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線索
姜似搖頭拒絕,語氣還算溫和:“不了,我隨便走走透口氣。你要找人打聽事情,我跟著不方便。”
“那好,不要走太遠,多加小心。”
二人彼此點點頭,各向一個方向而去。
姜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抬腳追上鬱謹,用力在他肩頭一拍:“余七哥,你剛剛是在約我四妹一起?”
當著他的面?
鬱謹摸了摸鼻尖。
糟糕,一時把姜湛給忽略了。
“是呀,我覺得姜姑娘思路比較清晰,遇到問題可以討論一下。”
姜湛黑著臉:“你的意思是我笨了?”
鬱謹輕笑:“姜二弟一起去吧。”
“這還差不多。”
姜似回頭看了並肩往長廊另一端走的二人一眼,抬腳往院門處走去,阿蠻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姑娘,您準備去哪兒啊?”
黑燈瞎火還發生了命案,姑娘膽子真大!
“我聽到有人在哭。”
“有人哭?”阿蠻仔細聽了聽,“沒有呀。”
姜似沒有理會阿蠻,加快腳步穿過月亮門,腳步微頓。
“姑娘,真的有哭聲!”
姜似左右看看,提著裙擺往一個方向走去。
離月洞門不遠處的樹底下蹲著個小沙彌,小光頭在月光下鋥亮。
發出哭聲的正是小沙彌,不過小沙彌捂著嘴,哭聲非常輕。
姜似在他身邊蹲下來:“小師父怎麼了?”
小沙彌鬆開手,一副嚇呆的樣子。
姜似微微一笑:“是我呀,小師父不記得了嗎?”
小沙彌含淚點頭:“記得,窩絲糖。”
姜似示意阿蠻把荷包拿過來,從中摸出一包窩絲糖遞給小沙彌:“還有糖呢,小師父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哭呀?”
小沙彌正是天真無邪的年紀,又身在佛門心無雜念,當然最重要的是長得好看的人總是容易讓人放下戒心一些,聽姜似這麼問,低下頭道:“四空師兄特別好,小僧好傷心——”
姜似歎了口氣,抬手想要摸摸小沙彌頭頂,看著小光頭又覺得不合適,轉而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道:“小師父別太難過了,四空師父肯定到天上去了。”
“真的?”小沙彌抬頭,眼神晶亮。
“當然啊,四空師父度過劫難就功德圓滿了。”姜似見小沙彌傷心之色稍減,語氣一轉,“不過井中男屍就很可憐了,我聽說含冤而死的人會成為孤魂野鬼在人間徘徊。”
小沙彌捂住了嘴巴。
“小師父願不願意幫幫他呢?”
小沙彌忙點頭,隨後苦惱皺起臉:“小僧怎麼幫他呢?”
“小師父先說說認不認識那個人啊?”
“認識,他常來寺中小住。”
“那麼他有熟悉的人嗎?”
小沙彌歪頭想了想,問姜似:“寺中的人還是香客?”
姜似笑道:“只要是熟悉的,小師父不妨都說說看。”
“嗯,寺中的話——那位施主因為常來,與很多師叔師兄都認識的。”
“他連小師父的師叔們都認識?”
“對呀,因為常來嘛,有一次小僧還看到他與玄慈師伯說話呢。”
“不知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常來靈霧寺的?”
小沙彌想了想道:“兩年前。”
姜似心中一動,隱隱抓到了什麼,可又好似霧裡看花,一時不知從何處撥開迷霧看到關鍵。
“那他與哪些香客熟識?”姜似暫且把此刻的異樣記在心裡,接著問道。
“寺中香客來來去去,小僧也沒注意嘞,不過小僧看到過他與李姑娘在一起……”
姜似沒想到從小沙彌口中還能聽到這些,不動聲色問道:“他們在一起幹什麼呢?”
“當時天有些晚啦,他好像給了李姑娘什麼東西吧,因為離得遠小僧沒看清。”
到這時,姜似對劉勝與李姑娘之間的關係差不多可以確定了。
先前在後山李姑娘發現死者是劉勝時那種表情,出於女子的敏銳她就覺得二人關係不尋常。
“李姑娘最近一次來寺中小住是什麼時候?”
“嗯……大概半個月前。”小沙彌想了想道。
“死去的劉施主呢?最近來寺中小住是什麼時候?”
這一次小沙彌立刻道:“也是半個月前,就是那次小僧看到他給李姑娘東西呀。”
姜似沉吟了一下,抱著多問一句總比少問一句強的心思道:“半個月前他們都來寺中小住,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呢?”
小沙彌一臉茫然。
姜似換了一種問法:“或者讓小師父印象深刻的事?”
小沙彌終於點頭:“有的,當時來了位施主小住,那位施主女扮男裝,被安排住宿的師兄認了出來,就安排她住到李姑娘隔壁了。”
說到這裡,小沙彌猛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那位女施主與李姑娘一同求了平安符嘞,求的是同一種。”
姜似心頭一跳,忙問:“小師父還記得那位施主多大年紀,樣貌如何嗎?”
小沙彌顯然對那名女子印象深刻:“看著比女施主小一些,長得很好看呀。”
“她如何稱呼?是本地人嗎?”
“她自稱姓遲,小僧以前從沒見過她呢。”
“那位施主什麼時候離開的?”
小沙彌搖頭:“不記得了。”
又閒聊了幾句,見從小沙彌口中問不出更多訊息,姜似笑道:“多謝小師父了,現在很晚了,小師父要早些睡覺才能長高,我讓阿蠻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沙彌擺手:“小僧自己回去便是,女施主亂跑被師兄們看到要罵的。”
眼見小沙彌跑遠了,姜似這才返回去,正好撞見鬱謹與姜湛走過來。
三人湊在一起,低聲交換著情報。
“我問了那年輕人,他說聽他娘講,以前靈霧寺就是個破敗的山廟,自從劉勝的娘生下劉勝後,人們見如此靈驗,於是全都跑來燒香拜佛,靈霧寺的香火漸漸鼎盛起來……”鬱謹頓了一下,“也就是說,靈霧寺的香火是在劉勝的娘生子後才開始旺盛的。”
“我從小沙彌那裡打聽到一件事,劉勝是從兩年前開始常來靈霧寺的。”
姜湛插話道:“我找另一個年輕人也打聽了,他說以前劉勝就是個混日子的,經常賭錢,他家布店因為他這樣歇業了一陣子,兩年前不知怎麼弄來資金才又開起來的。”
“兩年前……”姜似喃喃念著。
那個時間點一定有什麼被忽略的關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106章 關鍵
鬱謹突然看向姜似:“縣尉問案時,裡正是不是說劉勝的二叔兩年前死的?”
“對,裡正是這麼說的,這個我記得很清楚。”姜湛道。
“這倒是有意思了。”鬱謹笑道。
姜似想的卻更遠了些。
小沙彌說半個月前有個女扮男裝的人入住靈霧寺,還是生面孔,那名女子與長興侯府花園女屍年齡相符,且同樣求了一枚那樣的平安符——她是不是可以猜測,那名姓遲的女子很可能就是花園女屍?
不過這件事就要找李姑娘求證了。
三人低聲交流時,縣尉已經分別盤問過了幾名香客,又叫裡正與青牛鎮兩名年輕人依次進去問話。
李公子正在數落李姑娘:“你既然沒事,我帶著人從水井撈人時怎麼不吭一聲呢,居然還站在一旁看熱鬧!這下好了,丟了這麼大的人,咱們家還不知道要被人笑話多久。”
李姑娘委屈又難過:“我聽到風聲趕來時大哥已經命人下井撈人了,那種情況下怎麼站出來?”
“既然這樣,後來你又跑出來幹什麼?”李公子顯然沒有這麼好忽悠。
“我——”李姑娘咬咬唇,“我發現認識那人,一時嚇壞了……”
李公子狐疑盯著李姑娘:“妹妹,你與那人真的只是認識這麼簡單?”
李姑娘慌忙看了左右一眼,惱道:“大哥,你胡說什麼呀,被別人聽到怎麼辦?”
李公子沉下臉:“好,等回家再說。”
李姑娘微微鬆了口氣。
這時一人過來喊李姑娘進去接受問詢,李公子本想攔著,從敞開的房門看到端坐其中的縣尉高深莫測的表情,默默讓開了路。
李姑娘怯怯走了進去,剛一進去房門就關上了,把她駭得臉色發白。
“李姑娘不必慌張,現在本官要問你一些問題,請你放心,你在此說的話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李姑娘略略屈膝:“大人請問吧。”
縣尉沉默了一下,開門見山問道:“李姑娘與死者劉勝有什麼關係?”
“就,就只是認識——”
縣尉冷笑:“剛才本官已經盤問過數人,他們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姑娘駭然望著縣尉。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姑娘頻繁來靈霧寺小住,難道以為一直不會被人撞見?”
“大人在說什麼,小女子聽不懂——”
“李姑娘,不瞞你說,有人看到你與劉勝晚上私會了……”眼見李姑娘面無血色,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縣尉語氣轉為溫和,“本官剛剛說過,你在這裡說的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本官現在要調查的是劉勝之死,不管男女之事。但李姑娘要是不配合,那麼本官只能認為你與劉勝之死有很大關係,說不得等明日就要再多問一些人了。”
李姑娘身子晃了晃,下意識扶住牆壁,牆壁的冰涼使她恢復了幾分冷靜,腦海中瘋狂盤旋著縣尉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支撐不住,掩面痛哭道:“是,我與劉勝已經私定了終身!”
縣尉嘴角微鬆。
總算撬開了這丫頭的嘴。
“我們是在靈霧寺認識的,因為總能碰到,時間久了就……就兩情相悅了……”
“李姑娘不必詳細說這些,就說說你這次來上香有沒有與劉勝相約?”
熱戀中的少年男女,難得擺脫家人的管束,豈有不偷偷見面的道理。
李姑娘承認後顯然沒準備再隱瞞,含淚點點頭:“我們約好了今日見面。因為怕總是同一天來被人瞧出來,他會提前一天到。可是我來了後怎麼也等不到他,就去鎮上他可能去的地方轉了轉,誰知就聽人說我哥哥帶人來靈霧寺尋我了,等我趕到——”
縣尉等著李姑娘緩解了情緒,問道:“李姑娘有沒有察覺劉勝有何異常?”
李姑娘遲疑著搖頭。
“令尊是有功名的人,李家在大羊鎮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劉勝家雖然開著布店,劉勝想要得到令尊令慈的認可很困難吧?”
李姑娘沉默了一下,點頭。
“既然你們二人兩情相悅,就沒有為未來打算一下嗎?”
聽了縣尉的話,李姑娘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瞪大了眼睛遲遲說不出話來。
縣尉歎道:“本官可以替李姑娘保守秘密,但李姑娘就不想為心悅的人找出兇手嗎?”
李姑娘用力咬著手背,好一會兒放下手道:“他前不久說過會拿出一大筆銀錢當做聘禮。”
“令尊也不會見到聘禮單子就鬆口吧?”
李姑娘臉色有些難堪:“他說那筆錢很多,會讓我爹鬆口的。”
“那你們這次約會——”
“準備妥了肯定要再見面商量一下。大人,我現在想想,能讓我爹鬆口那筆錢一定數目驚人,他的死會不會與這筆錢有關——”
“好了,本官大致瞭解了,李姑娘先出去吧。”
李姑娘反而站著不動了。
縣尉溫和笑笑:“李姑娘放心吧,本官不會讓受害者死不瞑目的。”
李姑娘拜倒,聲音發顫:“小女子謝過大人,請您一定把兇手找出來替他申冤!”
李姑娘退了出去,縣尉輕輕拍打著椅子扶手,喃喃道:“現在似乎只剩下了最關鍵的人物……”
與此同時,鬱謹輕聲道:“現在似乎只剩下了最關鍵的人物……”
他與姜似對視一眼,二人異口同聲道:“劉勝的母親!”
姜湛抬眼望天。
他最討厭他們這樣心有靈犀顯得他很笨的樣子。
院門處一陣喧嘩,很快幾名衙役快步走了進來,後面追著幾位僧人,似乎為他們的突然闖入很是不滿。
“大人,屬下到了。”
縣尉從屋中走了出來,夜色中燈籠的光照在他臉上,顯出幾分急切:“人帶到了麼?”
