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聽到這個評價,衡玉就想起滿雪兒。
之前她打聽消息時,那些人也說死去的李嘉是個與人為善的普通書生。
結果是個道貌岸然之輩。
不過一碼歸一碼,衡玉沒有妄下論斷。
她放下茶杯,從袖子裡取出幾塊下品靈石:「掌櫃是商人,我就直接一些,請掌櫃為我介紹介紹這位趙城主。」
瞧見靈石,掌櫃臉上笑容更加溫和親近。
在他們這個邊遠小城,一塊下品靈石的購買力堪比銀寶。
「仙子請放心,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一定知無不言。」
在衡玉瞭解這位趙城主的相關事跡時,城北某個貧民巷裡,一個道士打扮的男人手握長劍,緩緩行走在巷子裡。
他看起來很年輕,穿著道袍梳著道髻。
明明是一副出塵打扮,身上的氣質卻很冷峻。
趙凡上山打獵回來,身上背著一個背簍,裡面裝著兩隻鮮血淋淋的野兔。
在他行走之間,有些血跡會從背簍裡滴落下來。
因為在這一個巷子出入的基本都是熟人,突然瞧見一個生面孔,趙凡忍不住多打量了那個道士幾眼。
越打量他,越是覺得這個道士的五官有些熟悉。
趙凡打量得太過不加掩飾,男人冷冷抬眼,目光如劍般銳利。
兩人對視上時,趙凡腦中靈光一閃:「長平?是你嗎長平?」
男人微微擰起眉。
不過他目光裡的銳利收斂了些。
趙凡見他沒認出自己,抬手撓了撓頭:「我是趙凡啊,你還記得我嗎?」
「趙凡?」
雖然不記得趙凡的長相了,但范長平還記得這位兒時玩伴的名字。
他神色柔和下來:「原來是你,我都有些記不清你的長相了。」
趙凡哈哈一笑:「那看來還是我記憶力比較好。十五年前你跟著張姨離開華城,現在怎麼回來了?」
提到往事,范長平的臉色又有些變了:「沒什麼,我就回來看看。」
趙凡沒注意到這點,他顛了顛後背的背簍:「你突然回來,找到住的地方了嗎,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正好我在山上做的陷阱抓住兩隻野兔,今晚給你做頓兔肉吃。」
范長平在華城裡其實已經有住處。
但他這些年在外游蕩,已經很少感受到這種赤忱的熱情,到嘴的拒絕就嚥下了,默默跟在趙凡背後。
「你這些年怎麼樣?我看你做道士打扮,這是修道去了?」趙凡撓撓頭。
華城屬於無定宗勢力范圍,這裡的原住民多數都是信佛的。
所以看到范長平做道士打扮時,他覺得有些驚訝。
范長平垂下眼:「先別說我,聊聊你的事情吧。你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吧,跟雪兒怎麼樣了?」
「雪兒……」趙凡苦笑,「雪兒的事情有些一言難盡,你等我慢慢跟你說吧。」
坐在有些破舊的院子裡,范長平聽說滿雪兒因為被李家人漠視、被李嘉毆打以至於化成邪魔後,他眼中泛起一層層戾氣。
「李家人居然敢這樣!」他冷冷一笑:「雪兒的手段還是太溫柔了,要我說,她就該屠盡李家滿門,讓那些曾經冷待她的人全部都付出代價。」
「現在她到了獄中,剩下那些李家人可還活得好好的!」
趙凡被對方話中的殺意震到了:「長平你……」
他連忙擺手:「我昨天去獄中探望雪兒,她現在除了不得自由外,感覺自己比在外面過得要開心輕鬆不少。說起來,也真是多虧了無定宗的大師和一位仙子……」
無定宗?
范長平臉色不掩厭惡:「無定宗那些禿驢只會說些糊弄人的話,說些常人聽不懂的大道理,我看雪兒就是被他們給忽悠的。」
這話一出來,趙凡頓時手足無措。
他發現,這位少年時的玩伴變化似乎有些大了。
***
衡玉打聽完趙城主的事情後,走去趙府與了悟他們匯合。
趙府並不大,府裡的裝飾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簡陋。
府裡各個角落都灑滿了黃色的紙錢,掛滿白色的招魂旛。
衡玉被府中下人一路引進大廳。
她走進裡面,發現官差已經到了,現在正在詢問情況做登記。
這麼喧鬧的環境裡,了悟盤膝坐在棺材前,為亡者念經超度。
他聲音低不可聞,神色嚴肅,眉間硃砂在香煙繚繞的襯托下更顯聖潔。
衡玉沒上前打擾他,而是走到了念身邊:「趙夫人呢?」
「哭到暈厥,現在被扶進內院休息了。」
沒過多久,了悟唸完整篇經文。
他緩緩睜開眼。
為首的官差上前,恭敬道:「了悟大師,我們會按照您說的,著重調查這段時間進出華城的築基期修士,等有結果了再去青雲寺通知您。」
「麻煩了。」了悟道謝。
他從蒲團上起身,瞧衡玉和了念一眼:「我們先離開趙府吧。」
三人走出趙府,衡玉理了理劍柄上掛著的黑色劍穗:「趙弘化斷案公正,為官清廉。」
她直接道出結論。
這是她根據琳瑯閣掌櫃所說的事跡總結出來的。
而且進趙府時她也注意過府裡的情況——簡陋到有些不符合一城之主和一位築基期修士的身份。
和那位掌櫃的描述毫無出入之處。
了悟眉目一斂。
他還是很相信這句判斷的,從滿雪兒的事情裡,他就知曉衡玉的心思有多通透。
「若是如此,這件事就有些難辦了。」
如果趙弘化沒有和旁人結怨,官府那邊調查的進展估計不會快到哪裡去,而他們沒有方向,想要找到被邪魔之氣侵蝕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
耽誤的時間一長,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再次痛下殺手。
「你讓官府的人調查城中新出現的築基期修士?」衡玉換了個話題。
了悟點頭:「碰碰運氣。」
調查殺人凶手這種事,自然是官府的人來管。
事情如果不是涉及到邪魔,了悟也不會摻和進一腳。
三人默然不語,徑直走回青雲寺。
這個時辰,寺廟裡的香客少了很多。
衡玉邁過有些高的門檻走進寺裡,抬手拂去不知何時掉落在肩上的桂花。
寺廟正門旁擺著一張長桌子,上面放著幾個籤筒。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坐在桌後,目光正好與衡玉撞上,他頷首笑了笑。
衡玉含笑回禮,正想往廂房走,身旁的了悟突然停下腳步。
他看向籤攤上的老和尚,雙手合十:「恭喜主持出關。」
衡玉心中頓時瞭然,這位原來就是青雲寺的主持。
只不過一寺主持居然會坐在這裡給香客解籤?
主持同樣雙手合十向了悟回禮。
有容貌清秀的女香客羞紅著臉走到籤攤前,聲音有些低。
「方丈,我想要求一求姻緣。」
在佛門,『主持』指的是一寺管理者。
而德高望重的和尚,全部都可以稱作『方丈』。
主持頷首,指著面前的籤筒:「施主在求籤前,先在心中將你要問的問題默念三遍,再睜開眼睛搖晃面前的籤筒即可。」
女香客全部照做。
搖晃幾下,一隻籤掉了出來——上籤。
瞧見自己搖出了上籤,女香客臉上綻出喜意。
她過幾日就要訂婚,心中原本正忐忑不安,現在這籤文倒算是意外之喜。
主持拿起籤瞧了眼,撫著長鬚:「施主這支籤寓意極佳。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籤文是說施主待人以誠以真,所有事情將可心想事成。」
「多謝方丈!」得到這一解籤,女香客高興跑進殿裡,為佛祖貢獻香火錢。
衡玉:「……」
總感覺自己正在旁觀一場大型忽悠。
畢竟在她以前待的那個世界裡,寺廟裡面的籤最差都是個中上籤,絕大多數是上籤。
不過衡玉也能理解這種做法。
香客來寺廟求籤,為的是得到祝福,使心情安定下來。
他們未必是想從籤文裡得到些什麼,僅僅是想要個心理寄託罷了。而寺廟準備這些中上籤、上籤,都是順應了香客的這種心理。
「這位施主似乎不信籤文?」主持突然看向她,含笑問道。
衡玉說:「我的回答可能會有些冒犯主持,所以還是不說了。」
主持活了上百年,心境涵養極高:「施主但說無妨。」
衡玉臉上帶了幾分歉意:「我只是覺得,籤筒裡絕大多數的籤文都是中上籤和上籤。」
這麼個籤文,求來並不意義。
她心性堅韌,並不需要虛無縹緲的心理寄託。
主持啞然失笑:「施主原來是這麼想的。」
他細細打量衡玉:「施主好像並不相信佛祖,但我看施主與佛祖有緣。」
聽到這句話,衡玉的第一反應就是瞥向了悟:是挺有緣的啊。
「多說證明不了什麼,施主可要親自上前抽上一根籤?」
主持起了幾分興致,出聲邀請衡玉。
衡玉眉梢微挑。
見主持這般自信,衡玉也來了興趣。
畢竟是修真界的佛寺,和她那個時代的寺廟應該還是有些不同的。她可以趁機見識見識修真界佛門的手段。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衡玉上前,舉起籤筒用力搖了搖。
她搖晃時,了念小和尚湊到籤攤前,想要瞧瞧衡玉會抽出怎樣的籤文。
竹籤撞擊籤筒時,發出悶悶的撞擊聲。
在她搖晃之間,一根籤文掉了出來。
衡玉低頭一掃,並不是很意外:「上上籤。」
主持微愣:「籤是好籤,但施主剛剛搖籤時心不夠誠。」
他重新介紹了一遍抽籤的流程。
衡玉見他堅持,輕吸口氣放平心態。
「我想求問,自己可否證得長生大道。」
在心中默念三遍這個問題,衡玉再次拿起籤筒搖晃。
又一根籤文掉了出來。
還是上上籤。
衡玉俯下身子撿起竹籤,閱讀起籤上的籤文。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逍遙灑脫之意盡數鋪面而來。
她眼裡劃過細碎的笑意:「雖然我不信抽籤,但我很喜歡籤上的籤文。」
這個籤文和她所求的道是完全相吻合的。
衡玉把籤遞到了悟面前。
了悟垂眸掃了眼。
「看清楚了嗎?」衡玉問。
了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默默點了下頭。
見他點頭,衡玉這才把籤遞給主持。
瞧見兩人的互動,主持臉上先是劃過幾分疑惑,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他又有些明悟起來。
他伸手接過衡玉的籤,低低道了聲佛號:「施主可知,這籤筒裡的籤,在搖晃出來之前本是無字的。是冥冥中佛祖聽到了施主的問題,這才降下預兆。」
「能抽出上上籤,說明施主身負大氣運在身;這籤文才是在回答施主心中的問題。」
衡玉有些詫異。
她拿起最初那根籤,才發現那支籤上只有『上上』二字,底下並無具體的籤文。
這就和主持的話對上了。
第一次搖籤時,她在心裡並沒有問問題。
第二次搖籤時,她是問了問題的,所以上上籤底下還有籤文。
想到這裡,衡玉突然抿起唇角笑:「若是如此,我再搖一支籤求問姻緣吧。」
她依照流程在心裡默念問題,然後搖籤。
這回籤文掉落,籤面直接反扣在桌子上。
「籤面反扣。」了悟突兀出聲。
衡玉看向他:「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等了悟回答,衡玉伸手撿起竹籤。
下下籤。
籤文——此身只合佛前老,愧對嫦娥一片心。
這個籤文,不用主持給她解她都能自己看出來。
【我終身侍奉在佛前,只能愧對你的一番情誼。】
橫看豎看,上看下看籤文,衡玉都有種她的內門任務要涼透的感覺。
都還沒開始付諸行動,居然就被預判絕對失敗了!?
「籤面倒扣,施主抽出來的應是最差的籤。最好的籤與最差的籤都被施主抽中了,這樣的事情貧僧也是第一次聽聞。」
主持撥弄著念珠,平靜說道。
詫異一瞬,在聽了主持的話後,衡玉反倒重新恢復淡定從容。
她輕笑道:「我不信神佛,所以即使這籤抽得再玄乎,我也是不信籤文內容的。」
把自己抽中的三支籤都拿起來,全部收進儲物戒指裡。
主持無奈搖頭:「即使是佛祖也不敢說自己完全窺見未來,所以施主請放心,籤文都是有逆轉的可能性。」
衡玉抿唇輕笑,她雙手合十向主持道謝:「剛剛打擾主持了。」
兩人對話時,了悟的目光一直落在衡玉身上。
神情若有所思。
在她看過來時,他又默默垂下眼,認真而專注地撥弄念珠。
-
走到廂房院子裡,了悟停下腳步,朝了念擺手:「你先進屋誦經。」
了念茫然,但還是乖乖走進廂房裡,而且把門窗都鎖好。
「你有事對我說?」衡玉看向了悟。
院子裡有石桌,了悟走到桌邊坐下。
他唇角微微上揚,抬起手朝她招了招:「過來坐下。」
風穿堂而過,風裡夾雜著桂子淡淡的清香。
衡玉目光落在他身上,覺得自己眼裡可能倒映進了淺淺溫柔月色。
在衡玉坐下來時,了悟從儲物戒指裡取出桂花糖和桂花酥,全部推到她面前。
「吃些吧。」
衡玉伸手拈起一塊桂花酥送進嘴裡。
桂花酥脆而香甜,味道不錯。
剛把桂花酥嚥下一部分,她就聽到了悟說:「剛剛那番對答裡,洛主讓我感覺到你心中沒有敬畏,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任何羈絆。」
衡玉停下咀嚼的動作,抬眼看他。
「心無敬畏,心無羈絆,就好像是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對這個世界沒有生出任何的認同感。」
「這樣的心態,難道就是洛主所要求的逍遙超脫嗎?」
了悟問她。
不認同這個世界,又如何超脫於這個世界?
衡玉默默嚥下嘴裡的桂花酥。
她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做些解釋。
但尋思一番,衡玉才發現她這時候無論說些什麼,聽起來都像是在狡辯。
——因為她發現,了悟這番話是對的。
她在穿越之前是時空管理局的高層,以前冷眼看過無數小世界的變遷。現在意外進入這個世界不到半年時間,這具身體沒有血脈親人,最親近的師父游雲和她接觸的時間也有限。
在這個世界裡,她接觸最多的人反而是了悟。
這種情況下,她的確很難對這個世界生出認同感,完全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人。
半晌,她抿唇輕笑:「我是心無羈絆。」
「那你……要做我的羈絆嗎?」
這句話,衡玉說得很輕很輕。
輕到驚不起枝頭的雀鳥。
但這句話,卻讓了悟撥弄念珠的動作徹底停頓下來。
靜謐片刻,院內只響起了悟的唸佛聲。
「阿彌陀佛。」
衡玉覺得,自己當真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她渡他成佛,而他助她完成內門任務,陪她證得長生大道。
各取所需,其實並不衝突。
她從石凳上起身,拈起一塊桂花糕送到了悟唇邊。
了悟不動,但他終究僵持不過她,只好抬起右手握住桂花糕,自己遞到唇邊咬了一口。
「了悟師兄,來日方長,你且先好好考慮。」
衡玉聲音輕柔。
她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片剛剛掉落的銀杏葉。
專屬於她的靈力被注入葉子裡。
衡玉把銀杏葉遞給了悟:「當你考慮清楚,就把這片葉子回贈與我吧。」
氣氛凝滯下來。
衡玉維持著這個動作維持了很久,了悟才輕輕動了一下。
他抬起右手,接下這片銀杏葉。
動作輕柔,也虔誠。
-
官府那邊的排查做得並不順利,好幾天過去了都沒排查出什麼結果來。
無奈之下,新任城主只好請了悟和主持兩人過去幫忙。
今天了悟原本要去給趙凡的爹換藥,但現在有要事做,了悟只好把換藥的事情交給了念。
衡玉來到青雲寺時,了念正好提了個大醫藥箱準備出門。
「我和你一起去吧。」衡玉對了念說,她閒著也是閒著。
說完,衡玉伸手,自然而然接過了念手裡的醫藥箱:「太沉了,讓我拎吧。」
之前已經去過趙凡的家,所以這回輕車熟路。
小半個時辰後,了念抬手叩響木門。
「來了。」裡面傳來聲音。
然後是趙凡過來開門。
瞧見衡玉和了念,趙凡高興道:「原來是仙子和了念小師父,你們快些進來,今天又要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了念連忙道。
趙凡把兩人迎進室內,給他們各自倒了杯熱水。
他把水杯遞給衡玉時,侷促不安地解釋了一句:「家裡沒備有茶葉,仙子勿怪。」
衡玉接過水杯:「無妨,水就夠了。」
為了化解趙凡的侷促,明明不太渴,衡玉還是喝了好幾口水。
果然,瞧見她的動作,趙凡心下稍鬆。
喝過水後,了念提著醫藥箱走進房間裡,給躺在床上休息的趙爹換藥。
趙凡正要跟進裡面幫搭把手,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響木門。
他連忙過去開門。
「長平,你怎麼過來了?」瞧見范長平,趙凡高興道。
范長平提起手中的酒壇:「閒著沒事做,過來找你喝酒。」
趙凡微愣:「現在可能不太方便。」
「怎麼了?」范長平往裡面瞧。
院子並不大,所以他很輕易就瞧見那站在院中,身穿道袍的衡玉。
衡玉同樣看到了范長平。
她原本不太在意,但在移開視線之前,她注意到范長平的修為——築基初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十六章
看清衡玉穿著道袍,范長平那冰冷的神色放緩一些。
他還以為衡玉也是修道之人,在華城這個把佛道當成信仰的城鎮裡,想要看到第二個修道的人還是很困難的。
「這位是——」范長平出聲問。
趙凡解釋道:「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仙子,她是過來幫我爹換藥的。」
「原來如此,既然你家裡來了客人不方便,那我今晚再來找你飲酒。」
范長平也不強求,晃著酒壇轉身離開。
趙凡目送著他離開。
瞧著對方已經走遠,他這才合上木門,走進屋內幫了念搭把手換藥。
換藥中途,趙凡走去廚房燒水。
他剛往水壺裡裝好水,衡玉就走到廚房門口,站在門外問他:「剛剛那位是你的好友?本地人?」
「是啊。」
趙凡有些拘謹。
他回答完問題後,用抹布抹了抹蹭上灰塵的手。
「我看他年紀輕輕就有築基初期修為,應該是某些大宗門的弟子吧。」
在八大正道宗門、五大邪道門派裡,內門弟子多是在五十歲以下突破築基期,核心弟子多是在三十歲以下突破築基期,而首席弟子多是在二十歲上下。
她剛剛有特意注意范長平的骨齡——三十歲上下。
這麼年輕就有築基初期,按理來說范長平應該一直待在大宗門裡修煉才對。
他肯定不可能長期待在這小小城鎮。
依照這個邏輯往下思考,范長平是符合近期才出入華城的。
而且他還是本地人,和那位趙城主結怨的可能性也很大。
巧合多了,距離真相就接近了。
衡玉不介意多花些心思在范長平身上。
趙凡不自覺笑起來,笑容裡透著幾分對好友的驕傲:「是啊,我聽長平說他是虛空盟弟子。」
衡玉在腦海裡回想著虛空盟的資料。
她在外出執行任務之前翻看的那些典籍,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想了好一會兒,衡玉總算想起來和這個門派有關的消息。
——二流宗門,宗主是個元嬰初期修士。
宗門裡所有弟子都是道修,而且極度仇視佛修。
極度仇視佛修?
