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畫江 -【皇后是門技術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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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0 PM

第103章 以死謝罪

    況且,皇帝大約還心心念念地想著那位鄭小姐呢,若是此時向張潭發難問罪,說不得皇帝就會趁機提出重立皇后,與那位鄭小姐重結舊緣呢?

    到時候,李太后定然會勃然大怒。

    而妖妃媚主禍國的罪名,也將會分一半到他和馮永亭的頭上。

    豈不是得不償失?

    更兼他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實在不想被這些事情分神。

    馮永亭見張圭神色不耐,連忙應下。

    張圭又叮囑道:「陛下雖然沒有追究你的罪責,但是你卻不可不主動請罪。只是消息還被陛下壓著,該如何行事,你心裡要有個章程。」

    否則,貿然請罪非但沒有任何效用,反而會引得皇帝懷疑除了馮林,馮永亭在乾清宮還安插有別的眼線,到時候可就不好收場了。

    「是,多謝張大人提點。」馮永亭拱手致謝。

    張圭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馮永亭大半生都在宮裡度過,這種事情具體該怎麼做,根本無需他教。

    送走了馮永亭,張圭卻沒有忙著繼續處理政務,而是看向乾清宮的方向,目露沉思。

    在這件事情當中,皇帝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僅僅是被英國公挑唆、憤而懲處背叛自己的近侍的少年天子嗎?

    ……

    且說馮永亭一路回了皇宮,先交割清楚了差事,立刻便去禦書房向皇帝請罪。

    「臣有罪,請陛下重重責罰!」

    當著一眾宮人的面,馮永亭行跪拜大禮,痛聲請罪。

    祁鈺佯作驚訝,明知故問:「馮大伴這是做什麼?你何罪之有?」

    馮永亭痛哭流涕、言辭懇切地叩首道:「臣教子無方,致使馮林無狀,獲罪下獄,還請陛下重重責罰!」

    祁鈺頓了頓,沒有像以往那樣親手扶馮永亭起身,而是問道:「馮林無狀,與馮大伴何關?」

    語氣平靜無波,還帶著一些好奇不解,然而話裡的試探之意卻讓馮永亭心驚。

    看來英國公這個老匹夫,已經成功挑起了皇帝對他的疑心。

    思慮不過一瞬,馮永亭立刻痛哭請罪道:「馮林乃臣之義子,更是臣舉薦到陛下身邊的伺候的,臣教子無方、識人不明,當受其責。」

    祁鈺聽罷,心中大為失望。

    馮林因何獲罪,他不信馮永亭真的不知道。

    即便是消息被他暫時壓下,可以馮永亭的機警,也該想得到半個月前馮林向他洩露的「軍機」才對。

    可是馮永亭卻什麼都沒有交代,只會避重就輕地求罰。

    呵,所謂求罰,不過是換種方式求恕而已。

    「馮大伴且先起來。」祁鈺像往常一樣親手扶起了馮永亭,安慰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馮林犯錯,與你又有何干?」

    說罷,又格外施恩道:「不過,既是馮大伴如此重情,那便去內獄送馮林最後一程吧。」

    最後一程?

    馮永亭一怔,卻沒有開口替馮林求情,只是躬身哽咽道:「謝陛下隆恩!」

    「唉,馮大伴如此心痛欲碎,這讓朕怎麼能放心呢?」祁鈺歎了口氣,吩咐身邊一個面生的內侍,道:「田義,你隨馮大伴去內獄探視,記得小心伺候著。馮大伴若有什麼閃失,朕唯你是問!」

    田義連忙躬身領命。

    面對皇帝真誠的關心,馮永亭唯有叩謝聖恩。

    田義,文書房的小管事,這就是皇帝欽定的接替馮林的人嗎?

    ……

    第二日,英國公下朝時,與馮永亭於禦階下「偶遇」。

    兩人一番言語機鋒下來,互相會意,「一笑泯恩仇」。

    等回府之後,英國公與家人說起此事,大家俱都鬆了一口氣。

    張溪道:「明兒我去一趟黃府,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安妹妹,免得她也跟著一直懸心。」

    英國公點點頭,叮囑張溪:「此番能夠成事,多虧了黃小姐提醒,你去時記得備上禮物,聊表謝意。」

    若不是黃宜安提起馮林,他根本就不會往這上面想。

    馮永亭的權力榮寵都是李太后和皇帝賜予的,要想綿延不絕,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忠貞不渝。

    可誰又能夠想得到,馮永亭竟然膽子大到直接將乾兒子安插到皇帝和李太后身邊,充作耳目呢?

    不管馮永亭有沒有謀反之心,眼下都唯有棄車保帥,以免牽連到他自己。

    經此一事,馮永亭絕不會再不知深淺地犯到英國公府的頭上。

    張溪笑著應了。

    第二天,張溪便帶了禮物,上門答謝黃宜安。

    黃宜安得知此事,亦鬆了一口氣。

    心中卻不免暗忖:前世馮林可是直到馮永亭被皇帝清算,才因與馮永亭關係親近而被革職驅逐的,今生卻因為她的關係,早早地便下了內獄,或許不久的將來就會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

    今生與前世,到底是不同了呵……

    正如黃宜安所料,馮永亭到內獄痛心疾首地責駡馮林辜負聖恩之後,馮林羞愧難當,當即便痛哭流涕、哀聲悔過,對著乾清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第二天夜裡,馮林便咬舌自盡了。

    消息送到御前,祁鈺默然片刻,沉聲道:「知道了。」

    到底是陪伴了他數年的玩伴,他也曾真心信任過馮林的,只可惜……

    不過,馮林的死,究竟是辜負皇恩、羞愧難當,唯有以死謝罪;還是不得已而為之?

    祁鈺仔細地回想田義隨馮永亭到內獄探視馮林回來之後的稟覆,依舊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只得暫且放下。

    然而自此後卻對馮永亭起了防備之心。

    先是卷缸裡的美人畫像被馮永亭「無意間」發現,後是馮林「無意間」向馮永亭洩露了他和張池那日的談話,這讓他很難繼續相信,馮大伴依舊是幼時那個他可以全心信賴的人。

    ……

    馮林一案了結時,英國公府的二管事張宏與黃倫請的莊客楊富和楊貴兄弟兩個,也已經帶著使命,出了京城,一路快馬加鞭地往西北趕去。

    一路風餐露宿,三人終於趕在二月下旬,抵達嘉峪關,投上名帖,求見張瀾。

    見到名帖的那一瞬,張瀾有片刻的愣神。

    當初他之所以給黃宜安寫那麼一封農事專著的書信,一來是因為君子重然諾,至死不能負;二來,滿腔的幽怨、深情,也總得有個寄託發洩處。

    名帖和信一起送回京之後,他雖然也有過期待,卻從來都不敢奢想,黃宜安竟然會真的給他回應,而且還很快就用上了這張名帖。

    「快快有請!」張瀾收起名帖,吩咐下去。

    既然今生無緣做夫妻,那便共同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給這段有緣無分的相遇畫上一個圓滿的結局。

    張宏三人被小兵請到了公房內。

    見禮寒暄畢,三人呈上兩封手書。

    一封是英國公的,一封是黃倫的。

    張瀾接了,暗自歎息。

    他和她,今生到底是宮牆相隔,連互通音訊的資格也沒有了……

    飛快地流覽完兩封信,除了語氣不同,內容並無二致,都是讓他協助三人,在關內試種長絨棉。

    「三位一路舟車勞頓,今日還請暫歇一晚,待我安排妥當,明日咱們再去田間視察。」張瀾笑道。

    張宏三人連忙躬身應諾,由小兵領著下去休息去了。

    張瀾一個人對著那張名帖,失神良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1 PM

第104章 誰會種棉

    第二天一大早,張瀾先領著張宏三人去看了一塊離軍營不遠的田地。

    張宏管著英國公府的田莊,雖然沒有親自下過地,但對於農事也略知一二;而楊富和楊貴兄弟二人,更是莊稼地裡的一把好手。

    三人仔細查看了土質和灌溉等情況,又詳細問了地主人田地歷年的耕種收穫情況,便決定在此試種高昌國的長絨棉。

    張瀾和地主人商議好了價格,楊富便搶先付了銀子。

    離京之前,黃倫再三交代,遇事可向張宏或張瀾求助,但錢財萬萬要分清,不可占英國公府一分一毫的便宜。

    買好了地,還需要請人作壟。

    地主人笑道:「張小將軍若是信得過小人,小人便從莊裡招些人手來幫忙,酬勞不拘,飯食也有小人包管。」

    對於捨命護住一方平安的西北將士,尤其是英國公並幾位公子,西北邊民是真心敬愛、感激不盡。如今能有機會幫到張瀾,他們自然是竭盡所能。

    張瀾笑道:「酬勞便按照市價來,飯食也勞你費心,回頭我便命人將米糧菜蔬之類的都送過來。」

    西北少糧,給銀子還不如給糧食更便宜實惠。

    地主人連忙道:「不可不可。小人家裡也存了些糧食,應付幾口人兩天的吃食還是沒問題的!」

    張瀾笑道:「此事就這麼定了。到時候飯食,就有勞老丈安排了。」

    地主人見張瀾堅持,只得應下。

    租好了田地,安排好作壟的農人,張瀾便帶著張宏三人回去準備棉種。

    因兩國交兵,長絨棉棉種不易得,所以張瀾所得棉種不僅數量有限,品質上也是參差不齊,中間夾雜不少癟籽、大毛籽和光籽。

    楊富和楊貴仔細挑選了半日,只選出不到五十多斤可用的棉種來。

    「這些棉種育出來的棉株,就算是全部都出芽,也不夠種五畝地的。」楊富指著棉種道。

    張瀾聞言直皺眉。

    他們剛才可是租了十多畝地呢,總不能大半都空在那裡。

    楊貴見張瀾犯愁,連忙道:「小人們來時,黃老爺叮囑說,未必一定得種高昌國的長絨棉。若是棉種不足,甚或是試種失敗,種本地的棉花也成。」

    只是,那樣利潤就會降低許多。

    不過,看黃老爺那意思,也在乎掙多掙少的。

    楊貴有些想不通。

    如果不是為了種長絨棉多掙錢,那黃老爺根本就沒必要特地跑到西北來種棉花,京郊、江浙哪裡不行?為何偏偏要冒著賠本的風險,跑來這西北邊地喝風沙。

    楊貴想不通的事情,張瀾卻很明白。

    因為冒著賠本風險也要廣種棉花的人不是黃倫,而是黃宜安,那個懷著天下無寒的偉大願望的姑娘。

    「既是如此,那我現在便派人去邊民那裡收購棉籽。」張瀾說完,便喊了個小兵進來,安排下去。

    楊富等那小兵去了,指著長絨棉棉種,一臉為難道:「張小將軍,小人們雖然種過棉花,卻沒有種過高昌國的長絨棉,怕萬一失手了,可就白白糟蹋這些來之不易的棉種了……」

    張瀾會意,笑道:「這個不必擔心,軍中有不少高昌國的俘虜曾經種過地,尋他們來問就是了。」

    克裡木為了爭奪汗位以及侵吞西北,不斷地驅民為兵,好些農人不得不離開他們世代耕作的土地,拿起武器,衝向戰場。戰勝了,或許能分得一些口糧,養活妻小;戰敗了,要麼被殺,要麼被俘,要麼繼續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那事不宜遲,咱們這就過去吧。免得育苗晚了,錯過了栽種的季節,可就得等到下一年了。」楊富鬆了一口氣,歡喜催促道。

    張瀾點頭應下,領著三人去了監押俘虜之地。

    陰暗狹窄的牢房內,擠滿了高昌國的俘虜,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一見張瀾進來,求饒聲、咒駡聲、哀泣聲……此起彼伏,差點把房頂都給掀翻了。

    張宏三人嚇了一跳,禁不住後退一步。

    張瀾大步向前,站在囚牢入口,也不言語,只「刷」地一聲抽出了佩刀。

    昏暗的監牢裡,冰冷的刀身發出幽幽寒光,似索命的鬼差,立刻震懾住了那群哄鬧的俘虜們。

    等監牢重新安靜下來,張瀾方才道:「驅使你們上戰場的,不是大齊,而是克裡木;克裡木不願意保護他的百姓,大齊卻不會讓自己的邊民遭受敵人殺戮與踐踏!

    「侵犯他國邊境、屠戮他國百姓、劫掠他國財物,如今兵敗被俘,大齊未曾戮俘以報仇,已經是心懷寬厚。爾等怎敢還如此叫囂!」

    少年沉著冷厲的聲音在囚牢裡回蕩。

    「現在,本將給你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張瀾掃視一周,問,「你們中間,有誰曾經種過長絨棉?」

    囚牢裡一片寂靜。

    有人冷哼,有人猶豫,有人懊惱……

    就是沒有人應聲。

    張瀾眉頭漸漸皺起。

    看來,這些高昌國的俘虜是生活得太好了,竟然忘了他們命是掌握在誰的手裡!