捕頭抱拳:“屬下帶人去了劉勝家,沒有見到劉勝的母親,卻發現一人被綁在椅子上,屬下把那人帶來了。”
捕頭說完手一抬,立刻有一名捕快拖著一個頭罩黑布袋的人上來。
“取下布袋。”
捕快立刻取下黑布袋子。
眾人屏住呼吸,待看清那人模樣紛紛變了臉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07章 兇手
那人身上穿的衣裳絲毫不起眼,但一顆光頭跟能發光似的,瞬間閃得人目瞪口呆。
四海失聲道:“四戒師兄!”
捕頭帶來的人竟然是一個和尚!
氣氛瞬間古怪起來。
四海快步走過去打算把人扶起來:“四戒師兄,怎麼會是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稱作“四戒”的僧人任由人拖著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你們快把人放開,這肯定是誤會!”四海大聲道。
捕頭並不理會四海,對縣尉道:“大人,屬下帶人過去時,劉勝家中有輕微打鬥的痕跡,且有血跡。”
“除了此人並無其他?”
“是。”
隨著裡正留下來的一名年輕人忍不住插話道:“劉勝家裡應該還有個使喚丫鬟。”
他們這種鎮子,哪家要是有個使喚丫鬟那可了不得,所以年輕人記得很清楚。
“屬下沒有發現使喚丫鬟,不過留了兩個兄弟去鎮子上尋找劉勝母親的下落,屬下帶著此人先回來覆命。”
縣尉看向僧人:“四戒師父為何會出現在死者家中?”
“阿彌陀佛。”未等四戒開口,玄慈高念一聲佛號把眾人視線吸引過去,“四戒是貧僧派去的。”
“師叔——”眾僧紛紛變色。
玄慈依然面不改色:“貧僧見劉施主橫死在寺中,擔憂其母會被歹人所害,便派四戒過去把她請過來。阿彌陀佛,沒想到果然出了事,若不是幾位差爺趕到,連四戒都險些遭了毒手。”
脾氣最急的四海明顯鬆了口氣。
寺中誰都知道四戒是玄慈師叔最親近的弟子,剛才真把他嚇了一跳。
“是這樣麼?”聽了玄慈的話,縣尉淡淡問四戒。
四戒這時候終於抬起頭來,竟然淚流滿面:“師父,弟子有負您所托啊——”
姜似靜靜看著這一切,眉頭微蹙。
而縣尉顯然因為劉勝母親的缺席陷入了某種困境,一言不發負手而立。
場面突然安靜下來。
“趙捕頭,你帶上所有吏役去找人,無論是劉勝的母親還是使喚丫鬟,找到哪個立刻帶回來。”
“是。”趙捕頭立刻帶著數人離開,可沒過多久竟又返了回來,人還未走近便激動喊道,“大人,人找到了!”
縣尉忍不住上前數步,聲音難掩激動:“快帶過來!”
趙捕頭走在前邊,後面跟著兩名抬架子的捕快,架子上躺著一位頭髮花白的婦人,旁邊還跟著個面色驚恐的小丫鬟。
“受傷了?”縣尉快步走到婦人面前。
婦人雙目緊閉,面如金紙,一副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
四戒眼睛不眨盯著婦人,嘴角悄悄翹了起來。
“傷在哪裡了?怎麼這麼快找到了人?”縣尉問。
趙捕頭回道:“傷在心口左側不到
一寸處。屬下剛走出寺院門口,就見一些鎮子上的人抬著這位大娘往這邊走。聽他們說這位大娘是被一個生面孔送去的醫館,並留下不少銀錢交代他們把人抬到這裡來。”
縣尉端詳著婦人。
婦人這種傷勢一看便不大成了,即便不抬過來留在鎮上醫館也難以活下來。
可最關鍵的人不能開口,後面怎麼辦呢?
鬱謹突然走了過來,趙捕頭見狀伸手去攔。
他停下來,把一個白瓷瓶遞給縣尉。
“這是——”
鬱謹幾人風度氣質卓絕,明顯不是尋常人,縣尉心中雖有數,因案子要緊卻沒多問。
更何況到了縣尉這個年紀又是主管治安的官吏,見過的事太多了,更明白這種情況下問出幾人來歷反而不利於辦案,所以乾脆裝糊塗。
但這不代表他對鬱謹幾人的話不重視。
“一種吊命的藥,可以讓重傷的人清醒一陣子。”
“那之後——”
“不會有副作用,如果傷者本來就差不多了,該死還是要死的。”
縣尉:“……”這是誰家孩子,這麼說話沒挨過打嗎?
鬱謹面對垂危的婦人面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把玩著手中瓷瓶問縣尉:“大人需要麼?若是不需要,那我收起來了。”
這個案子因為一開始牽扯到姜湛,能真相大白固然好,若是就這麼稀裡糊塗過去,於他們也沒什麼關係。
鬱謹想得開,態度就越發隨意。
反而是縣尉糾結良久,心一橫:“好,就給她服用吧。”
“大人,這種來歷不明的藥若是給人服用出了事,就是罪過了。”玄慈雙手合十提醒道。
鬱謹乾脆俐落把瓷瓶往回一收:“大人可要想好了,本就是與我無關的事,反正我不會承擔任何責任。”
縣尉皺眉尋思一下,最後毅然點頭:“給她服藥!這樣的傷勢本來就回天乏術,本官救不了她,至少不能讓她連兒子被誰害死都不知道就稀裡糊塗走了。”
一名手下接過瓷瓶,取出藥丸喂婦人服下。
縣尉趁機問跟來的丫鬟:“你的主人是怎麼受傷的?”
小丫鬟驚魂未定:“婢子正在裡邊小屋子燒水呢,突然有人闖進來對著大娘就是一刀,隨後又出現一個人把那人打倒綁到椅子上,當時婢子躲在裡邊大氣不敢出,後來的人還是發現了婢子,讓婢子領路帶大娘去醫館了……”
眾人視線立刻落在四戒身上。
四戒臉色非常難看。
他被打倒後昏迷了一陣子,竟不知道一切都被個小丫鬟看在眼裡。
“大娘醒了!”
縣尉上前一步喊道:“大嫂,醒一醒。”
婦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開口,眼珠微轉看到所處環境有些茫然。
縣尉斟酌了一下,唯恐婦人很快支撐不住死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大嫂,鄙人富興縣縣尉,這裡是靈霧寺——”
婦人突然激動起來:“是不是勝子惹禍了?”
一提到靈霧寺就認為兒子惹禍,婦人的反應越發印證了縣尉的某個推論。
“劉勝他……今天被人從靈霧寺後山水井裡撈了出來,他被人害死了!”縣尉語氣極快,生怕婦人聽了一半就昏死過去,“大嫂,你可要挺住,現在只有你能指出害死你兒子的兇手了!”
婦人聽了縣尉的話如遭雷擊,眼珠飛快轉動著,落到一個方向後停了停又移開,茫然、震驚、痛苦種種複雜情緒一閃而過,最終在一處定格。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玄慈站在那裡,面無表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08章 動機
因為兒子的噩耗,婦人情緒激動起來,卻一口氣堵在喉嚨裡說不出話,轉瞬間一張慘白的臉就漲得通紅,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大嫂,你怎麼樣了?”縣尉暗歎一聲,可眼下婦人的情況想徐徐圖之根本不現實,只能心存歉然。
婦人雙目圓睜,面部僵硬顫抖著,吃力伸出手指向玄慈。
眾人看著玄慈的眼神越發異樣。
這種情況下,玄慈依然保持著高僧風範,竟上前一步對著婦人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可是有話要對貧僧說?女施主放心,只要害死您兒子的兇手是寺裡的,貧僧身為暫代住持,定然嚴懲不貸!”
婦人嘴唇顫了顫,似乎要說什麼,忽然渾身一僵,伸出的手無力放了下來。
“大嫂!”
婦人睜眼躺在床上,已是斷了氣。
縣尉等人看著咽氣的婦人沉默不語,眾僧則念起了佛號:“阿彌陀佛。”
“大娘,大娘您醒醒呀——”小丫鬟撲在婦人身邊痛哭起來。
婦人沒有親口說出與兇手有關的訊息,似乎讓案子一時陷入了困境。
縣尉目光深沉看著玄慈。
“阿彌陀佛,大人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貧僧定然率全寺僧人配合。”玄慈面色平靜道,顯然剛才婦人雖然手指著他,卻沒讓他覺得惶恐。
這也不奇怪,玄慈是暫代住持,若沒有確鑿證據而認定他是兇手,縣尉這些人別想走出靈霧寺的門。
香火鼎盛了將近二十年的靈霧寺,早已是盤踞一方的猛虎,非尋常獵人可以撼動。
“去把寺門外的百姓請進來,本官還要再問話。”縣尉看起來很沉得住氣,吩咐趙捕頭。
很快一群百姓就湧了進來,瞬間把問案的院落填滿。
黑夜從來擋不住百姓們看熱鬧的熱情,何況這次的熱鬧一波三折,先是隔壁鎮子的李家跑來撈屍,然後撈出了鎮子上劉家布店的少爺,現在劉勝的娘還被人砍了。
錯過這樣的熱鬧,簡直後悔三十年!
“請鄉親們進來,是因為劉勝的母親也重傷身亡。兩條人命事關重大,本官要再問鄉親們一些事。”縣尉說完對著手下耳語幾句,負手走入房中。
很快手下就從人群中指出一個人叫他進去。
那人很是莫名:“差爺,小民住鎮西頭,與劉勝就是個點頭的交情,什麼都不知道啊。”
“叫你進去你就進去,哪這麼多廢話!”
衙門裡的人一耍橫,小老百姓自然老實起來,忐忑不安走進房中。
接連數人依次進去,姜湛納悶道:“我怎麼覺得他們胡亂叫人進去的?”
“要的就是胡亂啊。”姜似盯著房門口,輕聲道。
剛才婦人那一指玄慈就有了很大嫌疑,可他是暫代住持的身份,僅憑婦人那麼一指不足以定罪,這時候縣尉就需要更多的訊息從而一擊致命。
然而對付這種在青牛鎮大有地位的人物,想從百姓口中問出什麼來並不容易,採取這種沒有規律可循的問話,為的就是讓被問話的百姓安心。
夜漸深,廊簷下一串串燈籠散發著柔和光芒,微涼的夏夜比白日還舒服些,只是蚊蟲惱人,時不時就從人群中傳來“啪啪”拍蚊子的聲音。
房門終於推開,縣尉大步走了出來。
他眉宇間帶著疲憊,眼神卻一片清明。
立刻有衙役搬了椅子放在院中,縣尉坐下來緩緩環視眾人一眼,對著縣尉沉聲一喝:“玄慈,你還不認罪?”
玄慈不急不慌:“阿彌陀佛,貧僧何罪之有?”
眾僧人盯著縣尉,虎視眈眈,人群更是一陣騷亂。
這些後來進來的百姓並不知道婦人手指玄慈的事情。
縣尉揚聲道:“劉勝之母咽氣前曾指向你,莫非玄慈師父要否認?”
“貧僧不否認。”
“你莫非忘了,本官是要劉勝的母親指出害她兒子的兇手,她才伸手指向了你,剛才大家都看到的。”
玄慈淡淡一笑:“她指向貧僧是因為不知道兇手是誰,自然要向身為暫代住持的貧僧討個說法。”
“那麼你派去說是保護劉勝母親的僧人為何會對她下手?”
玄慈看向四戒。
因為先前伺候劉勝母親的小丫鬟的話,四戒已經被幾名衙役悄悄圍了起來,此時面如土色直直望著玄慈。
玄慈長歎一聲:“四戒,你太讓為師失望了!為師命你去把劉勝母親請來,你為何會傷人呢?”
四戒渾身一震,嘴唇抖了半天跪倒在地:“劉勝……劉勝是弟子殺的,師父派弟子去請劉勝的母親,弟子唯恐事情暴露,就,就一不做二不休——”
圍觀人群頓時響起陣陣驚呼,顯然親耳聽到寺中僧人殺人太超出他們的想像。
“你為何殺了劉勝?”