華城這裡佛教信仰濃郁,這裡的原住民不說百分百信佛,但也絕對不會仇視佛教。
除非這其中存在某些隱情。
這些想法都只在一念之間。
衡玉說:「不打擾你燒水了。」從廚房退回到院子。
她給正在屋內幫人上藥的了念傳音:「我有事出去一趟,等你忙完了去巷口麵攤找我。」
打過招呼,衡玉離開趙凡家,往巷口麵攤走去——這家麵攤,就是上回她打聽滿雪兒和趙凡的事情時去的那一家。
這個點不是飯點,麵攤裡只分散坐著幾個客人。
老婦人還記得衡玉,她一走進裡面,老婦人就端著水杯迎過來:「仙子你又來啦。」
衡玉坐下:「是啊,店裡的雲吞麵很合我口味,我一大早出門沒來得及吃東西,就專程過來了一趟。」
她這話不論真假,聽著就讓人高興。
老婦那飽含風霜之色的臉上已經樂開了花。
「那我等會兒多給仙子下些雲吞和麵!」
「麻煩了。」
老婦用抹布又擦了擦桌子,這才過去幫老人搭把手做雲吞麵。
不多時,老婦端著雲吞麵走了過來。
衡玉取出一雙筷子,正想開口詢問范長平的事情,就見一個神色冰冷的道修走進麵攤。
——正是范長平。
衡玉壓下詢問的想法,用筷子攪了攪碗裡的麵條。
范長平在衡玉隔壁桌坐下。
「是長平啊,今天想吃什麼?」老婦走過去,笑眯眯問道。
范長平:「下兩碗雲吞,多放些辣。」
等老婦離開,他把佩劍擱在桌子另一角,背部依舊繃得很緊。
衡玉嚥下嘴裡熱乎的雲吞,心下有些遺憾:如果她以前學過邪魔探查之術,現在就能直接探查范長平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等過段時間閒下來,看來她得找了悟教她這門功法。
畢竟這門功法並非什麼宗門不傳之秘,如果她想學,了悟應該不會拒絕。
在衡玉走神時,范長平已經注意到她。
不過他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等兩碗雲吞煮好,他就埋頭認真吃起來。
兩個碗很快就空掉了,范長平從儲物袋裡取出銅錢就要付款時,了念小和尚提著醫藥箱走進麵攤,徑直來到衡玉面前。
「阿彌陀佛,洛主,我已經忙完了。」
衡玉示意他坐下:「想吃些什麼?」
「我也想要一碗雲吞麵。」了念在她對面坐下。
聽到他的回答,衡玉側頭看向老婦:「老闆娘,麻煩再下一碗雲吞麵。」
她剛喊完,旁邊桌的范長平突然握起長劍,再把劍身往木桌上狠狠一砸。
撞擊聲很響,麵攤裡所有人都朝他看過去。
范長平起身,眼睛微微眯起,神色冷得好像要掉冰渣子。
他看向衡玉,冷哂道:「身為道修弟子,卻與佛修關系這麼好,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愧對道祖嗎。」
說完,直接拂袖而去。
了念:「……」
這人是誰啊,管得這麼寬。
不過他可巴不得這位洛主離他師兄遠遠的!
衡玉臉色驟變。
她神情十分難看,語氣也有些不客氣起來。
「我又不認識他,他憑什麼管得這麼寬?老闆,這是你們華城的人嗎,我與我朋友說話,他突然出聲嘲諷,未免太沒有教養了些!」
對她性子還算有些熟悉的了念:「???」
這個妖女性情從容,完全不像是會因為旁人幾句話就動怒的性子啊。
「仙子息怒啊。」老人連忙道,他真怕這位仙子一怒,他們這小店就要遭殃。
老婦人也停下洗碗的活,走過來小心勸道:「仙子,長平這孩子在外面受了些苦,所以性子有些不好,還請您理解。」
衡玉看向老婦:「所以那人真是你們華城人?奇怪,華城這邊多佛門信徒,他為何會修道,還仇視佛修?」
兩位店主互相對視,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
還是那老婦先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
衡玉坐穩,神色也恢復了淡然。
她淺笑道:「若店家不忙,可否細細道來?我實在有些困惑不解。」
了念抬手撓了撓頭。
撓著撓著,他猛地反應過來:剛剛她擺出那副反應,是在不著痕跡套話啊。
老婦和老人的確沒意識到衡玉是在套話。
這時候麵攤沒有新的客人,老人去給了念下雲吞麵,老婦有些惶恐地坐在衡玉身邊,向她介紹著范長平的情況。
衡玉見她放不開手腳,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
捧著水杯,老婦感覺自在了些:「其實長平很小的時候是很信佛的,而且一直立志成為佛修。但十幾年前他爹犯了些事,惹怒了一位大師,就被前任城主大人依照律法關進牢房裡。牢房很混亂,他爹死在獄中,只留下孤兒寡母在外面生活……」
聽到事情居然涉及到趙弘化,衡玉稍稍坐直了些。
她有預感,自己正在逐漸接近真相。
孤兒寡母的生活難免窘迫,范長平的娘親每天都要做針線活賺錢養家,晚上就以淚洗面,生生把眼睛給熬壞了。
范長平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飢一頓飽一頓,他們母子都是靠著鄰居的接濟才能勉強過活。
後來有一天,鄰居們發現范長平和他娘親搬走了,完全不知所蹤。
老人把雲吞麵端過來時,幫忙補充了後續:「現在長平回來了,我們一問才知道,原來他當年是被一位道長收為弟子,修習道法去了。」
聽完這個故事,了念微微擰起眉來:惹怒某位大師?范長平的爹是犯了什麼大事?
但他沒說話,只是看向衡玉,等著她的反應。
——他不太會處理這些事情,還是別胡亂出聲為好,免得打亂了這妖女的安排。
衡玉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他這麼仇視佛修,難道是因為當年那個大師污衊他爹,而城主判錯案了?」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范長平現在修為有成,回來報復這位趙城主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人的回答卻出乎衡玉意料。
他輕嘆口氣:「其實這件事我們也不太清楚。按照城主他們的說法,長平他爹的確犯下了殺人的大案,但長平他媽非說他爹是被冤枉的。」
衡玉已經可以確定,趙城主之死和范長平肯定脫不了干係。
只不過這件事有沒有隱情,就得去官府那邊查卷宗了。
「難怪那人如此仇視佛修,還見不得我和佛修走在一起。」衡玉搖頭,「也罷,我便不計較他的冒犯了。」
從儲物戒指裡取出兩塊下品靈石,遞到老婦面前:「叨擾了。」
她瞧見了念已經把整碗雲吞麵吃光,直接從椅子上起身往外走。
了念朝兩位店主點點頭,也跟著衡玉離開。
「洛主,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我們直接去城主府找你師兄吧,殺害趙城主的凶手應該就是范長平。」衡玉說。
她對捉人這種事不感興趣,現在比較好奇的是當年范長平他爹那件案子到底有沒有隱情。
-
衡玉抵達城主府門前,報上了悟的名字後,就被府中下人恭敬迎了進去。
繞過一處迴廊,邁上台階來到待客的大廳裡,衡玉就看到那安安靜靜坐在角落的了悟。
對方此時也正好抬眼看向大門方向,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衡玉收回視線,走進來先向華城城主問好。
華城城主只是築基中期修為,他在衡玉面前沒有擺任何架子,直接起身走到衡玉面前。
「道友請坐。」城主指著了悟身邊的椅子。
「多謝。」
衡玉走過去坐下。
這個大廳的佈局是兩張椅子共用一張桌子,了悟坐在桌子右側,衡玉坐在桌子左側。
桌上放著一個茶壺幾個倒扣的茶杯。
衡玉正好口渴,她將一個倒扣的乾淨茶杯翻轉過來,推到了悟面前。
了悟正在認真翻看卷宗。
察覺到她的動作,側頭瞥了她一眼。
衡玉揚了揚下巴,目光先是落在他身上,復又垂下來盯著茶杯,再瞧瞧那繚繞著氤氳霧氣的茶壺。
暗示得相當明顯。
了悟:「……」
他沒動。
衡玉就盯著他不說話。
他們這邊僵持著,坐在對面的青雲寺主持都注意到了這番動靜。
衡玉等了好一會兒,實在是口渴,決定妥協自己給自己斟茶。
她那帶著微微涼意的指尖剛觸碰到茶壺手把柄,了悟先一步握住手把柄將茶壺拎起來。
茶水如注傾斜而下,那個被正放起來的茶杯很快灌滿茶水。
了悟放下茶壺,輕輕把茶杯推到她面前。
「茶水是剛換的,可能會有些燙。」
他很平靜地叮囑了一句。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衡玉朝他眨了眨右眼。
了悟別開眼,繼續翻看他的卷宗。
衡玉端起茶杯,耐心把茶水吹涼,這才一口喝完整杯茶,
她放下茶杯,正要繼續暗示了悟,那安靜陷入閱讀的佛子已經先一步拎起茶壺,幫她把茶杯倒滿。
他剛放下茶壺,衡玉開口道:「我有可能尋到殺害趙城主的凶手了。」
話音落下,大廳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七章
衡玉正要介紹范長平的事情,了悟突然出聲:「了念與你同行,他可知曉凶手的事情?」
了念沒想到師兄會提及自己,連忙應道:「回師兄,知曉。」
「那就由你來講述此事吧。」
衡玉樂得清閒,端起茶杯慢酌起來。
了念語速很快,把來龍去脈全部講清楚。
等了念說完,城主道:「我即刻安排人去將范長平捉拿回來。」
在這城主府裡,城主是築基中期修為,侍衛長是築基初期修為。
城主覺得憑借他們兩人合力,勝那范長平著實容易。
青雲寺主持想了想:「被邪魔之氣侵蝕後,修士的實力會得到大幅度增強。未免出現什麼意外,貧僧也跟著城主一道去吧。」
了悟說:「那我、師弟還有洛主三人就留在府中查看當年的卷宗。」
「了悟大師,可需要我安排人手幫忙?」城主問道。
了悟搖頭:「卷宗數量不多,不必如此麻煩。」
他們已經知道范長平的爹是在哪一年犯事的,只需要在那一年的卷宗裡翻找就好。
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做好安排,兩批人分開行動。
-
城主府修建得很威嚴,卷宗被陳列在前院一棟大房子裡,依照年份分門別類放置好。
僕人上前推開門後,往旁邊退開兩步,把路讓出來。
衡玉邁過門檻,走進房子裡。
按照那對麵攤老夫妻的說法,范長平他爹的案子是在十五年前發生的。現在是龍淵歷六百一十七年,往前推就是……
衡玉環視一圈,直接走到左手邊最盡頭處:「龍淵歷六百零二年到零三年的卷宗都陳放在這裡。」
了悟跟著她走進來,直接彎下腰開始翻看卷宗。
衡玉隨手抄起一份卷宗,解開繩子仔細瞧上面的字。
這裡光線太暗了,衡玉看得有些勉強吃力。
她合上這份卷宗,側頭去看了悟,發現他手捧卷宗神情專注,一旦確認這份卷宗不是自己要找的後,就重新把它合上放回原處,似乎一點兒也沒受到光線的影響。
「不知變通。」衡玉低語。
偌大的房子裡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她聲音放得很輕,但這聲音在靜謐的室內也顯得突兀。
了悟翻頁的動作略停頓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的低語。
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碩大的太陽石。
太陽石一出來,整個室內都明亮起來。
這個寶物價值昂貴,但唯一的用途就是拿來做照明工具。
也就是游雲這種元嬰後期修士,才捨得隨手送給自己的親傳弟子使用。
衡玉左右瞧瞧,用靈力把太陽石懸在空中,借著這明亮的光線翻找閱讀起來。
找了有小半刻鐘,了念揮了揮手上那份卷宗:「我找到了。」
衡玉和了悟都循聲望去。
「直接把上面的內容念出來吧。」衡玉提醒他。
大概是經常念經的原因,了念開口時語調很平穩。
聽著聽著,衡玉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了悟輕嘆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依照卷宗來看,當年的事的確毫無隱情,現在就看看那位范施主會說些什麼了。」
衡玉點頭:「已經找到卷宗了,我們離開這裡吧。」
三人拿著找到的卷宗離開房子,重新回到大廳等待。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外突然傳來喧鬧錯亂的腳步聲。
沒過多久,城主負手走進大廳,形色有些狼狽。在他之後走進來的是一身袈裟的主持,主持右手還纏繞著一根金繩。
這根金繩是一個中品法器,將范長平捆得嚴嚴實實,徹底限制住范長平的行動。
范長平還算俊秀的臉上掛了彩,身上的道袍毀了一小半,梳好的道髻也微微散亂開。
他邁過門檻走進來時,將大廳環視了一圈。
目光在衡玉身上停頓片刻,范長平先是愣住,隨後恍然。
他冷冷一笑,濃濃戾氣鋪面而來:「難怪我會被抓住,原來是遇到你時露出了破綻。」
話剛說完,坐在主位的城主打了道靈氣到范長平的膝蓋。
城主拍案怒道:「到了我城主府,已經成為這甕中之鱉,誰允許你如此囂張的!」
范長平被限制住行動,完全躲閃不及,生生跪在了地上。
膝蓋磕到堅硬的白玉石地板時,發出沉重的撞擊聲,范長平沒忍住狠狠痛呼出聲。
范長平眯起眼,努力忽略掉身體四周傳來的疼痛感。
他神色逐漸漠然:「你實在是高看了這城主府的威儀。我連前任城主都敢殺,如果不是你有幫手,你以為區區築基中期我會放在眼裡嗎!」
城主還要再次動手傷人,但他的攻擊沒落到范長平身上,就被衡玉拂袖化解了。
「城主勿惱,我想先問范長平幾個問題。」衡玉看向城主,等把城主安撫下來,她才移開視線看向范長平,「你殺了趙城主後居然還敢如此大搖大擺留在城中,當真是狂妄又囂張。」
范長平嗤笑:「反正我早已吞納邪魔之氣入體,過不了多久心智就會被徹底吞噬掉,就算留在這裡被你們抓住又如何?」
「原來如此。」衡玉眉梢微挑。
她直接把卷宗甩到范長平面前:「那我們來說說十五年前的事情吧。」
「你爹是個獵戶,當年他上山打獵,發現有對衣著華麗的母子在爬山時與下人走失。那個母親穿金戴銀,小孩子更是氣度非凡,腰間一塊玉珮價值連城。當時荒郊野嶺,的確是殺人劫財的好地方,所以你爹痛下殺手。」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個小孩子與佛門有緣,當時雲游天下的空寂大師決定收他為徒,那枚玉珮就是空寂大師留給他的信物。空寂大師得知這一慘案後特地趕來華城調查此事,最後憑借著他留在玉珮上的氣息找到殺人凶手。這件事證據確鑿,趙城主也是依照龍淵國律法將你爹捉拿歸案……」
衡玉微微眯起眼:「按理來說,你爹犯案時你已有十一二歲,當時已經記事,難道這麼多年下來,你連這其中的是非因果都沒理清楚嗎?」
范長平垂下眼,掃了掃卷宗,盯著那上面的白紙黑字。
但很快,他又收回目光。
他看向衡玉,目光裡流露出幾分挑釁:「你知道什麼!像你們這種出身富裕的人是不會理解我們家的痛苦。」
「我家境貧寒,當時我娘親常年臥病在床,明明她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就因為家裡沒錢,生生拖了好幾年,病情也變得越來越嚴重,到後來她只能靠人攙扶著才能走路。我爹殺人,只是想救我娘,只是想改善家境!誰都可以覺得他是錯的,我不能!」