    張瀾按緊刀柄,正待發作,只聽得角落裡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我,我種過……」

    聲如蚊蚋,若不是此時囚牢裡過於安靜,隔得這麼遠,只怕張瀾這樣耳聰目明的習武之人也聽不見。

    怯怯的聲音如同一塊石頭扔進了平靜的湖面,瞬間打破了監牢原本的凝滯與對峙。

    辱駡詛咒之聲,立刻都棄了張瀾等人,朝著那個細弱的聲音去了。

    張瀾皺眉,「咚」地一聲將刀鞘拄在地上,才堪堪止住其他俘虜的咒駡,卻仍有人小聲地叫駡著。

    比起恨張瀾,顯然他們更恨這個出聲事敵的「叛徒」。

    張瀾順聲走了過去,在一個女監牢門前停下,眼神掃視一圈,問:「方才,誰說的曾經種過長絨棉?」

    半晌,角落裡一個蓬頭垢面、身形瘦弱的姑娘慢慢地站了起來,舉起手,小聲哽咽道:「我……」

    顯然之前被同監牢的人罵哭了。

    接著壁燈昏暗搖曳的微光,張瀾看清那姑娘髮式穿戴俱都是大齊樣式,眉頭一皺,清聲道:「近前回話。」

    那姑娘身形顫了顫,最終頂著同監的其他人怨毒的目光,一步一步挪到張瀾跟前。

    張瀾打量她一眼,問道:「你是大齊人?」

    聲音不見起伏,然而那姑娘卻聽出了少年將軍的輕蔑與質問。因為這樣的輕蔑與質問,自她出生起,便時時承受,已經深入骨髓,想忘也忘不了。

    西北邊軍浴血奮戰,保衛大齊邊境安寧,對於她這樣的「叛國之賊」的後人,自然是更加唾棄怨恨。

    那姑娘哆嗦一下,低聲應道:「回將軍話,家祖曾任哈密衛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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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2 PM

第105章 為了父親

    張瀾聞言了然。

    武宗皇帝在位時,哈密衛再次失陷,許多大齊的官員和百姓亦被高昌王趁機拘系、驅使。

    看來,這姑娘一家便是那時成了「高昌國人」的。

    難怪別人都不願意搭理他這個敵國將領,只有她願意冒頭應聲了。

    先是被迫成了高昌國的俘虜,現在又做了大齊的俘虜,這樣不幸的人,又哪裡只是這姑娘一家呢?

    張瀾暗自感慨,面上卻仍舊一派冷肅,吩咐獄吏開牢門放人。

    待那姑娘出來了,張瀾故意揚聲道:「只要你好好地種植長絨棉,本將可酌情減罪。若是表現優異,便可重獲自由。」

    監牢裡的其他俘虜聽了這話,頓時心思浮動。

    對於囚犯來說,什麼最重要?

    當然是自由啊!

    張瀾將那些人閃爍的神情看在眼裡,不再多言。

    誰知那姑娘聽了他的話,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聲懇求道:「小女子願意一輩子種棉花,不要賞賜、不要自由,只求能換得父兄一條活命!」

    西北軍是沒有屠戮俘虜的習慣,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叛降」高昌的大齊舊官故吏和曾經出仕異族之人。不論是主動叛降,還是被俘屈服;也不論失陷後是主動奉承巴結,還是被迫為官,一旦被西北軍抓獲,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你父兄是誰?」張瀾問。

    那姑娘慌忙答道:「家父姓柳諱梓,曾繼家祖任哈密衛小吏,家兄名望鄉,如今都被羈押在虎牢監。」

    虎牢監,是專門羈押重犯的地方。

    「望鄉?」張瀾心頭一動。

    望何鄉?

    那姑娘抹著眼淚,哽咽道:「哈密衛失陷後,家祖被捕,為保全家人,不得不出仕異族,卻心懷故鄉,故而給家父改名為‘梓’,取桑梓之意。

    「後來遲遲不見朝廷派兵來收復,家祖思念舊鄉情甚,故而在家家兄出生之後,為其取名為望鄉。可是直到去世,家祖都沒有等到哈密衛廣福的那一天……」

    其實不止她家,邊地失陷的百姓,每一個都盼著朝廷早日派兵收復失地,重做大齊子民,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卻只是「遺民淚盡胡塵裡,東望王師又一年」。

    張瀾聽罷,大為觸動,思索片刻,允諾道:「此事並非本將說了算。不過,若你父兄未曾助紂為虐且真心悔改的話,本將會向上奏明,爭取留他們一命。」

    那姑娘慌忙叩首答謝:「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張瀾的允諾將俘虜們同仇敵愾的防線撕開了一口子,不少人再也按捺不住,紛紛自薦。

    「將軍,小人也種過長絨棉。」

    「還有我。」

    「小人家中世代務農,年年都要種長絨棉。」

    ……

    張瀾對此十分滿意,命獄吏問明真偽,再行稟報。

    現在是萬事俱備,就等著看試種的結果了。

    ……

    嘉峪關內,張宏等人在熱火朝天地種棉花。

    乾清宮內,卻是劍拔弩張。

    「朕按照慣例,對皇后之父予以封爵,並不沒有什麼不妥,不知內閣為何封詔退還?」祁鈺壓抑著心中的不滿,客氣地請教道。

    「雖是慣例,然前朝濫封流毒無窮,陛下又何必規行矩步、不另作良圖?」張圭辯駁道。

    祁鈺心中怒氣更盛。

    既是慣例,為何別人封賞得,到他這裡就不行了?

    祁鈺深吸一口氣,儘量平靜地爭辯道:「本朝十數至數十年才冊立一位皇后,國庫充盈,難道就少了黃國丈那一份爵祿了嗎?只是個領俸祿的虛銜而已,如何就流毒無窮了?」

    張圭毫不退讓,甚至大不敬地搬出了太祖皇帝:「陛下只看到一時一人,自然覺得封爵無妨。然而從長遠看,這必將成為國家的負累。

    「當初太祖皇帝封賞祈姓子弟以及他們的後代時,也不覺得區區幾個爵位會給國庫帶來重負。可陛下如今再觀,每年撥給他們後人的祿米,可謂是當初的數百上千倍,給國庫帶來了極大的負擔。

    「因此為長遠計,還請陛下收回封爵的詔書。此非臣一人之諫,內閣諸員均持此議。」

    言下之意,皇帝您若是不同意,就儘管下詔書好了,反正不論你下幾道詔書,內閣都會行使職權,封還詔敕的。

    祁鈺聞言大怒。

    內閣一向唯首輔馬首是瞻,所謂均持此議,說白了,不過是首輔一人堅執反對罷了。

    「元輔為國為民殫精竭慮,今日之事便先議到這裡,他日再論。」祁鈺吸氣平心,暫時退讓。

    內閣,或者說是首輔張圭的職權擺在那裡,雖然他是皇帝,也無法越過內閣直接給國丈封爵。眼下兩人各執一詞,均不退讓,再這麼辯駁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倒不如暫且收兵,別作良圖。

    張圭見皇帝雖然暫時退讓,卻並沒有同意他的主張,不禁眉頭微皺。

    他堅決反對給皇后的父親封爵,難道是想把那點祿米占為己有嗎?

    他還不是為了皇帝、為了大齊的江山社稷!

    張圭不退,上前進言道:「既然前日陛下能因體恤西北將士捨命守關不易,不依照祖制點選二妃,以示天下克己勤政、與將士同甘共苦之意;那為何今日不能為避免濫封爵位流毒無窮,而更改對國丈的封爵祖制呢?

    「還望陛下三思!」

    皇帝不依照祖制點選二妃,除了體恤邊疆將士,只怕更是擔憂李太后借此再次插手,將來他的後宮全都是李太后的人罷了。

    然而眼下卻給了他進言勸諫的好藉口。

    只是,皇帝看起來並不十分反感黃氏女成為皇后,而且還執意為其父晉封爵位,這是怎麼一回事?

    皇帝喜歡的不是鄭玉煙嗎?那他對李太后選中的黃氏女不應該是冷淡以待嗎?為何如今有了機會下黃家的面子,皇帝卻執意不肯?

    張圭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祁鈺一時無法招架。

    更兼張圭那探究的目光讓他心驚,祁鈺只得再退一步,道:「元輔的建議,朕會認真斟酌的。今日天色已晚,此事且容後再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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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3 PM

第106章 不再退讓

    皇帝都第二次開口趕人了,哪怕張圭身為內閣首輔兼帝師,此時也不好再堅持讓皇帝當即同意他的諫議。

    「臣告退。」張圭只得拱手告辭。

    君臣不歡而散。

    待張圭出了乾清宮,祁鈺便去偏殿尋李太后。

    陳太后也在,兩人正在審閱禮部呈送上來的帝后大婚的各項議程和各類禮單,看看還有無需要增刪改動之處。

    祁鈺進來,向二人見禮:「孩兒給二位母后請安。」

    陳太后便笑著招手道:「陛下快來看看,禮部已經把大婚的議程和禮單都送過來了。」

    祁鈺勉強一笑,應了聲「是」,上前接過大婚議程來看。

    陳太后見祁鈺面色不大好,便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可是朝中有事讓陛下煩憂了?」

    張首輔一走,皇帝便這副形容,想來定是前朝遇到煩心事了。

    祁鈺強顏歡笑道:「沒有的事,母后不必擔憂。」

    頓了頓,又歎氣道:「是為了給皇后之父封爵一事……內閣,封還了孩兒封爵的敕詔。」

    陳太后一愣,訝然問道:「這是為何?」

    給皇后娘家封賞,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皇帝依例行事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內閣為何要封還敕詔?

    像她和李太后二人晉身之時,父兄都依例得到了封賞。

    李太后聞言也放下手中的禮單,看問過來。

    祁鈺垂首,頹然無奈道:「元輔認為前朝濫封流毒無窮,因此堅決反對。」

    陳太后和李太后聞言,臉色微變。

    張首輔所謂「濫封流毒無窮」,也包括她們的父兄嗎?

    「元輔還搬出了太祖皇帝,說當初對祈姓子弟及其後人的封賞,如今給國庫帶來了極重的負擔,讓孩兒以此為戒,從長遠計。」祁鈺低頭歎道。

    陳太后和李太后聽罷,臉色又沉了一分。

    竟然膽敢非議太祖皇帝,張圭這是鐵了心要阻止皇帝封賞皇后的娘家了。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李太后沉聲道,「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總不能說推翻就推翻。」

    皇后是她選的,張圭如此行事,豈不是也在打她的臉?難道她選的皇后就不配依例晉封娘家人嗎?

    陳太后點頭附和。

    祁鈺見狀,微微鬆了口氣。

    當初他以十歲稚齡登基為帝,朝堂之事除了幾位顧命大臣,還有李太后從旁輔佐。只要李太后願意從中說項,此事成功的機率就大了。

    「孩兒都聽母后的。」祁鈺順從依賴地說道。

    李太后見狀,不免心生憐愛,想著下次等見到了張圭,定要好好說道此事。

    ……

    二月底,黃偉加封的官職下來了,和前世一樣為錦衣衛千戶。

    親朋好友、街坊四鄰,紛紛上門道賀。

    黃偉和王氏笑呵呵地接待眾人。

    等送走了客人,兩人收起笑容,面帶憂容地回了內院。

    黃宜安見了,將人都打發了出去,只留下阿梅在旁聽候。

    前世她心高氣傲,覺得包括阿梅在內的丫鬟規矩禮儀都不行,帶到宮裡只會拖她的後腿,因此只帶了慶嬤嬤留下來的幾個宮女,為此吃了不少沒有貼心人的苦頭。

    現在想想,在那段孤寂漫長的歲月裡,若是有個娘家人能陪她說說話,這日子肯定會好過許多。

    因此今生她提前問過阿梅的意思,見阿梅願意隨她入宮,她便用心教導,凡事也大都讓阿梅旁觀知曉,以便將來入宮後阿梅能夠從容應對。

    給黃偉和王氏奉了茶,黃宜安問道:「爹、娘,可是前院出了什麼事?」

    王氏看了黃偉一眼,見他直使眼色,便勉強笑道:「沒什麼事,就是前來道賀的人太多,應酬得有些累了。喜姐兒不必擔憂。」

    黃宜安知道是問不出來什麼,乾脆直接挑破,道:「是因為父親封賞的官銜太低,並且不是陛下原本擬定的吧。」

    雖是在問,語氣卻很肯定。

    黃偉和王氏大吃一驚,齊齊看望過去。

    王氏更是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話一出口,王氏便察覺了不妥,連忙抿緊嘴巴。

    黃偉見妻子漏了口風,長歎一聲,道:「既然喜姐兒已經知道了,那就沒有必要再瞞著她了。」

    孩子早些知道皇帝如今面對的是個什麼局面,也好提早做好準備。

    王氏聞言,憂容滿面地點點頭。

    黃偉便將席間所聞一一說了。

    黃宜安心道: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樣,張圭並不贊同給父親封爵,君臣博弈的結果,依舊是錦衣衛千戶一職。

    只是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如前世一般堅持,在大婚時,再次擬詔封爵,而內閣又會不會再次封還敕詔。

    「父親對此是怎麼想的?」黃宜安問。

    黃偉歎道:「你被冊立為后一事,本就完全出乎意料,我和你娘只要你過得平安順意,什麼封爵不封爵的都不在乎。

    「再說了,張首輔封還敕詔,並不是針對我一人。他輔佐幼主登基,殫精竭慮,才有了大齊如今日漸昌盛的局面。若是因為封爵之事,讓君臣之間出了齟齬,豈不是於國事大大不利?

