手,對姜俏當然不會手軟。

    只此一晚,明晚絕對不能同意姜俏與她一起睡了。

    至於今晚——

    姜似眼中閃過寒光。

    今晚風平浪靜便罷,倘若那對夫婦有什麼謀劃,她絕不允許他們傷及無辜。

    夜漸漸深了,姜似閉上眼睛,睡意漸濃。

    輕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姜似霍然睜眼,旋即又閉上。

    她確實低估了長興侯世子的無恥與大膽程度,這才是第一晚,他竟然迫不及待就來了!

    他就這麼毫無顧忌打算硬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姜似在心中默默否定。

    長興侯世子畢竟不是瘋子,三更半夜闖入小姨子的住處意圖非禮至少是流放之罪。

    當然,姜似不可能為了坐實對方的罪證叫嚷出來,那樣的話她與姜俏的名聲就徹底完了。

    至於前世——

    姜似笑了笑。

    前世不過欺她是個新寡之人,篤定她吃了虧不敢聲張罷了。

    又要臉面又要滿足自己見不得人的骯髒念頭,長興侯世子打得好算盤。

    腳步聲近了,隨後停下來,垂下的紗帳一角被輕輕掀起來。

    姜似依然閉著眼睛,遮蓋在錦被中的手輕輕摩挲著腕間金鐲。

    雖然從理智上分析,長興侯世子今晚前來應該不會做什麼,可她還是要防著對方突然抽風。

    重活一世,她早已明白一個道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唯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依靠。

    小小的裡室因為多了一個男人,且是姜似最厭惡的男人,仿佛連空氣都不流動了,有種憋悶的噁心感。

    姜似不露聲色,靜靜等著對方下一步動作。

    沒有下一步動作,長興侯世子就那麼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只有呼吸聲漸漸急促起來。

    這呼吸聲在姜似聽來猶如驚雷,事實上卻不足以驚醒熟睡的人。

    耳邊傳來姜俏均勻悠長的呼吸聲讓姜似稍稍心安。

    她無法想像姜俏若是突然睜眼發現床邊站著一個男人會是什麼反應。

    真要出現那種意外,她只能先把長興侯世子弄個半死再說了。

    姜似並不希望那種情況發生。

    要一個人死太容易,卻會把住在長興侯府的她們牽扯進去,她想要的是長興侯世子身敗名裂,即便要死也是被世人唾棄而死。

    曹興昱站了許久,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幾乎是貪婪盯著少女的睡顏。

    他等這一日真的太久了,久到以往那些令他興奮的人和事已經無法激起他的衝動。

    曹興昱咽了咽口水,死死攥拳克制著伸出手去觸碰一下的欲望。

    他目光回收,落在姜俏身上。

    若沒有這個礙事的丫頭睡在這裡,他今晚或許能摸一摸那張臉。

    對,她們睡得這麼熟,摸一摸應該不要緊的。

    這個念頭一起,曹興昱的眼神陡然熱切起來,姜似哪怕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出那兩道灼熱的視線。

    姜似輕輕點了點腕間金鐲。

    曹興昱舔了舔唇,伸出手去。

    這樣的緊張反而讓他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睡在外邊的姜俏忽然翻了一個身,口中喃喃囈語幾句。

    曹興昱手收回,眼中的興奮漸漸被濃霧遮掩。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會耐心等著,等姜似嫁了人甚至生子,不會像小姑娘那樣沒了清白尋死覓活時才好下手。

    高門大戶的姑娘就是這麼麻煩,哪像尋常百姓家的女孩,若是瞧中了悄悄弄進侯府就是了。

    曹興昱煩躁挑了挑眉,留戀看了少女精緻無暇的面龐一眼,輕輕退了出去。

    姜似緩緩睜開了眼睛,望著微微晃動的門簾眼底一片冷然。

    既然對方如此心急,那她也不準備再等下去了,今夜就去花園一探究竟。

    就在這時,本來熟睡的姜俏突然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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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2 07:37 PM

第70章 夜探花園

    姜俏似乎在竭力克制著動作,雖然起得突兀卻沒有發出多少聲響,只是大口大口喘著氣,仿佛耗盡了力氣。

    姜似心中一動。

    到這個時候她哪裡還會猜不出來,姜俏早就醒了!

    姜俏現在這個樣子無疑是發現了長興侯世子的到來。

    姜似下意識閉上眼睛,聽到壓抑的啜泣聲響起。

    她心中一歎:姜俏顯然嚇壞了。

    可以說姜俏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好了,深更半夜一個男人闖入香閨,換了其他女子早就不受控制尖叫起來。

    那啜泣聲非常輕,若不是姜似本來就醒著,根本就不會聽到。

    過了片刻,啜泣聲停下來,姜似能感到姜俏轉過頭,視線落在她身上。

    這一刻,姜似有些猶豫,不知道是繼續裝睡下去,還是與姜俏挑明。

    她正猶豫著,姜俏低語起來:“四妹,長興侯世子果然在打你的主意!”