「他因為趙城主和空寂而死,我身為人子,自然該為他報仇雪恨!所以我這些年日日勤奮,不敢偷懶懈怠半分,就是為了早日踏入築基初期回來華城殺趙弘化!」
偏執,瘋狂,是非不分。
只從自己的角度看待問題。
這樣的人,即使沒有被邪魔之氣侵蝕,也早已入了魔。
衡玉輕撫腰間長劍:「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范長平說:「修真界講究弱肉強食,我沒有空寂強,所以我沒敢對空寂動手;但我比趙弘化強,所以我直接偷襲殺了他。這樣的邏輯並沒有錯吧。」
「邏輯沒錯。修真界的人不受世俗律法的約束,既然如此,你的案子就用修真界的方式、用你的邏輯來處置吧。」
衡玉右手緊握住劍柄,把長劍從劍鞘裡緩緩抽出。
她橫舉著長劍,從椅子上站起身。
「強者凌駕於弱者之上,那你現在弱於我,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死亡的准備。」
看著那散發著寒芒的劍柄,即使是狂妄若范長平,這一刻還是無法克制地、從心底升起幾分對死亡的恐懼來。
「洛主。」了悟突然起身,抬手攔在她身前,「不要動怒傷人。」
范長平咬了咬牙:「你可知道我師尊是誰,我身上留有魂符,若我身死,他肯定會知曉是誰殺了我。」
衡玉被攔住去路,她也不急著往前走,就低下頭把玩劍柄:「你師尊是誰。」
「虛空盟逍遙子。」
「逍遙子不過結丹初期實力,這道號倒是取得有夠猖狂的。」衡玉嗤笑,「可你知不知道,我這人最討厭被人威脅了。」
她看向擋在她身前的了悟,聲音溫和而堅定:「讓我過去。」
「阿彌陀佛。」了悟雙手合十,「此人已經成為邪魔,洛主不必為這樣一個人沾染血腥,這並不值得。」
衡玉認真看向他:「你修為高於我,如果你硬是要攔在我面前,我的確殺不了他。」
了悟啞然,他沉默一瞬,還是解釋道:「貧僧並無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衡玉笑問。
她上前湊近了些,甚至抬起手扯住了悟的袖子:「無定宗教導弟子,應該說的只是不要妄造殺孽吧。這個人早已入魔,他難道不該死嗎?我今日殺他,不過是成全他的邏輯罷了。」
了悟想退後一步扯回自己的袖子。
但他退,她也跟著退。
了悟無奈,只好任由她抓著,把心思專注在回復她的問題上:「此人該死,但他的邏輯是錯誤的。」
「所以他該為這樣錯誤的邏輯買單。」衡玉說完,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從未殺過人?連妖獸都沒殺過吧?」
「……並無。」
衡玉眉眼含笑:「金剛亦有怒目時,你這樣不好。」
她抬起手中長劍:「你我各退一步,我不殺他,但他這身修為也別想要了。你看如何?」
沒等了悟回答,衡玉已經鬆開那被她拽緊的袖子,越過了悟走到范長平面前。
對上范長平那有些驚懼的視線,衡玉一劍刺在范長平的肩膀上。
她刺得用力。
當長劍沒入血肉時,洶湧的靈力全部從劍身注入范長平的身體裡。
這種疼痛讓范長平忍不住痛呼出聲,額上冷汗直冒。
衡玉平靜轉動長劍,讓劍氣在他體內炸開。
拔出長劍時,鮮血向四周飛濺開來。
星星血跡濺落到了悟右手手背上。
血跡還帶著淡淡的溫熱。
在范長平的慘叫聲中,了悟輕輕合上眼瞼。
片刻,了悟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他緩緩睜開眼睛,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張乾淨的帕子。
他抬步走到衡玉面前,這才瞧清楚她此時的模樣——果然,她距離范長平太近了,拔出長劍時從手腕到衣袍再到那張豔麗的臉龐上都沾染了血跡。
了悟把手帕遞給她。
衡玉伸手接過,忍不住嘟噥一聲:「剛剛居然忘了支起防護罩。」
用帕子胡亂在臉頰上塗抹,反而把血跡弄得整張臉都是,更顯得狼狽幾分。
了悟輕嘆口氣。
他再次取出一張帕子,掐了個水訣把帕子潤濕。
衡玉伸手,要重新接過帕子。
了悟卻避開了她的手:「你看不到,還是貧僧來吧。」
帶著濕意的帕子落在衡玉的臉頰上,她甚至能感受到隔著帕子了悟手指上傳來的溫度。
這種溫度太暖和了,衡玉忍不住鬆了鬆長劍。
她默默在心底反思起來:金剛亦有怒目時沒錯,但她明知道了悟這些年待在無定宗裡,從未手染過血腥,可能也從未見過這種血腥場面,她突然就在他面前傷人,這樣的做法是不是太激進了些。
擦乾淨臉,了悟往旁邊退開:「洛主若是覺得還不夠,就再舉劍吧,只是這回記得用防護罩護住自己。」
衡玉右手用力一抖,把劍身上的血跡全部抖落下來。
她手腕一轉,卻是直接把長劍收回劍鞘裡:「就這樣吧。」
范長平這人對她來說算什麼呢。
她看不慣范長平,想殺便殺了。
比起這個,她更不想此人為難。
在這片陌生大陸,他待她確實不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八章
他們兩人互動時,青雲寺主持一直閉眼默默撥弄佛珠。
主位上的城主滿臉愕然,了念小和尚恨不得自己眼睛被戳瞎。
不過,兩位當事人都不在乎。
在這點上,衡玉和了悟倒是難得默契。
「城主,此人就交給你來處置吧。」衡玉看向坐在主位的城主。
聽到衡玉的話,一直神遊天外的城主緩緩回過神來。
他連忙正色拱手:「洛姑娘請放心,趙城主這些年懲惡揚善,在城主之位上做得很好。我不會讓他枉死的。」
在這整件事裡,趙城主可以說是相當無辜。
身為城主,治下出了性質惡劣的案子,而且已經證據確鑿,依照律法,那人完全可以死上十次八次了。
結果秉公執法的人卻因此丟了性命。
簡直不能更冤枉!
但說完之後,城主又想到范長平的師尊逍遙子。
虛空盟是個二流門派,這位洛姑娘出身神秘,看不上虛空盟正常,他可沒這個底氣得罪虛空盟。
城主神色中不自覺染上幾分擔憂。
衡玉想了想,就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麼了:「城主且放寬心,你只要把范長平是邪魔的消息傳出去,逍遙子不會遷怒於你的。」
邪魔是全修真界正邪兩道共同的敵人,逍遙子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包庇自己的弟子。
聽到衡玉的話,城主心下稍寬。
他朝衡玉拱了拱手,失笑道:「讓洛姑娘看笑話了。」
衡玉掐訣回禮。
她沒再看那跪倒在地上的范長平一眼,直接道:「天色已經不早,現在事情告一段落,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衡玉轉身離開城主府。
在她離開之後,了悟、了念和主持三人也起身告辭。
走出城主府後,了念一直有些欲言又止,時不時抬眼偷偷瞧了悟。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殊不知從主持到了悟,早就已經注意到他的舉動。
一路無言回到居住的小院,了悟推開自己廂房的木門,側頭看向了念:「進來吧。」
「師兄……」
了悟率先走進去,推開緊閉的木窗透氣。
了念遲疑片刻,咬咬牙也跟著進去了。
「有什麼困惑就直接問吧。」
「師兄……」了念努力鼓起勇氣,「為什麼你要這麼縱容那妖女,你明知道……明知道……」
說著說著,了念的聲音又慢慢低了下去。
他從小在無定宗長大,只有偶爾下山輔佐師兄們宣講佛法時才會遇到女子。
但那些女子無一不是向佛之心虔誠,對他們這些佛修態度拘謹,哪裡像這個妖女一樣,敢讓師兄幫她拭去臉上星星血跡。
水壺裡有放涼的白開水,了悟尋來乾淨的茶杯倒水,把杯子推到了念面前。
「既然不懂,又何須多問。」
了念愕然:「難道那妖女就懂嗎?」
了悟問他:「今日在城主府你可察覺出了城主心存顧慮?」
他沒察覺出來,了念沒有,就連佛法高深的主持也沒有。
在通識人心這點上,洛主的確遠超很多人。
所以她又怎麼會不清楚他處處縱容的原因?
送走了念,了悟拿起一本經書隨手翻閱。
才看進去幾行字,了悟就有些走神。
他垂下眼,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個樸實無華的玉盒。
輕輕推開玉盒,裡面正安靜躺著一片銀杏葉。
在了悟的注視下,這片葉子的脈絡突然亮起瑩瑩光芒。
-
衡玉正在逛修真者集市。
這個城鎮是凡人和修真者共住,既然有專門修給凡人的集市,自然也有專門開設給修真者交易的地方。
在這條集市裡面有很多散修在擺攤販賣書籍、材料和法寶。
不過這些散修多是練氣期,他們賣的材料和法寶對衡玉來說沒什麼大用處,所以她主要是翻找書籍,瞧瞧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
隔壁攤子上擺放的全部是紙質書籍。
衡玉直接走到攤子前,蹲下身子,伸手撿起一本書籍。
書的封面,白紙黑字寫著《程浩修真手札》六個字。
名字取得大氣,衡玉翻開第一頁瞧了眼——
程浩從小父母雙亡,他身上留有的唯一一件遺物,就是他母親留下的一條看似普普通通的項鏈。某天程浩受傷,血滴落在項鏈裡,竟意外喚醒沉睡在項鏈裡的百萬年神獸……
衡玉:「……」
虧她翻開之前還有些期待書的內容,結果翻開後……
居然是拿來消遣時間的話本?!
「這位仙子,你有什麼喜歡的嗎?」
攤主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大,煉氣三層修為。他的攤子沒什麼生意,此時瞧見有個修士過來,連忙慇勤招呼道。
衡玉看了眼手裡的話本,問:「有沒有不那麼套路、劇情有意思些的話本?」
她是不喜歡看話本嗎?
不,她是不喜歡看這種套路已經爛大街的話本!
在修真界,人又不可能數十年如一日閉關修煉,囤些話本在儲物戒指裡也是好的。
少年懵了懵,回過神後連忙道:「有有有!」
在他翻找話本時,衡玉也隨意打量著攤子上販賣的書籍。
絕大多數都是話本,偶爾有些書破破舊舊的,也看不出來到底是講什麼的。
在靠角落的地方,安安靜靜躺著一本封面斑駁脫落的書籍。
因為封面脫落下來,衡玉瞧見書扉頁上的內容,隱約看到四個手寫大字「阿彌陀佛」。
她走過去,俯下身子撿起這本書籍。
把書籍拿起來時,衡玉不自覺放輕了手上的力度,還用靈力小心護住它。
她總有種錯覺:但凡她用力一些,這本書脆弱得可能會當場裂開。
翻開第一頁仔細閱讀,衡玉發現這本書是本游記。
這裡面記載了一名叫「圓靜」的和尚在天下傳道時遇到的事情,裡面還記載有不少心得體會。
這本書送給了悟還挺合適的。
「這幾本話本,連同這本書一起,一共多少靈石。」
少年笑起來,虎牙外露:「話本是兩塊下品靈石一本,仙子說的那本書已經破舊,就算一塊下品靈石吧。」
這個少年明顯是把游記當作不值錢的東西。
但對她對了悟來說,前賢們的心得體會有時候更勝各種功法秘籍。
衡玉摩挲著手上的游記,也沒特別強調它的價值,就按照少年所說付了錢。
路過書肆時,衡玉還進去買了筆墨紙硯。
她在穿越之前有練過毛筆字,但那不過是當興趣愛好隨便練練。
現在來到這個世界,毛筆字才是通用字體,她有時間肯定得好好練練,也免得一手字跡拿不出去。
回到院子裡,衡玉支起書房裡的窗,就著剛剛開始落下的夕陽光線練字。
她把宣紙鋪展開,蘸墨揮筆。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字跡行雲流水,飄若浮雲。
雖然沒有大家之風,但也算得上是中上。
她以前即使只是把毛筆字當作興趣愛好隨便練練,也是下過一定苦功的。
寫完這張大字,衡玉才換成普通紙張開始練習。
練字時,她特意將一絲靈力注入到毛筆裡,讓靈力隨著她落筆而遊走在紙張上。
結果第一次時,靈力控制得不穩定,她手稍微一顫抖,紙張就被多餘溢出的靈力直接劃破。
衡玉將劃破的紙張揉成團丟進紙簍裡,重新凝神控制靈力,借著這種方法來控制她對靈力操控的精細程度。
——畢竟她體內的靈力不是她自己一步步扎實修煉出來的。
她對靈力的掌控程度還沒有原身那麼好,用現在這種方式慢慢練習,既能練字又能提高對靈力的掌控,一舉兩得。
走神想了其他事情,手上的靈力又不穩起來。
衡玉連忙控制心神,全身心投入到練字這件事上。
等到室內昏暗下來,衡玉才放下手中的毛筆。
她活動手腕,整理好那沓寫好的手稿後,轉身出了書房。
-
衡玉整晚都沒有打坐修煉,而是躺在軟榻上熟睡。
第二日清晨,晨曦從窗戶裡透進來,正好打在她的臉上。
衡玉隨手抄起話本,展開書頁後直接蓋在臉上,借此來擋住陽光。
但很快,她就徹底清醒過來。
梳洗之後,衡玉決定去青雲寺蹭個早膳。
她踏著滿地晨曦,穿過那片銀杏林再拐個彎,就接近寺廟了。
深山古寺,晨鐘輕響。
寺廟被煙火繚繞,被霧氣籠罩。
這一刻,青雲寺看起來比很多宗門的洞天福地都要漂亮。
是那種出塵的、能讓人心靜下來的美。
有小沙彌握著掃帚在掃地,衡玉與他打了個招呼,就直接走進寺廟裡。
途徑敲鐘的地方時,衡玉隨意往那裡瞥了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輕輕敲鐘。
了悟穿著灰色古樸僧衣,渾身氣質內斂。
他按照固定的節奏推動鐘椎,當鐘椎撞擊在大鐘上時,洪亮致遠的鐘聲會響徹整個寺廟。
從衡玉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清他的神色——虔誠而專注。
這位無定宗佛子沒有絲毫自矜於自己的身份。
就連做著撞鐘這種平平無奇的事情,都如此認真以待。
衡玉瞬間不急著往齋堂走了。
她安靜站在銀杏樹旁,等待了悟撞鐘修行結束。
等了一小會兒,了悟鬆開鐘椎,往後退了兩步,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
他轉過身來,瞧見不遠處站著的衡玉時,臉上劃過幾分詫異。
剛剛在撞鐘時,他是察覺到有人站在旁邊的,但因為神識沒有外放,了悟還以為是寺院裡的哪個小沙彌在旁觀,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早就過來了。
了悟走下台階,繞過那叢叢灌木走到衡玉面前。
「早安,我打算去齋堂用早膳,你要一道過去嗎?」衡玉出聲詢問。
「好。」
頓了頓,了悟補充:「早安。」
沿著石子路一直往前走,就走到齋堂了。
齋堂裡面都是素食,衡玉拿起瓶豆漿和兩個饅頭——刷的是了悟的臉。
挑了張角落的空桌子坐下,衡玉吸了口豆漿,與了悟說起昨天的事情:「你覺得那范長平該死嗎?」
了悟避重就輕:「他已入魔,若是活著會造成更大的殺戮。」
衡玉笑吟吟道:「該死這兩個字就這麼難說出口?了悟師兄,我突然懷疑你是在假慈悲。」
他說范長平活著會造成更大的殺戮,其實深層意思就是范長平該死。
但他卻沒有直接說出口,而是稍稍繞了個彎。
「阿彌陀佛,貧僧只是不願將傷人殺人掛在嘴邊。」
「我聽說過這麼一句話——金剛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菩薩慈悲,但殺該殺之人,也其實是對無辜者的一種慈悲。」
了悟日後要在這大陸游歷傳道,這一路怎麼可能順順遂遂毫無威脅。
她要完成內門任務,也肯定會陪著他一起游歷大陸。總不可能遇到什麼事都她一個人頂上去解決吧。
所以衡玉覺得,她得多費些口舌功夫把了悟的錯誤思想掰正過來。
難道殺該殺之人就不是一種慈悲了嗎!