“我——”四戒眼珠直轉,左手飛快轉動著佛珠,“他跑進後山鬼鬼祟祟,貧僧認為他偷東西就趕他走,誰知他卻打罵貧僧,貧僧一時衝動錯手殺了他,見大錯已經鑄成就把他推入了井中——”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響起,縣尉臉色微沉,“沒想到出家人說起謊來竟行雲流水。”
他忽然看向四海:“四戒用哪只手用飯?”
“左手啊。”緊張之下,四海脫口而出,說完才懊惱摸了摸光頭。
“本官看到四戒轉動佛珠一直用的左手,加上四海的話,足以證明四戒是個左撇子吧?”
“是,是又如何?”四戒求助看向玄慈,玄慈卻無動於衷。
“仵作!”
很快仵作上前來彎了彎腰:“兇手是從背後卡住死者脖子,死者頸間指痕右深左淺,證明兇手慣用右手。”
“兇手慣用右手,而四戒是個左撇子,這說明兇手另有其人。而讓四戒寧可承認是兇手也要維護的人,到底是誰想必已經很清楚了吧?”縣尉盯著玄慈,一字一頓問道。
大概是僧人的習慣,玄慈同樣摩挲著佛珠,面色平靜反問:“動機呢?就像大人先前說蔣二沒有動機所以暫且排除他的嫌疑,請問貧僧身為暫代住持去害一名普通香客的動機是什麼?”
“動機?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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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證據
縣尉說得斬釘截鐵,眾人倒抽了口涼氣,玄慈卻依然面帶微笑:“貧僧洗耳恭聽。”
“本官已經詢問過多人,二十年前靈霧寺可不是現在的樣子,那時候靈霧寺只是一座尋常山廟,寥寥幾個僧人靠著化緣度日,而玄慈師父半途出家時已經快三十歲了,與從小修行的僧人比起來在住持心中毫無地位……”縣尉的聲音在繁星滿天的夜中響起,清晰傳入在場之人耳中。
朦朧夜色下,玄慈面色深沉,徹夜燃著的燈隨風搖晃,使得他的臉時明時暗,令人瞧不出情緒。
姜似雙目微闔,輕輕嗅了一下。
風中帶著濕潤的味道,明日應該要下雨了。
大概會是一場大雨。
縣尉目光不離玄慈:“依照本官的經驗,絕大部分的命案受害者與兇手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繫,如果一時沒能發現,十有八九是掩飾得足夠深。而問詢到你出家前就是本鎮人線索就漸漸明瞭了,你與受害者劉勝的二叔曾是關係尚可的朋友!”
“阿彌陀佛,青牛鎮家家戶戶年齡相仿的年輕人都可以是關係尚可的朋友,這就是大人找到的聯繫麼?”
“足夠了。”縣尉冷笑,“你出家數年,一直是最底層的那個,髒活、重活師兄們都交給你做,住持對此冷眼旁觀。這也是人之常情,貼心與能力總要具備一個才能讓人另眼相看。於是當你忍無可忍後告訴住持,你有使靈霧寺香火鼎盛成為遠近聞名的神廟的能力——”
玄慈終於變了臉色,高喝道:“阿彌陀佛,大人無論如何非議貧僧,貧僧都能忍耐,請大人不要侮辱我寺住持!”
隨著玄慈的話,那些僧人個個對縣尉怒目而視。
縣尉微微一笑:“玄慈師父慌什麼,本官只是說你告訴住持你有使靈霧寺香火鼎盛的辦法,並沒說住持捲入此事。”
“大人莫非是神仙,還能知道二十年前貧僧說過什麼?”
“這並不需要神仙手段,多找人問問就夠了。”縣尉看向某個方向,“玄安師父,本官所說可有差錯?”
一名老僧走了出來:“阿彌陀佛,當年玄慈確實對住持這麼說,貧僧與幾名師兄弟都聽到了。”
“玄安——”
老僧對玄慈雙手合十,聲音淡漠:“沒想到師弟還能認出我這個掃了十年地的師兄。”
老僧的出現使看熱鬧的百姓紛紛好奇瞪大了眼睛,而寺中僧人則開始不安,一部分僧人看向玄慈的眼神已經帶了異樣。
“不出一年,靈霧寺果然靈驗之名遠揚,而最開始令四鄰八鄉趨之若鶩的起因便是多年沒有子嗣的劉勝爹娘突然生下了劉勝——一個人見人愛的大胖小子!”
隨著縣尉挑明,議論聲嗡嗡響起,姜湛猛然扶額,作驚恐狀:“天吶,難道劉勝是玄慈的兒子?”
此話一出,眾僧殺氣騰騰的目光頓時投來,脾氣火爆的四海更是忍不住,大喝一聲向姜湛撲過去。
姜湛乾脆俐落往鬱謹身後一閃,見四海被攔住,委屈看了姜似一眼。
姜似一臉無奈:“二哥說話過過腦子。”
“咳咳。”縣尉咳嗽兩聲拉回了人們的注意力,“劉勝的爹娘為何成親十多年無子?因為劉勝的爹不孕!玄慈或是機緣巧合得知,或是與劉勝二叔的關係本就比外人所見親密,因時間久遠難以確定。總之,你所謂使靈霧寺揚名的法子就落到了劉勝爹娘頭上。那時候劉家很窮,劉勝二叔連媳婦都娶不上,你找上劉勝二叔,慫恿他對嫂子下手,得手後女方最終選擇了忍氣吞聲。身體無恙的男女有過幾次魚水之歡,劉勝的娘很快就有了身孕,然後在劉勝二叔的指使下來到靈霧寺上香。”
縣尉輕歎一聲:“劉勝的娘有孕在先,上香在後,豈有不靈驗的道理?”
此話一出,人群先是一陣安靜,突然有人道:“我想起來了,當時鎮上還在議論,說靈霧寺香火太靈驗了,按著日子推算劉家的上香求子後就立刻有了劉勝。”
有人附和道:“對,就是因為這麼靈驗,四鄰八鄉的小媳婦才全都來了嘛。”
玄慈一言不發看著縣尉。
縣尉接著道:“這也解釋了劉家為什麼突然有了銀錢開布店的原因。劉勝二叔幫你做事,定然得了不少好處,且劉家有錢後他也沒有娶妻,這是什麼原因呢?”
縣尉拋出這個問題,拈須緩了緩。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道:“肯定是有了大胖兒子又隨時能與嫂子睡覺,不需要媳婦了唄。”
話糙理不糙,在場之人皆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一個三十多的男人,有了女人和兒子,還正兒八經娶個媳婦來管束自己幹什麼?
是不是傻?
縣尉默默聽著,心中感慨:永遠不要輕視百姓的智慧!
“這又與劉勝有什麼關係?”玄慈淡淡問。
“當然有關!劉勝是劉家唯一的孩子,溺愛之下成為了一個敗家紈絝,花錢大手大腳。兩年前,劉勝的二叔重病,自知時日無多,擔心死後劉勝敗光了家產下場淒慘,於是吐露了這個秘密。”縣尉定定看著玄慈,“劉勝二叔本以為替劉勝找了個源源不斷的財路,卻沒想到把他推上了絕路!”
玄慈飛快轉動著佛珠,面無表情。
“與得些好處就安穩過日子的二叔不同,劉勝好賭,這就是個無底洞,隨著他一次又一次來靈霧寺找你要錢好守住當年的秘密,想必你早就動了殺機吧?直到這一次,劉勝索要的數額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終於促使你殺人滅口!”
聽到這裡,李姑娘情不自禁晃了晃身子,臉色無比難看。
“劉勝沉入井中後,你最擔心的就是負責澆水的四空,想必四空如果不是發現了什麼,負責澆水的僧人應該很快就換成你的心腹了吧?可惜換人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而四空太不走運了,你只能殺人滅口並偽造成意外跌倒撞破了腦袋……”
“阿彌陀佛,這些只是大人根據問詢的話做出的推論,證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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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認罪
玄慈的淡定在縣尉看來不過是硬撐而已,他淡淡一笑:“玄慈師父不要急,本官這就先把人證傳來。”
他說完沖屬下略一頷首,很快一名老婦被領了過來。
人群中頓時傳來驚呼聲:“這不是王大娘嘛!”
“大嫂說說你與劉家的關係,還有你知道的吧。”
老婦人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有些局促,不由看向縣尉。
縣尉鼓勵笑笑。
在老百姓心中,有官老爺做主就有底多了,老婦人開口道:“老婆子與劉家做了幾十年的鄰居,是看著劉勝他娘進門的。他爹娘成親十多年沒有孩子,多少次吵架都看在眼裡……”
老婦人陷入了回憶中:“沒想到劉勝他娘三十多了竟然生了劉勝,那時候老婆子還挺替他們高興的,可後來就發現不對了--”
“怎麼不對?”縣尉適時問道。
老婦人有些唏噓:“剛生了劉勝那半年,夫妻倆蜜裡調油似的,可有一天劉勝他爹把他娘打得很厲害,再後來劉勝他娘挨打就成了常事,結果有一次被老婆子撞見劉勝他娘和他二叔……”
老婦人搖搖頭:“你們說,這能不挨打嘛?後來劉勝他爹沒了,他娘不再挨打,臉上也有了笑模樣。老婆子看劉勝二叔對劉勝這麼好就明白了,不過想著鬧出來劉勝他娘就沒活路了,所以從沒跟人提過。”
說到這,老婦人歎了口氣:“現在人都沒了,還不得善終,老婆子就覺得不能瞞著了,總不能讓人當個糊塗鬼不是?”
“原來劉勝真是他二叔的種啊!”看熱鬧的人嘖嘖出聲。
縣尉臉色沉沉看著玄慈。
玄慈依然保持著平靜神色:“即便劉勝是他二叔之子,貧僧與他二叔有舊,當年亦說過會振興靈霧寺的話,大人也不能說明劉勝就是貧僧殺的。”
“呵呵,玄慈師父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縣尉忽然上前一步,靠近玄慈。
玄慈神色終於多了幾分戒備。
縣尉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抓住玄慈右手衣袖撩了起來。
“你幹什麼!”四海怒吼,目光不經意間落到玄慈手臂處,不由一怔。
院中燈火通明,玄慈手臂處數道深深血痕分外顯眼。
“有什麼啊?”圍觀者好奇張望,因為離得遠瞧不分明。
“本官留意到玄慈師父一直用左手轉動佛珠。”縣尉的聲音在夜色中有些冷,“四戒是左撇子,玄慈師父也是左撇子,這種巧合固然存在,卻極少,相較起來本官更相信自己的推測,劉勝拼命掙扎時抓傷了你的右手!”
“阿彌陀佛,大人誤會了,貧僧的手是被野貓抓傷的。”
“玄慈師父好沉得住氣!”縣尉伸出手,冷笑著問道:“那麼這個呢?”
他手上是一顆佛珠,小小的一顆佛珠卻讓玄慈瞬間變了臉色。
縣尉微微笑著:“這種紫檀佛珠可不是尋常僧人用的,本官觀察許久,在場僧人中只有玄慈師父的佛珠是紫檀佛珠。”
眾人聽了縣尉的話不由看向玄慈身上所掛佛珠,果然是上好的紫檀佛珠。
縣尉把手中佛珠高高舉起,揚聲道:“這枚佛珠是役吏在水井附近發現的,絕不是那些會去水井打水的尋常僧人所有。玄慈師父,據說佛珠的數目是有講究的,目測你身上這串佛珠應該是一百零八顆!”
玄慈沉著臉一言不發,左手轉動佛珠的速度更快了。
“來人,取下玄慈師父的佛珠,清點一下數目!”
“阿彌陀佛,貧僧乃暫代主持,大人只憑一粒佛珠就如此侮辱貧僧是何用意?莫非對我靈霧寺心存成見?不然大人怎麼會恰好出現在此地呢?”
“不許侮辱玄慈師叔!”數名僧人高聲喝道,尤以四海嗓門最大,卻也有部分僧人沉默了。
“本官與貴寺無冤無仇,還曾來貴寺上香過,何來有意侮辱?現在種種線索都指向玄慈師父,倘若玄慈師父問心無愧,正是證明清白的好機會,為何百般阻攔?”縣尉手一揮,“還愣著幹什麼,取下玄慈的佛珠!”