    姜似一聽這話,立刻睜開了眼睛。

    姜俏駭了一跳,愣愣看著姜似。

    姜似乾脆坐了起來。

    好一會兒,姜俏回神,喃喃道:“四妹,你怎麼醒了?”

    借著透過窗櫺的朦朧月光,姜似能看清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張毫無血色的面龐,還有因為緊張而不自覺揚起的手。

    姜俏的手一直在顫抖,手中緊緊攥著一支金簪,顯然還在為剛才長興侯世子的到來而心有餘悸,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在努力克制著身體本能的反應,仿佛怕把這種恐懼傳遞給姜似。

    “三姐,我早就醒了。”姜似心頭感慨萬千,不準備把姜俏再蒙在鼓裡。

    她不能做到面面俱到,至少能做到將心比心。

    一聽姜似這麼說,姜俏手中金簪一鬆,猛然擁住了她,整個人如瑟瑟秋風中掛在枝頭的枯葉不安顫抖著:“四妹,長興侯世子是個畜生!”

    姜似卻沒接姜俏的話,反而問道:“三姐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姜俏鬆開手,擦了擦眼角淚痕,沉默片刻後點頭:“我不確定,但是又不得不懷疑。先前咱們在花廳用飯,長興侯世子過來吃飯,二姐說忘了知會他,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妥。二姐是什麼樣的人,四個妹妹過來了,怎麼會出這種紕漏?”

    姜似有些吃驚。

    沒想到三姐從那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這與她平日裡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從前生到現在,姜俏在她心中一直是個嘴上不饒人卻不失善良的人,總的來說就是個心無城府的小姑娘。

    她確實不夠瞭解姜俏。

    “後來就是在花園了。儘管長興侯世子看起來是偶遇我們,甚至只是打了聲招呼沒有靠近就走了,非常守禮——”說到此處,姜俏冷笑,“長興侯府花園中那片芍藥花如此招人,若真的守禮,身為侯府主人難道想不到咱們那個時候十有八九會去賞花嗎?可是他偏偏出現了,那時我便確定他是故意的……”

    “三姐執意要與我睡一起,是為了保護我吧?”姜似輕聲問。

    姜俏臉一紅,赧然道:“四妹生得好看,我猜著長興侯世子若是打歪主意也是打到你頭上,就想著咱們一直在一塊他總不能不管不顧。誰知畜生就是畜生,他竟然——”

    說到這裡,姜俏說不下去了,渾身微微顫抖,顯然還在後怕。

    “四妹,咱們明天就回去!”姜俏一把抓住姜似的手。

    姜似歎息:“二姐定會苦苦挽留。”

    “難不成她還能硬攔著不許人走?”姜俏說完忽然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大變,連唇都顫抖起來,“四,四妹,二姐她——”

    是她想的那樣嗎?如果是真的,那太可怕也太荒謬了。

    姜俏不由自主捂著狂跳的心,完全不敢再往深處想。

    姜似神色平靜如水:“二姐請我過來,誠意十足。”

    姜俏再次愣了愣,難以置信看著姜似:“四妹,你早就猜到了?”

    見姜似輕輕頷首,姜俏手一揚,最後無力落下來,氣道:“你是不是傻?既然猜到了為什麼還要來,這不是自投羅網?”

    姜似垂眸不語。

    她無話可說。

    在別人看來自投羅網,可在她看來,這一趟龍潭虎穴非闖不可。

    現在長興侯世子顧忌著她是未嫁之身,暫且會忍耐,但以後呢?難道要她把希望寄託于對方大發善心放過她?

    與其等著將來被動自救,她寧可選擇現在主動解決這個衣冠禽獸。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姜俏用手指戳了戳姜似額頭,氣呼呼道。

    “三姐別惱了,我就是想著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乾脆上門看看他們究竟想怎麼樣。”

    “可是吃虧的還是你呀!”

    姜似微微一笑:“二姐下帖子請咱們來的,至少現在她不會讓我真的吃虧。”

    “那你打算怎麼辦?今夜那畜生敢偷偷溜進來,明夜他就敢更進一步。到時候這啞巴虧你只能吃下去,難不成還能叫嚷出來?”姜俏用力握住姜似的手,“四妹,明天咱們就離開,好不好?”