    「等你將來進了宮,只怕也會因此遭受詰難。」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樣,為了她,為了皇帝和張圭的君臣相契、共治太平,今生父親仍舊選擇了退讓。

    可是,為什麼非得是她家退讓呢?

    往前數大齊歷代皇后,往後看鄭氏寵妃,哪一個娘家沒有得到封爵賞賜?怎麼偏偏到她這裡就行不通了。

    她知道張圭「濫封爵位流毒無窮」的擔憂不無道理,也知道張圭是故意拿此事開刀,欲要逐步推行新法——連皇后的娘家都不能倖免,其他權貴要鬧騰之前,是不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可是,張圭苛求別人之前,是不是得先反省反省他自己?

    姬妾成群、婢僕無數,家中奢華無度、江南良田千頃,一頂三十二人人抬的大轎,古往今來都未有能與之比肩者。

    前世抄家之時,皇帝看著那無數的金銀財寶,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常常教導他厲行節儉、連宴會都不讓他舉辦的首輔大人的真實生活!

    而前世她聽從父親的勸告,主動婉辭為父封爵,成就了賢良無私的美名,可是一轉眼,皇帝就把屬於皇后娘家的榮耀,全部都給了鄭氏。為此,鄭氏可沒少嘲弄譏刺她。

    今生,她不願意再委屈自己,更不願意再讓娘家人因自己而委屈!

    「父親的擔憂不無道理。」黃宜安笑著勸慰道,「只是眼下尚未舉行大婚,黃家人微言輕,實在不適宜攪入這場君臣之爭當中。父親且想一想,若是咱們主動請辭了,那將置兩宮太后於何地?」

    雖然李太后向來信任張圭,前世她替父婉辭爵位,李太后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對她讚賞有加,可是這並不妨礙黃宜安以此來勸說毫不知情的黃偉。

    黃偉聞言一愣,沉思不語。

    對啊,兩宮太后的娘家皆按例得到了封賞,若是黃家此時婉辭封爵,那豈不是踩著別人,為自己博美名?

    如此,兩宮太后豈能高興?

    將來女兒入了宮,兩宮太后一個「孝」字壓下來,女兒還不知道得受多少磋磨呢。

    黃偉一時猶豫不定。

    黃宜安也不催促,只靜靜地陪坐一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4 PM

第107章 伴駕春遊

    良久,黃偉才悵然歎道:「喜姐兒所慮不無道理,那此事就暫且擱置吧。」

    後宮不得干政,即便是張首輔將來因此而遷怒女兒,那也比不上兩宮太后占著婆婆的名分,光明正大地磋磨兒媳婦厲害。

    黃宜安暗自鬆了口氣。

    這樣才對嘛!

    皇帝和首輔角力,她家幹嘛要自討苦吃地攪合進去?

    俸祿不俸祿的暫且不提,到時候只怕兩邊都討不了好。

    如此吃力不討好之事,她前世已經做過一次了,今生可不願再重蹈覆轍。

    「對了,這事我是從張姐姐那兒得知,不知父親又是從誰那裡知曉的?」黃宜安狀似隨意地問道。

    黃偉也沒有多想,道:「是平時關係不錯的同僚,去內閣送文書時無意間聽到的。」

    畢竟,這事也不算是機密,內閣封還敕詔時也不曾遮掩。

    黃宜安聞言點了點頭。

    父親雖然不汲汲於鑽營,然而識人卻向來很准,既是關係不錯的同僚告知的,那麼想來對方只是出於同僚之誼好心提點,或許也有巴結之意,並無別的不良企圖。

    「哦,對了,還有戶部的鄭司務,也曾對我提及此事。」黃偉補充道。

    雖然二人平時沒有什麼往來,但是鄭承憲卻十分替他抱屈,讓他無措的同時,又有些感動。

    「誰?鄭司務?鄭承憲?」黃宜安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黃偉瞪了她一眼,道:「怎麼能直呼朝廷命官的名諱呢?你如今被冊立為后,更應該謹言慎行才是。否則,督察院的諸位大人風聞奏議,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記住了!」黃宜安乖順地應道,心裡卻警惕非常。

    ……

    第二日,張溪上門來取黃宜安送她的上巳節的紙鳶。

    得知此事,張溪頓時眉毛倒豎,寒聲道:「鄭玉煙跟明緗兩個狼狽為奸,先是設計三哥,後是利用職務之便妄圖封後選妃,如今失敗了,鄭承憲便到黃大人跟前賣弄是非,真是小人做派!

    「你讓黃大人小心些,別著了此人的道兒!」

    黃宜安心想,前世父親可不就著了鄭承憲的道兒,婉辭封爵,將屬於皇后娘家的榮耀,全部都拱手讓給了鄭家。

    「張姐姐放心,此事我已經跟父親說過了。」黃宜安笑應道。

    那日,黃偉得知鄭玉煙和明緗聯手算計過張池,且鄭承憲還曾巴結禮部主事明達,一心將鄭玉煙送入宮中做後妃,震驚之餘,不免對鄭家父女起了戒備之心,當即便表示要和此人保持距離,還告誡黃宜安小心鄭玉煙。

    畢竟這麼有心計且一心進宮的姑娘,若是來日真的入宮為妃了,如何甘心屈居皇后之下?憲宗皇帝獨寵萬貴妃,致使接連兩任皇后一廢一幽的前車之鑒尚不遙遠,由不得他不謹慎。

    張溪點點頭,長籲道:「那就好。」

    又將金魚紙鳶仔細翻覆看了一遍,張溪便戀戀不捨地告辭了。

    「可惜以你如今的身份,出門不便,不然咱們應該約著一起去放紙鳶才對。」張溪歎氣道。

    黃宜安笑勸道:「那張姐姐便連同我的那一份,一起放了吧!」

    前世不論婚前還是婚後,張溪都是明豔而張揚的,不像她,兩輩子都被皇后的枷鎖負累。

    今生,她希望張溪也能同前世一樣,連同她求而不得的那份自由恣肆,一併享用!

    張溪重重點頭,一臉悵然地離開了。

    ……

    然而讓黃宜安和張溪都沒有想到的是,三月一日,宮中下旨,上巳節皇帝要陪兩宮太后前往南海子踏青祈福,命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家眷伴駕。

    其中只是正五品錦衣衛千戶的黃偉,被破格允許列席。

    黃宜安接到旨意,喜憂參半。

    喜的是終於能夠見到前世庇護她半生的李太后了,憂的是這意味著她離入宮更進了一步——兩宮太后難得出宮,自然不僅僅是為了踏青遊玩的,只怕是有意考察她的品性與能力,以便著欽天監擬定大婚之期。

    黃偉和王氏比黃宜安還要緊張,整日裡忙忙地演練面聖的禮儀,將皇帝和兩宮太后可能問到的話,自己要如何作答,反覆演練十數遍以上,生怕出一丁點兒差錯。

    至於黃棟,因為年齡太小,擔心他殿前失儀,黃偉便乾脆讓他裝病不出。

    好在接到旨意後不久,英國公夫人便派人上門傳話,說是已經打聽得上巳節黃家男女席次都緊挨著英國公府諸人,到時候正好互相有個照應。

    錦衣衛千戶雖然只是個正五品的官銜,然而皇后娘家的身份卻足以和勳爵並席。

    黃偉和王氏聽了,不免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深謝英國公夫人不已。

    到了上巳節那天,天剛濛濛亮,黃家三口便都準備停當,乘車趕往宮門口等候聖駕,又一路伴駕趕赴南海子,匆忙緊張得跟打仗一般。

    到了南海子,眾人下車,按品階依次而下,恭奉皇帝和兩宮太后前往德壽寺祈福。

    祁鈺隔著人群,遠遠看見了那抹蜜合色的身影,威嚴自持的眉眼便如有春風拂過,舒展溫柔。

    離著元夜相見,已近兩月。

    這期間,他不是沒有想過召她進宮,然而為著給國丈晉封之事,他同內閣角力一月有餘,卻最終以失敗告終,這當口實在是無顏召見。

    思索良久,他只得以孝誠之語,勸說兩宮太后於上巳節到南海子踏青祈福。

    兩宮太后出宮,照例四品以上的官眷以及宗親國戚都要伴駕隨行。

    想想自己要見未來皇后一面還真是不容易,每次都得絞盡腦汁,以便行事儘量自然不露痕跡。

    思慮之間,已經轉過幾層園林,到了德壽寺山門前。

    祁鈺下了龍輦,與壽陽公主分別攙扶陳太后與李太后下了鳳輦。

    李太后往身後掃了一眼,笑著招手道:「溪丫頭和黃家丫頭兩個,快近前來。」

    語氣十分親昵隨和,如同呼喚自家孩子一般。

    隔世再聞李太后慈愛的呼喚,黃宜安禁不住眼底一熱,慌忙借由垂首施禮遮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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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5 PM

第108章 皇帝開屏

    王氏見黃宜安被李太后召去近前,不免擔憂緊張。

    英國公夫人見了,低聲安撫她道:「你不必擔心。立后之事乃慈聖皇太后一力做主,想來娘娘定然是十分喜歡令愛的。」

    王氏衝英國公夫人感激一笑,深吸一口氣,恭順地立在一旁。

    張溪和黃宜安到了李太后跟前,屈膝向兩宮太后問安。

    陳太后笑道:「花骨朵兒一般的小姑娘,叫人瞧著就喜歡。」

    說著話,看了身邊陳嬤嬤一眼。

    陳嬤嬤會意,將早就備下的兩隻沉香木手串,恭敬地奉給二人。

    李太后見了,便笑著看了慶嬤嬤一眼。

    慶嬤嬤便將早就準備好的兩隻藍田玉的手鐲,一併奉給二人。

    張溪和黃宜安連忙接了,屈膝謝過兩宮太后:「謝太后娘娘賞賜。」

    底下的眾官眷見了,不免羨慕,卻也無可奈何。

    不論是英國公唯一嫡女,還是未來的皇后娘娘,哪個都比她們身份貴重得多。

    祁鈺見了,笑道:「既是二位母后都賞賜她們了,那朕自然也不好讓她們空手而歸。田義,看賞。」

    田義恭聲領命,接過身後小內侍遞來的紅木託盤,恭敬地奉到張溪和黃宜安面前。

    黃宜安看了田義一眼,目光方才落在紅木託盤上,只見上面端放著兩隻瑪瑙雕的蓮燈,玲瓏精緻,乍一看除了紋理,並無任何不同。

    然而黃宜安接到手中,叩謝聖恩畢,發現自己那盞蓮燈底部竟然刻著「平安喜樂」四字,一時愣住。

    這祈願,是她元夜放燈時所寫;這字跡,正是皇帝的筆跡。

    所以說,這盞瑪瑙蓮燈,竟是皇帝親手做的?

    李太后看了祁鈺一眼,滿意地笑了,又衝張溪和藹地說道:「壽陽一向同你交好,今日難得見了,你們兩個可得好好說會兒話。」

    張溪會意,只得壓下心中的不甘願,笑道:「能得公主垂青,是臣女的榮幸。」

    說著話,便上前與壽陽公主一左一右地虛扶著李太后。

    祁鈺見了,心中暗喜。

    陳太后笑瞋了他一眼,看向黃宜安。

    黃宜安只得躬身上前,與祁鈺一同虛扶著陳太后。

    眾人進了山門,一路往大殿行去。

    祁鈺餘光瞥向身側那個螓首低垂、謙恭端靜的少女,只覺得原本再尋常不過的一頓路,卻因為同行之人不同,感受似乎也與以往截然不同。

    德壽寺的住持早就備好了香燭等物,親自伺候兩宮太后上香祈福,誦經祝禱大齊風調雨順、國泰平安。

    祈福畢,祁鈺率眾人離開德壽寺,前往圍場狩獵。

    兩宮太后本不欲去,卻禁不住壽陽公主一番撒嬌勸說和祁鈺眼中的殷殷懇求,只得答應乘輦前往。

    圍場離著德壽寺有十數里之遙,步行或是乘輦都頗為費時,更加費力,祁鈺便命眾人騎馬或是乘車前往。

    李太后和陳太后同乘一輛大車,命壽陽公主、黃宜安和張溪三個同乘伺候。

    英國公夫人約了王氏同乘。

    餘下各自安排車馬。

    讓黃宜安意外的是,祁鈺竟然棄了車輦,選擇騎馬,而且還孝敬地護在兩宮太后的馬車之側。

    前世她從未見過皇帝騎馬,除了偶爾步履急趨之外,大多數時候,皇帝都是從容步行、端方穩重的。

    「黃姐姐,我同你換個座吧。你那邊外面的風景瞧著比這邊更好些。」壽陽公主挽住黃宜安的胳膊,衝她意味深長地眨眨眼。

    兩宮太后聞言,笑看了過來。

    黃宜安謙恭地應了聲「是」,起身同壽陽公主換了位子。

    車窗外,皇帝挺直腰杆、威風凜凜,春風得意馬蹄疾。

    黃宜順眉端坐,巋然不動。

    一直行到圍場,黃宜安眼風都未往車窗外掃一眼。

    兩宮太后見了,相視一眼,笑容深深。

    帝后情深和睦固然很好,然而他們到底非尋常夫妻,當事事皆以江山社稷為先。皇帝一再示好,黃宜安都能謹守規矩、言行合度,可見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好孩子。

    壽陽公主見了不免洩氣,她好不容易為皇兄和未來皇嫂創造的機會,就這麼白白地浪費了。

    張溪卻大為快慰,讓皇帝橫刀奪愛,活該被冷待!