很快一名太陽穴鼓鼓的屬下按住玄慈取下佛珠交到縣尉手中,這一次眾僧沒有出聲。
縣尉端詳摩挲了佛珠片刻,把它交給裡正:“裡正,就由你來數一數佛珠有多少顆吧。”
裡正老臉通紅:“小老兒不識數……”
“咳咳……”沉穩淡定的縣尉大人一下子噎住了。
“大人,讓二蛋子來吧,這小子可機靈了。”裡正一指身邊年輕人。
縣尉還能說什麼,自是點頭。
身負重任的年輕人很是興奮,小心翼翼接過佛珠,每數一顆就大聲念出來:“一,二……一百零七。”
當他數完念出“一百零七”,院中霎那間針落可聞。
“還有識數的嗎?換人再數一遍。”
立刻有人自告奮勇站出來,最後依然數出一百零七顆。
“玄慈師父還有何話說?”
“佛珠是早先丟的,為何出現在水井旁貧僧毫不知情。”玄慈說著看了掃地僧人一眼,意有所指道,“或許是有同門陷害呢?貧僧由當年最不起眼的弟子到如今的暫代主持,有師兄弟嫉妒也不一定。”
十多年的掃地生涯讓玄安很是平和,聞言只是念了一聲佛號。
縣尉大笑:“本官真是大開眼界,到了此時你竟然還不認罪!那麼你怎麼解釋串佛珠的素繩上的血跡呢?”
縣尉撥開佛珠露出素繩:“這些血跡還是暗紅色,可見染上鮮血不久。有遺落現場的佛珠,有往年見不得人的勾當,有心腹弟子出現在劉勝家對劉勝的母親痛下殺手……玄慈,你認罪吧,不要把世人當傻瓜!”
玄慈踉蹌後退,終於承認了罪行。
令眾人欽佩的是,縣尉的推測竟與玄慈的說辭一般無二。
夜已經過去大半了,玄慈被押到柴房看守,看熱鬧的人也在一片唏噓氣憤中離去,想必明日消息傳遍後會是一場風暴。
僧人們知道以後的日子定然要難過了,沒精打采散去。
縣尉進屋休息前找到姜似,竟對她一拱手:“多謝姑娘相助了。”
姜湛吃驚不已。
四妹做了什麼,他怎麼不知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11章 有問題
姜似身體微側還禮:“大人客氣,小女子恰逢其會趕上凶案,略盡綿薄之力換來水落石出也是應該的。”
“無論如何,多虧了姑娘才能找出指認玄慈的關鍵證據。”縣尉笑道,“時間已經很晚,三位早些休息吧,等明日我把兇手帶回衙門,想在富興縣的酒樓宴請三位,不知三位可有時間?”
鬱謹看向姜似。
姜似微不可察搖頭。
“大人不必麻煩了,我們還有別的事,明日就要離開此地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三位小友一路順風了。”縣尉似是想說什麼,最終沒有多言。
縣尉一走,姜湛就迫不及待問道:“四妹,你究竟幫了縣尉什麼忙?”
“佛珠。”姜似吐出這兩個字,見姜湛依然疑惑不解,解釋道,“玄慈的佛珠有血腥味。”
“原來如此。”姜湛恍悟,隨後眯起一雙好看的眼睛,“四妹,你這是什麼鼻子啊?我怎麼覺得比二牛還靈——”
鬱謹一手按著姜湛肩膀,對姜似微微一笑:“晚了,早點睡,明天不要起太早,我們也去休息了。”
姜似點點頭,走向客房。
姜湛進了屋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余七哥那是什麼語氣?怎麼顯得他們倆挺親近,他這個當哥哥的反倒成了外人?
這個發現讓姜二公子頓時睡不著覺了。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姜湛跟烙餅似的在床榻上翻來翻去,不知翻了多久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拔腿去了姜湛那邊。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有事?”鬱謹站在門口,只披了一件外衣,雪白的中衣敞著領口,露出清晰的鎖骨。
他顯然匆匆洗漱過,露在外面的肌膚還帶著濕氣,因為睡得太遲聲音較以往多了幾分低沉。
姜湛眼睛望天。
咳咳,一個男人這個樣子真不像話!
“沒事我關門了。”鬱謹確實困了,不耐煩道。
“有事,進屋再說。”姜湛撐住門鑽了進去。
鬱謹皺了皺眉,關好門走回去坐下,等著姜湛開口。
姜湛雙手撐桌:“余七哥,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嗯?”
“你對我四妹說話的語氣很親近啊。”
“有麼?”鬱謹暗暗吃驚姜湛怎麼突然開竅了,面上擺出無辜的表情。
“當然有!”姜湛突然身子前傾,不放過對方絲毫神色變化,就這麼盯著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說他想多了?
不,更大的可能是對方臉皮太厚,掩飾得好!
“余七哥,你是不是對我四妹有想法?”
鬱謹險些變了臉色。
姜湛怎麼突然一針見血了?
心念急轉後,他點頭,言簡意賅:“嗯。”
抓住機會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勝利指日可待。
姜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伸手指著鬱謹:“你,你再說一遍!”
鬱謹輕笑起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令妹聰慧、善良、嫻雅、秀美……”
一大串形容聽得姜湛連連點頭。
沒想到余七哥看人這麼准……
“姜二弟,面對這樣的姑娘我心生傾慕,難道不正常嗎?”
“正常呀。”姜湛脫口而出。
他是誰?他說了什麼?
等等,他有點暈,好像被繞進去了!
鬱謹露出欣慰的笑容,重重一拍姜湛肩膀:“我就知道姜二弟會理解並支持我的!”
“我——”姜湛張張嘴,突然一拍桌子,“不對呀,你有這種心思雖然是人之常情,畢竟我四妹確實好,可是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你這樣是對我四妹不負責任!”
“原來姜二弟擔心沒有這些。那你可以放心,我回頭就可以對家人說,請他們來提親。”
“等一下。”姜湛大喊一聲,揉了揉太陽穴,“我不是要你家遣媒人上門——”
“那姜二弟是何意?”
“總之你現在就想往我四妹跟前湊就是不對!”
鬱謹重重歎了口氣:“姜二弟又不許我請媒人上門,又不滿我向令妹示好,究竟要怎麼樣呢?”
姜湛張了張嘴。
怎麼他好像成了那個無理取鬧的人?
“姜二弟你想,令妹總是要嫁人的吧?難道你放心她嫁給一個不知長相,不知人品,不知能力的陌生人?只因為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當然不能啊。”
“這就是了,我現在對令妹示好,如果她對我有意,我會立刻請媒人上門。如果她對我無意……”這個念頭一起,鬱謹就覺得心口挨了一刀子,面上卻不動聲色忽悠著,“那我自然會知趣不再打擾。我一直覺得不顧女子心中想法,只是雙方父母協商後就定下親事,對女子太不公平了。畢竟男人沒有娶到順心合意的妻子還能納妾甚至流連青樓,女子要是嫁了不對心的夫婿,那可就毀了一輩子。”
姜湛不自覺摸了摸下巴。
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再說了,姜二弟與我也是熟識的,我若有哪裡不好,你不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嘛,有你這個兄長在,總不會讓令妹吃虧的。”
“這倒是。”聽鬱謹這麼一說,姜湛突然覺得眼前人確實是個挺適合的人選。
只是瞬間的心態轉變,他立刻盤算起來鬱謹作為妹夫的優缺點來。
論武力,余七哥沒得挑,肯定能保護好四妹。不過缺點也有,武力太高了些,他打不過,將來一旦欺負了四妹就得請人幫忙。
論樣貌,余七哥與四妹旗鼓相當,將來生的娃娃定然更上一層樓——呸,他想到哪裡去了!
呃,缺點也很明顯,余七哥長這麼好,容易招蜂引蝶。
論人品,余七哥救過他的命,在那種情況下會仗義出手的人,人品差不到哪裡去。
缺點——這一次姜湛仔細想了想。
臉皮太厚,居然一聲不吭就對四妹動了心思,幸虧他慧眼發現了。
論家世——
姜湛突然看向鬱謹。
他們認識這麼久,他還一直沒問過余七哥家中是做什麼的!
姜二公子交遊廣闊,只看投脾氣與否,從不在意對方出身,可是站在大舅哥的角度突然揪心起來。
家世也很重要啊。
“不知余七哥家中什麼情況?”
鬱謹唇角微翹。
大舅哥進入狀態還挺快的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12章 大雨留客
鬱謹雙手放在膝頭,看起來很誠懇。
他其實很想擺出老實忠厚的模樣,但長得就不是那麼回事,偽裝太有難度。
“我家算是望族,不過我這一輩兄弟姐妹眾多,我行七,不怎麼受重視。”鬱謹坦然笑笑,“也就是說,將來過得好過得壞主要靠自己,當然父母對我的管束也比其他受重視的兄弟少得多,算是有利有弊吧。”
姜湛不由點頭。
不太受父母重視可是優點啊!
他就是太受老爹重視了,老大不小了還被盯得這麼緊,一言不合就挨打。
“所以余七哥就來京城闖蕩了?”
鬱謹微怔,順勢借驢下坡破:“是啊,打算在京城站穩腳跟。這樣的話,娶妻後也不必與父母同住。”
咳咳,皇子成親後要是住在宮裡,那問題就大了,禦史的唾沫星子非得把皇宮淹了。
姜湛眼睛一亮。
四妹性子冷,不會哄人,要是嫁過去不與公婆住在一起就再好不過了。
“姜二弟,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姜湛清了清喉嚨:“剛才只是隨便聊聊,我可沒有什麼想法。”
問得多,顯得他挺上心似的——
“不管怎樣,我四妹還小呢。”姜湛繃著臉站了起來,“回去睡了。”
回屋後一頭倒在床上的姜湛盯著屋頂歎氣。
好煩,想到四妹將來嫁給完全陌生的男人就心慌,可想到她嫁給余七哥又想踹余七哥幾腳。
當哥哥還真是苦惱啊!
姜似這個時候也沒有入睡。
折騰到半夜已經乏了,她卻迫不及待盼著天明去會一會李姑娘。
長興侯府花園女屍的線索,十之八九要落在李姑娘頭上。
聽著姜似輾轉反側的聲音,睡在門口矮榻上的阿蠻忍不住問道:“姑娘,您睡不著嗎?”
她話音落,忽然一道驚雷響起,緊跟著亮光劃破夜空,把窗子照得雪亮。
那一瞬間,大地仿佛都震顫了幾下,極為駭人。
阿蠻嚇了一跳,一骨碌翻身下床,連鞋子都沒顧著穿就跑到姜似身邊,擔憂問道:“姑娘,您沒事吧?”
姜似坐了起來,神情淡定:“沒事。”
“呀,姑娘,您不怕打雷啦?”
姜似乾脆起身趿著鞋子走到窗邊,伸手推開了窗子,輕聲道:“不怕了。”
她從小怕打雷,這個毛病阿蠻與阿巧都知道的,只不過經歷了那麼多事以後早就不怕了。
打雷哪及人心可怕。
呼呼的風灌了進來,吹得她長髮與衣裙來回擺動。
天是高遠的,鋪滿的整塊墨色被一道道亮光照得通透,窗外景色在這樣的透亮下一覽無遺。
很快雨點就落了下來。
先是一滴接一滴,卻不是春雨那般含蓄,而是帶著夏日特有的潑辣,雨珠像豆子一般很快就串成了一條線。
又是一道驚雷響起,雨越發大了,窗外白茫茫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雨聲如千軍萬馬,驚擾著無數人的夢。
這是真正的傾盆大雨。
在風的助力下,雨水從視窗飄了進來。
阿蠻忙把窗子關好。
“姑娘,當心著涼,還是躺著去吧。”
姜似立在原處沒有動,雖然關了窗,目光依然望著窗外。
阿蠻見狀乾脆點上燈,屋裡頓時亮堂起來。
“這雨來得還挺快。”姜似眼中隱有笑意,卻無人察覺。
阿蠻拿了件外衣走過來給她披上,有些發愁:“姑娘,這麼大的雨,明天咱們會不會走不了了啊?”
姜似瞥了阿蠻一眼,笑道:“急什麼?”