    姜似堅定搖頭:“不成。”

    現在姜俏在姜倩夫婦眼中是局外人,可明日姜俏若死活鬧著要走,因為今夜她們是住一起的,長興侯世子又來過,他們很可能會懷疑姜俏發現了什麼。

    若是那樣,姜俏就有被滅口的危險。

    她尚有自保之力,可姜俏哪怕心思細膩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她敢踏入長興侯府就是抱著徹底解決麻煩的打算,而不是留下無窮後患。

    “那你想怎麼樣?”姜俏氣極。

    “三姐,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他。”

    “你可不要亂來!”

    姜似安撫笑笑:“三姐放心就是,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很晚了,咱們睡吧。”

    姜俏忽然覺得眼皮沉重起來,含含糊糊應了一聲,不多時就睡沉了。

    姜似深深看了姜俏一眼,繞過她下到地上,穿好軟底繡鞋往外走去。

    外間睡著姜倩派來伺候姜似的丫鬟,姜似腳步極輕從她不遠處走過,指甲輕輕一彈,被黑暗掩蓋的粉末悄悄散開。

    世子所的月洞門直通後花園,姜似腳步輕盈穿梭而過,來到園中那片芍藥花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3 07:40 PM

第71章 新屍

   明月當空,月華如霜。

    芍藥花瓣微攏,仿佛白日裡明媚動人的嬌憨少女卸下盛裝陷入了沉睡。

    姜似輕輕嗅了一口,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她不再遲疑,先去牆根處把花匠放在那裡不知多久的花鏟拿過來,繞著芍藥花叢緩緩走動。

    她要找出屍臭最濃之處。

    很快姜似在一處停下來,借著月光蹲下來打量那裡。

    那處的土看起來比較鬆軟,不久前應該翻動過。

    姜似握著花鏟的手緊了緊。

    這片芍藥花下將要看到什麼,她心中隱隱有數,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

    然而無論如何她必須親眼看一看才能安心。

    姜似一鏟子下去,挖起一抔土。

    因為沒有打燈,只憑著月光無法仔細分辨泥土的顏色,姜似咬緊牙關一鏟子接一鏟子挖土,縈繞在鼻端的臭味越發濃烈。

    兩邊的土漸漸堆高,又一鏟子下去,鏟尖忽然觸到一物。

    姜似心頭狂跳,立刻停下往那裡望去。

    黑黃的泥土中依稀看到一物,卻分辨不出是何物。

    姜似定了定心神,湊近了細看,終於看出來那是什麼。

    那是一隻人手!

    姜似猛然往後退了退,心跳如雷。

    她可以確定那是一隻人手,這片開得妖嬈的芍藥花下埋著的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而是人的屍體!

    然而還不夠。

    這是長興侯府的後花園,就算此處埋的屍首曝光,長興侯府依然能找個替死鬼出來。

    誰能證明芍藥花下的受害者是被長興侯世子殺害的呢?

    只要長興侯府一口咬定是府中下人行兇,自有一百種法子把長興侯世子摘出去,到時候長興侯府頂多落個治下不嚴的名聲而已。

    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姜似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再顧不得噁心恐懼,趕緊用花鏟把挖開的土重新填起來。

    明月躲進烏雲,夜色似乎更濃了。

    就在最後一鏟子土剛剛填回去時,姜似忽然全身僵住了。

    她聞到了新鮮的鮮血味道!

    儘管現在沒有聽到別的動靜,可是這味道無法瞞過她的鼻子。

    更令姜似意外的是,那血腥味越來越濃郁了,這意味著味道源頭離她越來越近。

    姜似死死攥著花鏟快速矮下身子,借著芍藥花叢勉強遮擋住身形,透過花枝往味道傳來的方向望去。

    接下來,她驀地睜大了眼睛。

    來人了!

    有兩個人一前一後抬著什麼往她所在的方向走來。

    此時月亮恰好從雲層中鑽出來,姜似借著月光看清是兩個小廝打扮的年輕男子。

    兩個小廝抬著的——

    姜似定定看著橫亙在那二人之間的物件,隨著濃烈的血腥味不斷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已經可以確定那是什麼。

    那是被床單等物裹著的一具屍體!

    這種時候,這種地點,還有那刺鼻的血腥味,她當然不會天真認為被裹在床單中的人還活著。

    他們這是來埋屍的?