甭管這番話歪理不歪理,能說服人的道理就是好道理。
衡玉這麼想著,滿眼真誠望著了悟,期待著他給出些反應。
了悟緘默。
衡玉抬起右腳踢了踢他。
了悟小心避開。
衡玉繼續踢。
了悟直接從長椅上起身,雙手合十道一句『阿彌陀佛』。
眼看著他要端著饅頭往隔壁桌走去,衡玉『唉』了一聲:「回來,我這回肯定是君子動口不動手。」
了悟站在那裡,似乎是在思考著要不要相信她。
幾個呼吸後,他把裝饅頭的碗重新放回到桌子上,自己跟著默默坐下來。
「是這樣的。」這傢伙油鹽不進,衡玉不得不掰碎了慢慢講,「如果你不想手染血腥,日後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生怕了悟用一句他實力高強不容易遇到危險把她嗆回去。
畢竟化神、元嬰修士多數閉關潛修,在這片大陸上,結丹期就已經是能橫著走的境界了。
衡玉連忙補充:「不說你遇到危險,萬一我遇到危險、那了念小和尚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你不傷人,是你的慈悲。但這是不是對我、對了念的一種殘忍?」
「我不是希望你雙手沾染血腥,我只是希望你的原則能夠分場合分時候。」
了悟咬了口饅頭。
饅頭被蒸得很軟,所以很好下口。
咀嚼時麵粉的清香在舌尖蔓延。
他邊嚼著饅頭,邊垂眼思索衡玉的話:她的意思是,平時就保持著菩薩低眉的境界,遇到危險時也要學會變通學那金剛怒目嗎?
慢慢地,了悟把饅頭嚥下。
他抬眼看向衡玉,誇道:「洛主好辯才。」
衡玉揚眉:「那我辯贏了嗎?」
了悟聲音微頓。
他沉默片刻,輕聲嘆息。
「……辯贏了,在這點上貧僧會試著做出改變。」
衡玉忍不住打了個響指:「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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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用完早膳,了悟先回廂房繼續做早課。
衡玉在寺廟裡待得無聊,乾脆繞到山腳下的集市閒逛。
集市已經逐漸開始熱鬧起來。
有販賣早點的,有販賣頭繩梳子的……
衡玉隨意逛著,路過賣糖葫蘆的小攤販身邊時,她掏錢買了串糖葫蘆。
「仙子……」有人突然從身後出聲叫住她。
衡玉側頭,發現喊住她的人居然是趙凡。
她右手握著糖葫蘆串:「時辰尚早,你現在就來寺廟裡燒香拜佛?」
時隔一天再見,趙凡臉色憔悴不少。
他正要開口說話,卻忍不住先輕咳兩聲,似乎有些風寒入體。
「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尋仙子或了悟大師的。」
衡玉瞬間瞭然:「你是為了范長平一事前來?」
說起來趙凡也是慘,兩個兒時玩伴都因執念過深被邪魔之氣侵蝕了內心。
趙凡苦笑:「正是。昨日城主他們打鬥鬧出的動靜很大,夜間時,長平的事情就在我們那條巷子裡傳開了。我整夜心神不寧,今日前來是想耽誤仙子一些時間,請仙子為我解惑。」
「你想問什麼?」
趙凡嘴唇輕輕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我想知道長平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集市裡人來人往。
衡玉環顧左右,指著不遠處的甜品攤子:「我們先過去那裡坐下吧。」
坐下來後,衡玉也沒隱瞞,簡單把范長平的事情復述出來。
趙凡悵然若失。
如果說雪兒的事情他能夠理解,長平這邊他是真的無法理解的!
「他心性已經扭曲,你不能夠理解實屬正常,沒必要為此人介懷。」衡玉看著趙凡這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由多勸了句,「想要墮落走向極端太容易了,真正難的是始終堅守本心。」
聽到後面這句話,趙凡的神情逐漸變得堅定下來。
的確,只要執念加深,放開心神後就很容易被邪魔之氣侵蝕內心。
比起妥協,不妥協才是真正難的事情。
「多謝仙子指點。」趙凡拱手,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之事叨擾仙子了。」
衡玉莞爾:「客氣了。」
-
送走趙凡後,衡玉叼著糖葫蘆走去了悟居住的院子。
她抵達院子時了悟正好結束早課。
衡玉站在走廊上,倚著木柱子對了悟道:「趁著現在有空,你是不是應該去廚房學一學如何做菩提糕?」
了悟掃了眼外面的天色:「時辰尚早,等晾曬完院裡的經書再過去廚房吧。」
「那連著這本游記也一併晾曬了吧。」
衡玉小心取出那本破舊的游記。
因為游記太殘破了,她沒敢直接甩給了悟,而是走到窗邊,隔著窗檯把書籍小心遞進去。
了悟接過書籍:「這是——」
「送你的禮物。」
『禮物』這個詞讓了悟動了動指尖。
這個詞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陌生。
掀開書籍第一頁,了悟很快注意到『圓靜』這個名字。
他的目光在上面停頓片刻。
察覺到他的異常,衡玉問:「你認識圓靜這個和尚?」
「如果所料無誤,他應該是三百年前隕落在外的無定宗執法長老。」
回答完後,了悟閱讀起書籍上的內容。
很快,他的神色轉為詫異:「這是圓靜長老傳道途中寫下的心得感悟?」
「他寫下這本游記時也是結丹初期修為,我想對你應該會有幫助。」
「多謝洛主。」
說著謝時,他唇角略微上揚了一抹弧度。
並不明顯。
但一本游記換素來緘默的佛子這麼淺淺一笑,絕對是筆超級劃算的買賣。
衡玉問:「你要先翻看這本游記,還是先晾曬經書?」
了悟摸了摸手上的游記,明顯是有些依依不捨。
他輕咳兩聲:「貧僧去尋師弟,讓他先晾曬經書吧。這本游記已經有破損,貧僧打算先整理清楚上面的內容。」
衡玉暗嘖一聲。
佛子居然也會為自己尋這種冠冕堂皇的藉口。
「那你慢慢整理吧,我去找了念幹活。」她朝了悟眨了眨右眼,轉身朝對面廂房走去。
了念正在小聲背誦經文,聽到敲門聲,他連忙過去開門:「洛主,你可是有何要事?」
「你師兄說了,趁著現在天氣好,你盡快把院中經書整理出來晾曬。」
了念瞧了眼外面的天色——
這段時間華城陰雨綿綿,好不容易天氣放晴,他也有空閒時間,的確是該曬一曬經書。
「好,我現在就去整理。」
說完後,了念小跑回廂房,整理他從宗門裡帶出來的經書。
衡玉不方便進去,她直接走到台階上,掐了個除塵訣掃乾淨台階上的灰塵,席地坐在了地上,懶洋洋曬著太陽,後背靠著大木柱,整個人有些昏昏欲睡。
沒過多久,了念搬出張長木桌,把經書全部攤開擺在木桌上。
他在忙活時,衡玉狀似不經意般問道:「小和尚,你師兄為什麼會被譽為佛門之光?」
了念隨口回答:「我師兄是佛子啊。」
「你們無定宗一共有四位佛子,但在提到佛門之光時,指的僅僅是佛子了悟。這是為何?」
了念有些警覺起來。
他掃了衡玉一眼,擺出一副『我知道答案但我不會告訴你』的樣子。
衡玉:「……」
這小和尚關鍵時刻還挺機靈的嘛。
但了念不說,衡玉也有所猜測:「因為了悟是先天佛骨?」
這些天裡她一直在翻找資料。
不過先天佛骨大概是涉及到佛門秘辛,各種典籍上幾乎都沒提到過這種特殊體質。
了念猛地搖頭。
衡玉微微眯起眼。
她正要再度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傳來的是了悟的聲音:「洛主的猜測沒錯。」
想要探究當事人的根底,卻正好被當事人抓了個正著。
衡玉抬手蹭了蹭鼻尖,回頭望向他:「你這麼快就整理好游記上的內容了?」
「不急在一時,原本想早些出來幫晾曬經書的。」
了悟邊出聲解釋邊走到她身邊。
他突然俯下身子,伸出白皙修長的右手。
掌心上放著一個樸實無華的玉盒。
「這是回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十章
玉盒通透沒有絲毫雜質,是由世間難尋的美玉打造而成。
只可惜盒身上沒雕琢有任何紋路,讓這個玉盒顯得平平無奇了些。
不過,這的確符合佛修的審美。
「這裡面裝著的是什麼?」衡玉隨口問道。
了悟沒說話,只是把玉盒往前遞給她。
衡玉伸手接過。
玉盒入手的觸感極好,溫滑舒適。
當把玉盒握在手裡,衡玉感受到玉盒裡那絲獨屬於她的靈力波動。
她瞬間猜到裡面裝著的是什麼東西了。
——那片銀杏葉。
用拇指指腹摩挲著玉盒,衡玉一點兒也不急著打開玉盒,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高興。
反而是探究,是思索。
她仰頭看向了悟。
他正微微俯下身子看她。
兩人順利對視。
「……你能為我解惑嗎?先天佛骨這種特殊體質意味著什麼,你又為何會被稱為佛門之光?」
從認識以來,這位佛子會回答她提出的所有疑問,會縱容她的所有張揚與小調侃。
有時候就算回答不上來她的問題,他也是緘默以對。
這是第一次,她從他口中明確聽到拒絕的字樣。
他說:「洛主,此事乃佛門秘辛,貧僧不便告知於你。」
「那你為什麼這麼快就把銀杏葉還給我?」
這片銀杏葉不過是她在地上隨手撿起來的,並不貴重。
它真正重要的地方在於它所象徵的意義。
——這象徵著,他不介意她攻略他。
「洛主今日贈我一本游記,我回贈一個玉盒,不過禮尚往來而已。」
衡玉十指緊攥住玉盒。
她感受到從玉盒上透過來的冰涼氣息。
兩人這段時間裡相互試探,相互交鋒。
她讓這位佛子學會在儲物戒指裡準備些零嘴吃食;她讓這位佛子試著達到『時金剛怒目,時菩薩低眉』的境界……
原本以為,在這場交鋒中佔據上風的人是她。
但現在看來,她的跟腳被了悟摸透了許多;她卻連他的身份代表著什麼,如此積極應對情劫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佔據下風的人……
似乎是她才對。
「是我小瞧了佛子。」衡玉抬手別了別鬢角碎髮,「你的回禮我收下了,我很喜歡。」
她手腕上戴了串小小鈴鐺,隨著她的動作,舌鈴撞擊鈴鐺壁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道響聲也打破了兩人間隱隱的對峙。
「阿彌陀佛。」
了悟雙手合十,平靜念了句佛號。
「貧僧以為,這份回禮會是洛主目前最想得到的東西,貧僧猜錯了嗎?」
「沒猜錯,只是這份回禮來得太快,快到我覺得事情沒有按照我預想的節奏發展下去。」
了悟輕抿起唇角,臉上劃過幾分細碎的笑意。
這種笑意沖淡他身上的冷淡,在眉間硃砂痣的襯托下,他似乎比以往更多了幾分鮮活。
「洛主能一直算無遺策嗎?」
衡玉:「我以前覺得自己可以。」
時空管理局掌握億萬時空,她身為時空管理局的高層,除了應對研發系統之事外,還要面對各種猜忌,與無數勢力不斷交鋒。
衡玉覺得,她勉強還是有這個自傲的資本。
很快,衡玉笑著補充:「現在在佛子面前折了戟,就知道自己預料不到所有的事情。」
尤其是感情這種她並沒有任何經驗的事情。
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從『了悟師兄』變回『佛子』,了悟輕嘆口氣。
他似乎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麼,但終究……
還是緘默。
「我們去晾曬經書吧,了念小和尚已經在那邊瞪我半天了。」
衡玉伸了個懶腰,從地上站起身來,繞過了悟直接朝了念走去。
了念在他師兄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瞪了這個妖女一眼。
「瞪我幹嘛?」衡玉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力度不重,「在這件事上我真的是無辜的,而且我感覺我被你師兄擺了一道。」
剛剛距離有些遠,衡玉和了悟說話聲音又輕,了念站在這邊又是踮腳又是探頭,都沒能聽清兩個人在交談些什麼。
現在一聽衡玉這話,了念瞬間就來了精神:「你被我師兄擺了一道?」
「……小和尚,你的幸災樂禍能不能不要這麼明顯。」
了念努力壓制住自己上揚的唇角。
他高興點頭:「好,我克制一些。」
衡玉:「……」
她沒忍住,右手食指微曲,狠狠在了念的光頭上叩擊。
了悟站在銀杏樹底下靜靜看著這幕。
院子裡有一陣秋風過境,他僧袍衣角被吹得輕輕動了下。
了悟微彎下腰壓了壓衣角,走回自己的廂房把經書搬出來晾曬。
-
晾曬經書時,衡玉就知道無定宗的和尚們有多喪心病狂了。
他們每個人身上居然都攜帶著好幾百本經書,數量太多,晾曬起來就比較麻煩。
衡玉在旁邊站著無聊,也走過去幫了悟翻曬他的經書。
曬了一會兒,她就忍不住走神翻看起經書上的經文。
梵文密密麻麻寫在上面,當衡玉靜下心閱讀時,她只覺得上面的每一個字好像都帶著淡淡的金光和禪意。
當然,她沒學過梵文,壓根看不懂經書上的內容。
「你們平日裡就是翻看這些經書嗎?」
了悟正在彎腰小心整理經書,把它們錯落有致地擺放好。
聽到衡玉的話,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站直身體後才側頭看向她手中那本經書。
想了想,了悟大概猜到她要問的到底是什麼:「無定宗弟子看的經書多半是梵文寫就,不過在外傳道時,為了便於信徒閱讀理解佛經的意思,我們都是直譯成通用語言。」
「這是為何?」
衡玉換了另外幾本經書翻看。
果然,除了一本是大陸通用語言寫成的,其他四本都是用梵文寫的。
「梵文是佛祖創下的文字,佛門前輩們覺得用梵文寫經書,會更有利於弟子們體悟佛道。」
衡玉眉梢微挑,原來如此。
她繼續邊晾曬佛經邊翻看上面的內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們會不會整理一些富有哲理的佛理小故事?」
有的話最好了,她可以拿來當故事書翻看打發時間。
富有哲理的……佛理小故事?
了悟搖頭:「洛主指的是什麼類型的故事。」
這個世界居然沒有這種類型的小故事?
衡玉想了想:「我給你舉個例子吧。」
了悟停下手中的動作,擺出專注的神態認真傾聽她說法。
記憶比較深刻的佛理故事有不少,衡玉挑選了一個講解起來:「從前有個叫張獻忠的將軍率兵攻打城池,他在城外的廟裡駐紮軍隊時,興起逼迫廟裡的和尚吃肉。其中有位叫破山的和尚說:只要你攻城後不屠城,我心甘情願吃肉。張獻忠答應下來後,破山果然閉目吃肉。」
「阿彌陀佛,在這個故事裡破山為了救城中千萬百姓而破戒,是身負有大功德的得道高僧。」
「是啊,這個故事其實就是點明了一個道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壺酒,「所以現在天氣這麼好,要不要就著剛剛說的那個佛理小故事陪我小酌兩杯?」
了悟沒被她忽悠動:「破山破戒是為了救城下的數萬百姓,情有可原。洛主所說的這個道理應該是要分場合分時候的,比如現在貧僧就沒有任何理由飲酒破戒。」
居然沒忽悠成功。
衡玉撇了撇嘴,原本想就著酒壺壺口飲酒,但想起自己現在在寺廟裡,只好分外掃興地把酒壺收了回去:「你說得沒錯,世人多記得前半句話,卻忘了後面還有半句: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
了悟默念這首詩,覺得這首詩頗有意思。
世人總是努力尋找大能的特殊之處,如果發現自己和大能的特殊之處一模一樣,就會很高興。
但他們忘了雄鷹跳崖振翅可以搏擊藍天,野雞跳崖只能活活摔死。
模仿這種特殊之處本無意義。
了悟起了興趣,主動追問道:「還有其他什麼有意思的故事嗎?」
衡玉攤手,無辜道:「看心情,反正今天是沒有了。」
了悟又想起剛剛她稱呼自己為『佛子』的事情。
還是心中不悅嗎?
他輕輕頷首:「那貧僧先晾曬經書。」
衡玉:???
她剛想開口吐槽,俯身整理經書的了悟又補完了後面一句:「等會兒還要去廚房學習如何製作菩提糕。」
衡玉頓時滿意了。
-
衡玉和了悟在對話時,了念就一直靜靜站在旁邊忙自己的事情。
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在晾曬完自己的所有經書後,了念悄悄溜出院子,在寺廟裡隨意閒逛。
逛到後山涼亭處,了念瞧見青雲寺主持坐在石桌那裡,面前攤放著一個棋盤,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主持。」了念想了想,還是上前向主持問好。
下棋的思路被打斷,主持扔下手上的白子。
他仔細打量了念一番,含笑問道:「你似乎心有困惑?」
被主持那雙通透又溫和的眼睛注視著,了念不自覺點了點頭:「是有些困惑。」
「那坐下來陪貧僧下盤棋吧,也許下完棋後,你就能夠解惑了。」主持說道。
一個人下棋還是太無聊了,能忽悠個人和他下棋著實不錯。
而且主持也很好奇了念在困惑些什麼。
了念暈暈乎乎坐在了主持對面。
他觀察一番棋盤的佈局,抬起右手握住黑子,往棋盤某個地方落下棋子。
下了好一會兒,了念抿起唇角,試探性說:「主持可還記得前幾日洛主抽到的那三根籤?」
主持哈哈一笑:「你要問的,應該不是那三根籤,而是那根姻緣籤吧。貧僧大概猜到小師父你在困惑些什麼了。」
了念訕訕一笑。
主持夾起白子,『啪』地一聲將指間白棋落在棋盤上:「貧僧聽你們掌教說佛子此行是為渡情劫南下?」
青雲寺主持修為不高,但佛法鑽研深厚。
他和無定宗掌教認識多年,在了悟入住青雲寺不久,他就收到了無定宗掌教的親筆書信,信上透露了不少內容。
所以他很清楚了悟渡情劫一事,也很清楚了悟的身份有多重要。
了念默默點頭。
「你師兄現在一言一行都是在渡劫。他是個很有分寸的人,明白自己對佛門的重要性,不會做出什麼令佛門為難、令佛門蒙羞的事情。」
「可是……可是……」了念想到那位妖女,他抬手撓撓頭,「如果師兄只為渡劫,那那位洛主呢?」
「她自然也有自己的原因。」主持端起茶水輕抿一口潤喉,「他們兩個人啊,就像黑白雙方棋子在棋盤上交鋒,這注定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而我們不是當事人,不清楚當事人是如何想的,就當個看客作壁上觀好了,不要摻和進去,讓他們自己下這盤棋吧。」
主持放下茶水:「畢竟有句俗話叫觀棋不語真君子。」
用下圍棋做比喻嗎?
