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冬天的柳葉 -【似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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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3 09:09 PM

第90章 拒絕

    鬱謹幾乎是以朝聖的心情等待著那個答案。

    他步步為營,小心翼翼靠近她,已經想這麼問很久了。

    如果她願意,他會披荊斬棘解決攔在他們成親路上的一切障礙。

    如果她不願意——他自然會等到她願意。

    這句話被鬱謹輕飄飄問出來,姜似最初的震驚過後,氣得臉都白了。

    他果然又如前世那般想哄著她稀裡糊塗點頭,只不過前世她好歹頂著烏苗聖女的身份,而現在則是才退過親的伯府姑娘。

    假如她真的點頭,他還能八抬大轎娶她當王妃不成?

    這個念頭在姜似心中一閃而過,隨後頭腦越發清醒。

    這一世,她不會再給他打蛇隨棍上的機會了。

    “我不願意,這種玩笑余公子請不要再開了。”姜似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被親過的額頭。

    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對面少年眼中的光芒驟然黯淡下去,可又好像只是眼花,再定神,對方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姜姑娘不願意我負責,那就算了,咱們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好了。”鬱謹若無其事道。

    “痛快說吧,余公子撞見了我今夜的事,究竟想怎麼樣?”剛才那突如其來的一吻讓姜似心亂了,總覺得眼前的人從頭髮絲到腳底都散發著危險。

    “我想知道姜姑娘接下來的打算。”

    這丫頭膽大包天,三更半夜敢跑到陌生的地方裝神弄鬼,誰知道接下來還會幹出什麼驚人的事來。

    “我會去寺廟上香,為那些無辜慘死的女子祈福。”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到時候我二哥也會陪我去,所以余公子就不要操心了。”

    姜似並沒有向鬱謹求助的打算。

    既然下定決心今生離他遠遠的,遇到事情又找人幫忙這種行為就不好了。

    “姜姑娘就料定那位甄大人會替秀娘子伸冤?”

    姜似笑笑:“有句話叫盡人事聽天命,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

    “甄大人是讀聖賢書的人,或許不會相信鬼神之說。”

    “真正為民做主的好官,遇到這種事寧可信其有。”

    所以她才要去靈霧寺一趟,找到另一名受害女子的家人。

    接連有人來告長興侯世子,告的還是同一件事,再不信鬼神之說的人也會動搖的。

    “看來姜姑娘對甄大人很有信心。”

    姜似聽了這話,心頭感慨。

    要說起來,她對甄大人的信心其實來源於眼前這個人。

    她承認,眼前這個人雖然於感情上作弄了她,但其他方面是讓她心安的。

    要不然,她也不會動心……

    “我該回去了,今晚的事還望余公子言而有信,不要對我二哥提起。”

    鬱謹跟出去。

    姜似腳步微頓:“余公子不必送了。”

    鬱謹笑著指了指臥在院子裡的大狗:“讓二牛送你們回去吧。”

    二牛走過來,討好嗅著姜似的手。

    姜似沉默了一下,點頭。

    眼睜睜看著姜似在二牛的陪伴下走遠了,鬱謹依然立在院子裡一動不動。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腦海中閃過少女抬手擦拭額頭的情景。

    她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嫌棄他。

    這種滋味真是不好受呢。

    鬱謹掏出手帕按了按掌心處被指甲刺破的傷口,雪白的帕子上很快就沾染了血跡。

    夜深了。

    二牛返了回來,見鬱謹還站在院子中,帶著驚喜湊上去圍著他打轉。

    鬱謹伸手拽了拽二牛的兩隻耳朵,歎道:“怎麼還不如你討人喜歡呢?”

    真是人不如狗!

    二牛嗚嗚叫了兩聲,夾起了尾巴。

    它討人喜歡有罪嗎?它是無辜的!

    海棠居裡,阿巧一遍又一遍看向漏壺,急得團團轉。

    都這個時候了,姑娘怎麼還沒回來呢?莫非出事了?

    就不該由著姑娘與阿蠻胡鬧的!

    阿巧正後悔一百遍的時候,門口終於傳來了動靜。

    阿巧幾乎飛奔而出,把姜似與阿蠻迎了進來。

    “姑娘,嚇死婢子了。”阿巧上下打量著姜似,見她無事,直接哭了。

    姜似安撫拍了拍阿巧的手臂:“好了,沒什麼事,熱水準備好了嗎?”

    阿巧連連點頭。

    上一次姑娘半夜回來就沐浴了,她有經驗。

    老天保佑,希望以後這種經驗別再派上用場了。

    整個身子沉浸在熱氣嫋嫋的浴桶中,姜似疲憊得聯手指尖都懶得動。

    這疲憊不是因為秀娘子的事,而是源自那個男人。

    對鬱七來說,她是死去心上人的代替品,乍然發現她的存在後費盡心機也要得到,好填補心頭那片空白。

    而對她來說,他是她唯一動心過的男人,朝夕相處做了一年的恩愛夫妻。

    這樣的她,與他每次交鋒又怎麼可能占到上風?

    真是不爭氣!

    姜似雙手捂臉緩緩沉入水中,懊惱想著。

    翌日,一聲尖叫打破了王家莊的平靜。

    王家莊大部分人姓王,往上數都是一個祖宗的,王家莊的村長自然是姓王的。

    王村長家是村裡唯一蓋起青磚大瓦房的,去年死了糟糠妻後從鄰村娶了個水靈靈的小寡婦,新婦才剛十八九的年紀。

    今日一早小媳婦出門倒水,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白花花的屁股。

    那盆水直接就潑到了那白花花的屁股上,緊跟著高昂的尖叫聲把四鄰八舍全都吸引出來圍觀。

    “哎呦,這不是村西頭的老光棍狗剩嘛。”

    都是同一個村的,以為扒光了就認不出來了?

    “天啦,狗剩屁股上怎麼還挨了一刀啊?該不會是惦記著村長的小媳婦,被村長砍的吧?”

    王村長臉色鐵青聽著村民的議論,在將來漫長的日子裡,把躺在他家門口耍流氓的老光棍收拾了一遍又一遍。

    這樣熱熱鬧鬧的早晨卻無人注意到曾被譽為村裡一枝花的豆腐西施拎著個小包袱悄悄離開了村子。直到好幾天後,才有人後知後覺意識到那個丟了女兒的瘋婆子似乎好久沒出現了。

    姜似一大早爬起來去給馮老夫人請過安,回到海棠居又睡了個回籠覺,臨到晌午才算睜開眼。

    阿蠻帶來個好消息:“姑娘,阿飛回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3 09:10 PM

第91章 我會殺人

    姜似是在新租下的地方見的阿飛。

    “辛苦你了。”

    連續趕路,阿飛看起來黑了些,精氣神卻十足。

    “姑娘這話說的,給您辦事一點不辛苦。”阿飛笑著擺手。

    有銀子拿,還有盼頭,怎麼會覺得辛苦呢?

    “那個人最終怎麼樣了?”

    阿飛撓撓頭,望著姜似欲言又止。

    姜似並不催促,靜靜等著阿飛回答。

    她已經盡了力,至於如何選擇,是別人的自由。

    阿飛端詳著姜似的臉色乾笑:“那老哥跟我進京了。”

    姜似把手中茶杯放下來:“他莫非要見我?”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那人再次進京的理由。

    阿飛一臉驚訝:“是呀,他非要來見姑娘,我甩也甩不脫,只能由著他跟來了。”

    “他人呢?”

    “我把他暫時安置在客棧了,姑娘您願不願意見?”

    姜似想了想,點頭:“安排一下,我見見他。”

    苦苦調查未婚妻的死因十多年,手刃仇人後在未婚妻墳前自盡的人,癡情自不必說,那份執著也是令人心驚的。

    劉仙姑的事好不容易完美收場,要是因為她拒絕見人,這大哥在京城鬧出什麼風波來,到時候就有的頭疼了。

    “姑娘打算在哪裡見他?天香茶樓行嗎?”

    “那裡不合適。”姜似搖頭。

    那人與阿飛不同。

    阿飛雖然是街頭混混,卻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出入哪裡都不會引人注意,而那樣一個人要是在茶樓會面,就太惹眼了。

    思來想去,姜似有了決定:“就把他帶到這裡來吧。”

    阿飛猶豫了一下:“姑娘,真的在這裡見面?”

    姜似嫣然一笑:“反正是租來的房子,無妨。”

    “那好,我這就把人領過來。”

    姜似坐在院子中的籐椅上耐心等人,阿蠻拿了細絹團扇站在她身旁扇著。

    樹上的知了一聲聲叫。

    阿蠻終於憋不住了,把團扇往腰間一別,搖著姜似衣袖問道:“姑娘,昨夜裡您到底有沒有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啊?”

    當時聽到那聲巴掌響她還沒多想,可後來一琢磨不對了。

    姑娘要是沒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幹嘛打他啊?

    姜似抬眸看了阿蠻一眼,心情瞬間低沉下來:“昨夜的事以後不許再提。”

    阿蠻猛然捂住了嘴:“那,那就是吃虧了。哎呀,婢子真是該死,當時就該沖進去的!”

    “阿蠻!”姜似低低喊了一聲,白皙的臉上染上紅暈。

    這倒不是害羞,而是氣惱。

    一想到那混蛋膽大包天的行為,偏偏自己當時還不忍心教訓他,姜似既氣鬱謹,更氣自己。

    這丫頭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哎呀,阿飛好像回來了。”阿蠻一見自家姑娘真的生氣了,趕忙閃人。

    阿飛走進來,身側跟著個人高馬大的漢子。

    “姑娘,這就是秦將軍。”阿飛忙給姜似介紹。

    姜似目光落在漢子身上,客氣而疏離點了點頭。

    她當時無人可用,阿飛正好撞到她手上來,這樣的人怕死能鑽營,其實好掌控。

    可是眼前的漢子就不同了,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在這世上亦沒有什麼牽掛,她可沒本事拿捏。

    對這樣的人,自然是客客氣氣,能安穩送走最好。

    “你是寫信的人?”漢子大步上前,迫不及待問道。

    阿蠻立刻攔在姜似身前,柳眉倒豎斥道:“哪來的人這麼沒規矩,你嚇著我們姑娘了。”

    “阿蠻,你退下吧。”姜似支開阿蠻,對漢子微微頷首,“是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漢子神情激動。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姜似笑了笑,“其實對秦將軍來說,這個有什麼重要嗎?你得償所願難道還不夠?”

    “我——”漢子把拳頭捏得咯咯響,一動不動瞪著姜似。

    阿蠻緊張起來。

    她可以感覺出來,眼前男人可不是那些草包,她對付起來恐怕不容易。

    阿飛同樣緊張起來。

    一路走來和這老哥也算有點情分了,等會兒要是被姑娘收拾了到底是幫著求情呢,還是不幫呢?

    “我還有個問題要問。”漢子死死盯著姜似,唯恐眼前的人跑了,“就一個問題。”

    姜似笑得自然而溫和:“秦將軍問吧。”

    “我妻子真的沒有等我,轉世投胎去了嗎?”

    看著漢子緊張的樣子,阿飛翻了個白眼。

    這老哥一跑幾百里跟著他進京,就是為了問這個?

    這個問題他都可以回答啊,明明是姑娘編的瞎話嘛。

    姜似沉默著。

    她其實能理解這個男人的行為。

    在任何人眼裡,這都是個無稽的問題,可是對想了盼了妻子十幾年的男人來說,卻是他活著或死的動力。

    所以他不惜數百里奔波,只是為了站在她面前,向幫他揭開謎底的人問這麼一句話。

    別人提出這個問題,是荒唐;別人回答這個問題,是可笑。

    但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問的人無比認真虔誠,而他只想聽眼前人的答案。

    “秦將軍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是最好的姑娘,善良、堅強、可愛……”一連串美好的字眼從漢子口中說出來。

    姜似笑了:“秦將軍的妻子這麼好,定然不會留在地獄中受苦,我想她早早就投胎轉世去了。”

    漢子渾身一震,往後踉蹌退了幾步,忽然捂住了臉。

    陽光下,五大三粗的漢子站在院子裡無聲哭泣著,躲在樹上的蟬突然安靜下來,停止了惱人的叫喚。

    “哎呀,老哥的妻子要是投胎轉世了,現在也是大姑娘了啊。”阿飛受不了這凝重的氣氛,開玩笑般來了一句。

    漢子一頓,忽然放下手來,兩眼發光。

    阿飛不敢說話了。

    總覺得惹禍了。

    “呵呵,老哥,咱該問的也問了,我帶你回客棧吃飯吧。”

    漢子搖搖頭:“我沒錢吃飯。”

    他僅有的錢在上次進京殺人的時候已經花光了。

    “我請啊。老哥來了京城,一頓飯我還是能請的。”

    “我也沒錢回去。”

    “路費我出!”阿飛咬牙。

    漢子看了阿飛一眼,忽然對姜似抱拳:“我想在姑娘手下討口飯吃。”

    惜妹一直說想看看京城是什麼模樣,假若她投胎轉世,應該會喜歡這裡的。

    他要留在她喜歡的地方。

    姜似萬沒想到還有這種轉折,猶豫了一瞬道:“我不收無用之人。”

    漢子露出個自信的笑:“我會殺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3 09:12 PM

第92章 靈霧寺

    漢子此話一出,連吹進院子裡的風都涼了起來。

    阿飛下意識摸著下巴,忽然覺得自己能平安進京簡直福大命大。

    怎麼能有人把“會殺人”這個特長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我很會殺人。”漢子望著姜似,再次強調道。

    阿蠻上前一步,斥道:“你這人好奇怪,在我們姑娘面前動不動提殺人,合適嗎?”