    姜似心念急轉,目不轉睛看著兩個小廝越走越近,雖然震驚卻也不慌。

    兩個尋常小廝,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她還對付得了。

    當然,對現在的姜似來說,能不被發現是最好的。

    隨著兩個小廝越走越近,姜似反而平靜下來,連原本如雷的心跳都恢復如常。

    危險總是與機會並存,這兩個人的突然出現雖然帶來了被發現的風險,卻也讓她有了知道更多訊息的可能。

    兩個小廝到了芍藥花叢不遠處停了下來,把屍首往地上一放,其中一人低聲道:“幹活吧,早點幹完早點回去。”

    另一人嘟囔了一句:“還以為這小娘子能多活幾日,誰想到今天就被世子折騰沒了。真是晦氣,我今天本來早早睡了……”

    姜似透過花木縫隙仔細打量著兩個小廝,發現二人腳上皆包著軟布,講話的時候臉上絲毫不見緊張之色。

    寒氣從姜似心底冒了出來。

    知道腳底裹著軟布減少動靜,又不見緊張,這說明二人夜半埋屍的事已經幹得相當熟練了。

    而這種熟練則意味著不知有多少屍體被這麼埋了下去。

    “少埋怨兩句吧。世子夜裡出去了,回來時臉色就不大對,估計是有什麼事沒順心才找上了這小娘子,那只能怪這小娘子命短,就該死在今日。”

    “路子哥,我這心裡吧不知怎麼總有些不安,你說咱們這種事做多了是不是會遭報應啊?”

    掩在花叢後面的姜似咬唇冷笑。

    她保證,一定要他們遭報應!

    現在不用猜測便可知道,長興侯世子從她那裡離開後無處發洩惡念,便找上了眼前已經死去的女孩。

    從兩個小廝的對話中可以確定,死去的女孩不是府中丫鬟,而是外面的良家女。

    “報應?你還真信這些啊?這兩年咱們替世子埋下去的屍首沒有十具也有八具了,你看哪一個化作厲鬼索命來了?”另一個小廝不以為然,“再說了,人是世子弄死的,咱們只是幫著埋屍,這是讓她們入土為安,說起來還是做了善事,怎麼會遭報應?”

    有一句話小廝沒好說出口:若是遭報應也是世子在前面頂著啊。

    姜似越聽臉色就越難看。

    果然她下定決心早點解決長興侯世子這個畜生是對的,不然還不知道他會禍害多少女孩子。

    “說得也對。得嘞,幹活吧。”先前有些擔憂的小廝往姜似所在方向走來。

    姜似輕輕轉動著金鐲,心中快速思量用什麼藥物對付這二人最合適。

    就在這時,那名叫路子的小廝喊道:“換個地方,那邊前不久不是才埋了一位。對了,那小娘子家好像是賣豆腐的。”

    另一名小廝歎了口氣:“其實那小娘子有些可憐,我看到過她跟著她娘賣豆腐……”

    路子嗤地一笑:“若不是被世子瞧見了,那小娘子又怎麼會在這裡呢。我說安子,你今天是怎麼了,婆婆媽媽的。”

    “唉,今天紫英跟我好了。”

    “喲,嘗到了娘們的滋味,知道憐香惜玉了。不過你再磨蹭下去天就該亮了。”

    “幹活,幹活。”二人任由裹著床單的屍首孤零零躺在地上,往牆角走去。

    “咦,花鏟怎麼少了一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3 07:41 PM

第72章 幻螢

    姜似低頭看著手中花鏟,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不是花匠偷懶放在牆根的花鏟,而是方便兩個小廝隨時埋屍用的!