阿蠻瞪大了眼:“死人了啊,雖然案子已經破了,可是想想兇手居然是靈霧寺的暫代住持,多膈應啊。”
說到這兒阿蠻撇撇嘴,一臉不屑:“既然靈霧寺當年就是騙人的,可見香火並不靈驗,那這種小破廟還有什麼呆頭?京城到處都是。”
見姜似只是笑,小丫鬟眨眨眼:“姑娘,婢子說的不對嗎?”
“你說的有道理。”聽著外面的風雨大作,姜似心情不錯,“去睡吧。”
她率先走向床榻,脫了外衣躺下去。
下雨了,雨勢比她預料中還大,她終於可以安心睡了。
阿蠻見姜似躺下了,忙吹了燈,輕手輕腳爬上床榻。
大雨肆意拍打著窗子,狂風把花木吹得颯颯作響,屋內卻很快響起主僕二人均勻的呼吸聲。
當姜似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側耳傾聽。
她需要這場大雨把同住靈霧寺的李姑娘自然而然留下來,這樣就能免去不少麻煩。
好在天遂人意,外面依然風雨聲大作,姜似一顆心終於落定。
洗漱梳妝這些不必細說,姜似才走出門,就見抄手遊廊另一端站著一個人。
聽到動靜,那人看過來,對著姜似微微一笑。
少年五官俊郎,笑容乾淨,正是鬱謹無疑。
還沒等姜似有所反應,姜湛就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正好擋在鬱謹身前,隔絕了二人視線。
姜似微訝,看向雨幕。
二哥今天抽什麼風?難道去雨中狂奔了?
鬱謹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昨夜決定對姜湛坦白,這一步沒有走錯。姜湛當時沒有打他幾拳,可見對他這個准妹夫還是挺滿意的。至於現在一些小動作,呵呵,垂死掙扎而已,他見多了。
姜湛警告瞪了鬱謹一眼,大步走向姜似:“四妹,昨夜睡得還好吧?”
“還行,二哥呢?”
“啊,我也還行。”姜湛眼神閃爍,大大的黑眼圈讓他看起來像是夜不歸宿逛了某些好地方。
姜似皺眉:“我看二哥似乎沒有睡好——”
姜湛趕忙轉移話題:“咱們快吃飯吧,肚子都咕咕叫了。這場雨可真煩人,夜裡下到現在還沒停,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
一頓飯吃飯,縣尉那邊派人來請幾人去喝茶,鬱謹與姜湛對那位明察秋毫的縣尉很有好感,這種雨天閑著也是閑著,便沒有推拒。
姜似卻尋了個藉口留下,等二人一走,來到李姑娘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誰?”屋內傳來李姑娘的聲音,難掩沙啞與緊張。
“我是蔣二的妹妹。”姜似言簡意賅回了一句。
她不是一個擅長找藉口的人,不過也無妨,說得越少,或許對方越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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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作死
門外少女神色平和,嘴角掛著淺淡笑意。
李姑娘一手緊抓著門,神色戒備:“什麼事?”
姜似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無害:“兄長與朋友去喝茶了,想著寺中只有咱們兩個姑娘,便來與李姑娘敘敘話。”
“抱歉,我身體不舒服。”李姑娘臉上一絲笑容也無,就要關門。
門外少女伸手一推,大大方方走了進去,留下李姑娘在原地愣了好一陣才慌忙把門關好。
“你幹什麼?”
姜似乾脆在桌子邊坐下來,伸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白瓷茶杯被她握在手中,素指如玉,比白瓷還要細膩幾分。
“你再不出去,我要喊人了!”姜似的年紀讓李姑娘少了幾分畏懼,看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李姑娘何必這麼火大,我只是想找你聊聊而已。”
“我不認識你!”
姜似面色平靜,抬眸輕輕瞥了李姑娘一眼,問道:“那麼你認識遲姑娘嗎?”
李姑娘瞳孔猛然一縮,很快否認道:“不認識,你立刻出去!”
姜似輕輕一笑,轉動著手中茶杯:“李姑娘也算出身書香門第,有客上門這般態度,只會讓我覺得做了什麼心虛事——”
李姑娘臉色一白,氣得渾身直抖:“你休要胡說八道!我與你萍水相逢,全無交情,你這麼闖進來還不許我氣惱?”
“是該氣惱,不過李姑娘如果不想聊遲姑娘,那咱們或許可以聊聊劉勝?”
李姑娘花容失色,連連後退,氣勢已經弱了下去:“你出去!”
姜似托腮,氣定神閑:“李姑娘不會以為只有縣尉大人猜到了你與劉勝的關係吧?”
“你,你這樣說人長短,究竟是什麼意思?”李姑娘如風中嬌花抖個不停,仿佛想到了什麼,用力把手上金鐲子往下一擼,“你是不是想要好處?你說,要多少!”
姜似笑起來:“李姑娘,你真的太緊張了。我不是當地人,等雨停了就要離開了,對說人長短毫無興趣。我只是對你知道的一些事有興趣,瞭解後絕對不會再打擾你。”
姜似知道自己這種做法討人嫌,但李姑娘眼下的狀態倘若還要擺出大家閨秀的溫婉,那就別想從她口中打聽到遲姑娘的事了。
比起把長興侯世子那種畜生揪出來,討人嫌又算什麼?
李姑娘緊緊盯著姜似,面上神色不停變換,許久後咬唇問:“當真不會再打擾我?”
姜似微鬆口氣,露出真摯笑容:“我會對李姑娘的事守口如瓶。”
“好,你問吧。”李姑娘離姜似稍遠處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手依然輕輕抖著。
“我想知道你上一次來靈霧寺,是不是遇到了一位姓遲的姑娘?”
“嗯。”李姑娘捏緊了茶杯。
“李姑娘儘量詳細講講遲姑娘的事吧,凡是你知道的。”
李姑娘凝眉思索片刻,開口道:“當時遲姑娘來寺裡時是女扮男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安排住宿的僧人也看出來了,於是把她安排在我隔壁住下。遲姑娘很愛說笑,年紀又小,我挺喜歡的,沒過多久我們就熟悉了。她跟我說父親行商,經常出遠門,她就悄悄溜出來玩……”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溜出來玩,沒有帶下人嗎?家中不會有人找?”
“我當時也問了她這些。遲姑娘說她會功夫,等閒人奈何不了她。她父親不在家,母親早逝,她溜出來玩慣了,玩幾日就會回去,家中下人每次都找不到人,也就習慣了。”
“遲姑娘有沒有和你說家住何處?”問出這個問題,姜似不由緊張起來。
這是能否尋到遲姑娘家人的關鍵。
李姑娘很快給了她驚喜:“說了。當時我們聊得投機,就約好有機會再見,她便告訴了我住處。遲姑娘是北河城寶泉縣人,家住寶泉縣下燕子鎮。每年春夏她父親會出遠門行商,到了冬日便回家團聚。我記得清楚,她說整個冬日她都會老實在家呆著,讓我若是去找她玩,便那個時節去。”
“北河城寶泉縣——”姜似喃喃念著,有些沒概念。
她前世直到流落南邊才算出了京城,後來重返京城身份已經不同,就更不可能到處跑了。
不過能問出這麼多消息已經收穫頗豐,姜似也不願太過逼迫眼前女子,遂笑著站起來:“多謝李姑娘了。”
“不必。”李姑娘望著姜似欲言又止。
意思很明顯,該說的都說了,您趕緊走人吧。
姜似走到門口忽然轉身,把李姑娘嚇得渾身緊繃,顫聲問:“還有事?”
姜似對著李姑娘鄭重施了一禮:“剛才多有得罪,我給李姑娘賠個不是,希望你別放在心上。靈霧寺的事——”
她看著臉色憔悴的少女,誠心實意道:“都忘了吧。”
李姑娘神色一震,眼角竟不由濕了。
她慌忙擦了一下眼,卻不知對姜似說些什麼。
姜似再次欠身,推門走了出去。
“妹妹——”
門外聲音陡然停了下來,姜似看著眼前一臉錯愕的李公子,微微頷首錯身而過。
李公子忍不住回頭,直到姜似走進自己房中才推門而入,語帶興奮:“妹妹,你與那位姑娘怎麼熟識的?”
李姑娘皺眉,語氣冷淡:“不熟。”
對於姜似剛才逼迫她的行為,她當然心存不滿。
李公子心中跟貓爪子撓似的:“下著這麼大的雨反正走不了,你多和她來往也是個伴。”
“那位姑娘容貌出眾、氣質不凡,聽口音是京城人,大哥莫要多想了。”
“妹妹想到哪裡去了。”李公子當然不會承認看上了姜似的美貌,一顆心實則隨著這次巧遇卻活泛起來。
從李姑娘這裡離開他便去了姜湛那裡,正趕上姜湛與鬱謹回來,正準備各自回屋。
“蔣兄。”李公子抱拳,熱情主動,“大家能湊在這裡是難得的緣分,小弟想請蔣兄喝杯茶。”
姜湛是個愛交朋友的,雖然才在縣尉那裡喝了一肚子茶卻沒想著拒絕:“好啊,這樣的大雨天確實煩悶,李兄請進吧。”
鬱謹伸手推門的動作一頓。
找姜湛喝茶?這王八羔子莫非在打阿似的主意?
呵呵,真是找死!
鬱謹大步向二人走了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14章 後會有期
鬱謹面無表情走過來,姜湛沒來由頭皮一麻。
余七哥怎麼殺氣騰騰的?莫非是茶水喝多了憋得慌?
大雨嘩嘩響,連成線順著廊簷往下淌。
姜湛這個念頭一起,聽著歡快的雨聲雙腿不由夾緊,突然覺得急需去一趟茅房。
“余七哥,你先陪李兄聊著,我去一下淨房。”
姜湛一走,鬱謹眯眼打量著李公子。
這一瞬間,李公子有種被獵人盯上的感覺。
“進來喝茶?”鬱謹毫不客氣推開姜湛的房門,嘴角掛著淺笑。
李公子眨眨眼,覺得剛才想多了,跟在鬱謹身後走了進去。
門合攏,發出吱呀一聲響,落入李公子耳中有些刺耳。
他不由轉身,就見那個俊美非凡的少年不知何時落在後面,乾脆俐落別上了門栓。
“你幹什麼?”到這個時候李公子再覺不出不對勁就是傻了。
鬱謹懶懶靠著門,雙手環抱胸前:“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說你來喝茶的目的吧。”
李公子面色微變,有些惱怒又有些心虛:“目的?兄台說笑了,萍水相逢也是緣,喝杯茶能有什麼目的?”
“呵呵。”一聲輕笑從鬱謹喉嚨中逸出,帶著嘲弄,“既然毫無目的,為何來找蔣二喝茶,而不是我?”
李公子張了張嘴。
這也算問題?
鬱謹挑眉:“我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你做出這個錯誤選擇的原因。”
李公子氣樂了,脫口而出:“當然是因為蔣兄有,而你沒有的——”
對方驟然冰冷的神色打斷了他的得意。
“我知道了。”鬱謹輕輕點頭,向內走去。
“你知道什麼?”
鬱謹停下,伸手放在桌面上微微用力,就聽哢嚓一聲,桌角掉了下來。
他抬腳碾了碾,桌角瞬間變成木頭渣子,留在地上像是一小堆灰燼。
李公子臉色大變,看著少年冷冰冰的模樣仿佛看到了吃人的妖怪,拔腿向門口跑去。
“你,你要幹什麼?我要喊人了!”
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出現在鬱謹手中:“你可以試試,看那些人來得快,還是我手中匕首快。”
“你敢殺人?縣尉還在這裡呢!”想到斷案厲害的縣尉,李公子強撐著勇氣道。
鬱謹冷冷看著他:“殺了你我可以跑啊,又不會像玄慈一樣留在寺中裝大尾巴鷹!”
李公子駭然。
這人明明看起來氣質不凡,怎麼說話跟流氓似的?
“我,我到底哪裡得罪兄台了?”
鬱謹輕輕一笑:“你終於問到正事了。你覬覦蔣二有而我暫時沒有的,就是大大得罪了我。”
李公子愣了愣,隨後伸手指著鬱謹:“你,你——”
這人居然喜歡蔣二的妹妹?