    一車人各懷心思地下了馬車,由眾女眷簇擁著,到圍場附近的摘星樓暫歇。

    摘星樓,顧名思義,離天極近,手可摘星,建在圍場旁的一處地勢極高的山坡上,站在樓上,可俯瞰圍場內的大半景致。

    兩宮太后一路車馬勞頓,早就倦乏了,因此到了摘星樓,便先去寢殿暫歇。

    壽陽公主和幾位宗親王妃代為招待眾官眷。

    黃家和英國公府的坐席挨著,英國公夫人不時與王氏笑談幾句,又有黃宜安笑語殷殷相伴,一直緊繃著的王氏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兩宮太后更衣出了寢殿,由壽陽公主陪侍,在上首端坐。

    宮人們魚貫而上,奉上茶水、果酒以及各類果子點心。

    眾人連忙起身拜見。

    參拜畢,各自還座。

    李太后笑道:「諸位先用些點心,等陛下與諸臣狩得獵物,再命廚下烹煮了來,豈不鮮美?」

    眾人紛紛笑著應和。

    設席之處四面敞闊,遮擋的帷幔亦被宮人挽起,圍場內的情況一覽無餘。

    只見祁鈺換了一身乾淨俐落的騎裝,跨著一匹通體漆黑油亮的神駿,挽弓如滿月,箭頭正對準數十米開外的銅鉦,預備開鏑。

    樓上諸人不覺屏氣凝神,盯著那弓箭看。

    黃宜安亦隨眾看去,猜測這一箭脫靶的機率有幾成。

    畢竟隔得有些遠,以皇帝的本事,這一箭十有八九會……

    咻——

    錚!——

    箭矢如閃電一般,筆直地射向銅鉦,發出尖利嘹亮的聲音。

    竟然沒有脫靶!

    而且還正中靶心!

    黃宜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還是前世那個徒步從宮中前往天壇祈雨,中途歇了不知多少次,差點就累癱的皇帝嗎?

    摘星樓內和圍場內同時發出一陣歡呼。

    眾人紛紛恭賀。

    沒想到少年天子看起來俊秀文雅,一出手卻是如此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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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6 PM

第109章 皇帝無賴

    眾女眷的讚不絕口,讓兩宮太后開心得合不攏嘴。

    早先皇帝為了請武師教習,可沒少跟她們磨嘴。本以為他只是少年熱血,一時興起罷了,堅持不了多久的,所以她們也未曾關注過。

    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冷不丁地露了這麼一手,在朝臣面前大大地長了回臉!

    「出發——」

    開鏑過後,祁鈺振臂一揮,策馬當先。

    英國公等人背弓挾矢,立即跟上。

    至於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則禦馬遠遠地綴在後面,就當是縱馬春遊了。

    實在是連馬都不會騎的,便留在原地等著點數獵物。

    一時之間,圍場內駿馬賓士、野獸竄伏,熱鬧歡騰。

    摘星樓上的女眷們,看了一刻鐘有餘,便漸覺無味。

    壽陽公主見狀,便提議讓女眷們各展所長,聊作助興。

    兩宮太后當即允諾。

    在場不少官眷聞言,頓時心思浮動。

    當初兩宮太后下詔禮部為皇帝選后,她們都曾積極參與,渴望一朝為后或是二妃,從此榮華富貴、家族興盛。

    然而誰知皇后沒有撈著也就罷了——畢竟本朝皇后歷來鮮少有出身於四品及以上的,可是誰知竟然連二妃也沒有混上——皇帝竟然因憐惜邊疆將士捨命衛國,決定克己修身,只冊立皇后一人,暫不選妃!

    為此她們從去年哀歎到了現在。

    如今終於有機會在太后面前露臉了,說不得待帝后大婚之後,便有可能被選入宮中為妃為嬪,她們當然得牢牢把握了!

    一時之間,諸位適齡小姐紛紛踴躍參與,殿內絲竹之聲不絕於耳,翩躚之姿有若驚鴻,清詞麗句更是信手拈來。

    王氏見了,不禁替黃宜安的未來擔憂。

    這麼多多才多藝且野心勃勃、家世顯赫的女子,等將來進了宮,自家女兒怎麼應付得來喲……

    倒是黃宜安,端靜溫馴地坐著,不見半點憂急與輕狂。

    兩宮太后見了,愈發滿意了。

    獻媚爭寵,那從來都不是皇后應該做的事情。

    身為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皇后應當心懷寬廣、公正允明,坐鎮後宮,免除皇帝的後顧之憂。

    ……

    狩獵一直持續到申時。

    待清點完獵物,排出名次,禦廚便開始收拾獵物,準備晚宴。

    祁鈺換下騎裝,稍作休息,便到摘星樓向兩宮太后請安。

    張圭與英國公則率領文武群臣,別殿設席應酬往來,等待開宴。

    陳太后心疼祁鈺從早膳到現在都沒有用過一口飯,還狩獵了一大圈,因此見了他來了,連忙吩咐宮人給他拿吃的。

    祁鈺各色點心都嘗了一點,吃了個半飽,便停下了。

    陳太后還要再勸。

    祁鈺便笑道:「禦廚已經在烹煮獵物了,如今吃多了,晚膳就該用不下了。」

    陳太后聞言,只好作罷。

    李太后說起祁鈺開鏑射鉦之事,言語之間滿是讚賞,又問道:「陛下今日都獵了些什麼?」

    「不過是些山雞、兔子之類,遠不能與英國公等武將相比。」祁鈺謙虛道,順帶著將眾官的射獵排名也說了。

    不出意外,又以張家和李家子弟為先。

    英國公府張家,乃是開國功勳,以武立身,綿衍數代而不衰;遼東總兵李家,唐末時祖上避於朝鮮,建朝之初回歸,投身行伍,漸漸成為於英國公府並立於大齊的兩大武將世家。

    每次狩獵,排名於前者,多是這兩家子弟。

    陳太后笑道:「陛下初習騎射,便能有這般身手,已經很不錯了,切不可妄自菲薄。」

    祁鈺笑著應了,掃視一圈,不見壽陽公主等人陪侍,便佯作隨意地問道:「怎麼不見壽陽?」

    兩宮太后不是命壽陽同張溪、黃宜安二人一併陪侍的嗎?怎麼這會兒一個都不見了?

    陳太后和李太后聞言,不禁相視一笑。

    「壽陽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宴席罷,便放紙鳶去了。」陳太后笑道,佯作不知祁鈺話裡探尋的真意。

    「她自小便如此。」祁鈺笑道,又問,「可曾派人跟著?」

    「李嬤嬤和紅棉都伺候著,還有侍衛隨護。」李太后笑道。

    「那就好。」祁鈺乾笑兩聲,呷了口茶。

    陳太后和李太后見狀,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祁鈺雖然做了六年的皇帝,性情早就磨煉得沉穩不驚,然而到底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人,面皮薄,此時聽得兩宮太后打趣的笑聲,不免有些不自在。

    陳太后見狀,不忍再逗他,遂笑道:「諸家小姐也都陪侍在旁呢。壽陽那個跳脫的性子,哀家真怕她惹出什麼亂子來,到時候各家也不好交代。

    「陛下不如去瞧一瞧?她們如今正在摘星樓下的煙霞湖畔。」

    祁鈺如聽綸音,連忙起身拱手應下:「是,母后。孩兒這就過去。」

    陳太后見狀,禁不住一陣笑,揮手趕人:「去吧去吧!」

    免得人在心不在,她們看著礙眼。

    李太后亦含笑催促。

    皇帝願意親近她親自選立的皇后,她自然十分欣慰。

    祁鈺一退出殿外,便立刻轉向煙霞湖的方向,一路疾步而下。

    田義等人連忙一路小跑地追在後面。

    尚未到煙霞湖,祁鈺遠遠地便瞧見碧藍的天空中,飛著數十隻紙鳶,然而任何一隻都遠遠比不上飛得最高最遠的那隻「北冥鯤鵬」的雄姿。

    祁鈺不由地唇角輕揚。

    這‘北冥鯤鵬’乃五丈風的鎮店之寶,為書畫雙絕的山陰名士徐文昌所繪,形制大而威武,自紮成之日之後,便一直掛在五丈風,既不出售,亦未曾見過其試飛。

    今年入貢紙鳶,五丈風竟然將「北冥鯤鵬」呈獻上來,而且今日首次試放就這般成功,可想而知,是受了誰的指點。

    這般想著,祁鈺便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跟在後面的田義,眼見著好不容易追上的皇帝,一眨眼又跑遠了,顧不得哀歎,連忙又追了上去。

    唉,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留在文書房繼續當自己的小管事呢……

    煙霞湖畔的空地上,黃宜安正一手扶著線軸一手扯著箏線,指點壽陽公主如何將「北冥鯤鵬」放得更穩更高遠一些,不提防耳邊陡然響起一陣鶯聲燕語:

    「臣女參見陛下。」

    黃宜安手一抖,空中的「北冥鯤鵬」身形一顫,搖搖晃晃似要下墜。

    壽陽公主眼睛一轉,慌忙回頭招呼祁鈺:「皇兄快來幫幫忙。」

    祁鈺連忙吩咐眾女起身,疾步上前。

    壽陽公主不由分說地將線軸往祁鈺手裡一塞,側身躲了出去。

    黃宜安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壽陽公主一頓操作,推到祁鈺懷裡,而祁鈺的手正握在她扶著線軸的手上……

    「皇兄、黃姐姐,快快快!紙鳶要掉下來了!」壽陽公主在一旁跳躍大喊,仿佛一顆心都掛在空中飄飄蕩蕩的「北冥鯤鵬」上,無辜得半點都看不出剛剛算計過黃宜安。

    張溪在旁見了,氣得暗罵壽陽公主耍賴。

    眾家小姐見了,心思各異,緘默不語。

    手掌的溫度,讓黃宜安恍然想起前世,皇帝也曾這樣陪鄭氏放過紙鳶,鄭氏歡快的笑聲隔著幾重宮殿都能聽得到。

    黃宜安手下一頓,「北冥鯤鵬」便如其他失了主人控制的紙鳶一樣,搖搖晃晃地掙扎幾番,終於再也抵擋不住下垂之勢……

    反正紙鳶掉落的又不是她一個人,皇帝即便是不悅,也不好單獨怪罪她一個。

    哼,今生她才不要再為了皇帝,委屈自己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9 07:36 PM

第110章 帝后佳話

    黃宜安打定主意,連忙要借勢躲開皇帝。

    「快收線!」

    清冽中略帶一絲喑啞的聲音在耳邊想起。

    黃宜安尚未回神,右手已經被包線上軸軸柄上,飛快地轉動起來,而整個人也被祁鈺環著向後飛奔。

    原本止不住下墜的「北冥鯤鵬」瞬間止住頹勢,搖搖晃晃,漸漸地竟然又飛了起來。

    「皇兄好厲害!」壽陽公主奸計得逞,鼓掌歡呼雀躍。

    張溪氣得別開臉去。

    壽陽公主太狡猾了!

    黃宜安:……

    前世怎麼沒發現皇帝原來是這麼無賴的?

    ……

    落日熔金,晚風習習。

    第一縷肉香味飄過來時,祁鈺頗不甘願地遣散眾人,回去預備晚宴。

    要他說,吃肉哪裡有放紙鳶有意思?

    雖然未來皇后很厲害,很快便不用他幫忙一起放紙鳶了……

    不過,在旁邊看著、陪著,也別有一番情趣嘛!

    越是接近,祁鈺就發現自己越想接近黃宜安。

    他也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麼,大約,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緣分天定」吧!