    難怪花鏟如此結實……

    姜似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知道不能再乾等下去了。

    誰都不是傻子,這兩個小廝幹的是傷天害理的事,再怎麼樣都會緊繃神經,平白少了一把花鏟必然引起他們的警覺。

    而她的藏身之處別說隱蔽,連完全遮掩住身形都做不到,不過是仗著夜色的便利罷了。

    兩個小廝折回來隨便一找就會發現她,那時她再脫身就免不了打草驚蛇。

    今夜的收穫很大,姜似斷不想見到這種情況發生。

    千鈞一髮之際,姜似右手向上翻轉,沉心靜氣,就見掌心處有淡淡光芒浮現,很快那凝兒不散的光芒脫離掌心迅疾向兩個小廝飛去。

    乍然一看,飛掠而去的淡淡光芒就如人們常見的流螢,但又比流螢的光芒暗淡許多。

    姜似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這個。

    此物名幻螢,是用白角草研製的粉末與多種草藥粉末按極精細的配比混合後再以牛脂引燃吸引來的,以人的鮮血喂過後能蟄伏於此人體內,供人驅使。

    幻螢沒有殺傷力,卻能使人產生幻覺,當然,不是什麼情況下都能順利使人產生幻覺。

    比如一個人心平氣和的時候,幻螢就很難趁虛而入。

    現在這種情形姜似絲毫不擔心,殺人放火的時候人的心理如果沒有絲毫破綻,那麼這就不是人,而是惡鬼。

    幻螢雖然奇特,其實也是蟲類的一種,在烏苗族內稱此為蠱。

    姜似並不願意把幻螢稱為蠱,蠱總讓人覺得神秘甚至陰毒,但這明明是一些可愛美麗的小蟲,她養小蟲,與其他人喜歡養貓貓狗狗沒有區別嘛。

    幻螢飛到兩個小廝那裡,從他們的左耳鑽入右耳鑽出,最後又回到姜似掌心,淡淡光芒消散無形。

    這個過程非常迅速,可以說是瞬息之內便悄悄完成。

    “是不是上次用的時候忘了放回來,落在花叢裡了?”安子納悶道。

    路子拎著花鏟皺眉:“不對,我清清楚楚記得放好了,不可能落在花叢裡。”

    “那是怎麼回事啊?”

    “難道被人動了?”路子語氣陡然緊張起來。

    “不會啊,最開始的時候花匠收拾過一次被咱們罵了,後來就再沒敢動過。”

    “萬一是別人呢?”路子幽幽道。

    安子駭了一跳:“路子哥,你可別嚇我。”

    他們月黑風高埋屍體不緊張是因為一回生二回熟,可這不代表被人發現了不緊張啊。

    路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猛然轉身。

    安子下意識跟著轉過身去。

    二人面前站著一名女子。

    女子披頭散髮,臉色發青,月光下能清清楚楚看到她支離破碎的衣衫下道道血痕,手中則拎著一隻花鏟。

    二人脖子僵硬緩緩轉頭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令人窒息的恐懼。

    “鬼,鬼啊——”安子慘叫一聲,實則嚇得這一聲叫憋在了喉嚨裡,只發出嗚嗚的聲音,拔腿就跑。

    路子比安子表現好不到哪裡去,跑了沒幾步就狠狠摔了一個跟頭,慌忙爬起來後頭都不敢回,拼命追趕著安子。

    眼看二人都跑沒了影子,姜似走了出來。

    她不知道二人看到了什麼,但猜也猜得出來,他們看到的應該是這具女屍。

    這其實很好猜測,幻螢能引起人的幻覺,但是引起的幻覺不是隨意的,而是由這個人當時最激烈的情緒引發,或是大喜,或是大悲,或是大恐懼等等。

    兩個小廝正議論少了的那只花鏟去了何處,其實潛意識中已經把對女屍的猜測納入了其中,幻螢的作用不過是在特定的情景下把這個最無稽的猜測無限放大罷了。

    所以當他們轉身後,便看到了女屍拎著花鏟的情景。

    姜似帶著花鏟走到女屍身邊蹲下來。

    哪怕夜色深濃,依然遮掩不住刺鼻的血腥味。

    姜似深深吸了一口氣,掀開蒙著女屍的床單。

    她要看一下女屍的樣子。

    上一個埋在這裡的人應該是她去柳堤那一次偶遇的尋死婦人的女兒,能知道那個苦命女孩子的身份,姜似不認為這是巧合。

    她更願意相信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或許從這具女屍身上她也能找到與其身份有關的線索。

    姜似知道動作要快些,剛剛那兩個人被幻象嚇跑,等緩過神來後定然會回來。

    這裡可還躺著一具女屍,他們再害怕也會回來把屍體埋起來,不然等到天明女屍被人發現,他們同樣吃不了兜著走。

    血跡斑駁的床單被掀開,露出女屍的臉。

    女屍的臉上倒是乾乾淨淨,只是一雙眼睛大大睜著,死不瞑目。

    那是一張很娟秀美麗的面龐,又過分年輕,看起來頂多十三四歲的樣子。

    姜似只覺心中一痛,幾乎把下唇咬出血來。

    這還明明只是個孩子,那個畜生怎麼下得去手!

    她顧不得猛烈衝擊著心口的磅礡怒火,迅速查找著女屍身上的線索。

    女屍露出鎖骨的脖頸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錦囊。

    姜似毫不猶豫把錦囊扯了下來塞入隨身荷包裡,繼續檢查。

    女屍的上衣支離破碎,下面空蕩蕩只有一條裙子,而且可以看出那裙子是匆匆套上去的,恐怕原本——

    姜似不忍再往下想,沒有別的收穫後把花鏟塞入女屍攤開的右手掌中。

    既然那兩個小廝還會回來,就再嚇嚇他們好了,等他們看到靜靜躺著的女屍手中果然拿著花鏟,就再也無法自我安慰那是錯覺。

    疑心生暗鬼,這一夜後兩個小廝恐怕要夜夜睡不安穩了。

    姜似把床單替女屍拉上,目光無意間掠過女屍的左手處,動作一頓。

    女屍的右手是無力伸開的,可左手卻握得緊緊的,仿佛抓著什麼東西。

    姜似心中一動,忙把女屍左手抓起來。

    這可憐的女孩顯然殞命不久,此刻的手還是軟的,姜似沒費力氣就把她緊握的手打開,看到了女孩握在手心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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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4 09:48 PM