呃,這也不奇怪,蔣二的妹妹貌比天仙,哪個男人見了不喜歡。
可是從沒聽說這麼霸道的啊。
鬱謹把玩著匕首,懶洋洋道:“你個子比我矮,長得比我醜,身手比我差,家裡也比我家窮,誰給你的勇氣來找蔣二喝茶?”
這時姜湛回來了,走到門口聽到鬱謹這話,臉色古怪。
原來找他喝茶還有這麼高的要求?他怎麼不知道?
姜湛伸手一推門發現推不開,用力拍了拍:“余七哥,怎麼把門給別上了?”
鬱謹手腕一揚,匕首脫手而出。
因為太過突然,當匕首貼著李公子的面頰而過釘到門板上時,李公子才後知後覺慘叫一聲,襠下已經濕了。
鬱謹走了過去,微微低頭湊在李公子耳邊,輕聲道:“再胡亂惦記,就用匕首釘你下麵!”
李公子:“……”嗚嗚嗚,太可怕了,他要回家!
鬱謹把李公子往旁邊扒拉了一下,取下匕首,伸手打開門。
“什麼味啊?”姜湛聳聳鼻子,看到地上那一灘黃,跟見了鬼似的看向臉色慘白的李公子。
李公子用余光瞄了面無表情的少年一眼,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尿急——”
說了兩個字他再也說不下去,捂著褲襠落荒而逃。
“這——”姜湛又瞄了瞄地上,嘖嘖出聲,“早知道和我一起去淨房不就得了,這是何必呢。”
鬱謹眯眼盯著飛奔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是呀,不該忍的時候哪能忍著。”
姜湛這個笨蛋也不懂得保護妹妹不受登徒子騷擾,好煩!
到了下午,大雨總算停下來,金烏撥開雲層,報復般灑下萬丈光芒,很快地面上的水窪就變淺了。
這個時候上路雖然路面還有著泥濘,姜似卻再不願等下去。
許是寺中發生了凶案,雨停之後不只是他們一行人,所有留宿之人都收拾好陸續離去,走得最快的就是李家兄妹。
從未露面的靈霧寺住持居然出面,給縣尉送行。
“阿彌陀佛,感謝大人明察秋毫,替我寺揪出了惡徒。”靈霧寺住持年紀已經很大了,連眉毛都是雪白的,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找出真凶查明真相是本官應盡的責任,只是給貴寺造成了影響——”
住持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大人客氣了,出家人本就該在紅塵之外。以後貧僧定會約束弟子在寺中潛心修行,少惹紅塵之事。”
“多謝住持理解。”縣尉客氣還禮。
小沙彌趁著人多悄悄來到姜似身邊,攤開手心:“女施主,這是小僧送你的。”
胖乎乎的手心靜靜躺著一枚平安符,小沙彌神色有些緊張,似乎擔心這樣的送別禮物會被嫌棄。
姜似接過來,從荷包中摸出一包杏脯放入小沙彌手中,笑眯眯道:“小師父,這是女施主送你的。”
小沙彌雖小,卻也察覺姜似在逗他,一下子紅了臉,抓著杏脯飛快跑了,跑出數丈之後躲在一位僧人身後,悄悄露出了小光頭。
姜似嘴角含笑沖小沙彌揮了揮手。
離開靈霧寺之後姜似一行人與縣尉有一段同行。
“三位小友準備去何處?若是有暇今日可以到縣城一聚。”
姜湛打心眼裡喜歡這位斷案如神的縣尉,險些就要答應下來,幸虧姜似十分清楚兄長的性子,沒等他開口就悄悄擰了他一下。
姜湛咧了咧嘴:“等我們辦完了事再去拜訪大人吧,反正大人就在富興縣,我們回來也順路。”
縣尉神色微動,最終卻什麼都沒說,拱手笑道:“三位小友,那就後會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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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畫像
辭別縣尉,姜似一行人很快就出了青牛鎮。
雨後初晴,路兩旁的樹木格外精神,濃鬱的綠色仿佛流動的水彩。
潮濕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馬蹄踩在泥濘的路上,減緩了車馬行進的速度。
“咦,那不是李氏兄妹麼?”姜湛勒住韁繩,抬手指了指。
不遠處的大樹下有一群人,為首的正是李氏兄妹。
兄妹二人家住大羊鎮,離青牛鎮不遠,鄉紳富戶家的子女到底不比京城貴女與公子哥嬌氣,包括李姑娘在內的一群人都是步行。
鬱謹冷淡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
這小子都嚇尿了,莫非還賊心不死?
側頭看了一眼馬車,鬱謹心頭一跳。
該不會是找阿似告狀吧?
李公子根本不敢看向鬱謹,對著姜湛匆匆招手:“蔣兄,我妹妹想與令妹話別。”
鬱謹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嘴角勾起冷笑。
小王八蛋長進了啊,知道通過妹妹套近乎了,不過阿似才不願意搭理無事獻殷勤的陌生人呢。
“停車——”
趕車的是老秦,聽到姜似的吩咐立刻一勒韁繩停下了馬車。
阿蠻挑開車門簾,扶著姜似下車。
“二哥,你們先等等。來而不往非禮也,人家等在這裡與我話別,我過去與李姑娘說說話。”
姜湛當然不會攔著,只是叮囑阿蠻:“扶好你們姑娘,小心路滑。”
鬱謹黑著臉摸了摸鼻子。
姜似走過去時,李姑娘提著裙擺迎上來,先一步開口:“蔣姑娘,咱們去那邊聊聊吧。”
姜似仔細打量著李姑娘。
她依然是憔悴的,眼底發青,唇色淺淡,像是大病初愈的人,但眼中多了些令人看不清的東西。
姜似心生疑惑。
以靈霧寺中李姑娘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等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二人各懷心思往路邊走去,漸漸拉開了與姜湛等人的距離,阿蠻不遠不近跟著。
李姑娘在一株柳樹旁停下來,餘光掃了阿蠻一眼。
“阿蠻是我的心腹,李姑娘有話但說無妨。”
見李姑娘還在猶豫,姜似提醒道:“我們二人話別,若是支開丫鬟,落在旁人眼中恐會生疑。”
一句話打消了對方想支開阿蠻的念頭,李姑娘遲疑著開口:“我剛剛想到了有關遲姑娘的一件事——”
“什麼事?”姜似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難免激動。
有關遲姑娘的事自然是越詳細越好。
憑感覺她雖然認定遲姑娘就是最近一個受害者,可萬一有差錯呢?
甄大人進京在驛館停歇的日子是五月十九,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想先問蔣姑娘一件事。”
“李姑娘請說。”
李姑娘嘴唇翕動,手握緊了又鬆開,顯然有些緊張。
姜似耐心等著。
“遲姑娘是不是出事了?”李姑娘終於鼓起勇氣把盤旋在心頭的話問了出來。
姜似沉默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李姑娘臉色更白:“她——”
她怎麼樣,到底沒問出來。
經歷了情人的慘死,這個少女對“死”變得格外敏感畏懼,更怕這種不幸落在認識的人頭上,哪怕那個人只是萍水相逢。
“我是來幫她的。”最後,姜似只得說了這麼一句,信與不信就全在對方了。
李姑娘長久沉默著。
“李姑娘想說什麼事?”還是姜似打破了僵局。
李姑娘凝視著姜似的眼睛,斟酌著措辭:“或許是我記岔了,畢竟我與遲姑娘相處時間並不長,我總覺得她……她與蔣姑娘有幾分相似……”
“什麼?”姜似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回憶著女屍的樣子。
當時夜太黑,她又忙著尋找線索,對那張猶帶稚嫩的臉並沒有多看。
那種慘像,誰又忍心多看呢?
她們相似嗎?姜似在心中打了個問號。
“也不是說樣貌很相似,怎麼說呢——就是眉眼有些像。這樣吧,我把遲姑娘的樣子畫下來給你看看。”
姜似心頭一喜:“李姑娘能畫出遲姑娘的畫像?”
那個充滿殺機的晚上她雖沒看出來女屍與她有相似之處,但女屍大致樣貌還是記得的,李姑娘若真能把遲姑娘畫出來,她就能確定是不是同一人了。
李姑娘頗有幾分自得:“從小家中給請了先生,別的沒學好,丹青還過得去,只是現在沒有紙筆——”
“我車上有。”
姜似乾脆邀請李姑娘上了馬車。
“四妹——”
姜似從馬車中探出頭,軟語相求:“二哥,我與李姑娘一見如故,讓我們再說說話吧。你若等著無聊,就與余公子去路邊歇歇。”
“不無聊,你們聊吧,想說多久說多久。”被妹妹這麼一求,姜湛笑出一口白牙,扯著鬱謹就走了。
鬱謹恨鐵不成鋼瞪著姜湛。
這人還有沒有一點原則了?
姜湛雖不清楚鬱謹的真實想法,卻也看出了他的不滿,呵呵笑道:“四妹都開口了,這麼點小事何必不順著她的心呢?哎呀,余七哥,你沒有妹妹,不懂。”
鬱謹默默翻了個白眼。
他沒有妹妹?他那一大群姐妹說出來嚇死人。
正是因為有妹妹,他才難以理解姜湛的想法。
當兄長的怎麼一點威嚴都沒有,這種時候就該板著臉帶著妹妹走人才對。
馬車裡,姜似已經準備好了筆墨。
李姑娘在丹青上確實頗有造詣,沒用多久就勾勒出豆蔻少女的形象來。
姜似不由咬住了唇。
看到這幅畫像她已經可以確定,畫中人正是那具花園女屍!
與女屍瞪大了一雙絕望的眸子不同,畫中少女眉目精緻,一雙眸子顧盼神飛,竟真與她有一絲神似。
一股寒氣從姜似心底升騰而起,伴隨著的是排山倒海的怒火。
她一定會讓長興侯世子惡有惡報。
姜似把畫留下來,送走了李姑娘。
馬車行到官路,好走了許多,眼看就要走到岔路口了,姜湛側頭對並肩騎行的鬱謹道:“余七哥,難得出一趟門,我還要帶四妹去別處逛逛,你打算回京嗎?”
陽光下少年笑得人畜無害:“回京也無事,我想與姜二弟一起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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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換臉
車窗簾突然掀起,露出少女秀美的面龐。
鬱謹與姜湛不由同時看去。
鬱謹心中難免打鼓:阿似該不會直接拒絕吧?
姜湛也在忐忑:四妹要是不想余七哥跟著,他該怎麼不傷顏面把余七哥甩下呢?
“我有些好奇,是誰救了劉勝的母親。”
聽姜似提起,姜湛猛點頭:“對啊,不知道哪位好漢做的好事啊?要沒有劉勝母親臨終前伸手一指,恐怕縣尉也懷疑不到玄慈呢。”
鬱謹在一旁只是彎唇笑著。
姜似看向他。
二人視線相撞,各有心思,那一瞬間倒沒人在意姜湛說些什麼了。
姜似在少年淡淡的笑意中驗證了那個猜測,放下了車窗簾。
雨過天青色的輕紗窗簾隨風吹動,時不時把車廂內的情形露出一角。
姜湛見妹妹沒有反對,樂得裝糊塗,說到靈霧寺住持身上來:“靈霧寺住持看起來倒是一位得道高僧,就是糊塗了點兒,要是早些看出玄慈的本性,哪會害了兩條人命呢。”
“糊塗?”鬱謹嘴角掛著嘲弄的笑,“高僧不會糊塗,糊塗的算不上高僧。”
姜湛不服:“也不能這麼說,誰還沒個走眼的時候。讓玄慈這麼一鬧,靈霧寺以後就完了,可是我看靈霧寺住持對此很看得開,還承諾約束好弟子——”
“姜二弟覺得對這種鄉野間的寺廟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姜湛一怔,脫口而出:“名聲啊,有了好名聲四鄰八鄉的善男信女才會來上香,寺廟才有香油錢……”
雖然提錢俗,可和尚也要吃飯嘛。
鬱謹搖頭:“默默無聞的寺廟確實需要名聲,而對於現在的靈霧寺,這些固然重要,可是失去了也沒有世人想的那麼重要。”
“為什麼?”
車內的姜似側耳聆聽。
鬱七經常有很多歪理,這次不知道會說些什麼忽悠二哥。
“近二十年來,靈霧寺已經積累了足夠財富,有著大片土地,哪怕失去名聲靠著這些土地足以讓那些僧人吃穿不愁。靈霧寺住持對縣尉那般表態不過是見好就收,用歪門邪道替靈霧寺賺取大量財富的弟子伏法了,換上合心意的弟子繼承衣缽,還有比這更兩全其美的事嗎?”