    ……

    晚宴依舊是男女分席。

    因兩宮太后一向歇得早,所以女席這裡早早地就散了。

    祁鈺與眾臣卻是酣飲至深夜。

    張圭因給黃偉封爵一事,同皇帝鬧了不愉快,作為勝利者,又兼想著有自己親自看著定不會出什麼亂子,便決定縱容皇帝這一回,因此倒也不曾多說什麼。

    各家寢所事早就安排妥當的。

    黃家與英國公府仍舊如宴席上的座次一般,比鄰而居。

    英國公夫人還十分周到地派了儲媽媽來傳話,讓王氏不必客氣,有事儘管言語。

    王氏謝過了英國公夫人,賞了儲媽媽一把錢,回頭便忍不住同黃偉長籲短歎,深覺對不住英國公府。

    第二日,一大早的,眾人便起身伴駕回城。

    黃宜安遙望禦輦上的那個一身明黃龍袍、沉穩內斂的少年天子,想起昨日壽陽公主特地告訴她的那些悄悄話,一時心情複雜。

    「黃姐姐,你知道你家的席次和住所是誰安排的嗎?」壽陽公主神神秘秘地問,不等她答,便又擠眉弄眼地揶揄道,「是皇兄。

    「移駕南海子的旨意一下,皇兄便命田義安排此事。他是擔心黃大人平日裡與伴駕的其他朝官接觸不多,黃夫人與他們的家眷也甚少打交道,遇到一處了難免彆扭,遇事也沒個照應。

    「知道你和張姐姐交好,平日裡兩家之間也有走動,所以皇兄才特地如此安排,又命人將消息透露給英國公府的。」

    因此英國公府諸人對黃家的殷切照顧,既是兩家的情誼,也算是「奉旨行事」。

    黃宜安知道壽陽公主是想要替皇帝表功,否則便不會將英國公夫人未明言之事向她挑破。

    前世每每她和皇帝置氣,若是皇帝為她做了什麼事情委婉地求和好,壽陽公主便是這般來做和事佬的。

    也許是中間隔著前世幾十年的冷漠疏離,今生乍然又遇到皇帝這般善意體貼,黃宜安唯有一聲感歎,再無前世純粹的感動與歡喜。

    況且,皇帝既然知道英國公府和黃家素有往來,那,他查知她曾經和張瀾相看的事情了嗎?

    以皇帝城府之深沉,在她於五丈風後院刻意挑起他的疑心後,他一定會查明此事的;然而以皇帝的驕傲,若是已經查知此事,不論李太后如何堅持,他都絕不會做出搶奪「臣妻」的行徑來。

    所以,關於她和張瀾相看一事,皇帝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黃宜安心中忐忑憂悶不已。

    禦輦上的祁鈺此時正強忍著頭疼,端肅坐姿,維持著天子的威儀,渾然未覺身後那道複雜的目光。

    因為宿醉一事,祁鈺早上一醒來,就被張圭私下裡訓誡了好一通。

    李太后也順著勸誡祁鈺幾句,吩咐宮人熬了醒酒的湯藥,親自看著他喝得乾乾淨淨。

    等回了宮,李太后又召來尚膳監的管事太監,親自安排祁鈺近日的膳食,以解其宿醉之後的不適。

    ……

    從南海子歸來之後,皇帝騎射的英姿以及與未來皇后共放紙鳶的佳話,漸漸地流傳開去,那又是一段美好浪漫到不真實的人間佳話。

    而「北冥鯤鵬」也因這一段帝后佳話,在原本的盛名之外,更平添了幾分動人的情韻。

    五丈風也因此再次名聲大噪。

    一時間引得更多人爭相湧向店門,購買紙鳶。

    劉季見生意火爆非常,十分高興,便親自準備了禮物和酬金,吩咐劉秀前往黃府拜謝。

    要不是未來皇后傾囊相授,「北冥鯤鵬」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飛得起來呢!更何況還有帝后共放紙鳶的人間佳話為其增光添彩。

    見禮罷,劉秀將報酬奉上。

    黃宜安訝然道:「這又是什麼說法?」

    劉秀便將「北冥鯤鵬」的事情說了。

    黃宜安聽罷,便笑著收了,又問起五丈風如今的生意。

    至於什麼帝后佳話,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托黃小姐的福,如今京城已經沒有任何一家紙鳶鋪子堪與五丈風爭鋒了。」劉秀恭敬地笑應道。

    當初劉季準備花費五到十年完成的事情,沒有想到如今僅僅一年,便成功了。

    黃宜安想了想,笑道:「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劉秀連忙笑請道:「黃小姐但說無妨。」

    黃宜安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姑且一說,就當是咱們之間的閒談。若是說得不對,還請劉小姐莫怪。」

    劉秀連忙笑應道:「豈敢豈敢,還請黃小姐不吝賜教。」

    對於劉家兄妹陡然而生、愈來愈深的恭敬,黃宜安已經從最初的婉辭過渡到如今的坦然受之,聞言,遂笑道:

    「五丈風如今風頭無兩,短期來看,自然是好事。可是從長遠來看,卻未必如此。且不說別的紙鳶鋪子沒了生意,肯定會聯合起來對付五丈風,以爭得一席之地,單說五丈風一家獨大、難逢敵手,時間長了,不免自己就先懈怠了。

    「這就好比一隻狼單獨生活在羊群之中,無人爭搶、捕食容易,時間長了,若是有另外一隻狼出現,那麼在這場不可避免的較量之中,它將必輸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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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10 08:24 PM

第111章 帝心甚悅

    曾經黃宜安也以為身為皇后,尊榮無匹,除兩宮太后外,在後宮無人能敵,可是直到鄭氏出現之後,她才手忙腳亂地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

    然而那時,她已經被皇后的枷鎖套牢,失去了爭寵、固寵的心力。

    劉秀沒有想到黃宜安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驚愕之餘,也覺得頗有道理,便恭敬應道:「多謝黃小姐提點,我回去就同家兄說。」

    等從黃府回了五丈風,劉秀便立即將黃宜安的勸告告知劉季。

    劉季沉吟良久,道:「你去叫管事們過來,我有事情要吩咐。」

    劉秀應諾去了。

    五丈風的管事們便主動去其他紙鳶鋪子,簽訂合約,將一些普通紙鳶的訂單,按照一定的分成勻給他們去做,而五丈風則專攻精品、貢品。

    如此一來,既解決了五丈風人手不足的問題,也緩解了其他紙鳶鋪子的窘境,為五丈風贏得仁厚經商的美名。

    除此之外,劉季還決定擴大五丈風春秋兩季紙鳶排名的範圍,京城所有紙鳶鋪子,只要向五丈風繳納一定的參賽費用,均可參與排名榜的競爭。

    此計一出,春秋兩季的紙鳶排行榜大比,迅速成為京城的一大盛事,而五丈風的師傅們也愈發精修鑽研,生怕落於人後。

    這是後事。

    ……

    三月初九,黃宜安接到邀帖。

    讓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邀帖竟然是明緗派人送來的,邀請她參加她三月十六的及笄禮。

    且不說她如今的身份不適宜出去交往應酬,單說兩人之間還隔著「生死之仇」,也不知道明緗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給她下帖子。

    黃宜安將帖子隨手扔到一旁,吩咐阿梅:「替我回了。」

    阿梅應諾,想了想,又問道:「那,需要派人送上賀禮嗎?」

    老爺說了,自家小姐如今已經被冊立為皇后,母儀天下,須得時時處處言行謹慎。眼下別人邀帖都送上門來了,小姐不便到場,若是連禮物也沒有,只怕會落人話柄的。

    「不必。」黃宜安想也沒想地說道。

    明緗三番兩次地害她,她看在英國公夫人的面子上,不追究明緗的罪責已經算是寬宏大度了,還要送明緗及笄禮物?

    她又不是欠的!

    阿梅想到去年迎春會上,明緗伸手一推,差點把黃宜安推進陰曹地府的事情,便笑著應了下來。

    小姐說的對,當了皇后,是要深明大義、顧全大局,但並不意味著面對挑釁、傷害還要忍氣吞聲。

    ……

    英國公府,是明緗親自去送的帖子。

    英國公夫人客客氣氣地接待了明緗,卻婉拒了當她及笄禮正賓和讓張溪做贊者的邀請。

    如果說將明緗遣送回家之後,她對這個外甥女尚且還有一絲的憐惜的話,那麼在明緗夥同明達上門,欲要借黃宜安與張瀾相看之事要脅英國公府後,她對明緗便只剩下了深深的失望。

    明緗此舉,與馮永亭利用此事對英國公府的威脅勒索又有什麼分別?

    她十餘年的心血與養育,就全當是喂了狗了!

    英國公夫人念及此處,連午飯都未留,便端茶送客了。

    明緗強忍著怒意和委屈,擠出一個笑臉來,起身告辭而去。

    等回了明府,少不得又被繼母季氏奚落一番。

    要不是想著明達還打算利用明緗再借一借英國公府的勢,還有明緗從英國公府帶回來的那些金銀財寶,季氏還有更多難聽的話等著她呢。

    哼,小賤人竟敢譏諷她行為不端,婚前與男人苟合,那她就讓她瞧一瞧,在明家,究竟是誰說了算!

    ……

    明緗的及笄禮,據張溪說,準備得很盛大,舉辦得卻很寥落。

    「就她父親和繼母那性子,這回眼見著她沒了用處,往後還指不定得怎麼磋磨她呢!」張溪歎道。

    黃宜安也不知道失去英國公府庇護的明緗,這輩子會過得怎麼樣。不過,想到明緗不能再如前世一般鬧得英國公府雞犬不寧,黃宜安還是很開心的。

    人心,都是有親疏遠近的。

    「對了,張姐姐,我聽壽陽公主說,上巳節南海子伴駕時,我家的席位和寢所都是陛下特地安排的,你說,陛下既然已知我們兩家過從甚密,會不會也查到相看一事?」黃宜安擔憂地問道。

    這件事情自從壽陽公主告知她起,便一直困擾著她,可惜以黃家如今的能力,根本就沒辦法去探查。

    張溪聞言一愣,愕然問道:「竟是陛下的安排?」

    她還以為兩宮太后或是壽陽公主特地關照黃家呢……

    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會在這些小事上如此體貼細緻嗎?

    黃宜安點點頭,面上不見嬌羞歡喜,只有憂慮。

    張溪見狀,也不由地鄭重起來,道:「此事我也是聽你說了才知道的。等回去問過母親,我再來答覆你。」

    黃宜安笑歎道:「那就有勞張姐姐了。」

    ……

    張溪回了英國公府,立刻便將此事稟明了英國公和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和英國公夫人早就知曉其中的內情,之所以沒有告知黃家人,不過是因為沒有得到皇帝的旨意罷了。

    見張溪肅容擔憂,英國公夫人連忙笑著安撫她道:「你們不必擔心,陛下若是知曉此事,就不會特地如此安排,叮囑我們照顧黃家了。」

    英國公亦點頭贊同。

    皇帝如今雖然越來越有帝王深沉機變的風範了,然而到底還是個少年郎,心機城府絕未深沉到拿此來敲打試探英國公府與黃家。

    況且,南海子一行,雖然皇帝和黃宜安接觸的不多,然而他也能看得出來,皇帝對於李太后替他選中的皇后還是很滿意的。

    如此,皇帝就更加不可能是拿此事來敲打試探他們了。

    別說是帝王了,即便是普通的少年郎,也不可能在明知此事的情況下,還對未婚妻如此溫和細緻。

    張溪聞言,長鬆了一口氣。

    不僅為自家躲過了一場劫難,也為黃宜安意外入宮,卻能得皇帝如此相待。

    安妹妹那麼聰明的人,又有皇帝如此善意相護,入宮後肯定會過得平安順遂的!

    張溪暗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10 08:25 PM

第112章 皇后有面

    黃宜安知曉此事後,也鬆了一口氣,餘下的日子,每天除了備嫁,便是同王氏關心戚氏分娩一事。

    戚氏如今已經懷了近九個月的身孕,臨盆在即。

    黃倫十分緊張,將田莊裡的一應事務都交給了莊頭打理,他則留在城裡,每日都守著戚氏,幾乎寸步不離。

    臨盆在即,孕期一向情緒憂鬱多變的戚氏反而鎮定下來,一天天地數著日子,盼望肚子裡的孩子如期順利出生。

    王氏除了應酬因黃宜安被冊立為后猛然間多出來的親朋好友之外,大半的時間都在陪著戚氏。

    畢竟,帝后大婚之事有禮部等衙門操心,她這個做娘的雖然有心親手操持女兒的婚禮,卻難於一點兒都插不上手啊。

    如此過了半月餘,四月的一個清晨,一家四口正在吃早飯,戚氏突然發作了,肚子一陣一陣地疼。

    黃倫立刻將碗筷一丟,急聲喚人去請早就定好的穩婆,又派人把消息告知王氏。

    王氏一得到信兒,便立刻吩咐車馬,要去城西。

    剛到二門上,黃宜安就追了上來。

    王氏見了,皺眉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去了能幫得上什麼忙?安心留在家裡吧!」

    皇后的身份固然尊貴,可也意味著諸多束縛,這種場合,實在是不便親自前往。

    黃宜安道:「我擔心二嬸,一同過去看了也放心。況且我早就同寧姐兒說定了,二嬸生產時要去陪著她的。」

    黃宜寧已經是個半個姑娘了,且身為長女,不比黃梁那個跳脫調皮的性子,對於戚氏分娩一事十分緊張擔憂。

    王氏見黃宜安堅持,只得同意。

    母女二人乘車,一路往城西疾奔。

    到得黃倫家時,戚氏已經一陣緊似一陣地疼了,不時發出悶哼。

    戚氏雖然是第三次生產了,但是離生黃梁已經過去了八年之久,身體又不復早先的康健靈便,大夫說胎兒又有些大,因此她除了陣痛得快一些,與生黃宜寧時並未有多大區別。

    黃倫急得在產房門口團團轉。

    黃宜寧攬著黃梁,姐弟倆四隻眼睛緊張地盯著產房的門。

    一見王氏過來,黃倫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慌忙迎上去道:「大嫂!」

    黃宜寧和黃梁也飛奔上前,同王氏見過禮,便一左一右地抓著黃宜安,神情滿是擔憂。

    黃宜安見狀,微笑安撫他們道:「別擔心,二嬸很快就會給你們生個小弟弟的!」

    黃倫聽了,心道:管它是兒子還是女兒呢,他只要戚氏和孩子平平安安地闖過這一關就好!