第73章 物證

    那是一粒翡翠蝙蝠紋紐扣。

    小巧精緻,價值不菲。

    姜似當然不會認為這粒紐扣是從兩個小廝身上扯下來的,那麼剩下的答案就很明顯了:這粒紐扣是慘死的女孩從兇手也就是長興侯世子的衣裳上扯下來的!

    能用翡翠做紐扣的衣裳,料子定然是極好的,缺了一粒紐扣後把衣裳就此丟棄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那件衣服會被如何處理呢?

    十之八九會先收到箱籠裡,等著配一粒新的翡翠紐扣。

    當然,這是按常理推測,凡事都有意外,倘若那件衣裳有了破損,大半就會被丟棄了。

    不過這也不怕,就算衣裳被丟棄,剩下的翡翠紐扣也不可能丟了,還是會被收起來的。

    也就是說,那些翡翠蝙蝠紋紐扣一定會留在長興侯世子的住處。

    而這,將是指出長興侯世子就是兇手的最直接證據!

    姜似忍著激動忙把女屍左手重新合攏。

    她知道人死後用不了多久屍體就會出現僵硬,到那時想要再毫無損傷掰開女屍的左手就不可能了。

    這枚無比重要的翡翠蝙蝠紋紐扣需要留在女屍手中,作為不久後指認兇手的證據。

    做完了這些,姜似把床單拉上來,當血跡斑駁的床單快要遮住女孩俏麗卻蒼白發青的面龐時,姜似輕輕歎了口氣,伸出手落在女孩眼睛上,喃喃道:“妹妹,你放心去吧,你的仇我會替你報了。到那時你再睜眼看,這世間總有公道在的。”

    如果沒有,她就跟老天硬生生討一個公道來!

    姜似收回手,女孩圓睜的雙眼合上了。

    這一刻,姜似鼻尖發酸,心中好似燃了一團烈火,有種想哭的衝動。

    現在還不是痛快哭的時候。

    姜似替女屍蓋好床單,直起身最後看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女屍一眼,踏著月光從容往回走去。

    不多時,兩個小廝手拉著手,一步一挪往芍藥花叢走去。

    二人手把手當然不是因為感情好,而是剛剛險些被嚇破了膽,冷靜下來後知道不得不回來處理女屍卻又誰都不想走在前面,乾脆拉著手過來,也算是有難同當,誰也不吃虧了。

    “路,路子哥,你說剛剛我真的是眼花麼?”安子顫抖著問,小腿肚不停打顫,比聲音抖得還厲害。

    路子看起來比安子稍微好些,強作鎮定道:“不是眼花是什麼?這世上不可能有鬼!”

    世子爺糟蹋死的小娘子肯定不能在花園裡這麼留著,他不糊弄一下安子,萬一安子真被嚇得死都不來了,埋屍的活計豈不是落在他一個人頭上?

    “可,可我剛剛真的看到女鬼了,路子哥你真沒看到?”安子依然不敢相信,磨磨蹭蹭不往前走。

    路子狠狠翻了個白眼:“沒看到!要不是你剛才突然鬼叫後撒腿就跑,怎麼會嚇得我跟著一起跑了?”

    他當然看到了,可是這話能告訴安子嗎?必須不能啊!

    “那……真的是我眼花?”

    “不是眼花是什麼?你想想看,這世上真有厲鬼索命的話,那些埋在芍藥花下的小娘子怎麼一點動靜都沒呢?好了,趕緊去把屍體埋了好回去睡覺,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安子猶豫著點頭,勉強被說服了。

    二人來到芍藥花叢前,見女屍還躺在原地,皆鬆了口氣。

    “幹活吧。”路子拿起先前逃跑時嚇得丟到地上的花鏟,往手上啐了口唾沫。

    安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指著女屍劇烈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路子不由握緊了鏟子,順著安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手,手……”安子哆哆嗦嗦說著,顯然被嚇慘了。

    路子突然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安子到底看到了什麼,竟然被嚇尿了?

    天色太暗,路子一時沒看清,不由上前一步往女屍雙手所在位置望去。

    一隻纖細的手從床單中伸出,手中赫然握著一把花鏟!