姜湛聽得瞠目結舌,撇嘴道:“余七哥,你把人心想得太壞了吧?”
姜似卻勾了勾唇角。
有些人心,永遠不知道會壞到什麼地步。這一點,她與鬱七想法倒是一致的。
鬱謹並不抬杠,淡淡道:“確實只是個人之見。不知道你們接下來去何處?”
姜湛扭頭對著車窗喊:“對啊,四妹,光聽你說想四處逛逛了,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啊?”
鬱謹險些從馬上跌下來。
還能這樣?
“北河城寶泉縣。”姜似笑盈盈道。
“北河城寶泉縣?”姜湛大驚,“這地方挺遠啊,我有個朋友就是那的人。”
“多遠?”姜似既驚且喜,沒想到姜湛竟然聽說過這個地方。
沒辦法,不學無術的兄長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怎麼也有一百多裡地吧,就咱們這樣的速度,要走兩三天。”姜湛有些為難,“四妹,我覺得這些小城小縣都差不多,要不就在附近逛逛唄。”
姜似下意識蹙眉,還沒等找出藉口,姜湛就歎了口氣:“好吧,四妹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多謝二哥了。”姜似嫣然一笑。
鬱謹用眼角餘光鄙視著姜湛。
這麼快就改口了,敢堅持久一點嗎?
一路無事,北河城寶泉縣已經快到了。
官道上行駛著一輛青帷馬車,毫不起眼,馬車旁並肩騎行的兩名少年卻頻頻吸引著行人目光。
鮮衣怒馬,年少風流,如此俊俏的兩位少年郎想要低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馬車裡突然傳來阿蠻的驚呼聲。
“怎麼了?”鬱謹與姜湛異口同聲問道。
馬車很小巧,車廂內卻佈置得很舒適,此刻阿蠻緊緊捂著嘴,目瞪口呆看向姜似。
姜似一手持鏡,一手描眉,勾勒出最後一筆後眸光流轉瞪了阿蠻一眼,低斥道:“大驚小怪什麼?”
阿蠻眼睛瞪得老大,伸手指著姜似:“姑娘,你,你——”
車壁被敲響,傳來姜湛關切的聲音:“四妹,你沒事吧?”
少女聲音平靜:“沒事,和阿蠻鬧著玩呢。”
鬱謹握緊韁繩,薄唇緊抿,目不轉睛盯著車窗。
好想看看阿似怎麼了,不過要是真的這麼做了,會被打殘吧?
車廂裡,姜似懶懶靠著車壁對阿蠻笑笑:“怎麼樣?”
阿蠻總算緩過勁來,身體前傾險些湊到姜似臉上:“姑娘,您怎麼弄的呀?”
姜似舉起菱花鏡,對鏡照了照。
鏡中少女淺笑盈盈,眉目如畫,少了幾分令人動容的絕美,多了幾分小家碧玉的清秀與活潑。
鏡中人赫然換了一張臉!
阿蠻不由低頭看去,在姜似身側的小方桌上平鋪著一幅畫,畫中人與眼前少女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姑娘,太神奇了,到底怎麼弄的呀?”阿蠻好奇極了。
明明沒見姑娘如何做,只是勾勾畫畫,怎麼就換了一張臉呢?
“雕蟲小技罷了。”姜似不願多提從烏苗長老那裡學來的秘術,輕輕點了點畫像,“你覺得我們有幾分相似?”
“至少七八分。”
姜似笑了。
七八分已經足夠了,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遲姑娘出門行商的父親有沒有回來,知不知道女兒失蹤了。
這個困擾姜似的問題很快就不存在了。
來到寶泉縣城的一行人找了一家看起來挺熱鬧的酒肆歇腳用飯,就聽有人唾沫橫飛講著八卦:“你們聽說了嗎,燕子鎮有位遲老爺啊,閨女丟了。”
“呵,老哥,消息夠靈通啊,燕子鎮的事你都知道。”
“我婆娘的娘家兄弟媳婦的娘家就是燕子鎮的,我婆娘回娘家聽說的。還說那位遲老爺可有錢呢,已經放出話來了,誰能找到遲姑娘必有重謝。”
這麼一說,閒磕牙的人們頓時來了興趣:“有重謝?多少?”
“這個數,足足一百兩銀子!”
“二哥,吃完飯咱們去燕子鎮。”
姜湛一臉震驚:“四妹也想賺那一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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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燕子鎮
燕子鎮離寶泉縣城不遠,姜似一行人只用了個把時辰就趕到了那裡。
鎮子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鬱謹打量著來往行人,笑道:“看來惦記那一百兩銀子的人還挺多。”
見小鎮比想像中繁華熱鬧,姜湛來了興致:“我去打聽一下這裡有什麼特產。”
每到一處搜羅當地美食與有特色的小玩意給妹妹算是姜湛一大樂趣了。
趁著姜湛離開的功夫,鬱謹往姜似那裡靠了一步。
阿蠻眼尖發現了,掐腰瞪眼,希望覬覦自家姑娘的登徒子知難而退。
鬱謹完全無視阿蠻的存在,壓低聲音問:“鎮子上遲老爺失蹤的女兒,就是另一個受害者嗎?”
姜似知道瞞不了他,點了點頭。
“還打算裝鬼?”
姜似再次點頭。
想要遲老爺報官,她就不可能以尋常身份來挑明這件事。
一個陌生人跑過來說你閨女被京城權貴害死了,你趕緊報官替你女兒伸冤吧。
什麼?證據?沒有證據。我怎麼知道的?呃,這也不能說。
除非對方腦子進了水,才會照做。
當然,遲老爺的女兒確實失蹤了,對此或許會將信將疑,可是他要對上的是京城勳貴,只憑旁人一面之詞身為普通人難有這個勇氣。
最妥當的做法,還是利用幻螢以遲姑娘托夢的方式出現。
從李姑娘的話中可知,遲姑娘活潑率性,這樣的女孩定然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她應該有一個深深疼愛她的父親。
“半夜?”
姜似睇了鬱謹一眼。
不然呢?大白天跑過去不是找抽嘛。
“帶著我。”某人理直氣壯道。
姜似臉一沉。
鬱謹臉上掛著笑:“帶上我,我保證不說一句廢話。你要殺人我就遞刀,你要裝鬼我可以拿扇子扇陰風,絕對比你的丫鬟好用。”
小丫鬟俏臉瞬間扭曲了一下,頓時感覺到深深的危機。
當個討主子喜歡的大丫鬟容易嘛,居然還有爭寵的!
“要是不帶呢?”
鬱謹沖著不遠處正買涼糕的姜湛招了招手,笑眯眯道:“我會告訴你二哥。”
姜似:“……”她要弄死這個臭不要臉的!
“怎麼樣?帶上我還是告訴你二哥?”
“余公子——”姜似深深吸了口氣,保持冷靜。
“嗯,你說。”
“你這樣,我會更討厭你的。”
鬱謹面不改色:“寧可你討厭我,也不想你一個人冒險。”
“沒有把握才叫冒險——”
鬱謹直接打斷了姜似的話:“事無絕對。何況,哪怕你覺得絕對沒有危險,我覺得有就不行。”
姜似張了張嘴,氣得說不出話來,乾脆扭頭不再理會。
“姜二弟回來了。”鬱謹輕笑著提醒。
“你想跟就跟好了。”
鬱謹不由笑了。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講了個笑話給姜姑娘聽。”
提著涼糕的姜湛臉一板。
居然趁著他給四妹買涼糕的時候哄四妹開心,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我還有個更有意思的笑話,姜二弟也聽聽……”絞盡腦汁想笑話的鬱謹默默歎了口氣。
既要討阿似歡心還要討未來大舅哥歡心,他容易嘛。
燕子鎮是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因為地處便利,常有南北旅人在此歇腳,酒樓、茶肆、客棧種種店鋪一應俱全,鎮子邊上還有一大片荷塘,如今正是碧葉連天之時。
姜湛打聽到這個好去處,要拉姜似與鬱謹同去。
姜似無奈答應鬱謹一起行動,已是商量好由鬱謹先出面打聽遲老爺家的情況,於是鬱謹隨意找了個藉口拒絕了姜湛的提議。
姜湛樂得鬱謹離妹妹遠著點,興沖沖帶著姜似去乘舟賞荷,乘興而去,乘興而歸,回到客棧已是黃昏了。
臨窗的方桌上擺滿了飯菜,鬱謹招呼二人過來,笑道:“估計著你們該回來了,飯菜剛上桌,還是熱的。”
姜湛一瞧桌上有一盤扣肉,眼睛一亮:“還是余七哥知道我的心意。”
鬱謹笑著把筷子遞給二人:“今天都累了,吃完早些歇著吧,有什麼好去處明日再說。”
他說完夾了一筷子白切雞放在姜似面前的碟子中:“姜姑娘嘗嘗這個。”
姜似抬眸看過去,就見對方眨了眨眼。
姜似夾起白切雞細嚼慢嚥,心思微動:要她吃雞莫非有什麼用意?
用過飯各自回屋,阿蠻欲要準備沐浴之物被姜似攔下來:“先不急。”
她思來想去,鬱謹給她夾了一筷子白切雞定然意有所指,應該是暗示他來找她的時間。
酉雞,他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才想到這,門外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阿蠻不由看向姜似。
“去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噯。”阿蠻快步走過去把門打開。
鬱謹俐落閃了進來。
“你——”
阿蠻剛想說什麼,姜似的聲音傳來:“阿蠻,把門關好吧。”
阿蠻只得關好門,不錯眼珠盯著鬱謹的一舉一動。
鬱謹大步走到姜似身邊坐下,說起打探來的情況:“知道遲老爺家住何處了,還有件有意思的事講給你聽,或許對咱們的行動有幫助。”
“什麼事?”對某人自來熟的行為,姜似已經無力說什麼。
“遲老爺每年這時候出門行商,最早要到夏末才會回來,這次回來這麼早並不是因為家中下人發現姑娘丟了給他送信,而是因為他接連做噩夢夢到女兒哭泣求救。遲老爺心中不安,最後乾脆早早結束生意趕回來,沒想到女兒真的失蹤了。這件事也算離奇,經由遲家下人的口現在已經傳遍了。”
姜似默默聽著,忽然就想到了父親。
臨行前父親拎著二哥的耳朵叮囑了許多話,在靈霧寺收買小沙彌的那些桃幹杏脯都是父親給她準備的。
“或許是父女連心吧。”姜似心中發堵。
鬱謹微微一笑:“遲老爺既然能因為做噩夢就趕回來看女兒,你的事就更有把握了,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子時吧。”
“那好,到時候我來找你。”
見鬱謹要走,姜似為了驗證心中猜測問道:“吃飯時你夾了一筷子雞肉給我,是說酉時碰面嗎?”
鬱謹愣了一下,笑道:“我就是覺得白切雞好吃。”
姜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18章 遲府
鬱謹笑著推門離去,姜似往床榻上一坐,揉了揉臉。
丟人!
都是那個混蛋,給她夾菜就夾菜,好端端眨眼睛幹什麼?害她想多了。
夜色來臨,姜似收拾妥當,抬頭問阿蠻:“怎麼樣?”
“比您在馬車裡那次還像呢。”阿蠻拿來帷帽,興奮問,“姑娘,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啊?”
姜似看了一眼漏壺,抓著帷帽道:“你留下吧,兩個人足夠了。”
阿蠻只覺心口一痛。
果然被拋下了!
門輕輕敲響,阿蠻站著不動。
“去開門吧。”
小丫鬟氣呼呼走過去拉開門,狠狠剜了門外的人一眼,扭頭就走。
姜似帶好帷帽走了出來。
鬱謹指了指帷帽:“礙事還惹眼,不如不帶。”
姜似搖頭:“不帶的話,說不定會有人拿我換銀子的。”
鬱謹罕有露出困惑的神色。
姜似抬手把面紗掀了起來,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鬱謹皺眉:“怎麼弄醜了?”