    「穩婆來了嗎?」王氏邊問邊疾步往產房行去。

    「來了來了!」黃倫一疊聲地應道,「如今正在房裡呢。」

    王氏點點頭,腳下不停,道:「我先進去看看。」

    說著,小心地推開一絲門縫,閃身進去。

    產婦可不能著風。

    黃倫目送王氏進去,又急又憂,搓著手在產房門口來回踱步。

    黃宜安一手攬住黃宜寧,一手攬住黃梁,溫聲安慰他們姐弟兩個:「別擔心,二嬸此次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四人在產房外從清晨等到日中,再到日昃。

    戚氏的呼痛聲也由弱轉大,再由大轉弱。

    黃倫在外面急得恨不能衝進產房裡去。

    黃宜安的兩隻胳膊也被黃宜寧和黃梁一左一右地箍得生疼。

    本來很篤定戚氏這一胎肯定會母子平安的黃宜安,此時也禁不住緊張起來。

    終於,在傍晚絢爛的晚霞中,產房內響起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緊接著便是穩婆的道喜聲:「恭喜夫人,生了個少爺!」

    黃倫長吐一口氣,雙手合十,激動得語無倫次道:「老天保佑!神仙保佑……」

    黃宜寧和黃梁姐弟兩個亦歡喜雀躍。

    「娘生了!」

    「是個弟弟!」

    黃宜安長吐一口氣,終於放了心。

    等產房裡收拾妥當,穩婆出來滿臉堆笑地向黃倫道喜:「恭喜黃老爺,喜得貴子!」

    黃倫連忙笑道:「多謝您了!」

    說著,親自遞給穩婆一個厚厚的紅封。

    穩婆用指尖捏了捏,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吉祥的話兒一句接著一句,直把黃倫說得樂呵呵的,哪裡還有半分先前的擔憂。

    黃宜安也賞了穩婆幾隻銀錁子,喜得穩婆連連躬身答謝。

    說實在的,要不是這位的面子,以黃家的身份,可請不來她。

    等送走了穩婆,黃倫等人小心地推開門,閃進產房裡。

    戚氏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正躺在床上,王氏在旁邊喂她喝紅糖水。

    剛出生的嬰兒包在繈褓裡,正躺在戚氏的身邊安睡,肥肥嘟嘟的臉頰白白嫩嫩,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捏一捏。

    見黃倫進來,王氏起身,將碗往他手裡一遞,笑道:「弟妹為了生這個孩子,可沒少受罪,你可得好好地照顧她!」

    黃倫連連應聲,接過碗,坐在床邊,也顧不得孩子們還在跟前,便一勺一勺地喂戚氏喝紅糖水,眼神溫柔地看向恬然安睡的幼子,臉上的笑意怎麼都遮掩不住。

    母子平安,真是太好了!

    黃宜寧和黃梁趴在床邊,關心過戚氏,便被一旁安睡的弟弟吸引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守著他,言語輕柔地竊竊私語:

    「他長得可真小!」

    「噓——小聲點,小心吵到了他。」

    「你剛出生的時候,比他還小呢。」

    「那姐姐你呢?」

    「我?我可比你們打多了!要不我怎麼是姐姐呢?」

    「我可不信!要是那樣的話,大姐剛生下來的時候,豈不是更大?」

    「大姐,你說是吧?」

    ……

    童言童語,聽得屋內的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黃宜安忍俊不禁地點點頭,心裡卻想,他們幾個剛出生的時候,可都比不得這個小弟弟白白胖胖的。要不然,戚氏也不會費這麼老大勁兒才生下他了。

    戚氏喝完紅糖水,笑道:「這次都多虧了喜姐兒。若不是她,也請不來劉婆子。」

    劉婆子是京城有名的接生婆,平常只在官宦人家走動,若不是黃宜安被冊立為后,只怕黃偉親自登門都請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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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10 08:26 PM

第113章 皇帝有賞

    「也幸得請來了劉婆子,否則這孩子這麼大,只怕都難生得出來……」想起分娩時的艱險,戚氏忍不住紅了眼圈。

    黃宜安連忙笑道:「是二嬸和小弟弟福氣大,雖然過程艱難了點,可總算是母子平安!」

    這個功勞她可不敢攬。

    前世沒有劉婆子,戚氏一樣順利生出了孩子。

    只是過程更艱辛一些,而戚氏也因此傷了元氣,從此與湯藥為伴,後來更是早早地便過世了。

    不管怎麼說,今生她總算是改變一些事情,彌補了前世的遺憾,也算是沒有白來一遭。

    ……

    黃偉一下衙,便直接趕了過來。

    還沒等看過小侄子,就被黃倫一把拉到書房,催著他起名字。

    黃偉斟酌半晌,寫下幾個名字供黃倫選擇。

    黃倫挑了半天,最終擇定黃楷。

    ……

    黃楷「洗三禮」那日出了黃家的親朋好友,還有許多平時沒什麼往來的官宦富戶送禮上門,小小的一進院子根本就接待不了。

    黃倫無奈,只得派人去酒樓定席面。

    人剛才派出去,門口就響起一陣鑼鼓之聲。

    「陛下有賞——」

    內侍尖細的聲音,瞬間將院內道賀的嘈雜聲都壓了下去。

    黃倫一驚,慌得不知所措。

    還是黃偉有經驗,慌忙吩咐人設香案,跪謝聖賞。

    各色錦緞數匹、長命鎖一隻、手鐲腳鐲一套以及補品藥材等若干物什,東西雖不算很貴重,然而這份體面卻非同一般。

    看那些前來道賀的人臉上原本掛著得體客套的微笑,一下子變得生動真摯、熱情洋溢起來,就可見一斑。

    因此黃倫叩謝聖恩的時候也非常地誠懇感激,額頭上都紅了一片,給傳賞的內侍的答謝亦十分豐厚。

    內侍回到宮中覆命,少不得替黃倫美言一番。

    李太后聽罷,對祁鈺笑道:「從沒聽說有人叩謝聖賞能把額頭都磕紅的,可見黃家諸人皆心系聖君、本分至誠。」

    祁鈺含笑點頭,心以為然。

    給國丈封賞一事,他最終沒有辯過張首輔,心中一直對未來皇后頗有歉疚,如今給黃倫幼子賞賜,也算是聊作補償了。

    但願她能體會到自己的用意。

    正如祁鈺所料,傳賞的內侍一來,她便知曉皇帝這是在委婉地向她表示歉意,當然,更是在向張圭表達他不滿與反抗。

    並不是她與皇帝兩心相契、互明心曲,實在是前世大婚之後,壽陽公主總是圍在她耳邊嘰嘰喳喳,替皇帝說了不知多少好話,一副勢要幫助兄嫂情洽和睦、長長久久的模樣。

    這其中便有賞賜黃楷一事。

    那時候她聽了壽陽公主的話,只是感動於皇帝對她和她家人的愛護之意,絲毫都沒有想到,這或許不過是皇帝向張圭反抗與示威的一種方式罷了。

    後來她看到皇帝對張圭的清算,看到每每朝官上書彈劾皇帝過分寵愛鄭氏及其家人時,皇帝便對鄭氏母子以及鄭承憲父子加倍地恩賞,便慢慢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只可惜,明白得有些晚,因此錯付了年少時的一腔真情,也平白委屈了自己若許年。

    ……

    四月底,西北傳來好消息,長絨棉試種成功了!

    四畝地的長絨棉株大半都存活了下來。

    黃宜安收到消息很是開心,立刻將手中的銀子都折成銀票,托黃倫派人送去西北。

    黃倫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四千七百兩,加上之前黃宜安送來的三百兩,正好湊夠五千兩。

    比上次黃宜安說的四千兩足足又多出了一千兩!

    饒是在幼子「洗三禮」上收了許多出乎意外的禮金,黃倫如今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然而看到黃宜安一下拿出這麼銀子來,就為了去西北種棉花,他還是忍不住勸說道:

    「雖然棉株幼苗是成活了,但是離著結棉鈴、吐絮、摘棉花還早著呢,你就不怕這中間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這些銀子就都打水漂了?

    「再說了,你現在就是拿再多銀子去西北也沒有用啊,眼下已經錯過了棉花的農時了!」

    黃宜安笑歎道:「等到明年棉花播種之時,我大概已經進宮了,再要送銀子出宮,可就沒有現在這麼方便了。」

    南海子伴駕踏春歸來後,李太后便著欽天監擬定了幾個吉日,最近的一個正是前世擬定的五月十六這日。為此,前世李太后五月初三的壽辰都沒怎麼辦。

    今生若無意外,李太后大約也會就近擇期吧。

    黃倫一怔,點頭道:「這倒也是……」

    宮禁森森,到底不比宮外自由。

    「再說了,總不能因為怕賠本,便堅持要等見了收益才肯投銀子。既然要在西北廣種棉花,那自然土地、人手、棉種、倉庫等等均要提前備下,說不定未來還得購置紡車、織機,雇用織工……

    「這些事情,總得都提前準備著,到時候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黃宜安笑道。

    張瀾此次已經幫他們良多,未來他們不能每次有事都依賴張瀾,總得自己先立起來才行。否則別人即便是再仁厚,也只能幫得一時,幫不了一世。

    黃倫原本不住地點頭贊同,等聽到了最後,禁不住皺眉問道:「怎麼,你不打算把棉花販賣到江南去盈利嗎?」

    天下紡織最發達的地方便是松江等地,棉花的需求量自然也很大,單是本地的棉花未必能夠滿足需要,更何況長絨棉更是有價無市。

    喜姐兒千里迢迢地跑到西北撒銀子、種棉花,不為了賺錢,難不成是去做善事的?

    西北地廣人稀,時有敵寇擾掠,民眾生活拮據,衣料布匹多是自家織的粗布,到那裡大量屯棉花、開辦紡織有什麼利益可圖!

    「自然是要的。」黃宜安笑道。

    她還沒有那般大公無私,盡做些賠本的買賣。

    再說了,本都賠了,她即便是想做善事,又用什麼去做呢?

    「不過,我沒有那麼大的心,若是能在西北小獲收益,又何必費心千里迢迢地運到江南販賣?」黃宜安藉口道,「於我如今而言,‘便利’二字可比‘大利’重要得多。」

    「天下無寒」的夢想太過遙遠,說出來也未必取信於人。既是如此,倒不如拿別的藉口敷衍過去。

    黃倫聽黃宜安如此說,想起她不日或將入宮的事,遂點點頭,不再多言。

    「你二嬸和寧姐兒幾個在家,我不放心,就不多留了。這四千七百兩銀票我先收著,等楊富或是楊貴從西北回來,我再安排他們按計劃行事。」黃倫道。

    說起此事,他便覺得有些慚愧。

    此番楊富和楊貴去西北試種長絨棉,一路上有英國公府的管事看在喜姐兒的面子上照料,到了那裡也有張瀾幫忙照應,將一應事務打理得妥妥當當。

    他這個叔父非但沒能幫上什麼忙,便連銀子也一分未出。

    喜姐兒說楊富二人此去西北,成敗未蔔,他還有一大家子要照料,不宜破財,便將此去所需的一應花費都包圓了,便是楊富兄弟倆的酬勞,也是喜姐兒出的。

    喜姐兒說,等西北種棉穩妥了,再讓他往裡投銀子。

    本是他一心熱衷之事,結果卻全賴喜姐兒趟路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喜姐兒入宮之後,替她好好地打理西北的棉花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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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10 08:27 PM

第114章 擬定婚期

    等送走了黃倫,黃宜安想了想,著人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張溪。

    張溪早就從張瀾的來信中知道了此事,尚未來得及告知黃宜安。

    見黃宜安特地派人上門告知她,張溪想了想,吩咐蘭心備兩樣小禮,隔日便乘車來到了黃家。

    正趕上宮裡的繡娘來送大婚的冠服給黃宜安比量,那鮮豔的紅、耀目的金,刺得張溪微微眯了眯眼。

    安妹妹在她心裡一直都是端秀溫和的,即便是生氣也總帶有幾分有意無意的收斂,如同一朵純和淡雅的茉莉花,溫和而不尖銳;她從未想過,原來盛裝之下的安妹妹竟如此地端莊雍容,如枝頭傲然綻放的牡丹,仿佛天生就有母儀天下的氣度。