    路子只覺嗡的一聲,熱血往腦門竄去。

    到了這個時候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他們真的見鬼了!

    路子踉蹌後退跌坐下去,一屁股坐到安子大腿上。

    路子的失態顯然成了壓垮安子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猛地把路子往前一推,跳起來撒腿就跑。

    不管了,不管了,寧可被世子弄死也不要被女鬼索命。

    真的有鬼啊!

    可憐路子措手不及之下被安子推了個狗吃屎,下巴正好砸在女屍腳上。

    路子:“……”

    安子跑出一段距離察覺身後沒動靜,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女鬼沒動?

    安子不由停住了腳步。

    “快回來!”緩過氣來的路子控制著聲音喊了一聲。

    安子站在原處不動,只覺雙腿間涼風颼颼。

    “王八羔子,你真的要拉著我一起死嗎?”路子破口大駡,“沒看到女屍沒反應麼,還不快過來挖坑!”

    “路子哥,說不定女鬼故意引誘我過去,好把咱倆一網打盡啊!”安子腳底生根,死活不動彈。

    路子這時候反而豁出去了。

    誰像他這麼慘,下巴枕著女屍的腳,還坐了一屁股別人的尿,女鬼乾脆掐死他算了!

    路子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氣,爬起來掄起花鏟開始挖坑。

    安子一直站在不遠處戰戰兢兢看著,做好隨時拔腿就跑的準備,就這麼看了一會兒發現女屍一動不動,漸漸冷靜下來。

    “你要杵到天亮嗎?”路子吼了一聲。

    安子鬥爭了一下,慢慢挪過來。

    兩個人一起挖坑,又都是熟手,速度陡然快了許多,沒用多久就挖出一個坑來。

    有女鬼顯形在先,誰也顧不得多看,提心吊膽把女屍推入坑中埋上,趕緊離開了這恐怖之地。

    回到屋中,兩個小廝顧不得洗手就一頭栽到床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大多數時候,事後要比正經歷時還要害怕,且隨著時間推移發酵成揮之不去的夢魘。

    “路子哥,這事跟世子爺說麼?”

    “說什麼?跟世子爺說咱們見鬼了?世子爺能信?到時候以為咱們有了別的心思,咱們就要跟女鬼作伴去了。”

    “不說,不說。”

    兩個小廝達成了一致,直勾勾盯著房梁睜眼到天明。

    另一邊,姜似在暗影重重的園子中穿梭,將要走到一株樹前,一道黑影撲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14 09:49 PM

第74章 保鏢

    那黑影動作迅捷,搭在姜似手臂上。

    姜似伸手揉了揉黑影的腦袋,歎道:“二牛,你怎麼來了?”

    這黑影正是有些日子沒見的二牛。

    見二牛親昵聳動著鼻子,姜似好氣又好笑。

    也就是她早早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換了別的女孩子三更半夜走在花園裡突然被黑影撲住,恐怕早就嚇個半死了。

    “嗚嗚——”二牛討好叫了一聲。

    “先跟我走。”姜似撫了撫二牛的腦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繼續往前走去。

    穿過月洞門,世子所一片安靜,只有廊下一個個紅燈籠依然沒有熄滅,散發著淡橘色的光。

    世子所的整個院落都沐浴在淡橘色的燈光之下,比起花園中的恐怖驚險,仿佛是另一個天地。

    一人一狗很快進了東跨院。

    有那秘制的迷魂散,姜似並不擔心兩個丫鬟和姜俏會突然醒來,進屋後先去淨手,而後帶著二牛去了無人的東次間。

    東次間比西次間略微高大寬敞些,佈局並無二致。

    姜似坐下來,並未點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看著二牛。

    “汪——”二牛叫了一聲。

    大狗似乎非常明白眼下情況,討好叫喚時居然知道壓低聲音。

    “二牛,你怎麼會在這裡?”

    二牛上前一步,兩隻前腿忽然揚了起來,變成站立的姿勢。

    姜似一眼看到二牛脖子間除了本就有的官牌,還多了一個小小錦囊。

    二牛再聰明也不可能自己把錦囊掛上去,也就是說,這錦囊是……鬱七的。

    姜似想到此處,一時沒有動作。

    “汪汪。”二牛猛搖著尾巴把大嘴湊上去,顯然在催促姜似趕緊把錦囊拿下來。

    姜似頓了一下,取下錦囊,心中自嘲一笑:今夜倒是稀奇,先後得了兩個錦囊,一個從女屍身上得來,一個從二牛這裡得來,竟沒一個正常來處。

    錦囊裡是一張折疊方正的紙箋,上面簡簡單單寫著一句話:長興侯世子非善人,儘快離去。

    最後的落款,是一個‘謹’字。

    不出所料,這果然是鬱七借著二牛傳給她的錦囊。

    姜似本來下了決心遠離鬱謹,可是看著紙上這一句話,忽然間就生了好奇。

    鬱七怎麼知道長興侯世子不是善人?難道說他撞見過長興侯世子私擄民女?