    她們姑娘雖然敢面不改色往男人屁股上紮刀子,可不能讓外人知道啊。

    漢子沒理睬阿蠻的話,仍然定定望著姜似。

    常年飲酒還不至於讓他完全糊塗,一個數百里之外給他遞上那麼一封信的少女,他相信與尋常女子是不同的。

    “好,那以後就要麻煩秦將軍了。”姜似微微屈膝。

    漢子仿佛鬆了口氣:“姑娘叫我老秦就好,‘秦將軍’不過是人們笑話罷了。”

    “老秦,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吧。阿飛,你怎麼打算?”

    阿飛四下瞄了瞄。

    乾乾淨淨的小院,繁茂樹冠在夏日裡撐起一片陰涼,門口水缸裡還栽了睡蓮,是他這輩子都沒住過的好地方。

    一絲掙扎從阿飛眼中一閃而過,隨後他笑著擺手:“我還是住在原來那裡好了。不瞞姑娘說,現在有幾個兄弟跟著我混,讓他們跑個腿打聽一下消息很方便,這邊我每天過來一趟就行。”

    “那好,明日我會出趟門,你與老秦準備一下。”

    轉眼就是翌日。

    明媚陽光給萬物鍍上一層金色,天空中一絲雲彩都沒有,抬頭望就是湛藍的天,正是出門的好天氣。

    姜湛身姿筆挺坐在馬上,一身月白色錦袍襯得他越發豐神俊朗,吸引著無數小娘子的目光。

    他對這些目光早就習以為常,半點不自在都沒有,側頭對馬車裡的少女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四妹,今天天氣不錯,等到了郊區沒人瞧著,二哥帶你騎馬啊。”

    阿蠻探出頭來,不滿道:“二公子,姑娘不會騎馬呢,再說跟您共乘一騎也不合適,您就不要攛掇了。”

    姜湛撇撇嘴。

    這些窮講究不知是哪些吃飽了撐的人琢磨出來的,完全就是讓女子怎麼不痛快怎麼來。

    “四妹,你快管管你這丫鬟,都敢這麼和我說話了。”沒辦法帶妹妹騎馬兜風,姜二公子有些不痛快,立刻把面目可憎的小丫鬟拉下水。

    “婢子說的可是大實話——”

    姜似手指輕扣彈了阿蠻額頭一下,嗔道:“不許和二公子頂嘴。”

    姜湛輕飄飄掃了阿蠻一眼,一臉得意。

    關鍵時候,四妹還是向著他。

    阿蠻捂著額頭翻了個白眼。

    二公子居然和她一個丫鬟爭寵,真是出息了。

    趕車的車夫帶著遮陽的斗笠,從城中到郊外,一路上把馬車趕得四平八穩。

    車夫旁邊坐著姜湛的小廝阿吉。

    阿吉已經偷偷打量身邊的車夫很久了,心中一直在納悶:伯府的車夫什麼時候換人了?

    車夫面不改色注視著前方,絲毫不理會阿吉好奇的眼神。

    這車夫正是老秦。

    “四妹,你怎麼想著去一個小鎮子上的寺廟呢,咱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寺廟很多啊。”姜湛在妹妹面前是個話癆,安靜沒多久又搭起話來。

    “據說那家寺廟很靈驗。”姜似拿了帕子遞出去,“二哥擦擦汗吧。”

    姜湛沒有接:“不用,反正還會出的,四妹給我拿個梨子吧。”

    咬了一口圓滾滾的梨子,汁水四溢,姜湛舒適歎了口氣。

    有個妹妹就是好,沒事出門上個香,他就能光明正大翹課好幾天。

    青牛鎮離京城算不上太遠,天將黑時一行人就趕到了小鎮。

    小鎮上只有兩家客棧,在見慣了京城繁華的姜二公子眼中,簡直無法住人。

    “四妹,咱們直接去靈霧寺吧。”

    “已經這個時候了,也許人家不招待香客了,還是明日一早過去吧。”

    “那好吧,就是委屈妹妹了。”姜湛定了較大的那家客棧,忙前忙後好一陣子才歇下來。

    這種客棧漏洞頗多,到了夜深人靜時一個年輕人就偷偷溜了進來,與早就等著的姜似碰了面。

    “姑娘,我粗略打聽了一圈,沒聽說鎮子上有誰家丟了閨女的。”

    年輕人正是阿飛,在姜似的吩咐下提前一日趕過來,住在了另一家客棧中。

    阿飛的一無所獲讓姜似心情微沉。

    這樣的小鎮,別說誰家丟了女兒,就算沒了兩隻雞恐怕都要被人議論一陣子。

    阿飛沒打聽到消息,只能說明一點:那個女孩子並不是青牛鎮的人。

    靈霧寺就在青牛鎮,如果那個女孩子不是本鎮的人,範圍就大了很多。

    “這樣吧,明天你繼續在鎮上打聽,等我去了靈霧寺有什麼消息會讓老秦傳給你。”

    阿飛點點頭,很識趣沒有多問悄悄離去。

    姜似獨自坐了一會兒,趕路的疲憊襲來,默默躺下睡去。

    第二日依然是好天氣。

    一行人來到靈霧寺,意外發現小小的寺廟居然香火鼎盛,許多香客都在排隊進入。

    姜似仔細打量著香客們。

    從穿著打扮可以看出來,這些香客大多是平民百姓,也有穿綾羅的香客乘著馬車或牛車而來,十有八九是從別處趕來的。

    姜湛添了不少香火錢,知客僧很痛快給安排了三間客房。

    給幾人帶路的是個七八歲的小沙彌,姜似便向他打聽:“小師父,來上香的哪裡人比較多呀?”

    小沙彌得了窩絲糖,看姜似極為可親,口齒伶俐道:“很多呀,除了青牛鎮的,四鄰八鄉的人都會來呢。”

    “有沒有鄉紳富戶的女眷經常來呀?若是碰上了,正好能做個伴呢。”

    “有的,閆莊村閆員外的女兒,大羊鎮李老爺家的女眷……”小沙彌掰著指頭數了一串名字出來,沖著姜似甜甜一笑,“這些人家的女眷一年來好些回呢。”

    姜似默默記著這些名字。

    小沙彌停下來:“幾位施主,客房到了。”

    姜湛一指靠裡面那間客房:“那間客房窗外風景最好,又最幽靜,可否讓我妹妹住那裡?”

    小沙彌搖頭:“那裡已經有施主入住了。”

    姜湛不由皺眉。

    這麼個小寺廟,客房沒幾間也就罷了,居然還挺搶手。

    哪個不長眼的把最好的客房給搶了啊?

    姜二公子正尋思著,那間客房的門突然推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3 09:19 PM

第93章 平安符

    走出來的人再熟悉不過。

    姜湛吃驚喊道:“余七哥。”

    鬱謹仿佛才發現姜湛等人,露出意外的表情:“姜二弟怎麼來了?”

    姜湛一指身邊的姜似:“我陪妹妹來上香。余七哥怎麼會在這裡?”

    “呃,我也來上香的。”鬱謹笑著掃了姜似一眼,沒有多看就收回目光,一副規矩守禮的模樣。

    “余七哥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上香?”姜湛瞄了一眼小沙彌,也沒覺得這裡的小沙彌比京城寺廟中的小沙彌就機靈些,怎麼一個兩個全都跑靈霧寺來了呢?

    鬱謹笑道:“聽說這裡很靈驗,所以就來求一求。”

    “小師父,你們這裡求什麼最靈驗啊?”姜湛後知後覺問道。

    小沙彌甜甜一笑,缺了門牙的洞直漏風:“姻緣呀,當然是姻緣。”

    這麼俊的施主怎麼總問這種傻問題呢?

    姜湛一怔,忽然看了姜似一眼,又看鬱謹。

    求姻緣?

    四妹叫他陪著出門上香居然是求姻緣?

    這一瞬間,姜二公子不但沒覺得有趣,反而有些心塞。

    虧他還屁顛屁顛跟出來,搞半天還不定便宜了哪個王八蛋。

    “余七哥居然還信這個。”捨不得對妹妹發脾氣,姜湛嘲笑起鬱謹來,“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就心急娶媳婦了?”

    鬱謹含笑看了姜似一眼,笑意深深:“是挺急的,好姑娘晚一步就被別人定下來了。所以我來求一求,心誠則靈嘛。”

    他遠赴南疆多年,好不容易闖出點名堂,有了資格回到京城爭取自己想要的,結果卻等到了她已經定親的消息。

    那時候,他差點就要提刀去把那勞什子表弟給剁了,可是別人說姜四姑娘相當滿意這樁婚事。

    他暫且留下了表弟的狗頭。

    還好到最後他們的親事沒有成,聽說他們退親的那一刻,他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那時候他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放手,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非要姜似不可。

    他不相信別的男人會像他一樣用命想著那個姑娘。

    既然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本來也沒有機會接觸與她定親的男人,更談不上心悅,那他為什麼不能成為那個人?

    他會耐心等到她點頭,然後求得父皇賜婚,而不是用聖旨壓著她與他拜堂。

    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時候,他希望她心甘情願,歡喜期待。

    姜湛來了興趣:“這麼說,余七哥有心上人了?”

    “嗯。”鬱謹輕輕應了一聲。

    “余七哥不是才來京城嘛,居然就有心上人了?快說說那姑娘是誰家的,說不定我還能幫忙呢。”姜湛追問。

    總覺得余七哥出現在這裡太巧合,這傢伙該不會打四妹的主意吧?

    鬱謹笑笑:“早就認識了。”

    姜湛一聽鬆了口氣:“原來是青梅竹馬啊,那我就幫不上忙了,余七哥你要努力啊。”

    鬱謹鄭重點頭:“嗯,我會的。”

    姜似默默聽著,心頭發澀。

    當朝七皇子年不過十二就去了南疆,他的青梅除了聖女阿桑還能有誰?

    阿桑死了,他退而求其次招惹她一個容貌相似的,與季崇易算是半斤八兩。

    她還真是三生有幸,前後碰到兩個癡心人。

    “二哥,余公子,你們慢聊,我先逛逛。”

    鬱謹張口想要說什麼,被姜湛一把拉住:“難得巧遇。余七哥,咱們喝茶去。”

    姜似目不斜視與鬱謹擦肩而過。

    無視他?鬱謹臉不紅氣不喘,指尖輕輕一彈。

    姜似踉蹌了一下。

    “姑娘——”

    阿蠻沒來得及反應,鬱謹快一步扶住了姜似,而後很快鬆開手後退一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姜姑娘小心。”

    姜似:“……”

    “四妹,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先進房間休息一下再逛吧。”

    “不用了,二哥還是好好陪著余公子喝茶吧。”姜似連眼風都沒掃鬱謹一下,快步離去。

    這混蛋前世沒這麼無恥啊,難道是她前世太好哄,沒機會表現出來?

    姜似越想臉色越黑。

    “姜姑娘是不是對我有誤會?”鬱謹輕輕歎了口氣,“姜二弟是伯府公子,也許姜姑娘覺得姜二弟與我這樣的人做朋友不合適。”

    姜湛一聽,忙替姜似解釋:“我四妹不是這樣的人,她就是性子冷,余七哥別和她計較啊。”

    看來回頭要好好勸勸四妹,總要給他幾分面子,對他的救命恩人客氣點兒。

    又得了一包雪花糖的小沙彌很機靈走在姜似身邊,向她介紹寺中情況。

    “小師父,何處可以求平安符?”