姜似嘴角一抽:“這樣與遲姑娘有七八分像。”
鬱謹摸了摸鼻子,抬手替姜似把面紗放下來:“走吧。”
月黑風高,鬱謹對路很熟悉,帶著姜似直奔遲府。
在這小鎮上遲府顯得很氣派,青瓦灰牆,大紅燈籠上一個大寫的“遲”字隨風輕輕晃動。
這種宅子就不像豆腐西施家那樣容易進去了。
姜似看了鬱謹一眼。
“別急,跟我來。”
鬱謹帶著姜似繞到牆院後邊,那裡是一條無人的小巷,因為沒有月光顯得清冷陰森。
鬱謹往後退了幾步,加速快跑,縱身躍上了牆頭,隨後彎腰伸出手。
姜似猶豫了一瞬,伸出手去。
乾燥溫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微微用力,再回神她已經站到了牆頭上。
還沒站穩鬱謹就攬住了她的腰,因為靠得近,聲音好似敲打在心頭:“別出聲,我帶你下去。”
從高高的牆頭跳下,那個瞬間姜似竟半點恐慌都生不出來,只有對方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端。
那是她從前生便熟悉並愛上的味道。
姜似忽然心亂了一下,腦海中一片茫然。
這輩子她真的能甩掉這塊狗皮膏藥嗎?
“在想什麼?”鬱謹低聲問。
姜似回神:“沒什麼,打探到遲老爺歇在哪裡嗎?”
“就歇在前院書房。”鬱謹拉著姜似往書房走去,忽然犬吠聲響了起來,緊跟著就是咒駡聲。
“奶奶的,自從老爺放話說找到姑娘必有重謝,上門的不是騙子就是毛賊,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行了,別抱怨了,先把小賊亂棍打出去再說。”
姜似看向鬱謹。
被發現了?
鬱謹搖頭,示意不要慌。
二人躲在花木後,很快就見到幾個家丁追著數只惡犬往一個方向跑去。
正在這時,跑在最末的一隻惡犬突然拐了個彎往姜似二人藏身之處跑來。
未等姜似有所動作,鬱謹指尖輕彈,不知何時被他捏在手中的小石子飛了出去,打在惡犬兩眼之間。
惡犬晃了晃,撲通倒下來。
那些家丁忙著去捉賊,並沒留意到這裡。
“走。”鬱謹握緊姜似手腕,拉著她繞到書房窗前。
窗子是敞開的,屋裡沒有留夜燈,黑漆漆瞧不清裡邊情形。
鬱謹先悄無聲息跳了進去,再把姜似接進來,待眼睛適應了黑暗,就看到靠右邊牆壁處有一張矮榻,上面躺著一個人。
那人側著身一動不動,仿佛睡熟了。
鬱謹側耳聽了聽,神色微變,拉著姜似躲到一排書架後。
那書架很高,錯落有致的格子裡擺滿了書,看起來比許多飽學之士的書房還要氣派。
據說這也是許多商戶人家的慣例,雖然不讀書,卻要有一間大書房,擺滿字畫典籍。
姜似被鬱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困惑,乾脆取下帷帽,無聲問:“怎麼了?”
鬱謹抓起姜似的手,在她手心寫下兩個字:未睡。
姜似透過書冊間的空隙往內看去。
沒過多久矮榻上的人翻了個身,忽然坐了起來。
因為已經適應了光線,姜似依稀能看清那人的模樣。
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有些發福,本來慈眉善目的長相現在瞧起來沮喪憔悴,顯然正經受著痛苦。
中年男子趿著鞋子來到書桌前,也不掌燈,就那麼枯坐著,許久後發出一聲長歎:“嬌嬌,你在哪裡啊,爹好擔心你……”
也許是因為夜深無人,這個飽受愛女失蹤折磨的男人壓抑太久了,竟開始垂淚。
安靜黑暗的書房內響起壓抑的抽泣聲。
姜似與鬱謹對視一眼。
鬱謹在她手心快速寫道:“行動麼?”
姜似沒有回答,垂在身側的手悄悄張開,微弱的螢光貼著地面往遲老爺的方向飛去。
這時她才輕輕點頭。
“等著。”鬱謹在她手心迅速寫了兩個字,悄悄往窗臺而去。
窗臺上擺著燭臺,燒得只剩半截的蠟燭根部積滿了燭淚。
遲老爺背對窗臺而坐,被幻螢迷惑過卻暫時瞧不出異常。
這時,屋內陡然亮堂起來。
遲老爺正沉浸在悲痛中,思緒有些麻木,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霍然轉身。
身後空無一人,只有燭臺中的蠟燭跳躍著光火。
燭光微弱,卻把遲老爺詫異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
門吱呀一聲開了,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極為清晰,落到遲老爺耳中有種刺耳的感覺。
“誰在外面?”遲老爺大步走到門口,往外看去。
外面空蕩蕩的,夜風下芭蕉葉輕輕搖擺。
再遠處是不停移動的燈光,遲老爺知道那是府中下人提著燈籠捉賊。
他這裡是安全的,有夜間巡視的家丁與幾條看門犬,那些為了一百兩銀子就鋌而走險的小毛賊終究上不了檯面。
“怎麼樣?”點上燈後從門口出去又迅速從窗戶進來的鬱謹向姜似邀功。
姜似抿著唇,到底不願昧著良心說話,又怕眼前仿佛甩著尾巴的男人上天,在他手心匆匆寫下兩個字:“尚可。”
沒有任何發現的遲老爺轉身回屋,忽然頓住。
就在他剛剛坐著的書桌旁,竟有一名少女背對而坐,燭光下映出她纖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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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回京
遲老爺渾身一震,一動不動盯著那個憑空出現的身影。
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可是這時候他不再覺得刺耳,全副心神都被書桌旁的少女吸引住了。
“嬌嬌,是你嗎?”遲老爺快步往內走去,可走了幾步後忽然頭暈目眩,竟無力上前。
那個漫不經心坐在書桌旁的少女站了起來,緩緩轉身。
“嬌嬌,你這丫頭跑哪去了,知不知道爹擔心壞了!”最初的驚喜過後,遲老爺一張臉變得鐵青。
少女輕輕眨眼,一串串淚水流了下來。
“嬌嬌,你這是怎麼了?”遲老爺大急。
在他眼中,女兒皮得跟小子一樣,鮮少流淚。
“爹,女兒已經死了……”
遲老爺先是一愣,隨後大怒:“胡說八道!你這個死丫頭,是不是以為這麼說就可以不挨打了?”
他說著左右四顧,抄起高幾上的雞毛撣子就向少女走去,可才走了兩步就愣住了。
血淚從少女眼角流下來,順著秀美的臉頰蜿蜒而下。
當的一聲,遲老爺手中的雞毛撣子掉落在地。
“爹,您聽我說……”少女眼角掛著血淚,緩緩講述自己的遭遇。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疾風吹進來,吹得遲老爺單薄的衣袍颯颯而動。
風是暖的,可遲老爺後背都是冷汗,被風一吹就透心涼。
他回神,卻發現少女早已不見了。
“嬌嬌——”遲老爺快步走到書桌旁,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極淡的香味留下來。
那是女兒慣用的香露味道。
遲老爺似是想到了什麼,猛然轉身往門口走去,卻發現房門是關著的。
“嬌嬌,嬌嬌!”遲老爺撕心裂肺喊著。
很快歇在附近的下人趕過來:“老爺,怎麼了?”
“看到姑娘了嗎?”遲老爺抓住下人衣袖,大聲問道。
下人一臉莫名其妙:“老爺,您說什麼呢?姑娘不是不在家嘛。”
遲老爺手一鬆,踉蹌後退,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嬌嬌不會出事的。”
他難以接受女兒不在人世的事實,可是想到出門時連做的幾場噩夢,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
似是想到了什麼,遲老爺再次跑到書桌旁仔細尋找著。
這一次他從硯臺旁發現了一根烏黑長髮。
捏著那根長髮,遲老爺劇烈顫抖起來。
功成身退的二人走在沒有亮光的街上,鬱謹笑吟吟問:“如何,我比你那丫鬟有用多了吧?”
姜似抽了抽嘴角。
和丫鬟比,他還真是出息了。
“默認了?”見姜似不說話,鬱謹故意逗她。
事情已經辦完了,他們馬上就要回京,再想這樣朝夕相處就沒這麼容易了,他當然要珍稀機會。
“不要自以為是,阿蠻會鋪床疊被,端茶倒水,梳頭描眉……小丫鬟會的多著呢。”借著黯淡星光,姜似看到對方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裡面有璀璨碎光。
少年笑眯眯道:“我也會。我還會更多,是你那丫鬟絕對不會的。”
聽了這話,姜似臉莫名一熱,脫口而出:“無恥!”
他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卻是在床榻間……
鬱謹一臉無辜:“怎麼就無恥了?我好歹也算文武雙全,怎麼也比一個小丫鬟強吧?”
忽然發現少女粉頸如霞,鬱謹眨眨眼:“哎,你想到哪裡去了?”
姜似大窘,瞪了鬱謹一眼抬腳便走。
鬱謹趕忙跟上,伸手想去握少女的手,可此時氣氛正好,他唯恐冒失之下破壞了一切,只得老實忍了下來,借著夜色的掩護偷偷笑了。
阿似對他好像沒那麼冷淡了。
不過,阿似到底想到哪裡去了呢?
轉日,一行人又在燕子鎮逗留了半日。
姜似聽聞遲老爺帶著幾個下人一大早匆匆出門,算是放下一半心,對姜湛提出回家的要求。
姜湛離開姜安誠的小竹板與皮鞭就如脫籠的鳥,玩得正痛歡快,見姜似想回去卻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這趟出門本來就是沾了四妹的光,當然要順著四妹的心意來。
來時走走停停,回去時倒是很快,不出幾日一行人就回到了京城。
立在繁華熱鬧的街頭,姜湛一陣感歎:“出去玩雖然高興,發現要回家了居然也挺高興的。”
姜似靠在車窗邊,笑道:“二哥肯定是想父親了。”
姜湛臉皺起來:“瞎說。”
父親大人見了他往往是兩個選擇,要麼竹板燉肉,要麼皮鞭沾鹽水,他才不想呢。
“姜二弟,我先走一步,回頭去我那裡喝酒。”鬱謹抱拳,而後對姜似微微一笑,縱馬離去。
姜湛暗暗撇嘴。
什麼意思啊,對四妹笑得那麼好看,擺明是想靠美色打動四妹的芳心。
還好四妹不是這麼膚淺的人!
姜湛擔心看了姜似一眼,卻見一點不膚淺的妹妹目光正追逐著遠去的俊朗少年。
姜湛重重咳嗽一聲:“四妹,看什麼呢?”
姜似淡定收回視線:“總覺得余公子挺神秘的,二哥莫要被他哄了才好。”
聽姜似這麼說,姜湛頓時放下心來,又忍不住替鬱謹辯解:“四妹放心吧,余七哥絕對是好人。”
姜似笑笑,放下了車窗簾。
還是努力攢錢吧,哪天鬱七把二哥賣了,還得把人贖回來。
回到東平伯府,姜似兄妹先去慈心堂請安,阿蠻得了姜似的叮囑,悄悄交代老秦去找阿飛。
這次出門阿飛一直沒有光明正大出現在姜湛等人面前,在靈霧寺有了遲姑娘的消息後姜似便打發他先一步回京了。
五月十九眼看就要到了,姜似需要阿飛與老秦一人留意豆腐西施的動靜,一人盯著驛站那邊,這些自然要提前安排妥當。
前往慈心堂的路上迎頭碰到了五姑娘姜儷與六姑娘姜佩。
“二哥,四姐。”姜儷屈膝問好。
姜佩跟著問了個好,笑道:“四姐回來啦,還以為你陪三姐回府後會再去找我們玩呢,沒想到你一個人出門了。”
“怎麼是四妹一個人出門?你二哥不是人啊?”姜湛很不待見這個說話陰陽怪氣的妹妹,不滿道。
姜佩心中雖瞧不上姜湛,卻不敢頂嘴,眼珠一轉道:“我們回來時二姐與侯夫人賞了許多東西呢,可惜四姐錯過了。四姐,要不等會兒你去我那裡看看,有喜歡的就拿去用吧。”
姜似莞爾一笑:“不必了,六妹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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