    繡娘見張溪來了,忙都行禮問安。

    張溪一如既往溫和地應了,然而那笑容卻有些勉強。

    黃宜安見了,便吩咐繡娘卸冠更衣。

    等她換上家居的常服,果然見張溪面色微微好轉。

    黃宜安心下了然,同繡娘說了幾處尺寸、針線上的細節,便吩咐阿梅看賞,將人都打發了回去。

    寒暄畢,張溪道明來意:「如今已經試驗成功,嘉峪關內可種植高昌國的長絨棉,我預備也投些銀子,為明年種棉做準備。」

    說著話,張溪便將一千兩銀票推了過來,道:「這是我這些年自己積攢的私房錢,雖然不算多,但應該也夠種上幾畝地的棉花了。」

    黃宜安笑道:「何止是幾畝地,數十畝、上百畝都盡夠的。」

    西北低價不高,邊民的酬勞亦比京城低上許多,這一千兩銀子可是大有作為。

    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如今存活的長絨棉株苗能否順利結鈴、吐絮,以及能否打下足夠多的長絨棉種子以供來年之用。

    黃宜安將自己的擔憂同張溪說了,笑勸道:「張姐姐不妨再耐心地等一等,等今年的棉花摘了,確實可行之後,再行投銀子。」

    張溪揚眉道:「我是那摳摳搜搜、缺銀子的人嗎?此事就這麼定了!」

    財大氣粗的豪氣,便是拿出全部積蓄五千兩銀子種棉花的黃宜安,亦遠遠不及。

    黃宜安忍俊不禁,笑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到時候銀子花了卻沒有辦成事,豈不是得不償失?張姐姐就是不缺銀子,可也不能這麼花啊!」

    張溪跟她不一樣,活得恣意自由,又有英國公府的管事張宏在西北打理長絨棉種植一事,想要投銀子什麼時候都可以,未必非得趕在此時。

    黃宜安說好說歹,才將張溪勸住了。

    可沒過幾日,張溪又來了。

    「瀾弟來信說了,他又從高昌國‘借’了些長絨棉的種子,加上那三畝多地長絨棉打下來的種子,明年一準兒能擴大規模,這銀子我便先擱你這裡了,算是參股!」

    張溪得意地挑眉,一副「這回我看你拿什麼拒絕我」的霸道模樣。

    黃宜安哭笑不得。

    她算是看出來了,張溪投銀子參股是假,怕她缺銀子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借才是真。

    有這樣一心為自己著想的知己好友,黃宜安十分感動。

    可是,事實上她並不缺銀子啊。

    更何況張溪作為英國公府的嫡小姐,也確實不適合在「種棉資助戍邊將士」這樣的事情上,同她這個即將成為皇后的人牽扯太深。

    西北邊軍自英宗皇帝起便世代由英國公總領,傳至如今,已是第三代了,因此與英國公府關係極深。

    若是張溪與她一起種棉資助邊軍的事被有心人得知,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陰謀論來。

    不論是她還是英國公府,都承擔不起這樣惡意的揣測。

    「張姐姐即便是要投資,也不用經過我的手呀。」黃宜安道,「我如今行事多有不便,前幾日剛將這一年多攢下的近五千兩銀子全都送給了二叔,請他日後出面全權負責此事。

    「張姐姐把銀子交給我,我也是有心無力。倒不如直接吩咐張宏。」

    「五千兩銀子?」張溪脫口驚道,一隻手杵到黃宜安面前,不敢置信地問道,「這麼多!都是五丈風送來的報酬嗎?」

    哪裡還顧得上「資助」「種棉」之事。

    黃宜安笑著點了點頭。

    張溪見狀,想起自己在家裡炫耀了好幾回的那點分紅,不由地叉腰抱怨劉季小氣、「厚此薄彼」,等等。

    但倒也不再堅持讓黃宜安收下銀票。

    既然黃宜安不缺銀子,那她便讓張宏拿這銀子,給她也在西北置一份種棉花的產業好了。

    以黃宜安如今的身份,確實不適宜同軍權在握的英國公府走得太近,尤其還是在英國公府世代駐守的西北邊地。

    張溪回府後同英國公夫人稟明此事,惹得英國公夫人又歎息一回,這麼聰敏沉穩的好媳婦,就被張瀾的仁厚錯過了——若是張瀾去西北前就定下這門親事,她再去宮裡向太后請了懿旨,哪裡還有皇帝什麼事兒?!

    ……

    乾清宮內,正與兩宮太后商議大婚之事的祁鈺,猛然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陳太后連忙關切地問道。

    祁鈺揉了揉鼻子,恭順地笑應道:「沒事。大約是近日天氣乾燥,鼻子不舒服,多喝點水就沒事了。母后不必擔憂。」

    李太后聽罷,吩咐田義:「哀家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在陛下身邊,你作為近身伺候的,一定要小心伺候著,務要保陛下龍體安康!茶水、梨膏之類的都隨時備著,殿內也要注意防乾防燥,每日清水灑掃……」

    事無巨細地交代了許多。

    田義連忙躬身應下。

    祁鈺便笑道:「母后不必責怪田義,他照顧朕日常起居十分用心。」

    至少,不會像馮林似的,背著他與馮永亭等人交結,違背聖意。

    「陛下一向寬厚為懷。」陳太后笑道。

    就連馮林犯了那麼大的過錯,皇帝也只斬他一人,不問其餘。

    陳太后又哪裡知道,祁鈺不是仁厚為懷,只斬首惡、不問其餘,而是眼下根本就沒有能力深究此事。

    閒話畢,李太后又回到正題上,指著欽天監擇定的幾個吉日問道:「今年共有三個吉日適宜大婚,最近的一個便是五月十六,哀家有意擇定此日,不知陛下和姐姐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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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10 08:29 PM

第115章 幫她圓話

    陳太后一向是個不拿主意的,見李太后問,只如常笑道:「我也覺得很好。」

    李太后便看向祁鈺。

    祁鈺微微紅了臉,恭順應道:「任憑母后做主。」

    兩宮太后看著他那副急著迎娶皇后卻又極力按捺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

    第二日,宮中下詔昭告天下,五月十六日帝后大婚。

    婚期既定,禮部、太常寺等衙門都忙碌起來。

    而五月三日李太后的壽辰,便也如前世一樣,簡單操辦。

    大婚在即,黃宜安不便入宮道賀,便私下裡準備好壽禮,吩咐宮人送入宮去——自從她被冊立為皇后,宮中便調撥了人手供她使喚。為此黃偉還特地將臨近的一處空院子買下來,專門安置她們。

    壽宴畢,待進宮賀壽的宗親臣眷一一告退,李太后才有空去看各家壽禮。

    慶嬤嬤先捧了個福壽匣子過來,笑道:「這是黃小姐特地著人送來的。」

    李太后聞言,笑道:「既是她的孝心,那便先拿過來讓哀家瞧瞧吧。」

    慶嬤嬤便捧了匣子過來。

    李太后打開匣子,只見裡面盛著一雙錦緞抹額,上面繡著寶相花,點綴著幾顆珍珠,樣式不算新巧,然而針腳卻極為綿密精工,針法亦別致不同流俗。

    李太后拿在手裡翻覆看了,驚訝道:「瞧著竟像是比文娘子的手藝還要精湛一些,她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女紅竟然做得這般出色了嗎?」

    文娘子是尚衣局繡工最厲害的繡娘了,放眼整個大齊,能與她不相上下的寥寥可數,更別說是勝過她了。

    慶嬤嬤亦十分驚訝,眼睛盯著那一對抹額不錯神,聞言連聲附和道:「正是呢!去年在黃府教習禮儀時,奴婢也曾見過黃小姐拈針拿線,當時便知她擅長此道,卻不知竟如此擅長。

    「或許這半年來黃小姐技藝愈發精湛,也或許是送給娘娘的賀禮,因此做的時候又格外用心了一些。」

    自己用的東西,當然不比送給李太后的賀禮精巧。

    李太后聞言笑容更盛,當即便讓慶嬤嬤給她試戴抹額。

    慶嬤嬤笑著應了,動作輕柔地替李太后戴上、扶正,又捧了面銅鏡過來。

    李太后前後照了,十分滿意。

    慶嬤嬤笑道:「這抹額慈慶宮那裡也送去了一份,可見黃小姐的孝心。」

    李太后頷首笑贊道:「正該如此。雖是哀家的壽辰,但慈慶宮那裡一樣該敬奉著。這孩子倒是個精細妥帖之人,日後執掌鳳印,定能保後宮安穩。」

    陳太后畢竟是先帝元後,且一向照顧她和皇帝母子,不論是她還是皇帝,都打從內心敬著陳太后的。黃宜安能夠如敬奉她一般敬奉陳太后,可見其人聰敏孝順。

    「這都多賴娘娘慧眼識珠。」慶嬤嬤笑著奉承道,「否則黃小姐即便是有渾身的本事,也使不出來呀!」

    李太后哈哈大笑,指著慶嬤嬤笑嗔道:「你慣會哄哀家開心!」

    神情十分愉悅。

    慶嬤嬤見狀,樂得湊趣,笑著接道:「奴婢向來是有一說一的,哪裡敢哄娘娘?」

    說罷,又從匣子裡取出一張折疊著的紙來,雙手遞給李太后。

    「這是什麼?該不會是一篇賀壽祝詞吧?」李太后笑呵呵地接過來,打開來看,訝然挑眉,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了。

    慶嬤嬤不明所以,連忙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可是這上面寫的有什麼不妥?」

    李太后將紙張遞了過去,眼底沉沉。

    慶嬤嬤雙手接過來一看,頓時也愣住了,喃喃道:「百果凍奶的方子?」

    李太后點點頭,喜怒莫辨,沉聲道:「她是如何知道哀家喜食此物的?」

    慶嬤嬤躬身侍立,不敢作答。

    宮裡貴人們的喜好向來是不外泄的,尤其是飲食,就怕有人從中下手,意圖不軌。

    黃宜安身在宮外,又是怎麼知道李太后喜食百果凍奶的?

    氣氛一時凝重起來。

    ……

    稍晚些時候,祁鈺過來給李太后請安,順便一同用晚膳。

    李太后若無其事地同他如常閒話,還說起明日搬回慈寧宮一事——皇帝大婚,總不能還要太后留在寢殿照顧日常起居。

    皇后是她親選的,本就是先斬後奏,已經惹得皇帝不悅了,若是此時再洩露了黃宜安私窺宮內飲食一事,只怕皇帝會趁機廢掉這個皇后,改立鄭玉煙那個狐媚子為后!

    李太后固然不喜黃宜安此舉,但相比起被皇帝質疑以及改立鄭玉煙為后,她更願意在帝后大婚之後,再花時間管教黃宜安。

    慶嬤嬤亦不敢多言。

    晚膳畢,陳太后派人來問,明日李太后何時搬回慈寧宮,她好來幫忙。

    順便還提了黃宜安送她抹額之事,說是預備派人去黃府賞賜。

    自從祁鈺登基,陳太后便避居慈慶宮,每日誦經禮佛,後宮諸務悉數交由李太后打理,此時特地派人來知會一聲,是怕李太后覺得她越過李太后這個正經的婆母,私下與皇后交好。

    民間尚且忌諱此事,更別說是皇宮了。

    等打發了來人,祁鈺便問李太后:「母后,黃小姐送了什麼抹額?是壽禮嗎?怎麼慈慶宮那裡也送去了一份?」

    李太后見問,只得命慶嬤嬤將匣子捧了過來,打開來看。

    祁鈺見了那對抹額,果然讚不絕口,心想皇后的女紅如此出色,將來入宮後,倒是可以替他才兩件裡衣。

    想著她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衣服他貼身穿著,祁鈺眼底笑容深深……

    餘光瞥見抹額下那折起的紙張,祁鈺笑問道:「這是什麼,賀壽祝詞嗎?」

    說著話,就要伸手去取。

    李太后看了他一眼,手下一緊,卻沒有出言阻止。

    離著大婚不足半月,她倒要看看,皇帝心裡是不是還惦記著鄭玉煙,會不會借此機會改立鄭玉煙為后。

    祁鈺將紙張抽出來,打開來看,愕然道:「竟是百果凍奶的方子嗎?」

    說著話,抬頭笑看向李太后,正撞上李太后探究的目光。

    祁鈺心下一頓,目光不著痕跡地轉到紙上,一面讀上面的字,一面飛快地想李太后的意圖。

    皇后是李太后一力做主選定的,李太后自然不希望在大婚前出什麼變故,既然如此,那李太后方才為何獨贊抹額而不贊此方,還用探究的目光審視著他?