    “女施主請隨小僧來。”

    小沙彌很快把姜似領到一間偏殿。

    殿中香客進進出出,絡繹不絕,最裡面一排架子上掛滿了形狀各異的平安符,旁邊一個僧人正解下一枚平安符遞給排在最前邊的香客。

    “平日裡也這般熱鬧嗎?”姜似沒有急著上前,不動聲色從小沙彌口中打聽消息。

    “平日裡沒有這麼多人,平安符逢五才會有,女施主正好趕上了呢。”小沙彌吃了糖,連笑容都甜絲絲的,“女施主想求什麼平安符,小僧可以替你排隊。”

    “呃,平安符還分種類嗎?”

    “當然啊,有求身體平安的,也有求姻緣順遂的,有好幾種呢。”

    “那我可不可以都求呢?”

    小沙彌猶豫了一下,看在兩包糖的份上點頭:“女施主要多舍些香油錢,佛祖就不計較你貪心啦。”

    很快幾枚平安符拿到手,姜似目光落在寫有“平安吉祥”四個字的平安符上,遲遲沒有移開。

    從女屍身上得到的平安符就是這一種!

    “這枚平安符,主要是保什麼?”

    小沙彌掃了一眼,笑道:“求這種平安符的施主很少呢。女施主您看到‘平安吉祥’幾個字底下這行梵文嗎?這是我們佛家的驅邪密咒,一般遇到過意外的人才會求這種符保平安的。”

    姜似心頭一跳。

    出身富戶鄉紳之家曾遇到過意外的十三四歲的小娘子,這個範圍就縮小了。

    姜似沖阿蠻遞了個眼色。

    阿蠻笑嘻嘻道:“小師父不是說這裡求姻緣最靈驗嘛,我看這種平安符像我們姑娘這樣的小娘子是無人求的。”

    “沒有呀,大羊鎮李老爺家的姑娘上個月才剛剛求過呢,不過那位女施主有一陣子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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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4 09:29 PM

第94章 菜羹

    大羊鎮李老爺家——姜似出於本能的敏感,覺得女屍的身份有很大可能落到這家頭上。

    又與小沙彌套了些話,最終沒有再問出多少有用的訊息,姜似打發阿蠻去把老秦叫來。

    “姑娘有什麼吩咐?”老秦收拾整齊了些,眼角處因為多年鬱鬱有著深深的紋,一看就是飽經滄桑有故事的人,但他的腰板比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挺得還直,給人厚重如山的安全感。

    姜似相信,有著這樣經歷這樣性格的一個男人,確實如他所說,很會殺人。

    有了老秦與阿飛,很多事確實方便許多。比如這個時候,阿蠻跑出去與阿飛聯繫要比老秦麻煩得多。

    “老秦,你告訴阿飛,這幾個地方都要他跑一趟,好好打聽……”姜似把小沙彌提到的富戶鄉紳家常來的女眷所在村鎮說了一遍,最後強調道,“先去大羊鎮看看。”

    老秦抱拳,掉頭離去。

    “姑娘,真的還有很多姑娘失蹤了嗎?”陪著姜似回客房的路上,阿蠻忍不住低聲問。

    秀娘子的女兒居然是被長興侯世子害死的,可沒想到還有別的受害女子,長興侯世子真是喪心病狂!

    “回去說。”姜似淡淡道。

    等到了晌午,姜湛便來叫人。

    “四妹,有師父送來了齋飯,你過來一道吃吧。”

    姜似隨著姜湛去了隔壁房間,卻發現鬱謹也在。

    她不由看向姜湛。

    姜湛笑笑:“出門在外也沒那麼多講究,這齋飯還是余七哥訂的呢,據說靈霧寺的頭等素齋很出名,咱們正好嘗嘗。”

    “我其實還不大餓,二哥與余公子慢慢吃吧。”

    姜似轉身要走,被姜湛一把拉住衣袖。

    “四妹,不好好吃飯會胃痛的。”

    見姜湛擠眉弄眼可憐巴巴哀求的樣子,姜似到底心軟點了頭。

    姜湛大喜,拉著姜似在身邊坐下來,殷勤遞過碗筷,還把一小碗湯羹放到她面前:“四妹,嘗嘗這道菜羹。據說這菜本是野菜,因為做成菜羹味道實在好,寺廟專門在後山開闢了一片地方種植呢,一般來靈霧寺小住的香客是必吃這道菜羹的。”

    鬱謹一手放在飯桌上,眉頭微鎖。

    殷勤都讓姜湛獻了,他還幹什麼?

    大舅哥這樣疼妹妹,完全給他增加難度啊。

    “二哥不必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姜似擦了手,接過筷子。

    “來來來,咱們先以茶代酒喝一個。”姜湛見姜似很給面子願意與鬱謹緩和關係,心情大悅,沖鬱謹眨了眨眼。

    他就說四妹只是性子冷,對他的救命恩人肯定會愛屋及烏嘛。

    鬱謹端起茶杯,笑著沖姜湛示意。

    “這泡茶的水是山泉水,據說也是靈霧寺中出名的待客之物,姜姑娘嘗嘗看。”

    姜似輕輕抿了一口茶放下來,看在姜湛就在一旁的面子上淡淡道:“味道不錯。”

    “看來靈霧寺來對了。不過這地方小了些,明天咱們去周圍逛逛吧。”姜湛提議道。

    鬱謹笑眯眯點頭:“好。”

    姜似放在桌下的腳狠狠踹了姜湛一下。

    這到底是親哥嗎?是不是賣了妹妹還幫人家數錢?

    姜湛咧了咧嘴,不好意思讓鬱謹發現挨踹了,乾笑道:“茶還挺燙嘴的。”

    鬱謹輕笑:“是啊,有些燙嘴。姜姑娘,還是先喝菜羹暖暖胃,出門到底比不上家裡舒服,飲食上更要注意。”

    “多謝余公子提點。”姜似漫不經心應了一句,用湯匙攪了攪菜羹,舀起一勺遞到唇邊,接下來卻停止了動作。

    姜湛連喝了好幾口,見姜似遲遲不動,不解道:“四妹怎麼不吃啊?這菜羹味道確實極好。”

    姜似乾脆把湯匙放下來。

    “怎麼了?”姜湛越發不解,又舀了一勺子吃下,“很好吃啊,清香四溢,口感爽滑。”

    四妹還沒吃,怎麼就嫌棄了?

    姜似又舀了一勺菜羹放到唇邊,遲遲不動。

    這一下姜湛也吃不下去了:“四妹,要是不喜歡就吃別的吧,別勉強。”

    姜似盯著色澤翠綠的菜羹,黛眉越蹙越緊,再一次把湯匙放回碗中,肯定道:“這味道有些不對。”

    “哪裡不對?四妹你還沒嘗呢。”姜湛被姜似說得一頭霧水。

    姜似笑了笑:“味道用聞就夠了,不用嘗。”

    “到底怎麼不對了?”姜湛放下了筷子,對眼前佳餚沒了興趣。

    總覺得四妹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莫非有人在飯菜裡下藥了?

    那他吃的是蒙汗藥還是毒藥?該死,總不能是春……藥吧?

    眼見姜二公子表情豐富,臉色五彩繽紛,鬱謹拍了拍他的肩膀:“姜二弟還是聽姜姑娘怎麼說吧。”

    “四妹,真的下藥了?”

    姜似啞然失笑:“二哥想到哪裡去了。”

    “不是就好。”姜湛大大松了口氣。

    剛才就他吃得多,余七哥和四妹一口沒動菜羹。

    “但是這菜羹有一種臭味——”姜似同情看了姜湛一眼,還是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像是動物屍體腐敗後溶于水中的氣味……”

    姜湛臉一白,見姜似表情不像開玩笑,起身就沖了出去,很快外面就傳來幹嘔聲。

    屋子裡一時間只剩下了鬱謹與姜似。

    “真的有臭味?”鬱謹舀起一勺菜羹,放到鼻端嗅了嗅,卻聞不出絲毫異味來。

    “該不會是姜姑娘戲弄姜二弟吧?”鬱謹忽然想到這種可能。

    姜湛只是無意中幫了他一下,就成這丫頭的出氣筒了?

    姜似視線在鬱謹唇邊的湯匙上落了落,點頭:“嗯,我就是戲弄二哥呢。”

    鬱謹笑起來,唇微張想要把菜羹吃下。

    姜似眯眼看著,卻見他又把湯匙放下來。

    迎上少女微訝的眼神,少年微微一笑:“我覺得你在騙我。”

    姜似不由咬唇。

    敵人很狡猾,比二哥機靈多了。

    姜湛返回來,扶著門框直喘氣,好一會兒才平復心情走過來。

    “四妹,你該不會是逗我吧?這種玩笑你都開,二哥要生氣了。”

    看著可憐兮兮的兄長,姜似苦惱皺眉。

    她也很想說這只是她的玩笑,可是那氣味她太熟悉,前不久才聞過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4 09:30 PM

第95章 心意

    看著姜似的反應,姜湛心一涼,一拳捶在飯桌上:“上等的素齋居然鬧出這種麼蛾子,我去找那些禿驢算帳去!”

    “姜二弟,稍安勿躁。”

    姜湛額角青筋直跳:“余七哥攔我做什麼?他們的飯菜居然能吃出腐敗的氣味,這也太噁心人了,非要狠狠收拾那些禿驢一頓才解氣。”

    只要想到這一點,他胃裡又開始翻騰。

    鬱謹看了姜似一眼,似笑非笑問姜湛:“姜二弟能確定飯菜中的腐敗氣味是來源於動物屍體呢,還是——人?”

    姜湛渾身一僵,好一會兒一張俊臉成了慘白色:“余七哥,亂開玩笑會死人的!”

    “是呀,也許真的死人了。”鬱謹往後一靠,懶洋洋道。

    “等等,讓我緩緩。”姜湛閉了閉眼,突然起身快步走到門口把敞開的房門關上,靠著木門冷汗淋淋。

    “四妹,我真的什麼都聞不出來。”姜湛揉了揉鼻子,看向鬱謹,“余七哥,你呢?”

    鬱謹搖頭:“我也聞不出來。”

    他說完,深深看了姜似一眼,毫不猶豫道:“但我相信姜姑娘說的話。”

    姜湛眨眨眼,就差痛哭流涕了。

    該死的,他也相信!

    “所以說,我吃了人的屍體泡過的水做的飯菜?”姜湛一副快崩潰的表情看著一臉淡定的寶貝妹妹。

    “只是有這種可能。”姜似不忍道。

    姜湛眼一亮,飽含希翼:“還有別的可能?”

    “或許是貓貓狗狗的屍體……”

    姜湛捂著嘴蹲在地上。

    讓他死了吧!

    “別的飯菜呢?”鬱謹突然問。

    比起糾結吃了這些飯菜的噁心,他更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當然,關鍵是他沒吃——咳咳,這種不厚道的想法自然是不能流露出來的。

    姜似夾起離著最近的一塊燒豆腐聞了聞,隨後放下來把其他飯菜一一嗅過,最後肯定道:“別的飯菜都沒問題,只有菜羹有異味。”

    鬱謹舒了口氣:“那咱們先吃飯吧,吃飽了再說。”

    姜湛一張臉皺成苦瓜:“別提‘吃飯’這兩個字,我只想吐。”

    姜似卻點頭:“嗯,先吃飯。”

    吃飽了才有力氣談其他。

    二人同時拿起筷子,默默吃起來。

    姜湛爬起來,一臉生無可戀:“你們慢慢吃,我出去靜靜。”

    屋子裡眨眼又剩下二人。

    鬱謹放下筷子:“打算在靈霧寺住多久?”

    “不確定。”

    “還是去客棧吧。”

    姜似涼涼看了鬱謹一眼,毫不客氣道:“余公子這些話,交淺言深了。”

    “交淺言深?”鬱謹突然身子前傾,低聲道,“那天晚上——”

    “閉嘴!”姜似氣得臉通紅,“余公子,你這樣與登徒子有什麼區別?不顧人家姑娘的心意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是你妹妹被其他男子這樣輕薄,你會如何?”

    鬱謹定定望著姜似,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認真問:“你的心意是怎樣?”

    姜似因為他的認真,心情一時恍惚。

    姜湛推門而入:“吃完了嗎?”