了念低頭,從棋盒裡拈起一個黑子。
他把黑子下在棋盤上:「下棋總會有勝負。」
「是的。」主持落下白子後哈哈一笑,「比如現在,就是你輸了。」
了念微愣。
他低頭認真看著棋盤,發現在主持落下那子後,他的大龍的確被屠掉了。
-
讓佛子洗手作羹湯,大概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尤其是這位佛子長相俊秀雅緻,冷清起來時若那九天神佛垂眼看人間。
現在他站在案板前揉捏麵團的樣子,就像九天神佛被潑了一大盆麵粉在身上般。
衡玉站在旁邊看話本,時不時側頭去瞧他一眼,看他進行到哪一步了。
了悟注意到她的視線,回頭看向她:「如果洛主現在清閒無事,可以去寺廟前院找到那棵千年菩提樹,從它那裡取來些菩提葉。」
頓了頓,了悟補充:「就取那些正好自然從菩提樹脫落下來的葉子。」
衡玉捲起手中話本,懶洋洋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往寺廟前院走去,在路上正好碰到了念。
「了念,你剛剛去哪了?我們晾曬完經書就沒看到你了。」衡玉奇道。
了念說:「我剛剛去和主持下棋了。」
「你現在有空嗎,我們一道去摘菩提葉吧,多摘一些,看你師兄能不能一舉成功做出菩提糕。」
邊說著話,衡玉邊往前方走去。
了念想要開口說話。
很快,他想到了主持說過的:當個看客作壁上觀。
於是他默默閉了嘴,乖巧跟著衡玉去摘菩提葉。
一刻鐘後,了念提著滿籃菩提葉走在前面,衡玉兩手枕在腦後、嘴裡叼著根青草慢悠悠跟在後面。
了念走著走著,悲憤回頭瞪她一眼。
難怪這妖女剛剛那麼熱情地邀請他去摘菩提葉,原來是想讓他去做苦力撿葉子提籃子。
衡玉哼了哼歌,權當作沒看到。
回到廚房裡,了悟剛好揉完麵團。
他身上那件灰撲撲的僧袍沾染了不少白色的粉末,手背上也全部是麵粉。
瞧見他們回來,了悟伸手接過菩提葉,拎到井邊仔細清洗。
他順著葉脈清洗,洗得非常認真。
全部洗完後,他開始剔除菩提葉裡的葉脈。
衡玉在旁邊瞧了半天熱鬧,見他洗得這麼認真,實在不好意思只讓他一個人忙活。
她過去取水洗乾淨手,搬了張小板凳坐在了悟對面,陪他一塊兒剔除葉脈。
剔除完葉脈後,還要將葉子全部剁碎成粉末。
了悟在這步偷了懶,直接把葉子全部裝進乾淨的器皿裡,然後再把手貼在器皿壁上,瘋狂往器皿裡注入靈力。
靈力撕扯葉子,幾個呼吸的時間,了悟收回手再打開器皿時,裡面的葉子已經完全碎成粉末狀。
接下來還有許多步驟要忙活。
衡玉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閒著無聊,從儲物戒指裡取出紫玉簫,隨意轉了兩下,把簫抵在唇邊吹奏起來。
足足忙活了兩個時辰,菩提糕終於出爐。
糕點有小半個拳頭那麼大,四四方方,顏色是晶瑩綠,賣相看著很一般。
因為衡玉採摘回來的菩提葉很多,麵團份量也足夠,最後了悟做出來的菩提糕總共有六十個,密密麻麻擺放在桌子前。
衡玉輕咳兩聲,看向了念:「小和尚,你試試味道。」
了念瞪圓了眼睛。
他不至於看不出來這妖女在心裡想些什麼:「你居然嫌棄我師兄做的……嗚嗚嗚嗚。」
話沒說完,他已經被衡玉掐了閉嘴訣,嘴巴張張合合,只能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
衡玉聳肩,毫無誠意地解釋道:「我只是想找個人試試菩提糕到底苦不苦。」
「菩提性苦,菩提糕又怎麼會不苦。」了悟直接拆台。
衡玉:「……」
她也不糾結了,伸手拿起一塊菩提糕。
糕點是剛出爐的,溫度還熱乎著。
她把菩提糕放到面前吹了吹,還嗅了嗅糕點的味道。
然後衡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起來——失策了,忙活了幾個時辰做好的糕點居然散發著一股青草味。
但被了悟和了念盯著,她又不好意思直接不吃。
輕咳兩聲,衡玉閉著眼睛咬了口糕點。
當糕點入口後,一股甘澀的味道從她的舌尖上蔓延開來。
衡玉用力嚥下糕點,真誠誇道:「這果然是正宗的無定宗菩提糕。」
夠硬夠苦。
就和無定宗這個佛子一樣,硬邦邦的不知道該怎麼下嘴。
到最後,衡玉還是很給面子地吃完手中的菩提糕。
但在了悟問她要不要再多來一個時,衡玉猛地搖頭:了悟對自己做出的糕點到底是什麼味道,他心裡就不能有點兒數嗎?
事實證明,他是挺沒有數的。
因為沒吃午飯的原因,了悟連著吃了四個菩提糕,吃到覺得有些撐了才停下來。
看他吃了這麼多,如果不是自己也嘗過菩提糕的味道,衡玉還得以為這是世間多難得的珍饈。
等到天色漸暗,衡玉要離開寺廟時,了悟裝了幾塊菩提糕放到籃子裡,讓衡玉帶回去吃。
衡玉:「……」
回到院子後,衡玉直接走進書房裡。
她把菩提糕隨手放到旁邊,走到桌案前鋪開紙張,研墨提筆練字。
字才練了一半,她察覺到有東西觸碰到自己在院中設下的結界。
抬手一揮,結界就此破開。
傳音紙鶴飛了進來。
衡玉展開傳音紙鶴,發現這是城主送來的,他在裡面告知了范長平已經死去的消息。
在衡玉心中,此人早已是個死人。她隨手用靈力震碎紙鶴,繼續低下頭練字。
練完字後,衡玉取出那個樸實無華的玉盒,擺放在自己面前。
她推開玉盒,靜靜凝視著那躺在盒裡的金色銀杏葉。
因為有靈力注入裡面,即使脫落好幾天了,銀杏葉依舊像是剛從樹上脫落下來般。
「接下來我要做些什麼,才能真正打動這位佛子?」衡玉輕聲自語。
這兩個月來,她和了悟間你來我往,本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
這一回落了下風,下一局她肯定得想辦法扳回一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一章
閒著無事,衡玉翻找自己的儲物戒指,從裡面挑出一些裝飾品擺放到書房各處角落。
她的書房還是太空蕩了些,除了必備的家具外基本沒有添置其他東西。
說了要享受生活,自己住的房間總不好太素淨質樸。
整理好書房後,衡玉注意到那籃被她擺放在角落裡的菩提糕。
她認命般嘆了口氣,提起菩提糕走到院子裡,把全套茶具拿了出來,沖泡好茶水,邊喝茶邊吃著菩提糕。
「吃完這籃子裡的三塊菩提糕,我接下來一個月必須戒素,飯桌上不能再看到一點綠色!」
恨恨嚥下一口菩提糕,衡玉嘟囔,
――她現在是滿嘴青草味!
讓佛子洗手作羹湯是挺爽的,心理爽。
但嘴巴相當不爽啊。
-
接下來幾天,華城下起連綿暴雨。
暴雨沖垮貧民的泥房,淹沒不少百姓的房子,青雲寺的和尚們要忙著賑災濟醫,了悟和了念自然也跟著一道去。
在了悟忙碌的時候,衡玉識趣地沒有過去打擾他。
她每天睡醒後都坐在書房裡專注練字,練累了就躺在軟榻上津津有味翻看話本。
這天,衡玉練完字後整理儲物戒指裡的典籍。
整理著整理著,居然整理出一本《合歡宗女修手札》。
「……這書不會是師父放進儲物戒指裡的吧。」
她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本書啊。
好吧,誰放進去的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合歡宗厲害了,居然還在著書立傳。
有了感興趣的書,衡玉也不急著繼續整理儲物戒指。
她坐在椅子上,隨意翻看著手札,發現書中記載著一個個攻略小故事,在每個小故事後還會總結提煉出一個攻略小技巧。
衡玉看得津津有味。
伸手將手札翻過一頁。
這頁紙張上記載的故事是『神女問佛』。
[神女問佛:佛為何求佛道?佛曰:因為佛道就在那裡。]
很短的兩句話,衡玉卻若有所思。
這句話,就像在問人類為何要攀登高山,修士為何要竊天地靈氣、踏歲月長生般。
因為高山就在那裡,長生大道就在那裡。
[神女年華空耗,在合歡樹下等了又等,始終不見佛來尋她。
她再次主動前去尋佛,這回問的是:佛要如何為一人動情?
佛曰:佛渡無量眾生,眾生於佛眼中皆是平等。
神女失魂落魄而歸。
數百載後,佛成就無上佛法,神女一夜白頭]
這個故事最後,並沒有提煉出任何攻略技巧。
只有一行簡單的字跡:
動心者如何成佛。――東霜寒
東霜寒這個名字有些眼熟。
衡玉翻開手邊的《大陸典籍》,果然找到這個名字:合歡宗創始人東霜寒。
「合歡宗這位創始人,難道就是故事中的神女嗎?」衡玉纖細的指尖點在書頁上,出聲自語。
看來當年這位創建了合歡宗、驚才絕豔的天驕是愛慕上了一位佛修,並為這個佛修一夜白頭。
聯想到自己的內門任務,衡玉抬手揉了揉眉間。
她總覺得這個故事是有問題的。
――比如,世人皆知佛渡無量眾生,可在佛未成就佛道之前,也不過是這無量眾生中的一員。
那個時候,可有人渡了佛?
渡佛……嗎?
若是讓舞媚、慕歡接下這個內門任務,她們走的路線一定是攻略了悟,妄圖毀他佛道。
但她所想的……卻是渡他成佛。
想到這裡,衡玉有些清楚自己接下來要走什麼攻略路線了。
她挽起右手袖子,指尖抓住毛筆沾取墨水,在『神女問佛』這個故事底下批註上這樣一行字――[助他得證佛道,讓他成佛之路與我息息相關]
如此一來,佛若回首佛道,同時也是在回望她的身影。
寫完這行字,衡玉深吸口氣,取來一張乾淨的白紙,將前段時間告訴了悟的那個佛理小故事整理出來。
整理完後,她細想片刻,再次寫出另外一個佛理小故事。
等紙張上的墨跡變乾下來,衡玉把紙張折疊成紙鶴形狀,注入靈力讓它飛去尋了悟。
-
了悟戴著斗笠。
他站在木梯上,身子往房頂探,幫這戶人家換上新的瓦片。
換好瓦片後,他從木梯上走下來。
因為沒有刻意用靈力護住身體,他身上的灰色僧袍已經全部被暴雨打濕。
僧袍貼在他的身上,一陣冰涼的秋風吹過,了悟微微擰起眉來。
「師兄,這是老人家剛熬好的薑湯。」
了念小跑過來,手上端著碗冒著熱氣的薑湯。
了悟眉眼平展,他伸手扶住了念:「別跑這麼急,雨天地滑。」
等了念站穩,他才接過薑湯慢慢飲下。
喝完後,了悟把碗遞給了念。
他看向房門方向,一個腿腳不便的老人正站在屋簷下含笑望著他。
了悟雙手合十,向老人行了一禮致以謝意。
了念還完碗後,再次跑回到了悟身邊:「師兄,這戶人家的房頂已經修葺完畢,我們再去隔壁看看吧。」
了悟點頭,正要走去隔壁,突然察覺到周圍有道熟悉的靈力波動。
下一刻,一隻胖乎乎的紙鶴出現在他眼前。
因為有靈力隔絕著,這隻紙鶴絲毫沒有被雨水打濕。
了悟伸手接過紙鶴,原本想將紙鶴直接展開,但想到自己現在渾身濕透,如果展開紙鶴肯定會弄濕紙鶴。
未免紙上的字跡被雨水弄糊,了悟走到屋簷下,用靈力烘乾自己僧袍袖口,這才輕輕將紙鶴展平成一張白紙。
白紙上寫著肆意的黑字。
上面記載著兩個佛理小故事。
第一個他已經見過,第二個故事講的是『達摩法師一葦渡江』。
明明是早已熟悉的典故,但經衡玉娓娓道來,故事的趣味性更上了一層樓,也更能引起人的深思。
了悟抿起唇角,把這張紙重新疊成紙鶴形狀,然後小心收進儲物戒指裡存放好。
他理了理頭:「我們去修其他人家的房頂吧。」
-
衡玉在書房裡邊翻看《合歡宗女修手札》邊等著了悟回信。
結果手上的書都看完了,她還是沒等到回信。
衡玉重新抽出張白紙疊成紙鶴的形狀,注入靈力讓它去尋了悟。
不多時,正冒雨行走的了悟又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隨手布下結界隔絕雨水,將紙鶴展開――但上面空無一字。
了悟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衡玉的用意。
他默默把白紙收好,繼續趕路。
但走到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洛主也許是在提醒他記得回信?
一刻鐘後,潔白的紙鶴撞擊院子的結界。
察覺到結界出現波動,衡玉直接招手,把紙鶴招到自己手心裡。
她展開紙鶴,發現上面居然也是空無一字。
盯著那光滑的白紙,衡玉算是知道什麼叫油鹽不進了。
她要回信,他就給回信。
但又耍了無賴,信上居然學她空無一字。
「……好的不學,為什麼非要學些壞的。」
衡玉把這句話寫在紙鶴裡,重新送去給了悟。
收到紙鶴時,了悟已經回到寺廟。
他剛沐浴完,身上還帶著些溫熱的水氣。
盤膝坐在床榻上,瞧見衡玉在書信裡寫的這行字,了悟唇角略微有些上揚――看來洛主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了悟走下床榻,研墨後展開紙張,開始給衡玉寫信。
他沒什麼想說的,但為了能把整張紙寫滿,他隨手抽出本經書抄寫起來。
漂亮而規整的梵文逐漸布滿整張白紙,了悟停筆,等待紙張上的墨跡乾涸下來。
他垂下眼,認真把紙張折疊成紙鶴形狀,讓紙鶴給衡玉傳信。
收到紙鶴,瞧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衡玉先是有些詫異。
當她瞧清楚信上的內容後,衡玉:「……」
原來還能這麼操作???
她把紙鶴收了起來,正要繼續提筆練字,衡玉突然感應到她佈置在院子外的結界被人觸動。
而且對方氣息雄渾,靈力毫無保留地朝院子壓下來,帶著些許來者不善的意味在。
衡玉直接抄起擺放在桌山的長劍,快步走出書房,握起放在門邊的油紙傘撐開。
走到院門前,衡玉一把拉開木栓推開木門,與撐傘站在門外那個中年道士四目相對。
眼前的中年道士穿著規整的道袍,頭髮梳成道髻形狀,眼睛湛然有神。
因為他的面部輪廓比較冷硬,整個人站在那裡,透著股令人無法忽視的煞氣。
無定宗勢力範圍基本是佛修的活動範圍,在這裡其實是很少能夠看到道士的。
除非對方是刻意前來。
衡玉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頓念出對方的名字:「逍遙子。」
只有范長平的師尊逍遙子會特意進入無定宗勢力範圍,踏足著這小小華城。
而且眼前的中年男人正好是結丹初期修為,實力與逍遙子也對得上。
中年道士的確就是逍遙子。
他理了理道袍,朝衡玉執了道禮,顯得十分文質彬彬。
口中的話卻透著殺伐鐵血之意。
「你與我徒弟有段因果在身,我先來殺你,再去城主府殺了那人。」
這句話聽著霸氣。
但……逍遙子在來殺她之前,應該壓根不清楚她的身份。
自然不會知道她佈置在院門外的結界,以結丹初期修士的實力除非日夜不休攻擊上十二個時辰,不然絕對攻不破她的結界。
衡玉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殺我之前,請先破界。」
逍遙子剛剛在院子外,只是感應了衡玉的實力,發現她不過是築基巔峰後就主動跳了出來說要殺人。
現在瞧見她的反應如此淡定從容,底氣十足,逍遙子有些發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二章
身為道士,隨身法器多為拂塵一類物件。
逍遙子也不例外,他甩了甩手上的白色拂塵,目光警惕盯著籠罩在衡玉院子周圍的結界。
結界泛著淡淡金色光暈,在沒有被敵人攻擊時,結界顯得很平和。
但在逍遙子耐心探查之下,他逐漸感受到平和下的洶湧危險。
衡玉唇畔含笑,耐心等待他的下一步舉動。
「你是何人?」
直到現在,逍遙子終於想起問衡玉的名字。
道修的衣著打扮是穿著道袍,頭髮梳成道髻。
眼前的女子穿著青色道袍,長髮並未梳成道髻形狀,而是直接披散在腦後,應該不是道修。
她容貌秀美已是世間難尋,但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是她周身氣質――肆意而張揚。
這種氣質,是因為她底氣十足才會出現的。
唯唯諾諾或者毫無底氣的人,很難擁有這般惹眼的風采。
而且逍遙子認真打量過她,發現她並不只是看著年輕,她本人的年紀也絕對不會大到哪裡去。
如此氣度,如此年紀,又有如此修為,很有可能是正道八大宗門或邪道五大門派的內門弟子,甚至是核心弟子!