    驀地,腦中一道靈光劃過。

    而方子也讀完最後一句話。

    祁鈺從容將方子遞給李太后,神態自若地笑道:「上次孩兒偶爾提及母后喜食百果凍奶,沒想到黃小姐便記在心上了。只是她這個方子,未必比得上甜食房做的百果凍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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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11 07:37 PM

第116章 甜到心底

    果然,李太后聽得祁鈺如此說,頓時神色微霽。

    祁鈺見狀,亦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同黃宜安說過此事,因為自從立后的詔書傳佈天下,他和她就幾乎沒有單獨說過話,最親密的接觸也就是上巳節於南海子煙霞湖畔放紙鳶時,那短暫而美好的碰觸了……

    祁鈺輕咳兩聲,突然覺得殿內有些熱,扭頭一看,屋角冰盆裡的冰塊剛融了一半。

    李太后解了心底的猜疑,又見祁鈺沒有趁機發作不說,還替黃宜安解釋,心中歡慰不已。

    自從下詔禮部選后以來,皇帝就變得越來越有主意,對於她和張首輔的嚴厲教導也越來越經常地流露出反對和不滿來。

    這次她先斬後奏,直接定了黃宜安為后,徹底斬斷了鄭玉煙媚主為后之路,本以為皇帝會很生氣,也做好了母子對峙的準備,誰知皇帝乍聞此事雖然震驚生氣,但是聽她說了黃宜安的諸般好處之後,竟然也意外地平靜地接受了。

    上巳節南海子踏春祈福一行之後,皇帝更是不時地流露出對大婚的期待。

    而眼下皇帝明明有機會發作,卻一句話輕輕揭過了,她懸著的這顆心總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比不比得上,總得試過才知道。」李太后笑道,轉頭吩咐慶嬤嬤,「派人去甜食房宣楊一道來。」

    楊一道便是專門為李太后做百果凍奶的禦廚。

    慶嬤嬤聞言一驚。

    現在?

    都掌燈了,還要召楊一道來試做百果奶凍的新方?

    祁鈺勸道:「母后,如今雖然天熱,夜裡卻涼。即便是禦廚做了來,您也不便多吃。倒不如等明日午後,再試做了來盡情一嘗?」

    李太后思索良久,方才同意了。

    要不是顧慮黃宜安私窺宮內飲食心思不正,她看到方子時就要召楊一道試做了。

    忍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李太后便命宮人去甜食房傳召楊一道。

    楊一道很快便領命來了。

    對於李太后因百果凍奶而不時興起的傳召,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參拜禮畢,李太后吩咐慶嬤嬤將百果凍奶的新方子遞給楊一道,問:「你看看這方子可行?」

    楊一道恭敬地接過方子,認真看了起來。

    方子與他平日做百果凍奶的方子並無多大差別,只是換了其中的幾樣果子,又添了幾味香料,並且將冰塊換做冰屑,牛乳亦換個法子去腥。

    楊一道翻覆看了許久,確認沒有問題,這才躬身回稟道:「回太后娘娘,此方應該並無大錯,且其中更添的這幾味香料,還有中和寒氣、暖胃之效,只是不知於口味是否有影響。」

    李太后聞言,當即便命楊一道不必回甜食房了,直接在乾清宮的小廚房試做了來。

    楊一道亦一心驗證此新方,立刻領命去了。

    不多時,楊一道便捧著新做的百果凍奶,神情激動地進獻給李太后。

    李太后見狀,便知是成了,心中大悅。

    慶嬤嬤先用小銀匙試過了,見無不妥之處,方才進獻給李太后。

    李太后矜持地舀了一小銀匙,拿帕子遮唇品嘗。

    冰涼涼、甜絲絲的奶香與果甜混合的味道一滑入口中,立刻便在唇齒間彌散開來,挑動每一顆味蕾。

    李太后眼睛一亮,等不及品評,便迫不及待地舀起了下一匙。

    一匙又一匙。

    直將一碗百果凍奶吃了一小半,李太后方才停了下來。

    拿帕子印了印唇,李太后開心地吩咐慶嬤嬤:「看賞。」

    慶嬤嬤見了,便比平時多賞了楊一道幾顆銀錁子。

    楊一道慌忙用雙手接了,躬身向李太后謝恩。

    李太后笑道:「今兒這口味倒是比平日裡的還鮮爽滑膩一些,奶腥味一點都沒有了不說,這奶香與果香似乎也變得更醇厚了一些。」

    楊一道連忙躬身答道:「此方換了法子給牛乳去腥,又有香料做輔,因此才能得此效驗。」

    李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那今後便按照此方來做吧,只需添減四時鮮果即可。」

    以前礙於冰寒傷身,她只有在仲夏時才能每天吃上一小碗,現在有了這能夠中和寒冰之氣的方子,她也能狠狠地解解饞了。

    楊一道自然是連連應諾。

    李太后多吃一碗,他就能多得一份賞錢,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不知道這方子到底是誰進獻了,等見了面,他定要向對方好好地表達表達謝意才行。

    等揮退了楊一道,李太后又拿起銀匙,細細地品味剩下的半碗百果凍奶。

    慶嬤嬤伺候李太后吃完漱口畢,笑贊道:「這百果凍奶的方子,甜食房也改過不少回了,可每回不是口味不對,便是過於寒涼,累得太后也總不能盡興。

    「如今有了這方子,娘娘總算是能夠放心享用了。」

    李太后笑眯眯地點點頭,道:「沒想到那孩子女紅出色不說,竟然連廚藝竟然也這般好!你記得著人去慈慶宮說一聲,擇定何時去黃家傳賞。」

    口腹之欲固然重要,然而更難得的是這孩子的這份細心和孝敬。

    慶嬤嬤笑著應下。

    「對了,陛下那裡也送一碗過去吧。」李太后意味深長地笑道。

    眼見著皇帝對黃宜安越來越滿意,她這個「大媒」總得再加把火不是。

    慶嬤嬤會意,躬身領命,親自去安排。

    ……

    禦書房內,祁鈺正在與于可遠談論先賢經典。

    論過一巡,君臣暫歇時,田義便捧了百果凍奶奉上。

    祁鈺訝然看向田義。

    他素來甚少吃甜食,像百果凍奶之類的冰飲更是少碰,一來為著龍體康健,二來相比起這些甜膩冰涼的冰飲,他更喜歡喝清香淡遠的茶水。

    田義不是第一天伺候他了,不可能不懂他的喜好。

    田義會意,回稟道:「此乃太后娘娘派人送來的,說是按照黃小姐的新方子做的,送來予陛下嘗一嘗。」

    對於撮合帝后感情這件事情,李太后一向都很積極認真,生怕皇帝會因為不能冊立鄭玉煙為后,而厭棄她親自指定的皇后黃宜安。

    祁鈺對此心知肚明,亦樂見其成。

    祁鈺聞言眼睛一亮,抬手接過,十分孝順地說道:「既然是母后特地吩咐的,那朕自然要用心品嘗了。」

    說罷,便舀了一勺送進嘴裡。

    一旁正等著祁鈺像往常分茶一樣分他百果凍奶的于可遠:……

    唉,算了,既然是李太后的一片慈母情懷,那陛下自然無需跟臣子分享了。

    于可遠默默地自斟了清茶一盞,對坐陪飲。

    田義眼見著祁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吃完了一整碗百果凍奶,面上不顯,卻暗自心驚:陛下什麼時候喜歡上甜食了?他作為近身伺候的人,怎麼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哦,是了,陛下一向事母至孝,想來是為了娛親,這才裝作十分喜歡這百果凍奶的!

    陛下真是至孝之君啊!

    于可遠和田義暗自感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1-3-11 07:42 PM

第117章 大婚前夕

    積慶坊黃府,再一次迎來了宮中賞賜。

    黃偉和王氏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不過當得知兩宮太后派人傳賞竟然是為了那一對抹額和一張百果凍奶的方子時,夫妻倆還是吃了一驚。

    兩宮太后竟然如此中意自家女兒,以至於連這樣再尋常不過的壽禮添頭都要特地著人來傳賞嗎?

    不過,如此一來,他們也能放心不少了。

    有了兩宮太后庇護,哪怕將來宮裡又添了新人,自家女兒也能安穩度日了。

    時光飛逝,轉眼已是五月中旬。

    帝后大婚在即,李太后搬回慈寧宮。

    皇帝要大婚啦!

    五月十三,開始齋戒。

    五月十五,祁鈺派遣官員祭告天地、宗廟、社稷。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明日大婚。

    是夜月明星疏,清風徐來。

    送走道賀的賓客,黃家熱鬧喧嚷的小院一下子變得靜謐起來。

    黃宜寧陪著黃宜安在西窗下閑坐,一臉崇拜地看著她有條不紊地交代阿梅入宮諸務。

    等阿梅領命去了,黃宜寧抓著黃宜安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仰視她,欽佩不已:「大姐,你好厲害!明天就要嫁進皇宮了,你非但一點都不擔心害怕,還能將事事都安排得如此妥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本就是從宮中出來的呢!」

    黃宜安暗想:我可不就是宮裡熬出來的嘛!

    面上卻笑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肯用心,就沒有做不好的事情。別的不說,就單說從英國公府移栽的那幾株早桂,你不就照養得很好嗎?」

    說起自己擅長之事,黃宜安眼神更亮了,毫不謙虛地連連點頭笑道:「那倒是!就連徐小姐也說我養的早桂不比英國公府的差!我們還約好今年一起到田莊賞桂呢!」

    徐小姐四月同徐夫人一起來的京城,如今在申府隔壁巷子賃房居住。徐小姐上門恭賀那日,黃宜寧恰好也在,兩人便重提去年的約定,說好等早桂開了要相約玩賞的。

    「可惜那時大姐成了皇后,不知道方不方便出宮同我們一起賞桂花……」黃宜寧十分遺憾地歎了口氣。

    黃宜安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不能實現的承諾,就不要輕易許下,否則自己轉頭就忘了,卻累得對方心傷。

    ……

    乾清宮裡,祁鈺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覺。

    一想到從明天起,就有一個人來同他一起分享生活的點點滴滴,他就興奮得睡不著覺。

    李太后已經搬回了慈寧宮,再也沒人拘著他管著他催著他及早安歇了,陡然而來的自由讓祁鈺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越發貪戀起自由的可貴來。

    看著窗外皎潔的月色,他突然覺得,如此良夜用來酣睡實在是太煞風景,遂披衣起身。

    田義聽到內室的動靜,驚覺醒來,連忙躬身簾下問道:「陛下?」

    「掌燈!」少年天子帶著一聲興奮的清冽之聲在室內響起。

    田義連忙恭聲應了,挑簾進去。

    窗子已經被推開,皎潔的月光傾瀉進來,如水澄明,似輕紗籠罩在殿內。

    祁鈺正站在窗前,負手仰望天上的那輪圓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沐浴在輕柔澄澈的月光之中的少年,少了白日身為帝王的威嚴,多了少年人的溫朗翩翩,清風吹動他散落的髮絲和寬大的衣袖,恍若仙人下凡,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風而去一般。

    倏忽,田義點亮燭臺。

    明亮的燭光燃起,將室內如夢似幻的月光逼退。

    祁鈺聞聲回頭。

    燭光映照著他揚起的眉梢唇角,飄然欲飛的仙人瞬間便被拉回了塵世,成為滿懷春情的待婚少年。

    「備筆墨來。」祁鈺興致勃勃地吩咐道。

    田義恭聲領命,忙去禦案前鋪紙研磨。

    祁鈺闊步繞到禦案後,執筆沉思片刻,沾墨,筆走龍蛇。

    田義在旁掌燈伺候。

    只見祁鈺揮毫之間,一首傳唱不衰的《望月懷遠》便徐徐呈現。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田義看了,暗想:皇帝這是在思念明日就要大婚的新歡皇后呢,還是那位據說是其舊愛的鄭司務家的小姐呢?

    祁鈺寫完,似乎心中之情仍未表盡,遂撤紙換筆,細細勾勒。

    先是大片的綠蔭。

    而後是樹下小徑。

    畫到這裡,祁鈺執筆不動了,凝眉構思。

    田義不敢打擾,只將燭臺舉得更近了些。

    好半晌,祁鈺擲筆歎道:「扔了吧……」

    話雖如此,人卻對著那綠蔭小徑失神良久。

    田義見了,暗暗記在心中。

    等墨蹟乾了,田義便仔細地將畫卷同字幅一併收拾好,放入禦案旁的卷缸中——皇帝同別人不一樣,越是珍貴的東西越要放在近手可得之處。

    聽說,上次馮公公就是在這卷缸中無意間發現鄭小姐的畫像的……

    祁鈺踱到窗邊,仰望穹頂那輪圓月,低聲歎息。

    他怎麼越是極力回想,就越是看不清楚她那恭順中帶著狡黠的模樣了呢?那眉眼仿佛被一層輕紗遮住,只有那神情風姿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唉,看來他果然是太久沒見她了,以至於連她的眉眼都記不甚清了……

    祁鈺自認為找到了理由,深吸一口氣,勸慰自己:再等兩個時辰就好了!

    等天一亮,他便派使節去黃府迎親!

    ……

    黃家,黃宜安同樣深夜難眠。

    與前世的激動忐忑難以入眠不同,她卻是在細細地思捋前世之事,思索該如何一一破除前世所犯之錯,讓今生的皇后之路走得更平順一些。

    首要的一點,便是管束住自己的心,不可再因皇帝初婚時的溫柔體貼,便傻傻地捧出一顆真心,遞給對方傷害自己的刀子。

    皇宮,從來都不是講情的地方,尤其是夫妻之情。

    黃宜安捂住心口,深呼吸幾次,將心頭泛起的微瀾壓下,面容冷靜而沉肅。

    夜色深深,夏蟲時鳴。

    朗月清風之下,兩般兒心思。

    明月逐漸西斜,蟲鳴漸漸停歇。

    穿過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旭日破曉而出,金光灑滿大地。

    京城,一下子清醒喧騰起來。

    皇帝要大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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