    姜似渾身緊繃,忙道:“吃完了。”說完才發現忘了把手抽回來。

    桌面下,少女用力往回抽手,那只大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

    “還沒吃完。”鬱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他心裡卻歡喜無比。

    她的心意,他在那晚耍了一次流氓後就隱約懂了。

    他不認為她這樣有主見的姑娘面對沒好感的男子動手動腳,真會如現在這樣忍氣吞聲。

    這丫頭口不對心啊,承認對他有感覺會怎麼樣?

    姜似瞪了鬱謹一眼,仿佛猜到他的想法,心中冷冷說了兩個字:會死。

    不但因為犯傻動了心會傷心死,還會因為狗屁七皇子妃的身份不得好死。

    “余七哥,我真服了你,都這樣了你還能吃得下去。”

    鬱謹這才放開姜似的手,沖姜湛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那就不吃了。”

    姜湛呆了呆。

    好好的笑這麼撩人幹什麼?他妹妹還在這呢!

    “我剛才想了想,既然別的飯菜沒問題,只有菜羹有異味,要麼就是熬制菜羹的水有問題,要麼就是澆灌野菜的水有問題。”姜湛認真分析著,“你們說呢?”

    鬱謹點頭:“姜二弟說得有道理,不過——這關咱們何事?依我說,既然飯菜不合口味,早早離開這裡是正經。”

    姜似難得附和鬱謹的話:“是啊,二哥,既然這裡的水不乾淨,咱們還是去住客棧吧。”

    她來這裡的目的很明確,並不願節外生枝。

    姜湛皺眉:“你們就不好奇嗎?萬一真有人死了呢?”

    二人齊齊搖頭。

    “那行吧,四妹你睡個午覺,等下午咱們就走。”見無人贊同,姜湛只得妥協。

    姜似起身:“那我回去歇息了。”

    鬱謹亦起身:“我也不打擾姜二弟了,你剛才吐成那樣,喝些熱水休息一下吧。”

    “別提水……”

    姜湛沒心情叫小廝阿吉過來收拾一桌子狼藉,待二人一走,直接躺倒在床榻上,鬱悶閉上了眼睛。

    有動靜傳來,姜湛睜開眼。

    眼前站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渾身濕漉漉往下淌水。

    “你是誰?”姜湛吃了一驚。

    女子抬起蒼白的手撩開擋住面部的長髮,露出慘白浮腫的一張臉,對著姜湛猙獰一笑:“你喝了我的洗澡水,要對我負責的……”

    姜湛猛然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窗外陽光明媚,正是一天中最熱烈的時候,可是他仿佛臘月天掉進了冰窟窿裡,從內到外冒著寒氣。

    糾結了許久,姜湛翻身下床。

    不行,他得去探個究竟,不然以後別想睡安穩覺了。

    走出屋子,看著其他靜靜關攏的房門,姜二公子抹了一把淚。

    他們又沒喝女鬼的洗澡水,當然心安理得走人啊!

    此時的寺廟中依然很熱鬧,姜湛往外走著,正好看到提著食盒給別的香客送齋飯的僧人。

    姜湛迎上去,對菜羹一番讚不絕口哄得僧人眉開眼笑,趁機問道:“除了野菜本身好吃,莫非熬湯的水也有講究?”

    僧人矜持一笑:“就如咱們寺中招待貴客的茶用的山泉水,這熬制菜羹的野菜是專門用後山挖的一口水井澆灌的,所以野菜口味才這般好。”

    姜湛心中罵了一句:娘的,今天的野菜肯定沒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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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6 08:54 PM

第96章 井水

    大晌午的時候,靈霧寺的後山見不到僧人的影子,只有一窪綠油油的青菜沒精打采曬著太陽。

    姜湛站在空曠的山野中四處張望,很快就看到菜地不遠處有一口水井。

    他快步走過去,扶著冰涼的井壁鼓了鼓勇氣,探頭往內望去。

    井內深而黑,看不清其中情形。

    姜湛用力抽了抽鼻子。

    沒聞到什麼味道啊。

    他視線落在井架上。

    莫非要打一桶水上來看看?

    姜湛伸手握住了手柄,卻忽然跳起來轉過身去。

    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年輕僧人。

    姜湛脊背發涼,面上卻扯出討喜的笑容:“師父站在我背後,嚇了我一跳。”

    年輕僧人雙手合十沖姜湛一揖,問道:“施主怎麼會在這裡?我們後山不對香客開放的。”

    “呃,是嗎?”姜湛不著痕跡往一側走了幾步,拉開了與年輕僧人的距離,“中午吃了貴寺最有名的的菜羹,齒頰生津,實在是太好吃了。問了一位師父,師父說熬成菜羹的野菜非要種在貴寺後山且用專門水井的水澆灌,才能種出那種味道來。”

    姜湛滿心戒備,面上表情卻很自然:“師父不知道,我這人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好吃。被那位師父一說啊,這心裡就癢癢得不行,這才忍不住跑到這裡來想看看那野菜生的什麼樣子,井水喝著是什麼滋味。這樣的話,等我回去說不定也能買到呢。”

    年輕僧人笑了:“這種野菜是我們師叔多年前從深山中找到移植此處的,其他地方並沒有賣,施主恐怕要失望了。”

    姜湛果然大失所望的樣子:“這樣啊,看來以後想吃這一口只能再來貴寺了。”

    年輕僧人更是自得:“很多施主隔些日子就來上香,除了寺中香火靈驗,也是為了這道菜羹。”

    姜湛懸著的心悄悄放下一半。

    假如井中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又與眼前僧人有關聯,此人應該顧不上得意。

    這就好,至少此刻不會有都想把對方滅口的苦惱。

    想過這些,姜湛越發放鬆,乾脆與年輕僧人說起閒話來:“正是大中午的時候,師父怎麼不好好歇著,跑到這裡來了?”

    俊秀非凡的少年臉上掛著討喜的笑容,無疑很惹人好感,年輕僧人忍不住抱怨道:“這野菜最嬌貴,到了這個時候就要澆水……”

    姜湛一聽樂了。

    鬧半天這年輕僧人也是個受排擠的,專幹這苦活累活了。

    “施主早些離去吧,小僧要做事了。”年輕僧人走向水井,熟練搖著手柄。

    咯吱咯吱的響聲傳來,不多時一桶水被打了上來。

    姜湛不由伸長脖子瞧。

    “施主?”

    “師父,這大熱的天你一個人打水多累啊,我閑著也是閑著,幫你一起澆水吧。

    “這怎麼成?”年輕僧人提起水桶走向菜地。

    姜湛鍥而不捨追上:“師父可別拒絕,這可是我對佛祖的一片誠心,說不定佛祖看在我誠心的份上,今日許下的心願很快就能靈驗呢。”

    一聽這個,年輕僧人不好攔著了,遂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佛祖明鑒,不是他偷懶啊。

    看起來黑黝黝的水井打上來的水卻很清亮,怎麼也聞不出異味來。

    一窪菜地澆了十之八九,累成狗的姜二公子毫無形象坐在地上喘氣。

    他想和四妹好好談談人生。

    “今日多謝施主了,施主快些回去休息吧。”

    見姜湛還要逞能,年輕僧人笑道:“施主的臉都要曬脫皮了。”

    姜湛:“……”

    見確實沒發現異樣,姜湛撣撣身上的塵土站起來:“那我就回去了。對了,還不知道師父如何稱呼?”

    年輕僧人沖姜湛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四空。”

    “四空師父,咱們有緣再見。”姜湛對年輕僧人頗有好感,笑著拱手道別,心中卻知這種客氣話只是說說,待離開靈霧寺,與這寺中人定然不會再有交集。

    “再會。”年輕僧人目送姜湛離開,坐在地頭休息了一陣,向水井走去。

    他今日來得比往日要早許多,又有熱心施主幫忙,看來很快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經過休息恢復了力氣的年輕僧人很快就把一桶水打上來,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立刻提著水往回走,反而盯著水桶目露震驚之色。

    七八分滿的水桶中,井水依然清澈,可是卻多了一物。

    那是一隻鞋子。

    井裡怎麼會打上鞋子來?

    年輕僧人神情驚疑不定,想到某種可能面露駭然。

    莫非是哪位師兄失足落水?

    不對啊,今晨做早課時並沒聽說哪位師兄缺席——

    年輕僧人放下水桶,腳步沉重上前一步,扒著井沿向下探去。

    “四空,你在看什麼?”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落在年輕僧人耳中卻覺毛骨悚然。

    ……

    姜湛悄悄離開後山,卻發現姜似等在不遠處,身邊還站著鬱謹。

    姜湛笑著迎上去:“咦,四妹這就午休好了?”

    “二哥去哪兒了?”姜似沉著臉問。

    “隨便轉轉啊。”姜湛抬眼望天,轉移話題,“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湊巧遇到的,發現姜二弟在做好事,就沒打擾。”

    姜湛大為尷尬:“你們都看到了啊?”

    “離開這裡再說吧,晌午過了,很快往這邊來的人就多了。”姜似板著臉道。

    三人回了客房,姜湛狠狠灌了一壺水才停下來:“四妹,你不高興啥呢?”

    姜似挑眉:“二哥還好意思問。一個人胡亂跑到人家後山,就不怕有個意外?”

    姜湛還沒說什麼,鬱謹卻輕笑出聲。

    這丫頭還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也不知是哪個大半夜跟蹤醉漢的。

    不過——這大概證明姜湛在她心中十分重要吧?

    關心則亂。

    鬱謹睇了一臉委屈的姜湛一眼,忽然心裡泛酸。

    “四妹不知道,你們走後女鬼給我托夢了!可後山那裡什麼異常都沒有,我與那和尚輪流打了幾十趟水,連根鳥毛都沒撈上來。”

    “所以二哥就不要操心這些了,等天再涼快些咱們就走吧。”

    姜湛只得點了點頭。

    可外面的日頭依然刺眼,寺廟的鐘聲卻響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6 08:54 PM

第97章 再出意外

    悠揚的鐘聲在靈霧寺中回蕩,驚得飛鳥展翅離開樹枝。

    香客們驚疑不定,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好在到了下午香客已經不多,很快就有僧人前來安排眾香客離去。

    鬱謹第一時間推開門。

    晨鐘暮鼓,這個時候響起鐘聲一般意味著有突發情況。

    很快姜似與姜湛分別從各自的房間走出來。

    三人站在廊蕪下,向外望著。

    一位僧人快步走來,到了三人近前雙手合十一禮:“阿彌陀佛,寺中突發狀況,幾位施主暫且不要四處走動。”

    鬱謹揚眉一笑:“師父這話有些強人所難了,我們是香客,來貴寺不是坐牢的,為何自由還要受到限制?”

    僧人一怔。

    寺中出了事,他奉命前來提醒暫住的香客,怎麼還有這種不好說話的?

    靈霧寺雖小,卻遠近聞名,香火鼎盛,僧人當然不會兇神惡煞損害寺院名聲,最初的錯愕後耐心解釋道:“施主誤會了,小僧知會幾位施主此事,是因為現在寺中有些亂,怕衝撞了幾位施主。”

    “呃,原來如此。”

    姜湛趁機問道:“不知道貴寺發生了什麼事啊?”

    僧人又是一怔,再看三人年紀這才恍然。

    十幾歲的少年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有此一問不足為奇。

    僧人正遲疑的工夫,姜湛吃驚道:“莫不是不好對外人言?”

    僧人:“……”知道還問!

    但已經被人問到這裡,若是不說還真容易引人胡亂揣測,而像他們這種接待信女最多的寺廟是最忌諱這個的,僧人便道:“有位師弟圓寂了。”

    姜似與鬱謹對視一眼。

    觸及對方視線,她匆匆移開,心中難免懊惱:莫不是哥哥太不靠譜,遇到事情才下意識想看看他的意思?

    姜湛“咦”了一聲:“圓寂?師父看起來就好年輕,你的師弟應該比你還年輕吧?這樣年輕就功德圓滿啦?”

    僧人嘴角一抽,默念一聲阿彌陀佛化解了瞬間化身鬥戰勝佛的衝動,解釋道:“師弟是因意外喪身的——”

    “意外?什麼意外?”姜湛一副受驚嚇的樣子,“貴寺看起來一片祥和,莫非還有什麼危險?那諸位師父應該早些提醒我們這些香客啊。”

    “阿彌陀佛,施主多慮了,寺中並無任何危險,師弟是打水時出了意外——”

    姜湛收起了誇張的表情,沉默片刻問:“不知那位師父法號是什麼?”