他的弟子范長平到底是在哪裡得罪了這種人物!
衡玉輕笑,她能感受到逍遙子那股殺意凝滯了,看來逍遙子已經察覺到她的身份不一般。
她抬手執禮,平靜道出自己的身份:「合歡宗洛衡玉。」
合歡宗?
合歡宗弟子怎麼會出現在萬里之外的無定宗勢力範圍?
心下存疑,逍遙子微微擰起眉來:「敢問這位小友為何殺我弟子?」
「范長平已被邪魔之氣侵蝕,本就當誅!」衡玉的聲音擲地有力。
在衡玉說完話的下一刻,逍遙子眼睛猛地瞪圓,宛若一頭雄獅般,隨時都有可能往前向衡玉撲過來:「荒謬!我的弟子怎麼可能會被邪魔之氣侵蝕,道門弟子心性堅韌,道心堅定,可不是你們這種靠雙修之術進階的媚修能夠媲美的。」
言下之意,連你這個合歡宗弟子都沒有被邪魔之氣侵蝕,我的弟子怎麼可能會入了邪途!
衡玉眉梢微挑:這還人身攻擊上了。
畢竟她還頂著合歡宗少主的名頭,衡玉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辱沒宗門的名聲。
她的右手緊握住劍柄,將長劍從劍鞘裡一點點抽出來,冷哂道:「合歡宗弟子的心性如何就不勞外人操心,若前輩有這個功夫,不如反思反思自己是如何挑選弟子,又是如何調教弟子的。怎麼一個專注修心的道門弟子滿嘴修真界只講究弱肉強食,還肆意殺人,更是被那邪魔之氣侵蝕了內心。」
逍遙子脾氣暴躁在虛空盟裡人盡皆知。
正因為范長平脾性與他相似,又把他當作親父般對待,在收下范長平後,逍遙子在他身上投入了無數時間精力和時間,才讓范長平這個資質只能算作不錯的弟子在三十歲之前成功踏入築基期。
他沒有子嗣,沒有族人,因此也把范長平當作自己的親子對待,才會在范長平身上留下魂咒,在范長平死後還特意從萬里之外的虛空盟趕到這裡。
他一聽衡玉的話,當場暴跳如雷,也不再忌憚她的身份。
「你一個小輩在我面前未免太過狂妄了些。」
說著,逍遙子催動體內靈力,手中緊握著的拂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變張。
他揮動拂塵,拂塵直接狠狠砸在結界上,將結界砸得鏗鏘作響。
衡玉用左手掐訣,把靈力加持在結界上。
她目光落在逍遙子身上,唇畔含笑:「你確定要因為一個變成邪魔的弟子對我出手?前輩,你現在還有收手的可能性,不然我只怕你道心有損!」
「你在威脅我?」
逍遙子眸中閃過冷厲的光芒,再次瘋狂催動靈力。
拂塵砸在結界上,聲音極度刺耳。
「忠告罷了。」衡玉說。
她是真的在很真誠地提醒逍遙子。
道門中人磨練心性,對心性要求極高,以逍遙子這種偏執的心性,就算不會被邪魔之氣侵蝕,也很難再往長生大道上攀爬。
但逍遙子現在已經陷入自己的情緒裡,只覺得衡玉一個小輩仗著她的身份地位在嘲諷他。
他不再回話,只是換了個手段,開始繼續轟擊結界。
對方明顯是不聽勸,衡玉也不再多言。
她把長劍扔回劍鞘裡,轉身回了書房,在嘈雜喧鬧的背景音中把字練完。
練完字後,衡玉閒著無聊,乾脆繞到院子後門,趁著逍遙子上一道攻擊剛砸完,下一道攻擊還沒落下的那個瞬間將結界打開,直接溜出了院子,任由逍遙子攻擊她院子的結界。
「出來是出來了,要去哪裡呢?」
衡玉撐著素淨的油紙傘,緩緩走在街巷裡,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去找了悟吧,正好和他算算賬,再和他訴訴苦。像我這種築基巔峰修為的人,合該讓結丹初期的佛子來保護,畢竟我會招惹上結丹初期的暴躁道修都是為了幫佛子破案啊。」
衡玉琢磨片刻,用自己的邏輯說服了自己,撐著傘愉悅地朝山上的青雲寺走去。
-
以往走到青雲寺寺門前,衡玉總能看到兩個小沙彌站在那裡。
今天一來,卻沒看到任何人。
走進寺廟裡面,也沒看到什麼和尚的身影。
「難道是下暴雨,大家都躲在廟裡休息了?」
沉吟片刻,衡玉還是往裡走去。
畢竟寺廟還在正常開放,她能看到幾個香客在裡面隨意走動著上香。
途徑藏經閣時,衡玉聽到裡面傳來一道熟悉清越的聲音。那道聲音正在念著她聽不懂的、格外催眠的梵文。
大概是唸完了一整段,他又切換了大陸通用語言來講解剛剛那段佛經的意思。
了悟在裡面講經嗎?
衡玉走到廊下,收起那撐開的油紙傘。
她抖落傘上的雨水,從走廊繞到藏經閣前。
越是靠近藏經閣,了悟念經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在聽到念經的聲音時,衡玉下意識打了個哈欠。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生理淚水。
邁過藏經閣那高高的門檻,衡玉走進莊嚴肅穆的閣樓裡。
在閣樓前方有一大片空地,此時空地上盤膝坐著幾十個穿著僧衣的和尚。
每個人都端正坐著,認真聆聽這位佛法高深的佛子講解經文。
閣樓旁邊還零散站著十幾個香客,他們每個人都雙手合十,表情虔誠地站立著傾聽。
衡玉左右環視一圈,最後把視線定格在了悟正對面的空地上。
她走了過去,從儲物戒指裡取出蒲團扔在地上,盤膝坐了下來。
雙手合十呈聆聽狀,本人閉眼……靠著身後那格外粗壯的木柱,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在衡玉走進藏經閣時,其實了悟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他在講解完一段經文的空隙時,抬眸朝她所在的方向瞥了眼。
她大概是睡沉了過去,坐姿已經亂了,手部姿勢從雙手合十變成攤放而下。
了悟那正在翻動經文的手微微頓住:這是……睡著了?
坐著睡覺終究是沒有躺著舒服,雖然了悟聲音催眠,但衡玉睡了小半個時辰還是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意識回籠時,正好聽到坐在上首的了悟淡淡道:「今日經文就講解到此處,諸位回去做晚課吧。」
寺廟裡的和尚紛紛起身,雙手合十向了悟道謝。
而香客們也隨著人流離開這寶相莊嚴的藏經閣。
衡玉逆著人流,快步走到了悟身邊。
他今天穿了身月牙色僧袍,身上那種清冷氣質消散不少,反而像是月華如霜,斂盡世間無盡風采。
當真是俊秀得很。
長得這麼好看,也難怪能惹得慕歡那種妖女惦記。
衡玉瞧著他在整理身前的經書,學著和尚的動作雙手合十,虔誠贊嘆道:「剛剛坐在下首聽了悟師兄講解佛經,只覺得佛法高深玄妙,頗有所得。」
這種吹捧的口吻,誰不喜歡呢。
為了攻略佛子,她不介意裝作一副自己對佛法很感興趣的樣子。
了悟:「……」
了悟已經整理好經書。
他把它們全部抱了起來,目光落在衡玉身上,誠懇道:「洛主的確頗有所得,是這兩日沒休息好嗎,剛剛看你睡得很沉。」
旁邊同樣抱著經書的了念小和尚險些笑出聲來。
師兄威武!
看到這個妖女吃癟,他真的是太高興了!
但衡玉臉皮厚啊。
被活生生拆台,她還是很平靜抿唇笑著:「其實是這樣的,今天有個結丹初期修士在我院子外不斷製造噪聲,我沒辦法休息好,只好過來找你了。」
她朝了悟眨了眨右眼:「你知道的,在你這個結丹期修士身邊睡覺我會很有安全感。」
了悟的重點全部放在前面一句上。
他略一頓住腳步:「華城裡出現了結丹修士?」
轉念想想,了悟瞬間猜到對方的身份:「是那個逍遙子?」
衡玉點頭。
了悟擰起眉來,邁過藏經閣的木門,拎起放在門邊的油紙傘撐開,緩緩走進雨幕中。
衡玉看也沒看那柄屬於自己的油紙傘,飛快衝進雨幕裡,與了悟共撐一把傘。
兩人對視上,了悟偏頭瞧她一眼。
衡玉出聲解釋:「我沒拿傘。」
藏經閣大門旁靠著兩把傘。
有一把是了念的。
了念伸手拎起自己的傘,正好聽到衡玉的話,眼睛頓時瞪圓,狠狠盯著另外一把被主人拋棄掉的素淨油紙傘。
「師兄――」了念出聲。
「了念,幫洛主把她的傘拿上。」
了悟打斷他的話,直接出聲吩咐。
已是默許了衡玉與他同撐一把傘。
「師兄……」了念抬手撓撓頭。
盯著已經遠行而去的那兩道身影,小小少年忍不住沉沉嘆了口氣,認命般撐起自己的傘。
在走進雨幕之前,他憤憤伸手抄起屬於衡玉的那把油紙傘,快步跟上前方的了悟和衡玉。
這把油紙傘並不大,因此傘下空間也不大。
了悟與衡玉隔著段距離。
為了避免她被雨淋濕,他直接把大半的傘都傾斜到她頭頂上方,他自己的身體基本都在傘外。
他這樣撐傘實在沒意思。
衡玉不再挑逗他,直接伸手推了推傘,把傘推回到了悟頭頂正上方。
她隨手掐了個淨衣訣丟到他身上,了悟那身僧袍重新變得乾燥下來。
「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油鹽不進。」衡玉笑。
她給自己掐了個結界,雨水還沒有滴落到她身上就全部被結界隔絕開了。
他們此時行走在葉子枯黃的銀杏林裡。
衡玉笑容明媚,眉眼張揚,身上的鮮活之氣好像要生生把這片籠罩著暮色的銀杏林徹底點亮。
了悟雙手合十:「貧僧不知。」
這個回答讓衡玉啞然。
她不再說話,往後面走幾步從了念小和尚手裡拿過自己的油紙傘撐開。
畢竟支起結界擋雨還是很耗費靈力的,她老老實實用傘擋雨比較好。
了悟重新把話題移回到逍遙子身上:「逍遙子此行是為了給范長平報仇?」
「應該是。」
「他可知曉了范長平被邪魔之氣侵蝕一事。」
見衡玉點頭,了悟神色平靜:「那貧僧與洛主走上一遭,去見一見那位逍遙子吧。」
-
院子那裡還時不時響起轟鳴聲。
顯然,那位逍遙子夠固執,一直在想辦法破了她的結界。
「別砸了。」衡玉遠遠就出聲喊道。
逍遙子猛地轉頭。
看到衡玉,他臉上先是錯愕,逐漸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之後,逍遙子臉色一點點漲紅,憤怒之意在他胸口激蕩著。
「你剛剛一直不在院子裡!?」
「前輩說笑了,我可沒興趣一直待在院子裡等你攻破我的結界。」
逍遙子正要再開口怒斥,餘光掃到衡玉身後那徐步走來的了悟,逍遙子臉上的憤怒之色凝滯下來,然後逐漸消失。
眨眼之間,他就恢復成初見那般彬彬有禮又高冷的模樣。
「這位可是無定宗來人?」
了悟雙手合十:「貧僧佛號了悟。」
道門與佛門關系本來就不算和睦。
虛空盟更是分外仇視佛門中人。
此時一看到了悟,逍遙子對衡玉的所有敵意都轉到了悟身上了。
逍遙子抬起拂塵,目光危險地緊盯著了悟:「原來這位就是佛門之光。」
「佛門和道門之間難以共存,貧道早就想找無定宗的佛子坐而論道,看看佛門和道門之間到底誰更勝一籌。擇日不如撞日,佛子今日可能抽得出時間與我論道?」
衡玉:「……」
沒想到這位氣質清冷的佛子居然還是個拉仇恨能手。
他一出場,逍遙子都忘了自己此行是過來給徒弟報仇的。
「阿彌陀佛。」了悟平靜道,「貧僧不知,佛門和道門之間為何難以共存?大道三千都能共存,更何況只是裡面的兩條分支?」
「逍遙子剛剛那話,就像是在說海水分流,有兩條並行的支流肯定會造成競爭。但事實上,這兩條支流不僅不會競爭,還分別綿延到遠方,澤被四方。」
言語交談之間,兩人境界已經高下立判。
佛道之間有爭端嗎?
本應該沒有的。
只是逍遙子非要爭個輸贏罷了。
逍遙子一個幾百歲的人了,生生被一個後輩點評得面紅耳赤:「你……你……」
衡玉看向了悟,隨後抿唇輕笑起來:佛門之光的確風采過人。
他總誇她辯才一流,其實他辯才也相當高超。
逍遙子恨恨咬牙:「不愧是無定宗佛子,那傳說中的先天佛骨啊!」
聽到這話,衡玉目光落在逍遙子身上,眉梢微揚。
――難道逍遙子知道『先天佛骨』背後的秘辛?
她目光流轉,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了悟撥弄著念珠,沒有回答逍遙子的話。
逍遙子冷笑道:「怎麼,難道你只會逞個口舌之利嗎?」
了悟抿唇,不欲與他相爭。
但若是此時退卻,倒像是他怯了逍遙子咄咄逼人之勢般。
在這個時候,了悟就想起前段時間衡玉告訴他的那番言論。
――時金剛怒目,時菩薩低眉。
面對這般惡語,面對這種咄咄逼人的人,一味忍讓難道就是對的嗎?
了悟剛要看向衡玉,他就先一步收到衡玉的傳音。
衡玉傳音說:「面對這般惡語,為何不學一學那金剛怒目?」
「他非要爭個高低,那我們就把高低論給他看個清楚明白。」
了悟輕嘆一聲,目光落在逍遙子身上:「你想做什麼?」
逍遙子目的達成,他冷冷笑道:「你說佛門和道門不爭高下,今日我偏偏要與你好好相爭一番。我們就比傳道的方法吧,看看誰在傳道一事上更厲害一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4-12 09:19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眾所周知的傳道方法,基本都是開壇講法。
《大陸典籍》中曾經記載過一件事,當年無定宗創始人開壇講法,甚至有修士從大陸最東邊千里迢迢慕名趕到大陸最西邊,只為聆聽無定宗創始人宣講佛法。
衡玉輕笑,語氣帶著幾分促狹:「何時開始比拚,又在哪裡傳道,不會就在這華城裡傳道吧?」
這華城可是無定宗勢力範圍。
道門的人很少出現在這裡,更何況是在這裡傳道。
逍遙子為人是暴躁了些,但的確不是個傻子。
他會提出這種比拚方法也是因為他心中有所成算。
逍遙子一甩拂塵,對了悟說:「我也不欲佔你這個小輩的便宜,實不相瞞,我要用的傳道方法是我早已想好的,但因為前些日子閉關修煉耽誤了時間,這才一直沒有推廣開。所以比拚就定在半月後吧,這段時間裡你好好想想要用什麼方式贏過我。」
雖然說著『不欲佔小輩便宜』,但提前想好傳道方法,毫無疑問會佔不少便利。
不過逍遙子直接把這件事攤開來說,這種做法倒是讓衡玉對他改觀不少。
至少,不失之磊落。
「至於傳道的地點……就在百里之外的平城吧。」逍遙子補充。
聽到『平城』這個地名,衡玉瞬間想起有關這個地點的不少事跡。
――平城這個地方屬於五大邪宗中,幽冥宗的勢力范圍。
那裡也是屬於凡人和修士混住的地界。
但平城可沒有華城這裡這麼平和。修士鬥法殃及凡人是時常的事情。
因為種種原因,平城那裡很少有皈依佛門的人,倒是對道門比較有好感。
這麼一來,其實還是逍遙子更佔便宜些。
衡玉揚眉淺笑,目光落在逍遙子身上時帶著幾分淡淡的戲謔。
逍遙子敢提出這種比拚方式,就不會在乎衡玉這種戲謔譏諷的眼神。
他手持拂塵站立著,等待了悟給予回應。
「阿彌陀佛,那就如此吧。」了悟撥弄著念珠,平和說道。
-
比拚的事情就此定下。
逍遙子臉上帶出一點愉悅。
但很快,他臉色又徹底冰冷下來,目光移到衡玉身上。
衡玉微笑:「前輩還有何要事?難道是因為你那弟子的事情?」
她指了指身旁的了悟:「我不會拿邪魔之事開玩笑,而且無定宗佛子就站在我身旁,他可以為我作證我話中的真實性。」
逍遙子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承認衡玉說的是對的。
這位可是無定宗尋覓萬載才出現的佛子,被佛門寄予了種種厚望。
別的事不好說,但無定宗佛子都說他那弟子入了魔,逍遙子再瞧不上佛修,也相信佛子的判斷。
他深吸兩口氣,有些敷衍地朝衡玉這個小輩拱手,出聲道歉:「此事是貧僧誤會了,告辭。」
轉身離開時,逍遙子的背影有些狼狽。
想到自己那被邪魔之氣侵蝕的弟子,逍遙子心中又升騰起一絲難受來:從他把長平收入座下開始,他就一直在悉心教導長平。但他是不是沒把這個弟子教好,明知道長平心有執念,卻以為這種執念會隨著時間散去,所以不曾好好開導過長平,終讓長平惹下如此大禍。
逍遙子心中的懊惱悔恨,衡玉完全不得而知。
在逍遙子離開後,衡玉走到屋簷下,看向了悟和了念:「既然都到我的住處了,要不要進來喝杯茶水,順便聊聊傳道的事情。」
了悟微愣。
他溫聲婉拒:「傳道的事情自有貧僧和師弟煩惱。」
和逍遙子的賭約也好、為佛門傳道也罷,本就不是她的責任。
「主要是我樂意。」
衡玉伸手推開院門。
在她沒有啟動院子結界時,這個院子看起來就只是個普通小院而已。
「千金難買我樂意,現在就看你樂不樂意進來用杯茶水、讓我插手傳道一事。」
-
外面還在下著大雨,三人自然不能坐在院子石凳那裡。
衡玉引著了悟和了念走到專門待客的大廳,還給他們泡了杯茶水。
茶還是出門前她師父游雲給的,泡出來後茶水先澀後回甘,很符合了悟的口味。
喝完一杯茶,衡玉問:「你們平時都是怎麼傳佛道招收信徒的?」
這個問題是了念小和尚回答的。
了念說:「我們宗門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走出宗門開壇講解佛經。平日裡施粥施醫,幫百姓們解決些麻煩。如果遇到什麼修士為禍一方,我們會及時趕去解決麻煩,讓勢力範圍內的百姓們能過得安居樂業。」
衡玉等了片刻,發現了念正盯著她看。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就說完了?」
了念用力點頭。
衡玉擰眉:「你們傳道的手段未免太單調了些。」
了念茫然:這還不夠嗎?