    這麼一想,姜似驀地生出了見一見鬱謹的心思。

    倘若鬱七手上有長興侯世子行兇的證據,那她想要把長興侯世子繩之以法就容易多了。

    等離開長興侯府後就去見鬱七一面吧。

    姜似打定了主意,揉了揉二牛濃密的皮毛:“錦囊我收下了,回去吧。”

    二牛看了姜似一眼,一屁股坐下來。

    姜似愣了愣,隨後笑了:“放心吧,你主人看到錦囊不見了就知道我收到了。”

    二牛乾脆趴在地上,懶懶掃著尾巴。

    “難道還要回信?”姜似訝然。

    鬱七的信中只有一句提醒,她收下就是,完全沒有回信的必要。

    大狗又瞅了姜似一眼,狗臉貼到地面上。

    那就不是要回信了。

    姜似打量著二牛,琢磨著它的意思。

    二牛似乎嫌姜似沒有及時猜出來,不滿掃了掃尾巴,隨後臉往前腿上一放,閉上了眼睛。

    姜似:“……”

    “二牛,你要住下?”

    二牛汪汪叫了兩聲。

    “這可不行,你留在這裡很快就會被發現的。”姜似不由皺眉,心中對鬱七的不滿又增了幾分。

    肯定是那混蛋吩咐的!

    二牛慢條斯理踱步到窗邊,縱身一躍從窗口跳了出去。

    片刻後,大狗兩條前腿搭在外邊窗沿上,毛茸茸的腦袋探出來。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它要在窗根下安家落戶了,姜似什麼時候離開它才會離開。

    “二牛,趕緊回去。”姜似無奈道。

    二牛看了姜似一眼,縮進窗外花木下,腦袋貼地,兩隻前爪擋住了眼睛。

    不聽,不聽!

    姜似:“……”

    回頭她準備找鬱七好好聊聊人生!

    放棄了勸走二牛的打算,姜似關好窗子回到西次間。

    床榻上姜俏依然在熟睡,迷魂散的效果應該能助她安睡到天明。

    姜似坐在椅子上,取出了從女屍身上得到的錦囊。

    錦囊料子說不上好,當然也不差,能戴這樣錦囊的女孩應該不是貧苦出身。

    姜似打開錦囊,裡面掉出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姜似拿起平安符翻來覆去看。

    平安符正面寫有“平安吉祥”,背面則寫著“靈霧寺”三個小字。

    姜似沒有聽說過靈霧寺這個地方。

    正是因為沒有聽說過,她反而生出幾分希望來。

    寺廟小,沒有名氣,那麼去寺廟求平安符的人往往就住在附近,這樣的話就縮小了尋人範圍。

    就如豆腐西施秀娘子一樣,好好一個女兒莫名其妙找不到了,丟女兒的人家不可能沒有一點動靜。

    從兩個小廝的對話中可以知道,這兩年來埋在芍藥花下的女孩至少七八個,但隨著時間推移紅顏化為枯骨,她們的身上很難再有什麼線索,所以秀娘子的女兒加上今晚死去的女孩就是揪出長興侯世子的關鍵。

    她需要儘快找出今晚死去女孩的身份,外加查到豆腐西施秀娘子的住處。

    這樣的話,長興侯府確實沒必要再住下去了,先前她拿不准什麼時候能把長興侯世子繩之以法,怕姜俏鬧著要走會惹禍上身,而現在,只要給她些時間聯繫上兩個女孩子的家人,她就能把長興侯世子的真面目揭穿,到那時自然不怕姜俏無辜受到牽連。

    盤算好這些,姜似重新換了衣裳在姜俏身側躺下來,不多時沉沉睡去。

    月隱入雲層,雀子胡同門前有一棵歪脖子棗樹的宅子中,鬱謹坐在院中樹下的石桌旁,手裡捏著一隻白玉酒杯怔怔出神。

    她怎麼好端端跑去長興侯府了?

    也不知她見到二牛帶去的錦囊會不會聽勸早點離開那裡……

    想到少女每次見到他眼底明顯的戒備與疏離,鬱謹深深歎了口氣。

    大概是不會聽的。

    還好他早就想到這一點,吩咐二牛賴在那裡不走了。

    二牛這點好,臉皮比他還厚。

    思及此處,鬱謹嘴角終於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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