    僧人雖詫異還是回答了姜湛的話:“師弟法號四空。”

    姜湛往後退了半步。

    僧人總算得了機會脫身,再念一聲阿彌陀佛,快步往另一排客房走去。

    姜湛呆呆站著,鬱謹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

    姜湛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一眼遠去的僧人,壓低聲音道:“四妹,余七哥,你們知道麼,晌午在後山澆地的那位僧人,法號就叫四空!”

    “二哥懷疑那位僧人不是死于意外?”

    “這是當然啊,哪有這麼巧的事!”說到這裡,姜湛皺眉,“不過晌午的時候明明沒有什麼發現,他怎麼會死了呢?”

    “這也不難猜測,說明那口井中確實有什麼,然後在姜二弟走後被那位僧人發現了,所以——”鬱謹淡淡笑笑,“就被滅口了。”

    姜湛懊惱拍了拍腦門:“早知道我就堅持到底了。”

    鬱謹笑道:“若是那樣,恐怕出意外的又多一人。”

    姜湛愣了愣,不滿道:“余七哥你咒我啊,我要真留在那裡,絕對不會有事的。”

    “為何?”

    “余七哥肯定會救我啊。”姜湛理所當然道。

    皮厚如鬱謹這一刻都忍不住表情扭曲了一下。

    看了一眼天色,鬱謹以徵求的語氣對姜似道:“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離開吧。”

    “等等——”姜湛一把按住鬱謹手臂,“咱們不能就這麼走了啊!”

    “嗯?”鬱謹盯著手臂上的那只手,頗有些不快。

    當著阿似的面動手動腳像什麼樣子!

    “死人了啊,而且死的很可能不止一個!”

    “所以呢?”

    “所以咱們不把兇手揪出來嗎?”姜湛一見二人都興致缺缺的樣子,一臉錯愕。

    鬱謹語氣淡淡:“人又不是我們殺的,亦和我們非親非故。”

    在人家地盤上想抓兇手,如果兇手是僧人中的一員,稍一鼓動,面對一個寺廟的僧人別說找出兇手,想脫身都要費些工夫。

    有姜似在,鬱謹絕不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把三人陷入麻煩中。

    “可碰到這種事視而不見,良心上咱能過意的去嗎?”姜湛依然不死心。

    又死人了啊,說不定等會兒他一閉眼,就有兩個鬼來找他聊天了。

    鬱謹好笑看了姜湛一眼:“良心?我沒有。”

    “余七哥,你居然是這種人!”姜湛捂著胸口痛心疾首。

    他以為這是鬱謹的玩笑話,所以也是開玩笑的誇張口吻。

    余七哥心好著呢,與他素味平生,當時不是還救了他嘛。

    明明有著路見不平的義氣卻不表現出來,余七哥真是難得的好人啊。

    “真的沒有,我的心啊——”鬱謹輕瞥姜似一眼,雲淡風輕道,“丟了。”

    姜似垂眸。

    這時候還不忘調戲她一下,真是夠了!

    “二哥,咱們還是走吧,我有些害怕。”眼看其他客房陸續有香客出來,姜似輕聲道。

    姜湛扶額:“我真是糊塗了,怎麼忘了四妹是個姑娘家,遇到這種事定然會怕呢。四妹,都是二哥不好,咱們這就走吧。”

    罷了,有鬼找他聊天就聊吧,說不定兩隻鬼聊得投機,就沒他什麼事了。

    一直當木頭樁子的小丫鬟阿蠻同情看了姜湛一眼。

    二公子還真是天真啊,她們姑娘會害怕?呵呵。

    一聽幾人要離開,僧人求之不得,趕忙送客。

    一行人趕回客棧,客棧外大樹下已經聚著不少乘涼的人議論著靈霧寺中發生的事。

    “聽說那僧人打水時不小心滑倒了,一頭磕到了井沿上,當時就磕得頭破血流,真是可憐啊。”

    “要不說命由天定呢……”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阿蠻尋了個機會悄悄稟報:“姑娘,阿飛通過老秦傳信來了,說您讓他第一個去打聽的大羊鎮李老爺家,他家姑娘今日來靈霧寺上香,眼下還沒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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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6 08:56 PM

第98章 咱們的事

    姜似聽了,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通過從小沙彌那裡打探來的消息,她猜測與長興侯府花園裡那具女屍關係最大的很可能就是大羊鎮李老爺家的姑娘。

    阿飛打聽到李姑娘今日來靈霧寺上香,可是小沙彌卻說,李姑娘有一陣子沒來了。

    是小沙彌沒注意李姑娘去了靈霧寺,還是有意隱瞞——想到小沙彌純真的笑容,姜似微微搖頭。

    前來靈霧寺的香客那麼多,小沙彌可能沒留意到。

    但她認為最有關係的人卻與靈霧寺聯繫起來,而靈霧寺偏偏還發生了凶案——

    姜似沉吟片刻,吩咐阿蠻把阿飛叫來。

    “姑娘,您有什麼吩咐?”阿飛悄悄溜進了客棧。

    “你今天去打聽了幾個地方?”

    “一共打聽了兩個鎮子五個村子……”阿飛把跑過的地方稟報給姜似,“都沒聽說誰家出了什麼大事。”

    “大羊鎮離這裡遠不遠?”

    “不遠呢,只有幾裡路。”

    姜似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太陽將墜未墜,把西邊天際染成溫暖的橘紅色,整個天空依然是亮堂的,離掌燈還早。

    “李老爺家是做什麼的?”

    “李老爺是大羊鎮有名的富戶,據說還是位秀才老爺……”阿飛口齒伶俐說著打聽來的情況。

    在大周,秀才可沒那麼容易考,很多讀書人考了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童生的身份,特別在這種小鎮子上,出一位秀才簡直是整個鎮子的榮耀。

    聽阿飛這麼一說,姜似便明白這位李老爺在大羊鎮是有些名望的。

    “現在靈霧寺僧人意外身亡的事有沒有傳到大羊鎮?”

    “我往回趕時,路上就聽人在議論了。”

    去靈霧寺上香的香客來自四鄰八鄉,消息傳播會以一種驚人的速度。

    姜似凝眉思索著。

    阿飛打量著姜似的神情,非常有眼色沉默著。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姜似終於下了決心:“阿飛,你雇些閑漢去大羊鎮李老爺家報信,就說李姑娘被人推進靈霧寺後山的水井裡害死了,他們若不趕緊去打撈,就別想再替李姑娘伸冤了……”

    阿飛聽得發愣:“姑娘,這有什麼證據啊?”

    姜似抿唇:“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假若李老爺真心疼愛女兒,有這種風聲就足夠了。”

    她不確定李姑娘有沒有出事,倘若猜中了,至少不會讓一個人稀裡糊塗沒了,若是猜錯了,以李家的聲望頂多被人們笑話一陣子,並沒有實質上的損失。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種預感,李姑娘很可能就是解開這團迷霧的關鍵。

    “阿飛,去吧,別愣著了。”

    阿飛罕見猶豫了一下:“姑娘,咱畢竟是外地人,誰知那些閑漢可不可靠——”

    姜似笑笑:“給足了銀錢就可靠了,倘若還是覺得不可靠,那是錢不夠……”

    阿飛一拍腦門:“姑娘說得有道理!”

    他自己以前不就是那種閑漢嗎,只要給錢,別說傳個話,就是讓他裸奔他都幹!

    阿飛抱拳離去,姜似準備回屋,卻發現鬱謹走了過來。

    “你認為那位李姑娘在水井裡?”

    姜似沉著臉看他:“你就這麼喜歡偷聽別人講話嗎?”

    “我沒有偷聽,只是耳力比較好。”鬱謹無奈一笑,“姜姑娘,這個時候就不要爭論這個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余公子,這是我的事。”姜似面無表情道。

    這狗皮膏藥到底怎麼才能甩脫?

    鬱謹目不轉睛看著姜似,忽然一笑:“你說了不算,這是咱們的事。別忘了那天晚上——”

    姜似暗暗吸了口氣,決定不與對方逞口舌之快,話題轉到正事上:“時間對不上。”

    鬱謹略一琢磨便明白了:“李姑娘是今日來上香的,而那井水產生異味不會這麼快,也就是說即便真有人死在井中,也不大可能是李姑娘。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吩咐那小子去傳話——”

    “我只是認為使井水產生異味的原因應該與李姑娘關係不大,但這並不代表遲遲沒有歸家的李姑娘沒有出事。”

    鬱謹笑著點頭:“這倒是。”

    姜似抬頭望著絢爛晚霞,聲音放輕:“再說,二哥不是很想知道水井裡有沒有屍體嘛,正好讓他心安。”

    鬱謹摸了摸鼻子。

    他最討厭兄妹情深了!

    “這個給你。”鬱謹把折疊成方形的紙箋遞給姜似。

    姜似看著紙箋沒有立刻接過來:“這是什麼?”

    該不是寫些亂七八糟的話吧?

    “要是不敢看,我就收起來了。”

    姜似睇了他一眼,淡淡道:“確實不想看,我走了。”

    鬱謹拉住她手腕,歎道:“怎麼就像個刺蝟似的時刻準備著紮人,一點不配合呢?”

    “放手!”

    “好吧,既然你沒興趣看四鄰八鄉有沒有丟失女孩的情況,那我就把這張紙燒了。”

    姜似豁然轉頭,盯著那張折疊整齊的紙箋,一時拉不下臉來。

    鬱謹笑著把紙箋塞入她手中:“好了,是我求你看的,快看吧。”

    在對方溫柔寵溺的笑聲中,姜似忽然覺得臉發燙,並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匆把紙箋打開。

    紙上密密麻麻記錄著許多資訊,好幾個村鎮的名字姜似都從小沙彌口中聽說過。

    她不由看向眼前的少年。

    鬱謹沒有賣關子,笑吟吟道:“我比你們先來一步,趁著捐香油錢時借閱了登記捐贈香客的名冊,然後照著冊子中經常出現的那些名字派人去查了查。不過從結果來看,方圓三十裡內的村鎮並沒有姜姑娘想要的訊息。”

    名冊中記錄某某捐了多少香油錢,當然不會只有一個名字,而是會寫上香客是何處人,比如大羊鎮李氏女等等。

    捏著紙箋沉默了片刻,姜似還是開口道:“多謝了。”

    少年露出清風朗月的笑容:“謝什麼,我說了,這是咱們的事。”

    “我先把紙上的訊息再研究一下。”姜似握著紙箋匆匆走了。

    鬱謹獨自站了一會兒,眼底笑意愈深。

    青牛鎮的人依然三五成群湊在外面議論靈霧寺中發生的意外,而這時,大羊鎮一群人浩浩蕩蕩往靈霧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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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6 08:56 PM

第99章 尋人

    青牛鎮因常有附近各地的香客前來靈霧寺上香,對於陌生人司空見慣,可大羊鎮來的這群人氣勢洶洶,一看就像鬧事的,青牛鎮的人立刻就留意了。

    “你們看那些人是哪來的?怎麼看著是來尋事的?”

    “哎呀,打頭的那個不是大羊鎮李老爺家的大兒子嘛,這是大羊鎮李家的人!”

    大羊鎮的李老爺家財萬貫,還是個秀才老爺,見了縣老爺都不用下跪,在尋常百姓心中可了不得。

    “這李家要去幹什麼啊?”

    “誰知道呢,跟上瞧瞧。”好看熱鬧是大周人的天性,青牛鎮的人甚至還有暫時落腳的外鄉人立刻來了興致,追隨在那隊伍後面跟上去。

    姜湛興沖沖來找姜似:“四妹,外頭有情況,快出去看看。”

    “什麼情況啊?”

    “還不知道呢,來了一群外鎮的人,我有一種預感,這群人的來意很可能與靈霧寺有關!”

    姜似強忍笑意:“二哥說的是,那咱們就去瞧瞧吧。”

    幾人混入人群中,跟著那群人直奔靈霧寺而去。

    靈霧寺就在鎮子上,於是一路走來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加入,等到了寺門口,隊伍已經頗為壯觀。

    看門的僧人大吃一驚:“阿彌陀佛,今日寺中不再待客,諸位施主請回吧。”

    領頭的男子二十多歲,長相俊秀,穿戴體面,眼神卻透著凶光,聞言揚聲道:“我們是來尋人的,我妹子來靈霧寺上香,遲遲未歸,家父放心不下,命我把妹妹找回去。”

    “阿彌陀佛,今日寺中出了些事故,這兩日入住的香客今日都陸續退房離去了,施主的妹妹並不在寺中——”

    “我妹子就是來靈霧寺上香的,現在人沒回去,難道我們不該來寺中尋一尋?平日裡來上香捐香油錢沒見有誰攔著,現在人不見了來找人卻攔著不讓進,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我妹子真在你們這裡出了什麼事?”