只要能讓百姓過上平穩安逸的日子,他們就會自發信仰佛道。
這千百年來,無定宗都是這麼做的。
對上了念茫然的眼神,衡玉多補充了一句:「我猜道門中人在招收信徒、宣揚道法時,絕對也是用同樣的手段。」
了念想了想,發現佛門和道門的手段的確頗有異曲同工之感。
「洛主的意思是……那逍遙子肯定想到了什麼特殊的手段,我們這邊也該想些特殊的方式來做應對?」了悟突然插聲。
衡玉點頭。
她認可了悟的說法:佛道之間沒有爭端,是它們的信徒產生執念,才非要為兩者爭個高低。
但這世上多是俗人,能想得這麼通透的終究是少數,如果在這場比拚中了悟輸了,估計接下來這滄瀾大陸就要多出很多質疑佛子了悟的流言蜚語。
即使他不在乎。
但她不希望這位風光霽月的佛子輸掉比試。
「洛主有什麼想法?」了悟問她。
衡玉暫時也沒什麼想法。
不過她現在掌握的信息不多,衡玉細細詢問起佛門的不少事情。
一直到外面天色暗下來,了念這個還不能辟榖的練氣期感覺到餓了,了悟起身提出告辭。
送走了悟後,衡玉站在院中練劍。
把靈力附著在筆尖上,邊練字邊練操縱靈力已經有半個月時間,她現在使用起體內靈力來越發如臂使指。
要知道,在她剛來到這片大陸的前三個月裡,她靈力外溢程度很厲害。
「看來練字這件事完全可以繼續。」
「我剛踏入築基巔峰,想要衝擊結丹期至少要個一年時間。這段時間就踏踏實實練劍和練字吧。」
敲定好接下來的修煉路線,衡玉繼續練劍。
她練的,是最基本的揮劍動作。
揮劍是劍道最基礎的一項練習。
橫刺、斜挑,每一個動作看似隨意。
但身為修士揮劍的時候體內靈力要隨著劍招一起動,所以每一劍揮出都必須考慮到經脈靈力走向都有其固定的軌跡。
原身走的路線是媚修一道,她現在棄修媚術轉修劍道。
但不是說一個修士用的武器是劍,她就可以被稱作劍修了。
一名真正的劍修格外講究劍道基本功,有時候只是一個拔劍瞬間,或者一個橫劈斜斬動作,眾人就知道這是劍修還是一個用劍當武器的修士。
要達到這種程度,就需要把基本功練到極致。
當她連思考都不需要,就能憑借直覺完全最標準的揮劍動作時,才能勉強稱自己是個劍修。
以衡玉現在的情況,揮劍兩百下時就有些勉強了。
憑借毅力,她一直揮到五百下,腦海裡才升起放棄的念頭。
但她依舊沒有停下來,摒棄掉腦海裡所有雜念,繼續按部就班做著練習。
揮到七百下時,放棄的念頭清晰在腦中盤旋。
衡玉閉眼,繼續揮劍。
直到揮劍整整一千下,衡玉才放鬆手部力氣,力竭倒在床榻上。
在揮劍的時候累到麻木,所以手臂的酸脹感還沒那麼明顯。
但現在停下來盤膝坐在床榻上,衡玉只覺得整條右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她早有准備。
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膏藥塗抹在手臂上,緩解肌肉的酸脹感。
「一次揮一千下已經到我的極限,但塗抹上膏藥,一個時辰後肌肉就能得到恢復。按照這個進度來算,從明天開始,我每天都揮三千下吧。」
她是打算在自己進階結丹期之前打下扎實的劍道基礎。
比起那些從練氣期開始就一直在練劍的劍修,她起步得太晚了,只能多花些功夫、多費些心力把進度趕上去。
藥膏慢慢發揮效果,手臂的酸脹感也得到緩解。
衡玉躺在床榻上,扯過薄被子蓋住全身,倒頭睡了過頭。
-
清晨醒來,衡玉去書房練了半個時辰字,又在院中揮劍。
下了幾天暴雨,今天天氣終於放晴。
早早有晨曦從雲層中破出,懶洋洋灑在衡玉的身上。
揮完第一千劍,衡玉將長劍插回劍鞘裡,轉身進房間摸了藥膏。
再出來時,她沒有再穿道袍,而是挑了件素淨的鵝黃色長裙換上。
隨手將頭髮梳理好,衡玉慢悠悠走去青雲寺。
了悟正坐在院子裡獨自下棋。
衡玉走到涼亭裡,在他對面坐下:「我原以為會看到你在整理佛經。」
「閒暇無事,就想來下棋打發時間。」了悟回。
無定宗的佛子,生活裡也不是只有『佛』。
品茶合香,撥弦弄琴,他基本都是擅長的。
棋盤旁邊有茶壺和茶杯。
沒等衡玉提醒,了悟已經把手裡的白子下到棋盤上,騰出手來為衡玉倒茶。
倒滿茶水後,他把杯子輕推到衡玉面前。
「會下棋嗎?」
衡玉搖頭:「不會。」
在時空管理局那一世,琴棋書畫距離她很遙遠,會學習書法和吹簫都是機緣巧合。
再多的就真不會了。
了悟點頭,拈起一顆黑子自己下了起來。
衡玉捧著茶杯,就坐在旁邊安靜看著他落子。
逐漸瞧出了幾分興趣。
「了悟師兄介意抽出些時間教我下圍棋嗎?」
了悟抬眸看向她,想了想:「不介意。」
現在棋盤局勢已經明了,了悟收起棋盤上的棋子,重新開始佈局。
邊佈局邊向衡玉介紹下棋的規則。
等了念從主持那裡回來時,衡玉已經可以自己執黑子與了悟互奕。
他們兩個人重新擺了盤棋局,現在正在下棋。
了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忍不住撓撓頭:他離開之前,師兄不是說隨便下個棋整理思緒,然後就閉關細想要如何傳道嗎?現在怎麼和洛主在院子裡下起棋來了。
沒錯,接觸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以前了念都在心裡稱呼衡玉為『妖女』,只是口頭為表示禮儀會稱呼她為『洛主』。
現在他已經心口如一。
至少他能感受到,衡玉和他想像的那種要引誘他師兄破戒、想勾引聖潔者墮落的妖女完全不一樣。
「師兄……」了念上前,欲言又止。
了悟瞧見他,淡淡頷首,一副『不必多言』的樣子。
衡玉注意到他們師兄弟的互動,右手托著腮問了悟:「讓你教我下棋,打擾到你做正事了嗎?」
了悟搖頭。
他很誠懇地回道:「若貧僧覺得不妥,在洛主提出要求時貧僧就會開口拒絕掉。」
他在外人面前素來緘默。
但並非是個只想順著別人、不照顧自己想法的人。
他這句話,轉換個表述其實就是他樂意耽誤些做正事的時間教她下棋。
衡玉忍不住莞爾。
兩人的羈絆實在是有意思。
因為情劫這個因果,他對她總是莫名其妙的縱容。
而她為攻略他,也會在他這個其實算不上多熟悉的人面前展露自己最真實的性子。
「這局棋就先到這裡。」衡玉把手中的棋子丟掉,從石凳上站起身,「我們先去討論傳道的事情吧,我突然有了些想法。」
――她也不介意陪他先做好正事,再重新來下棋玩樂。
了悟捏著棋子的動作一鬆。
白子從他指尖掉落,滾落到地上。
他彎下腰撿起白子,把它扔回棋盒裡,朝衡玉淡淡一笑:「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四章
整理好棋盤後,三人走進了悟的廂房討論傳道的具體事情。
廂房並不大,角落裡擺放著張床榻,還有幾個大箱子,裡面裝著的全部是經書和筆記。
靠窗的位置放著桌子和椅子。
桌子上擺著茶壺、茶杯,還有一本封面斑駁脫落的書籍。
坦白來說,這個廂房單調了些。
連個花瓶都沒有。
「你還沒看完這本游記?」衡玉問道。
了悟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三杯茶水:「閒暇時會看上幾頁,這本游記對貧僧悟道頗有用處。」
寫下這本游記的和尚圓靜在三百年前曾名盛一時。
他所處的境遇與了悟也有幾分相似,所以他遇到的很多問題、得到的很多感悟都能讓了悟受到啟發。
衡玉接過茶水,詢問了悟:「我之前送你的那兩個佛理小故事,你還保存有嗎?」
了悟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將紙張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來。
瞧見他真的沒有丟掉這張寫滿佛理小故事的紙,衡玉的笑容裡透著幾分愉悅。
他的所作所為,真的太容易取悅人了。
這並非有意為之,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透出他的溫柔妥帖。
所以衡玉再次在心底感慨,也就是她定力好,要換做舞媚和慕歡這兩個妖女在,肯定把持不住,盡力爭取撲倒這位聖潔者。
走神想得有些遠,衡玉輕咳兩聲,連忙正色。
她問了悟:「在你心中,佛法是莊嚴的對嗎?」
「對。」
「若我想讓佛法變得更親和些,更容易讓百姓心生親近之意,你能接受嗎?」
了悟看向她。
聯想到她手中那張寫著佛理小故事的紙,了悟大概猜到她想要做什麼了。
「洛主是想編寫些佛理小故事,借著這些小故事來推廣佛法?」
壓根不清楚佛理小故事一事的了念小和尚,坐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
瞧見了念實在迷糊,衡玉把手裡的紙遞給他。
她對了悟說:「除了佛理小故事,還有一些朗朗上口的佛偈。我還想把這些佛理小故事繪成圖畫,這樣更便於百姓理解。」
即使是無定宗勢力範圍內,百姓也有貧賤之分,多的是壓根不識字的貧苦之人。
想要讓他們感悟佛法,繪成圖畫可比寫在紙上的經文要好很多。
了悟想了想,沒有馬上答應下來。
他問衡玉:「洛主能給我舉個例子嗎?」
衡玉打了個響指。
佛理小故事就不需要特別舉例了。
佛偈的話,諸如那句『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再諸如地藏菩薩那句『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還有『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當然,地藏菩薩的相關事例了悟是知道的,但菩提佛偈的相關事情他壓根沒聽過。
為了便於了悟理解,衡玉不免又介紹起這個佛偈背後的故事。
「當然,我對佛門的很多事情都不瞭解。」
「如果你們覺得這個傳道方法可行,可以把菩薩、佛祖或者是無定宗某個佛修的事跡整理給我,我負責把它們編寫成朗朗上口的小故事。」
衡玉最後總結道。
她是不指望了悟和了念理解『藝術加工』這個詞的:)
既然這個方法是她提出來的,那她就多辛苦一些,努力把這些故事進行後期加工吧。
聽完衡玉的介紹,了念小和尚十分感興趣。
他舉起手,眼裡閃著興奮:「像佛祖割肉餵鷹這種事可以嗎?還有無定宗祖師蓮上涅,千年前的無樂佛子靠牆圓寂……」
衡玉連連點頭。
她正要低頭做記錄,突然想起自己手中沒有紙和筆。
指尖在桌面上敲擊著,衡玉朝了悟使了個眼色:「了悟師兄,關鍵時刻要懂得看眼色行事。比如這時候我手邊正好缺了筆紙。」
了念應了一聲,積極跳下椅子:「不勞煩師兄,我過去拿。」
衡玉:「……」
小和尚還挺積極。
了念從角落裡取來筆墨紙硯。
他去取來淨水,正想要挽起袖子研墨,了悟已經先一步輕挽起僧袍袖子,拿起墨塊輕輕研墨。
研墨完後,他把墨塊放下,將硯台推到衡玉面前。
「洛主請。」
衡玉眉梢微揚,用左手挽起右手袖子,提起毛筆沾取墨汁開始在乾淨的白紙上寫字。
練了這麼久的字,成效還是有的。
衡玉現在的字風骨奇駿,頗為別致有韻味。
記下無樂佛子靠牆圓寂這件事後,衡玉開始編寫小故事。
[無樂少孤而艱難困苦,後因與佛祖有緣,拜入無定宗為當世佛子。佛法高深,為世人所推崇。
是日,無樂閉眼誦經,突然睜開眼睛,對座下眾弟子言:大陸之上存在無量佛境,佛境中有紅蓮漫天,佛音震耳,此人間之仙境。
言罷閉眼。
弟子們面面相覷,上前一探鼻息,發現無樂已坐化身亡。弟子們驚呼:佛子是成佛而去也。]
等衡玉寫完這個小故事,了念急急忙忙湊過來看。
看完之後,了念滿臉茫然:「無量佛境是什麼?」
衡玉說:「佛祖住的地方。」
了念非常實誠:「可我剛剛告訴你的小故事裡,無樂佛子壓根沒說過這種話。他只是睜開眼說了句感應到自己壽元將近,就閉目坐化了。」
那些什麼『大陸之上存在無量佛境,佛境中有紅蓮漫天,佛音震耳,此人間之仙境』,還有什麼『佛子是成佛而去也』……
這種話,在他的故事版本裡壓根都沒出現過!!!
衡玉問:「是你的版本好,還是我這個版本更容易讓世人對佛門心生嚮往?」
了念微微愣住。
很快,他反應過來衡玉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了。
這不就是在赤裸裸忽悠人嗎?
但……事實也如她所言,她所寫的這個版本更容易讓人推崇佛門。
了念有些難以抉擇,乾脆看向了悟。
了悟默默伸手接過紙張。
看清紙張上的內容後,他啞然失笑:「這……」
「嗯?」衡玉看向他。
了悟點評:「挺有意思的。」
衡玉秒懂,向了悟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看來這位佛子也不是個墨守成規之人。
就是嘛,出家人宣揚佛法廣納信徒,手段方式本來就應該靈活一些。
她這只是稍稍藝術加工,就讓了念小和尚這麼吃驚。
萬一她直接來個改頭換面,除了真的有『無樂』這麼個人,其他都是她編的,了念不是得當場驚嚇過去!?
了悟當作沒接受到她的眼神。
洛主所寫下的故事,其實是把無樂佛子靠牆圓寂這個故事給美化了許多。
她是在美化,為佛門增光,又不是在刻意詆毀佛門。
現在做的一切事情,出發點都是為了他的賭約,了悟並非那種不知好歹的人。所以……小小胡鬧,如往常一般縱容也就是了。
「洛主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寫下去吧。我這邊也會整理出相應的事跡,就有勞洛主把它們簡化成這種小故事了。」
了悟雙手合十,輕聲說道。
說完,他還走到角落,多取了一套筆紙。
將紙張展平後,了悟也開始動手書寫。
他們兩個人都在提筆寫字,了念坐在旁邊滿臉茫然――
他剛剛說錯了嗎?好像沒錯吧。
那師兄為什麼不站在他這邊,難道他真的錯了?
坐著懷疑人生,懷疑了很久,了念終於有些明悟。
他忍不住哭喪起臉:師兄你這是在這件事上放下了你的原則嗎!