    守門僧人一時被領頭男子問愣了。

    領頭男子趁機繞過守門僧人闖進去,振臂一呼:“快些跟上!”

    才一眨眼的工夫,守門僧人就被擠到一旁,一群人呼啦啦闖了進去。

    到最後只剩下看熱鬧的人面面相覷。

    好一會兒才有人道:“我說,大羊鎮的人是來咱們青牛鎮鬧事的吧?咱們就這麼看著也忒窩囊了!”

    “對,不能讓他們在咱們的地盤上鬧事,冒犯靈霧寺的高僧們這還了得!”

    守門僧人還沒站穩腳,呼啦啦又一群人擠了進去。

    看著已經被踩爛的門檻,守門僧人只剩下欲哭無淚。

    “你們是哪裡來的歹人,這是佛門聖地——”有僧人前來阻攔,話未說完就被推到一邊,一群人的目的很明確,直奔後山。

    靈霧寺背靠青山,後山雖不對香客開放,格局卻很簡單,大羊鎮這些人占了不講規矩動作迅速的便宜,沒等寺中僧人反應過來就已經闖到後山去了。

    等示警的鐘聲響起,僧人們跑出來已經太晚,連看熱鬧的人都跟去了。

    一時間,原本幽靜的後山黑壓壓站滿了人。

    “就是這裡!”領頭男子直奔菜地旁的水井。

    水井旁的地面上暗紅一片,顯然出意外而死的僧人留下的血跡還沒清理徹底。

    “給我撈!”領頭男子一指井口,立刻有人搖起井架上的手柄。

    一名中年僧人越眾而出:“施主在佛門聖地如此橫行,不怕被佛祖降罪嗎?”

    正在打水的人手一頓。

    領頭男子冷笑道:“我妹子丟了,佛祖菩薩們大慈大悲,定然不會因為我尋妹妹而怪罪的。我妹妹也是時常來靈霧寺捐香油錢的信女,現在人在這裡丟了,師父們不行方便反而橫加阻攔,莫非是心虛?”

    “阿彌陀佛,施主這話過分了——”

    “我們來這裡可沒損壞一草一木,只是想撈撈這口井中有沒有東西而已,還請師父們給個方便吧。”領頭男子口才了得,幾句話說完手一揮,“還愣著幹什麼,快點啊!”

    人群中的姜湛拉了拉姜似,壓低的聲音難掩激動:“我就說井裡有女鬼吧,你們還總不信!”

    女鬼都來找他聊天了,忒嚇人了!

    看熱鬧的人群響起嗡嗡議論聲。

    “李家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李姑娘掉井裡淹死了?”

    “我看李姑娘是被人害了,不然怎麼會在這後山的水井裡啊?”

    又有人恍然大悟:“難怪有僧人出了意外呢,說不準那僧人不是意外,而是撞見了李姑娘被人害了……”

    姜似暗暗點頭。

    很好,果然看熱鬧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

    一群燃燒著熊熊八卦之火的人,就是誰家門口落了一條手絹都能腦補出一出大戲來,別說眼下這般情形了。

    一桶水打了上來,人們不由伸長了脖子瞧。

    什麼都沒有!

    又一桶水打了上來。

    ……

    吱呀吱呀繩索摩擦的聲音落在人們耳中,枯燥又無聊。

    已經有人用不善的眼神打量著大羊鎮一行人。

    靈霧寺是他們青牛鎮的臉面,要是人真的在這裡丟了來找還說得過去,要是來鬧事,那就要問問他們答不答應了。

    領頭的年輕人見狀不妙,當機立斷吩咐跟來的一名男子:“去下面看看。”

    這個時候他已經有些後悔了。

    可是不來這一趟不行,妹妹可是爹娘的心頭肉,前段時間一直病著差點把爹娘急死。

    跟來的男子立刻脫下外衣,露出精壯的上身來。

    大周民風開放,別說這種鄉野之地,就是大城中遇到一些放浪形骸的人都不算什麼,所以男子脫衣服並沒引起轟動,一些婦人反而輕笑起來。

    姜湛忙用手擋住姜似的視線。

    姜似淡定揮開他的手:“二哥,別鬧。”

    姜湛不由看了鬱謹一眼,卻發現他一直在看那名男子,似乎不覺得姜似盯著脫衣服的男人瞧算什麼。

    鬱謹:呵呵,看過阿似拿菜刀對著一個男人的屁股瞎比劃後,這算什麼?

    脫去外衣的男子纏上繩子一點點進入井中,不知過了多久,被其他人合力攥在手中的繩索忽然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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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6 08:57 PM

第100章 井中屍

    領頭年輕人立刻指揮人把繩索往上拉。

    隨著繩索一點點往上移動,先前下井的男子露出了頭,再然後他雙手撐住井沿爬了上來,身體往旁邊地上一翻,坐下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男子赤裸的上身肌肉虯結,明晃晃的水珠往下淌著,可他手中空無一物,顯然一無所獲。

    先前阻止這些人的中年僧人高念一聲佛號,語氣頗為嚴厲:“諸位施主再不離開擾亂佛門清淨,我們就要把諸位施主送官了!”

    十多個年輕僧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聚在一起,人人手持棍棒。

    看打扮,這是一群武僧。

    像這樣香火鼎盛的寺廟,哪怕是在這鄉鎮之中,所得香油錢都是一筆驚人的數目,自然會養著武僧保衛寺廟安全。

    領頭年輕人臉色難看,訕訕道:“既然找不到舍妹,那我再去別處找找——”

    “有,有人——”爬上來的男子終於緩過來,一張口就把劍拔弩張的氣氛弄得更加緊張。

    “什麼有人?”領頭年輕人臉色一變,先前的怯意頓時一掃而空。

    男子指著井下,聲音還算鎮定:“井下有人!”

    能被領頭年輕人帶來下井尋屍的人自然是有些膽量的。

    男子此話一出,中年僧人臉色頓時變了,看熱鬧的人群陡然爆發出熱烈的議論聲。

    領頭年輕人臉色同樣好不到哪裡去,大聲道:“有人你怎麼沒帶上來!”

    老天,他妹子真的淹死在水井裡了,爹娘知道了這個消息可怎麼辦!

    在領頭年輕人的質問下,男子苦笑:“帶不動啊,也怕繩索禁不住——”

    人們看了一眼纏繞在男子腰間的繩索,一時沉默了。

    這繩索看起來結實,誰知能不能禁得住兩個人?萬一途中斷了,那可要命了。

    領頭年輕人倒是有些急智,略一琢磨便命人把另一根繩子準備好:“你們拽著這條繩子,你下去用這繩子把井下的……人綁好了,然後就搖晃一下你腰間的繩子。到時候先拉你上來,再拉井下的人上來。”

    這番安排還算妥當,男子很快重新下井,眾目睽睽之下,繩索動了。

    “拉人上來!”

    隨著領頭年輕人一聲吩咐,有了經驗的兩個家丁立刻開始往上拽繩子,與此同時,另外兩個拽著另一條繩子的家丁神色緊張起來。

    很快男子被拉了上來,白著一張臉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休息,一副脫力的模樣。

    另一條繩子開始被人往上拉。

    這一次,眾人只覺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姜湛緊張得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盯著井口。

    女鬼就要出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他夢裡那麼嚇人……

    終於,在眾人無聲的注視下,一團黑影冒了出來。

    “媽呀,那是啥?”有人情不自禁尖叫道。

    兩個拽繩子的家丁手一抖,繩子又往下落了一截。

    本來眾人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很快就要看清楚拉上來的是個什麼了,這麼一來仿佛一口氣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這種憋屈感反而讓人們忘了恐懼,有人囔囔道:“怕啥呀,這麼多人在呢,還是佛門聖地,就算變成鬼都不敢出來鬧事……”

    “對,我剛看清了,那是一團頭髮而已。”

    因為人多勢眾,本該恐怖的場面反而讓人們有種熱切的期待。

    “沒吃飽飯嗎?”領頭年輕人喝道。

    兩個家丁對視一眼,一同使力。

    時間似乎再次慢了下來,終於那團黑影又冒了出來,緊接著是身體……

    撲通一聲,拉上來的屍體摔在地上,這聲響仿佛砸在人們心上,一時間鴉雀無聲。

    領頭年輕人踉蹌往前幾步,閉眼哭喊道:“妹妹,你死得好慘啊——”

    人們看看年輕人,又壯著膽子看看地上橫著的屍首,詭異沉默著。

    終於跟來的家丁忍不住道:“少爺,這是一具男屍——”

    “嗚嗚嗚——呃?”領頭年輕人險些岔了氣,哭聲戛然而止。

    他睜大眼睛看著地上的屍首,哪怕那人散亂的頭髮遮擋住面部,從身形與衣飾來看是一名男子無疑。

    為什麼是男的?

    這個時候,發出這個疑問的還有姜湛。

    他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用力揉揉眼睛。

    女鬼哪去了?怎麼成了男的呢?

    姜似伸手把兄長拽進了人群裡。

    現在可不是出風頭的時候,還是隱在人群中安全。

    不過這個情況確實有些出乎意料。

    她不由看向鬱謹。

    少年面色平靜看著前方,有種事不關己的漠然。

    仿佛感覺到姜似的視線,他頭一偏迎上對方的眼睛,這才春風化雨般融化那抹漠然,露出淡淡笑意。

    姜似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前方。

    而這時,人群響起了騷動,有人驚呼道:“你們看,那人身上綁著石頭!”

    此時日頭雖然已經落下去,但天空依然是亮堂的,在這空曠的後山更顯明亮,所以人們不必借著光火就能清楚看到拽上來的男屍身上綁著一塊石頭。

    下井的男子面露恍然。

    怪不得他在井下用盡力氣都無法把男屍拽動,原來還有這塊石頭的重量,而他在井下給男屍綁上繩索時因為太緊張且沒有光亮竟不曾發現。

    “這,這是殺人啊!”人群中又有人驚叫起來。

    而此時,寺中眾僧人面色已經極為難看。

    如果說只是從井中打撈出屍體,還能說是失足落水,寺院頂多落個防護不力,可眼下一具綁著石頭沉入井中的屍體,只能說明一點:這是毫無疑問的謀殺!

    香火鼎盛的靈霧寺居然有香客被謀殺,最重要的是屍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撈上來的,這對寺廟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這個時候,那些看熱鬧的人神色明顯發生了變化。

    原本看著大羊鎮的人很是不善,隨時準備揍人,現在則是齊齊望著寺中僧人,眼神帶著戒備。

    “這是命案啊,要報官吧?”

    “肯定要報官啊,哎呦,可真嚇人!”

    人們議論紛紛,卻沒人捨得在這個時候離開。

    終於有人提議道:“這應該是個年輕小夥子吧,看看認不認識啊——”

    領頭年輕人乾脆閒事管到底,對下井的男子使了個眼色。

    男子蹲在屍體旁,輕輕撥開了擋住男屍面部的頭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7 09:50 PM

第101章 麻煩

    遮擋男屍面部的頭髮被撥開,露出一張浮腫駭人的臉。

    眾人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

    那張臉儘管因為被井水泡脹而顯得有些可怖,卻依然可以看出很年輕,最多二十來歲的模樣。

    看熱鬧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咦”了一聲:“你們看,這好像是鎮東頭劉家布店的少爺吧?”

    人群一靜,圍觀者不由睜大眼辨認著男屍的身份。

    這時帶著哭腔的一道驚呼聲響起,在這個當口顯得極為突兀,人們紛紛看去。

    發出驚叫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十六七歲的模樣,雙眼圓睜緊捂著嘴,淚水簌簌而落,卻依然不減清秀。

    大羊鎮的領頭年輕人看清女子的瞬間大喜過望,急忙上前幾步拉住女子的手臂:“妹妹,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女子似乎仍處在驚嚇中,渾身顫抖著任由年輕人攬住她的肩膀,眼睛卻直勾勾盯著男屍瞧。

    說來也巧,女子正站在姜似不遠處。

    姜似冷眼瞧著女子的反應,再看看男屍那張年輕浮腫的臉,若有所思。

    這女子早就站在人群中了,若要害怕到失聲尖叫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

    她聽人叫破男屍的身份如此反應,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認識死者!

    更準確地說,二人應該不只認識這麼簡單,至少圍觀者中認識死者的不少,可沒見哪個是這個樣子。

    “別怕,大哥這就帶你回去。”年輕人安撫著女子。

    女子顯然沒有恢復平靜,任由年輕人拽著卻不動彈。

    “他,他怎麼會死了?”女子喃喃道。

    年輕人似乎從妹妹的反應中意識到幾分不同尋常,伸手把女子往懷中一拉,遮擋住周圍人投來的目光:“舍妹受了驚嚇,我們就不打擾這裡查案了,走!”

    “施主且留步。”中年僧人高喊一聲,阻止了年輕人離去。

    “師父這是何意?”

    中年僧人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眼下寺中出了命案,施主身為關鍵之人卻急著離去,這樣可不合適。”

    “你這師父講不講道理?屍體是我派人撈出來的,要是命案與我有關,我何必多此一舉?我來這裡就是找妹妹的,現在妹妹找到了當然要帶她回去,難不成還要留下來幫你們找兇手?”

    “若是與施主無關,為何施主會帶人來我寺後山的水井撈屍?”中年僧人頗有幾分咄咄逼人,顯然不準備就這麼放年輕人離去。

    “這不是撈錯了嘛!”年輕人有些惱火,見看熱鬧的人神色異樣,忙解釋道,“有人給我家報信,說我妹妹被人害死丟進靈霧寺後山水井裡了。”

    “可事實上令妹還活著。”

    “所以才說弄錯了啊,我給師父們賠不是還不成麼?”

    “不知給公子報信的是何人?”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越眾而出,溫聲問年輕人。

    出聲詢問的是名中年男子,面色微黃,蓄著長須,他身後跟著兩三下人。

    年輕人皺眉看著多管閒事的中年人,看熱鬧的人視線也被吸引到此人身上。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鄙人富興縣縣尉,恰好路過青牛鎮,聽說有人意外而死,故前來一看。”

    站在人群中的姜似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有官吏介入很令人意外,且恰好是負責一縣治安捕盜的縣尉,就更加巧了。

    圍觀眾人一聽眼前站著的是縣尉大人,一時有些無措。

    縣尉大人怎麼會在這裡?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中年人拿出腰牌給年輕人與寺中僧人過目。

    “見過縣尉大人。”年輕人顯然有幾分見識,見過腰牌立刻行了一禮。

    中年人笑道:“不必多禮,公子還是說一下給你報信的是何人?”

    “那些人自稱青牛鎮的,我們並不認識,不過——”年輕人想了想補充道,“那些人一看就是閑漢。”

    “既然是閑漢,公子為何會聽信那些人的話?”

    年輕人露出個無奈的笑容:“我本來不怎麼信,但家母一聽說妹妹出事就慌了,讓我速速趕來確認,家父也說無風不起浪,那些閑漢不會無緣無故跑來胡說。倘若舍妹真在這裡出了事,總不能讓她不明不白被害了,若是搞錯了,我們也願意賠不是。”

    說到這裡,年輕人看了那些僧人一眼,意有所指道:“萬萬沒想到舍妹雖然無事,卻真的從井中撈了屍體上來。”

    那意思很明顯,他們只是誤會一場,且撈上屍體還算一件功德,無論靈霧寺還是官府都不該為難。

    中年人抬頭望了一下天,客氣道:“無論如何屍首是公子的人發現的,事關人命不可輕忽,眼下天色已晚,公子與令妹以及帶來的人就暫且住在靈霧寺吧,鄙人會再查探一下情況,待到吏役仵作趕到詳細查驗,相信真相會水落石出的。”

    年輕人很是不滿,還待說什麼,中年人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令妹認識死者吧?”

    年輕人攬著女子的手一緊,面露駭然。

    大庭廣眾之下妹妹要是被縣尉大人盤問一番,那就太丟人了,就這些沒事還要閑嚼舌的人,到時候還不知道傳出什麼謠言來。

    見年輕人服了軟,中年人沖著圍觀眾人拱手:“諸位鄉親,有熟悉死者的暫時留下來,其他人請暫時回去吧。若是對本案感興趣,明日可以再過來。”

    縣尉話音才落,黑壓壓的人群瞬間往後退了一大片,竟是全準備拍屁股走人。

    開玩笑,看熱鬧最重要的是什麼?當然是不能惹麻煩上身啊!要是留下來一盤問,最後被當成了疑犯那還了得,到時候瓜子都嗑不香了。

    這個時候圍觀者全都想到了一處去:現在甜瓜也下來了,還是趕緊回家洗好甜瓜,明天再來看熱鬧吧,現在誰留下來誰是傻帽!

    這麼一來,倒是讓姜似一行人突兀留在原地,瞬間引來不少目光。

    眼見中年人看過來,姜湛立刻擋住姜似,笑道:“我們是外地來上香的,可不認識死者。”

    這時突然有一位僧人高念一聲佛號,大聲道:“貧僧認得這人,這人今天白日來過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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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7 09:51 PM

第102章 嫌疑

    眾目睽睽之下,僧人清清楚楚指向了一人,正是尚未來得及撤走的姜湛。

    姜湛一時懵了。

    什麼情況啊,關他什麼事?

    本來要是具女屍,他還心虛女鬼給他托過夢,也算沾親帶故了,現在是具男屍,和他八竿子打不著。

    “師叔,今日晌午的時候弟子看到此人鬼鬼祟祟去了後山!”指認姜湛的僧人對中年僧人稟報道。

    中年僧人法號玄慈,因靈霧寺住持年歲已高,算是暫代住持一職。

    玄慈聞言立刻喝問:“後山並不對外開放,既然那時候就發現有香客混進去,為何不及時阻止?”

    被斥責的僧人面露慚色:“弟子見這位施主熱心幫著四空師弟打水,就沒有出面逐人。後來四空師弟被發現喪身,亦只是以為是場意外,誰成想現在又從井中打撈出身綁石塊的屍體——”

    僧人如怒目金剛看向姜湛:“弟子一見此人才想到晌午的事。師叔,弟子覺得兇手定然是此人無疑。他先是殺害了這位年輕施主,又怕四空師弟打水時發現端倪,於是裝成熱心人的樣子去幫四空師弟澆水,趁機殺害四空師弟偽裝成意外!”

    隨著僧人指控,眾僧默默把姜似一行人團團圍住。

    隔著僧人圍成的人牆,熱烈的議論聲傳來。

    “這麼快就抓到兇手了,是哪裡人啊?”

    “看樣子不像是四鄰八鄉的,那麼俊的哥兒要是附近人,誰能不知道啊。”一個婦人頗為遺憾道。

    周圍人紛紛點頭。

    這話真有道理。

    “可這麼俊的哥兒殺人圖個啥呀?”更多混在人群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大惑不解,聽得身邊男人們直翻白眼。

    這麼說像話嗎,長得好看就沒理由殺人了?難不成只有長得醜的人才會報復鄉鄰?

    “大人,這些人是今早入住的香客,兇手十之八九就在他們之中!”被斥責的僧人對玄慈說完,唯恐放走了姜似等人,立刻對縣尉道。

    姜湛冷笑:“簡直胡說八道,我要是兇手,聽說一群人來靈霧寺水井裡撈屍,不趕緊跑還會跟過來看熱鬧?”

    眾人一聽,議論聲一滯。

    這俊小哥兒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這時跟在縣尉身邊的一人忽然開口:“那可不一定,據說不少兇手殺過人後都喜歡返回現場看熱鬧。”

    縣尉打量姜湛一番,面上瞧不出任何端倪:“這樣吧,既然這位公子有嫌疑,那麼今夜也留宿靈霧寺吧。對了,包括這兩日入住的香客,還望貴寺提供一下名冊。若是這些香客就在人群中請出來,大家放心,只是問個話而已,本官可以向諸位保證絕不會冤枉無辜之人。”

    縣尉說完這話,人群靜悄悄,並無一人走出來。

    縣尉摸著鬍鬚一臉嚴肅道:“入住靈霧寺的香客已經離開也無妨,反正有名冊在,明日衙門官差到了還是可以請人過來的。”

    這話一下子讓隱在人群中打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香客泄了氣,幾人越眾而出。

    “不知青牛鎮的裡正可在?”

    很快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走出來,沖著縣尉深深一揖:“見過大人,老朽在。”

    縣尉暗暗抽動嘴角。

    果然百姓們愛看熱鬧的天性是一樣的,估計鎮上腿腳俐落的人都在這裡了吧。

    這倒也好,方便查案了。

    “裡正也留下來吧,再留兩個機靈的年輕人。”縣尉淡淡道。

    對於本就為縣衙效命的立正、亭長等人,自然就無須太多客氣了。

    “好了,各位鄉親暫時回去吧,本官今夜會徹夜查案,若有需要還會隨時叫各位前來指正。”

    縣尉發話後,看熱鬧的人依依不捨離去,靈霧寺的後山一下子變得空蕩蕩。

    此時日頭已經落山,連殘留的霞光都消失了,整個天空呈現出一種灰黃色。

    縣尉目光從留下的眾人面上一一掃過,最後看向玄慈。

    玄慈念了一聲佛號:“大人請移步客廳吧。”

    縣尉並未推辭,指出幾人:“各位也隨本官來吧。”

    這些人裡有姜似一行人,大羊鎮李家兄妹,留宿香客以及青牛鎮裡正,當然也少不了靈霧寺的僧人,而那具男屍則被縣尉嚴命看管起來,留到仵作來了驗屍。

    從空曠黑暗的後山回到燈火通明的廳堂,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縣尉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這位師父如何稱呼?”

    被斥責的僧人忙道:“貧僧四海。”

    “這位公子呢?”

    姜湛看了姜似一眼,心情鬱鬱道:“大人叫我姜二就行。”

    他特意在“姜”字上變了一下音調,落在旁人耳中,便成了“蔣”。

    縣尉點點頭,問四海:“四海師父是什麼時候發現蔣二去了後山,又是什麼時候見他離開的?”

    四海想了想道:“寺中午飯都是定時的,貧僧記得是吃過午飯後不久,也就是正午左右,至於什麼時候離開的……貧僧見蔣二來回幫四空師弟打了幾趟水就做事去了,並沒留意他是何時離開的。”

    他說到這裡,死死瞪著姜湛:“但是他是唯一進入過後山的外人,四空師弟一定是被他滅口的!他就是害死井中男屍的兇手!”

    姜湛氣得跳腳:“胡說八道!你這禿驢哪只眼睛看到我殺人的?”

    鬱謹輕輕拍了拍姜湛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待姜湛冷靜下來後輕笑一聲:“四海師父這話有失公正,唯一進入後山的外人就一定是兇手嗎?相比起來,可以滿山跑的寺中人殺人更容易些吧?縣尉大人,您說是不是?”

    “阿彌陀佛,施主不要侮辱我佛門中人,佛門弟子講究眾生平等,連牲畜螻蟻都不會傷害,怎麼會殺人?”四海義憤填膺道。

    姜似適時開口:“其實我兄長有沒有出現在靈霧寺後山,根本是無關緊要的事。”

    眾人頓時看向姜似,神色各異。

    四海雖然是出家人也是個暴脾氣的,一聽姜似輕描淡寫的語氣,立刻不滿道:“現在議論的是命案,女施主還請慎言!”

    姜似挑眉:“師父是讓我閉嘴的意思嗎?”

    四海一言不發,顯然默認了姜似的反問。

    姜似輕輕一笑:“這倒是有趣了,剛剛師父還大談眾生平等,現在就因為我是女子便讓我閉嘴,可見師父對自己的內心還不夠瞭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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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7 09:52 PM

第103章 問案

    姜似一番話噎得僧人四海滿臉通紅,就連暫代住持一職的中年僧人玄慈都深深看了她一眼。

    姜似絲毫不在意投來的各色目光,正色對縣尉道:“我們是今早才來到靈霧寺的,有知客僧等僧人為證,而井中撈出的男屍看其腫脹程度,最晚也是昨日落水,所以四海師父說我兄長為了滅口殺害四空師父根本不成立。男屍又不是我兄長殺的,他又怎麼可能為了滅口再殺人呢?”

    “那他為何會出現在後山幫著四空師弟澆水?四空師弟的死絕不是意外!”四海怒道。

    姜似呵呵一笑:“出家人不是講究慈悲為懷,人心向善嘛,我兄長幫四空師父澆水就不能是熱心一片?都說心中有佛看人才是佛,四海師父總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也不知是如何修行的!”

    “女施主真是牙尖嘴利!”四海氣得臉色發青。

    姜似毫不客氣反擊:“高僧真是無理取鬧!”

    “不知這幾位施主以前可否來過靈霧寺?”縣尉突然開口道。

    玄慈看向知客僧。

    知客僧是寺中專門接待香客的僧人,能擔此任者往往長袖善舞,很會來事,這樣的人少不了一副好記性,尤其是對姜似等人這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香客,接待一次絕對有印象。

    知客僧回道:“這幾位施主是第一次來。”

    縣尉認真看了姜湛一眼,語氣平靜道:“既然是第一次來,蔣二與四空師父沒有宿怨,而且四海師父確實看到蔣二在幫四空師父打水,從常理推斷蔣二沒有害四空師父的道理。”

    說到這裡,他語氣微頓,接著道:“當然,這種推斷的前提是井中男屍並非蔣二所殺。”

    這種推斷雖然簡單卻最符合情理。

    姜湛如果沒有殺井中男屍,就沒有殺害四空的動機,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原點,井中男屍到底是誰殺的?

    找出殺害井中男屍的兇手,四空若不是死于意外,自然也就找到了殺害四空的人。

    這本就是一條線。

    “那麼,姑娘是怎麼知道井中男屍不是今早死的?”縣尉直直看著姜似。

    姜似鎮定道:“眼下還不到盛夏,山中井水涼意沁人,一塊豬肉放入井水一日之內尚有冰鎮的效果,假如男屍是今日落入井水中,依小女子看不會是撈上來的樣子。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大人可以等仵作驗屍結果。”

    縣尉不自覺點頭,側臉對跟來的人道:“去看看仵作到了麼。”

    發生命案放到一縣之中是大事,早在圍觀的時候縣尉就已經派人去縣衙調派吏役了。

    “既然要等仵作驗屍結果,蔣二的嫌疑暫且擱置。”縣尉看向青牛鎮裡正,“剛才本官聽人認出了井中男屍的身份,裡正知道麼?”

    裡正連連點頭。

    “那麼請裡正仔細講講吧。”

    “死者是鎮東頭劉家布店的少爺,名叫劉勝,今年剛十九。劉勝的爹早就過世了,只有劉勝這麼一個獨苗被他娘拉扯大,現在劉勝他娘還不知道兒子沒了,唉,真是可憐啊。”

    “既然被稱為少爺,劉家布店生意不錯吧?”

    “這倒沒有,鎮子就這麼大,離著縣城也近,好些講究的人家都跑到縣城去買布,至於尋常人家又不大捨得穿那麼好的衣裳,也就逢年過節扯幾塊布頭。”裡正說著也有些納悶,“劉家布店生意雖一般,但劉勝穿戴挺體面的,出手也闊綽,所以人們都叫他劉少爺。”

    “一個婦人既要拉扯兒子,又要顧著布店,豈不是很辛苦?”

    裡正連連點頭:“辛苦是辛苦啊,好在劉勝的二叔非常疼這個侄子,常年忙著母子二人。”

    “既然劉勝的二叔很疼侄子,就先把這位二叔叫來吧。”

    “大人,劉勝的二叔兩年前去世了。”

    縣尉怔了怔,而後問道:“劉勝二叔一家還有何人?”

    “沒有了,劉勝二叔一輩子沒娶媳婦,現在劉家除了遠親就只剩劉勝的老娘了。”

    “據本官瞭解,男子不娶媳婦通常是因為家貧,劉家既然開著布店,為何劉勝二叔會打光棍?”

    裡正道:“劉家布店不是祖傳下來的,是劉勝出生那年開的,那時候劉勝二叔已經三十好幾的人了。”

    “那麼以前劉家光景如何?”

    裡正搖頭一歎:“窮著呢。”

    縣尉若有所思。

    鬱謹突然問道:“劉勝的父親也是很晚娶妻嗎?”

    見裡正看過來,他笑笑:“剛才聽說劉勝出生時他二叔已經三十好幾了,既然劉勝是獨子,上面沒有兄姐,那他父親豈不是很大年紀才有了孩子?莫非也是娶不上媳婦的緣故?”

    大周尋常百姓大多十七八歲便娶妻生子,劉勝出生時父親的年紀未免太大了些。

    “這倒沒有,劉勝他爹二十來歲就娶妻了,不過——”似乎說到別人家私事有些尷尬,裡正停下來。

    縣尉語氣溫和道:“裡正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本官現在要盡可能多瞭解死者家中情況。”

    裡正點點頭,接著道:“劉勝爹娘成親後十多年無子,所以劉勝出生時年紀就都不小了。”

    “原來如此。”縣尉摸了摸長須。

    跟在裡正身邊的一個年輕人突然興奮道:“對了,我想起我娘說過的一件事!”

    見眾人看過來,年輕人興奮之余突然緊張起來。

    “小夥子說說看。”縣尉笑道。

    年輕人不由看向裡正。

    裡正狠狠瞪了他一眼:“大人讓你說就說!”

    “我娘曾經說過,劉大娘十多年生不出孩子,之所以生了劉勝,就是因為來靈霧寺上香求子呢!”

    明明說著死者的情況突然扯上靈霧寺,哪怕是好事,玄慈等僧人臉色也有些難看。

    在縣尉鼓勵的目光下,年輕人有種被重視的興奮:“我娘見劉大娘生了劉勝,也來靈霧寺上香求子,後來沒過多久就懷了我。呵呵,靈霧寺香火真的很靈驗。”

    “這麼說,靈霧寺從二十來年前就香火鼎盛了?”

    玄慈沖縣尉念了一聲佛號,算是默認。

    這時縣尉的跟班走進來:“大人,仵作到了,屬下直接帶他去了停放屍體的地方。”

    縣尉點點頭,看向李姑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8-3-29 10:10 PM

第104章 問心無愧

    眾人注視之下,李姑娘不由往李公子身後躲了躲。

    李公子有些不悅:“大人,無論兇手是誰,絕對與我們兄妹無關。我妹妹膽小,還是不要嚇到她了。”

    縣尉定定看著李公子,忽然一笑:“本官辦案多年,倒是有一個經驗。一起命案發生,但凡與此案聯繫上的,絕不會全然無關,還望李公子與李姑娘好好配合。”

    “都說了是有人亂傳信,不然我們怎麼會捲進來!”

    “可是來靈霧寺上香的善男信女這麼多,為何就往李家亂傳信呢?”縣尉不再理會李公子,反而目光灼灼盯著躲在後面的李姑娘,“李姑娘,你認識死者劉勝吧?”

    李姑娘渾身一哆嗦,臉色慘白。

    “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舍妹怎麼會認識死者呢!”李公子加重了語氣表達不滿。

    儘管民風開放,像青牛鎮、大羊鎮這種鎮子上未出閣的小娘子與中意男子約會不算什麼新鮮事,甚至再過分些人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牽扯到人命案,還放到明面上被一位官老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盤問就不好看了。

    縣尉對李公子的態度不以為意,微微一笑:“李姑娘,本官想聽聽你怎麼說。”

    李姑娘死死咬著唇,面色慘白,乾枯的唇不停顫抖著,似乎非常掙扎。

    “大人,我妹妹只是個姑娘家,撞見這種事已經很害怕了,您就不要再逼問她了!”

    縣尉終於冷下臉來,抬手一指姜似:“這位小娘子也是位姑娘家,為何如此平靜?”

    他這話本是反問,借此堵住李公子的嘴,沒想到被指的少女柔柔一笑,語氣平靜道:“因為問心無愧呀。日間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不吃驚。小女子又不心虛,撞見這種事只覺得受害者可憐,怎麼會覺得害怕呢?”

    “說得好!”姜湛只覺妹妹說得通快,撫掌道。

    鬱謹彎唇忍笑,目光落在少女面上遲遲不舍移去。

    縣尉都愣了,認認真真看了姜似一眼,贊道:“姑娘確實說得甚好。”

    咳咳,沒想到今日還算運氣碰到這麼彪悍的一個小姑娘,倒是把李家小兒的嘴堵得死死的。

    人家小姑娘都這麼說了,李家小兒再攔著不讓問話,那就是李姑娘心虛。

    果然,姜似說過後李公子張了半天嘴也說不出話來,而李姑娘臉色數變後終於開了口:“小女子……確實認識劉少爺……”

    見縣尉認真聆聽,她咬了咬唇解釋道:“只是認識……”

    “不知李姑娘如何認識的?”縣尉深諳不能操之過急的道理,語氣一直平靜。

    “我常來靈霧寺小住,有時候會在寺中遇到劉家少爺,慢慢就認識了……”李姑娘驚慌看了縣尉一眼,忙道,“我們不熟的!”

    縣尉看向玄慈等僧人:“劉勝時常來靈霧寺嗎?”

    知客僧道:“時而會來小住幾日。”

    “既然劉勝是青牛鎮的人,為何還會在寺中小住呢?”

    知客僧不由看向玄慈。

    玄慈解釋道:“有些香客喜歡寺中清淨,還有的喜歡品嘗寺中菜羹,所以本鎮人亦有時而小住的。”

    一聽到“菜羹”兩個字,不只姜湛臉色發白,幾名住宿的香客表情更加慘烈。

    “大人,仵作已經初步檢驗過了。”

    “叫進來。”

    不多時仵作走進來:“見過大人。”

    縣尉點點頭,示意仵作可以說了。

    仵作顯然熟悉這種場面,也不看其他人,言簡意賅道:“死者眼睛外突,頸部有明顯掐痕,石塊纏在背後,初步斷定是被人掐死後綁上石頭沉屍的,兇手應該是一名男子。”

    “如何確定是男子?”

    仵作答道:“死者指甲斷裂,明顯激烈掙扎過。而能把死者這樣不算瘦弱的年輕男子活活掐死還綁石頭沉屍,女子很難有這個體力。”

    “死亡時間呢?”

    “大概在昨日下午到酉時之間。”

    姜湛聽到縣尉問起死亡時間,下意識有些緊張,聽到仵作回答不由露出個笑容。

    還好這個縣尉和仵作不是草包。

    “好的,你且再去仔細檢查。”

    仵作退了下去。

    縣尉視線一一掃過眾人,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既然大致確定了死亡時間,那麼蔣二暫且可以排除嫌疑——”

    四海忍不住打斷了縣尉的話:“也許蔣二昨日就來過呢,每日來靈霧寺的香客那麼多,他混入其中很難被發現。”

    姜湛冷笑:“胡說,我們是昨日才來到的青牛鎮,有客棧掌櫃與夥計為證。對了,昨日來青牛鎮的路上,距青牛鎮約莫十來裡處有個瓜棚,我們曾找瓜農買了幾隻瓜。大人若是存疑,這些都可以去查的。”

    縣尉點點頭,看著眾僧道:“他們幾人同行,一路而來定然會留下痕跡,這些一查便知。本官暫且排出蔣二嫌疑,最重要是暫時尋不到他的動機,而動機才是命案發生的關鍵。況且本官觀察過,由寺中客房通往後山會比較隱蔽,若是沒有住宿的香客想去後山而不被寺中人留意到卻非常困難。”

    “那麼兇手會是誰呢?”玄慈神色凝重問道。

    “按照目前掌握的線索,兇手對後山定然是熟悉的,那麼——”縣尉頓了一下,“寺中僧人或者留宿香客的可能最大。”

    “阿彌陀佛,還望大人仔細查探,還我寺僧人一個清白。”玄慈雙手合十道。

    “這是自然,本官現在打算單獨問詢,還請玄慈師父安排個房間。”縣尉說完對姜湛等人笑笑,“幾位可以先去休息了,若是有事本官會派人叫你們。”

    單獨的房間很快就騰了出來,姜似一行人站在長廊上,這個時候沒人有睡意。

    “四妹,余七哥,你們看,第一個被傳喚的居然是留宿香客。”擺脫嫌疑的姜湛一身輕鬆,看起熱鬧來。

    鬱謹笑笑:“我們這些人都被問了一遍,也該問這些香客了。不過這位大人確實有意思,先讓眾人瞭解了基本情況,再單獨問詢細節,說不定有收穫呢。”

    他說著輕輕摸了摸下巴,看向姜似:“我有個問題準備去向裡正留下來的那個年輕人打聽一下,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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