-
忙了兩個多時辰,衡玉總共編出十八個佛理小故事,從中提煉出十句佛偈。
再加上最初贈給了悟的那兩個佛理小故事,他們手上總共有二十個小故事。
衡玉把所有紙張都收攏起來:「我這幾日再細修這些小故事,順便為它們配上圖畫。」
了悟輕嘆。
他和佛門的事情,總不能叫她出更多的力。
細想片刻,了悟問:「若洛主不介意,可否抽些時間教我該如何為這些小故事配畫?」
「你想學嗎?」
「有幾分興致。」
衡玉笑:「那我明日再抽時間教你,現在我先回去練劍。」
走出廂房,衡玉告辭離開。
途徑寺廟下的集市時,她看到有攤主在擺攤賣垂絲海棠盆栽。
目光在垂絲海棠上停留了有一會兒,攤主注意到她的視線,禮貌笑問:「這位仙子可要買一盆回去。」
「現在垂絲海棠開得正豔麗,擺在窗邊也能使人心情愉悅。」
這種垂絲海棠的花期正好在十一二月,現在已經處於盛放狀態。
湊近聞時,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衡玉蹲下身子,挑了她覺得最好看的一盆:「就這個吧。」
付完錢後,衡玉重新折返青雲寺。
她從廂房窗外眺望,瞧見那位佛子正坐在窗邊繼續整理佛經。
快步走了過去,隔著窗戶,衡玉揚唇一笑:「有沒有興趣照料一盆花?」
了悟側頭。
他起身,從裡面伸出手。
衡玉站在窗外把垂絲海棠遞給他。
見他接過盆栽,正把盆栽捧在懷裡細細打量,衡玉朝他招了招手:「走啦。」
轉身時,裙擺在空中劃過凌厲的弧度。
了悟走出廂房,站在門邊目送她離開。
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他才走回房間,把垂絲海棠擺在窗檯上。
陽光從窗外透照下來,被垂絲海棠擋住,最後在桌面上形成一片陰影。
-
回到院子裡,衡玉繼續練習揮劍。
再次揮完一千劍後,她走進書房坐下,把那沓寫著佛理小故事的紙張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來,對照著佛理小故事的內容,繪出生動形象的配畫。
她用的是簡筆畫法,主要是把場景畫出來就好了。
所以進度極快。
一連給三個小故事都畫完配畫,衡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繼續走出院子練習揮劍。
揮得手腕酸脹時,衡玉還有些自得其樂地想著:還好了悟主動提出要學習配畫,這樣一來,接下來幾天她就能好好偷懶了。
第二天上午,衡玉再次前去青雲寺。
她沒主動教什麼,只是把昨晚畫好的配畫扔到了悟面前。
「你看看,大概就是這種形式。」
以了悟的悟性,有了參考物後,應該能夠很快學會。
不再需要她多教什麼。
了悟認真翻看著這些配畫。
把它們全部看完,了悟大概能理解衡玉作畫的思路了。
「那你畫出來試試,如果有不妥我會指出來。」衡玉提議。
了悟攤開筆墨紙硯,開始認真作畫。
衡玉剛練完劍,現在藥膏的藥效沒有揮發,她手腕還在酸脹著,所以不打算陪了悟一起畫。
她走去隔壁廂房,把了念小和尚提溜出來,讓他陪著她下棋。
接下來五日,三人都專注於整理佛理小故事。
因為人手充足,他們效率極高,事情的完成度也很好。
整理完畢後,了念去尋主持,請他幫忙想辦法刊印出一千冊。
主持聽完了念的話後,隨手翻看起他們整理出來的內容。
越是翻看,他越是覺得驚嘆。
當冊子翻到最後,主持輕嘆一聲:「難怪那位洛施主與佛門有緣,她的慧根著實難得。」
誇了衡玉一句,主持才看向了念,答應幫他們這個忙。
而且主持還主動提出想多刊印一些,到時候能發給寺廟裡面的和尚,還有過來求神拜佛的香客。
了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洛主說了,只要於推廣佛門有利,這本冊子就任由我們隨意處置。」
主持同樣雙手合十,道了一句佛號。
時間匆匆,半月之約到來那日,許久不見的逍遙子穿著青色道袍出現在青雲寺門口。
他手揮拂塵,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十五章
了悟正在監督師弟了念做早課。
因為逍遙子絲毫沒有收斂自己的氣息,他接近寺廟時,了悟就已經注意到他的到來。
合上手中的經書,了悟從蒲團上站起身:「逍遙子到了,我們出去吧。」
像他們這些修士,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儲物戒指裡,所以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了悟直接推開廂房的門往寺廟外走。
了念撓撓頭,覺得自家師兄真是沒有一點兒脾氣。
唉,這逍遙子這麼挑釁佛門,就該讓他多等一會兒。
但跟在了悟身後,了念慢慢也想通了――特意晾著對方,逍遙子那邊不吃什麼虧,倒是顯得他們這邊沒有氣度。
逍遙子在寺廟門口靜候了一會兒。
出來打掃台階的兩個小沙彌時不時掃他一眼,他也沒有在意。
很快,身穿白色僧衣的了悟出現在逍遙子視線裡。
猖狂若逍遙子,也有些佩服這位佛子的氣度。
「佛子請,我們即刻趕往平城吧。」逍遙子抬手。
了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還請逍遙子前輩稍等。」
等?
等誰?難道是合歡宗那個妖女?
逍遙子微微眯起眼來。
說實話,他是聽說了一些傳聞的――
比如合歡宗內門任務提前開啟,有弟子接下了攻略佛子的任務。
難道就是洛衡玉和了悟這對?
這位佛子,可是無定宗尋覓萬載歲月才出世的。
若他真的被妖女攻略成功動了心,最終失了佛道,那佛門可就要鬧出大笑話了。不過合歡宗布下內門任務,攻略其他三位佛子是有可能,應該不可能攻略佛子了悟吧。這位佛子如果當真失了佛道,合歡宗也絕對討不了什麼好,要被整個修真界討伐指責。
一時之間,逍遙子有些驚疑不定。
沒有等多長時間,衡玉就御劍趕到寺廟。
她今天難得換了件紅色長裙,外面披著件黑色斗篷,神情淡然好像是要出門游歷。
「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出發吧。」
逍遙子說完,一甩拂塵,那拂塵體積變大不少,懸浮在空中充當飛行法器。
了悟正要施展手段,衡玉先一步把飛毯召喚出來:「我們坐這個吧。」
幾百里的距離,用飛毯飛速度慢是慢了點,但對修士來說,半天時間也能順利趕到甘城。
所以與其御劍飛行這麼累,不如躺在飛毯上舒舒服服的趕路。
三人上了飛毯後,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果脯、取出幾種精緻的糕點。
她甚至還取出魔葵子,半倚在靠枕上磕了起來。
對比之下,踩在拂塵上的逍遙子完全是飛了個寂寞。
逍遙子:「……」
他直接加快速度,御劍飛往前方,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瞧見逍遙子走了,衡玉坐直起來:「居然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了悟低頭掰著堅果,聽到這話抿了抿唇角:洛主實在是促狹了些。
-
平城常年多雨,這個地方的天總是有些灰濛蒙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很少見陽光,還是因為在這裡過得確實辛苦,平城百姓的臉上很少瞧見歡笑。
他們這一行人剛從華城過來,感觸就更深了。
進了華城後,逍遙子直接帶他們前往一家酒樓。
瞧見他這熟門熟路的樣子,衡玉給了悟傳音:「逍遙子好像是有備而來。」
了悟回她:「他若不是有備而來,也未必敢急忙忙提出賭約。」
衡玉眉梢微挑:「怕不怕輸掉賭約?」
「貧僧並不在乎賭約。」頓了頓,了悟說,「但貧僧會盡力而為,不辜負洛主在其中付出的心血。」
她並非佛門中人,為此付出了那麼多時間精力,他還在旁邊說著不在乎輸贏,不在乎賭約,未免過於辜負對方的良苦用心了些。
哎。
衡玉輕嘆。
這個和尚不是那種伶牙俐齒的人,但怎麼句句話都能說到她心上呢。
一行人在集市裡穿行,衡玉突然湊近了悟,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了悟師兄,有沒有人誇過你很可愛。」
了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不懂洛主的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衡玉笑,「如果還沒有人誇過你,那我就默認了你只在我面前可愛。」
在衡玉湊近了悟時,老老實實跟在後面的了念提起了心,怕她會做些什麼。
他悄悄走近了些,正好聽到衡玉對他師兄說這句話,險些自己的左腳絆右腳摔個底朝天。
這妖女!!!
了悟眨了眨眼,臉上閃過茫然之色。
下一刻,他理解了她話中的意思,但――
他說:「貧僧還是不知。」
他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罷了,和『可愛』又有什麼沾邊的地方。
了悟覺得自己從來都是個無趣的人。
如果說可愛的話,眼前這個巧笑倩兮的女子和身後涉世未深的師弟似乎更合適這個詞。
衡玉眨眼,意味深長一笑:「沒事,我知就好。」
可愛這東西不是表現出來給自己看的,是給別人看的。
了悟:「……」
他撥弄著念珠,沒有再回應她的話。
逍遙子在前方領路,走了大概有一刻鐘時間,一行人終於抵達平城裡最大的酒樓樂居樓。
在樂居樓旁邊,站著四個身穿道袍的年輕男人,全部都是築基期修為。
他們一瞧見逍遙子,連忙抱拳向他行禮:「師父。」
一聽這個稱呼,衡玉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肯定都是逍遙子的弟子。
原以為逍遙子要孤軍奮戰,沒想到他早早就安排了幫手。
逍遙子朝這四個弟子頷首。
他回頭看向了悟,假笑道:「佛子有幫手,貧道也讓門中弟子過來幫忙傳道,這應該並無問題吧。」
了悟點頭,沒說什麼。
衡玉笑了笑,語氣裡帶著幾分淡淡的嘲諷:「逍遙子前輩請自便。」
對方的幫手都站在他們面前了,這時候說『有問題』,倒顯得他們這邊氣量小。
四個弟子中,為首的弟子長相俊秀,帶著股冷硬的氣質,擁有著築基後期的修為。
他聽到衡玉說話,唇角緊抿,臉色有些不好:「這位就是合歡宗洛道友吧。」
「你是?」衡玉目光輕飄飄看過去。
「在下周創,希望洛道友記住了。」
衡玉點頭:「是嗎,我從不記無名小卒的名姓。」
她不知道這人的敵意是從何而來。
但讓她在意一個築基後期的敵意,也是不可能的。
周創臉色越發不好:「聽我師父說,我師弟是犯在了洛道友手中。他雖然誤入了歧途,但我與他關係甚好,此仇不能不報。」
衡玉道:「就憑你築基後期的修為,也敢在我面前說此仇不能不報?」
說完,衡玉隨手拔出長劍。
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周創臉上劈斬而去。
逍遙子察覺到她的舉動,手中拂塵一甩而出;了悟右手輕抬,直接攔下這道攻擊。
三人的對招只在眨眼之間。
下一刻,周創脖頸上出現一抹淡淡的血痕,鮮血從脖頸那裡滑落下來。
他眨了眨眼,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被他身後的師弟們扶住。
「你看,你師父在場都沒有護住你,你以後可千萬別落單了。」衡玉直接收劍。
這裡是鬧市區,簡單試探還行,一旦動起手來勢必會殃及到周圍的普通凡人。
逍遙子臉色有些不好。
在心裡暗罵自己的大弟子是廢物,面上,逍遙子淡淡笑道:「洛道友實力高強,既然這樣,我們也別拖延時間了,直接開始比拚吧。」
「就以七日為期,七日後我們各自開壇講法,看看哪方來的信徒更多,佛子看看這種形式如何?」
了悟沉吟片刻,點頭道:「貧僧並無異議。」
逍遙子道:「好,那我們就各自分開行動吧。」
分開行動後,逍遙子領著四個弟子直接進了酒樓。
衡玉三人站在原地。
她想了想:「我們先去找個落腳的地方吧。」
總要先安頓好再開始傳道。
七天時間雖然短了點,但也已經足夠了。
了念問:「我們要入住這家樂居樓嗎?」
「不必了,天天看到逍遙子和他弟子的臉,心情可不能愉悅到哪裡去。」衡玉聳肩,「我們再往前面走走吧,我看那邊也有家不錯的酒樓。」
在酒樓辦理好入住後,三人直接上了天字號客房。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沐浴過後,衡玉披散著半乾的頭髮走到隔壁,敲響了悟的房門:「你現在方便嗎,我想和你聊聊明日傳道的事情?」
了悟莫名其妙抬手。
「怎麼了?」
他的手虛虛停在她肩膀前。
指尖靈力湧動,衡玉感覺到她那還有些滴水的頭髮逐漸變得乾燥起來。
她抬手摸了摸頭髮――已經全部乾了。
「夜裡風大,洛主還是直接烘乾頭髮為好。」說著,他往旁邊退開,請衡玉進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六章
當了悟把地方讓開,衡玉總算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乾脆讓她進房間,而不擔心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原來了念小和尚正在他房裡做晚課。
「小和尚,你為什麼要來你師兄房裡做晚課啊?」走到了念身邊坐下,衡玉笑問了一句。
了念輕哼一聲:還好他過來了。
這個小和尚孩子氣重,衡玉倒不介意他的反應。
她把倒扣的茶杯轉正,然後往前推了推。
了悟關好門走過來時正好看見她的這番舉動,
他已經養成了習慣,走上前幫她倒了杯茶水才坐下來。
茶水還很溫熱,應該是剛泡出來的。
衡玉用右手捧著茶杯,邊等茶水放涼邊說道:「剛剛在一樓吃飯時,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酒樓有說書人。」
了念合上經書,連連點頭:「我注意到了,那個說書人在講劍宗肖長老的愛恨情仇,聽起來還挺可歌可泣的。」
別說修真界的人就不八卦:)
在《大陸典籍》一開篇,就是這麼介紹修士的。
――竊天地靈氣,踏歲月長生。
這世間絕大多數修士們也不過是厲害些、壽命更長些的凡人罷了。
他們都有自己的愛憎。
都是聰明人,衡玉只是這麼簡單提了一句,了悟就猜到她的意思了。
「洛主的意思是借助酒樓說書人來推廣我們的佛理小故事?」
衡玉打了個響指。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只是隨便提了一點皮毛,對方就已經能猜到她的真正意思。
「剛剛在吃飯的時候我就想過了,我們手中的經書不過一千冊,想要分發給每個人是很困難的事情,但如果給些銀子給說書人和酒樓,讓他們在酒樓裡幫我們宣傳這些小故事,那推廣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酒樓開門做生意,每天進出的客人最少都有上百個。
而整個平城這麼大,最起碼得有幾十家酒樓吧。
只需要花費些許銀兩,但宣傳的效果可比他們三個人跑斷腿、吆喝斷喉嚨都要好。
了悟垂眸沉吟片刻,不得不感慨衡玉說得有道理。
這種宣傳手段倒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那我們明日便試試效果。」
衡玉點頭,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其實我現在倒是好奇逍遙子那邊會採取什麼手段。」
「他們會不會和我們撞了。」了念撓撓頭,詢問道。
衡玉蹙眉。
這個方法其實不算很難想到。
這逍遙子的幾個弟子可比他們都提前抵達平城,如果對方真的先一步聯繫上說書人,那他們就有些吃虧了。
了悟看向了念:「了念,你去詢問這家酒樓的掌櫃,看看是否有道門的人找上他們。」
「好。」
了念跳下凳子往外跑。
過了一會兒,微微閉合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念心事重重地推門走了進來。
「師兄,洛主,那掌櫃說前兩日就已經有道門的人聯繫上他,花了大價錢從明日開始宣傳道教典故。」
果然,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在這種信息流通並不算便利的時代,逍遙子他們準確抓住了信息流通最容易的一個途徑。
衡玉抿了抿唇,倒不算很驚慌。
她側頭去看了念:「你有打聽到他們是在宣傳怎樣的道教典故嗎?」
「就是一些比較耳熟能詳的故事,他們還留下了一堆道經,想讓說書人到時候在台上念道經。」
衡玉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我想他們應該和所有酒樓的人都打好了招呼。他們已經用了這種手段,我們再去用就沒什麼意思了。」
想了想,衡玉說:「我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具體如何還是先等明日吧。」
-
樂居樓,天字號房。
逍遙子和四個弟子們圍坐在一起。
逍遙子看向周創:「為師通知你做的事情,都做得如何了?」
周創掐了個道訣,回稟道:「請師父放心,在收到師父的傳訊後,我就連忙帶著幾個師弟馬不停蹄趕到平城。進入城裡後先去聯繫好各大酒樓,這才入住樂居樓等待師父過來。」
逍遙子輕撫長須,對自己這個大徒弟的行事十分滿意:「那就好,此次貧道定要勝了那佛子,以此來揚我虛空盟、揚我道門之威望!」
在萬年前,道門原本比佛門要興旺些。
但自從邪魔之禍出現後,因為佛門的手段能夠克制住邪魔,佛門廣納弟子。
在對抗邪魔中犧牲了無數佛修,但佛修也因此得到歷練,佛門不斷湧現出天才,最終撐起了佛門的輝煌。
逍遙子身為道門的人,對於這些往事一直有些耿耿於懷。
周創恭賀完他師父後,輕聲問道:「師父,范師弟他情況如何了?」
提到范長平,逍遙子臉色有些黯淡下來。
他拍了拍周創的肩膀,溫聲道:「為師知道你和你范師弟關系好,這件事實在是筆糊塗賬,你今日衝動了。」
周創雙眼刷地一下紅了起來。
他兩手緊捏成拳,在桌子上狠狠砸了一下:「那合歡宗的女修實在是可恨。」
「那些名門大派的親傳弟子,自然心存傲氣。」其中某個師弟諷刺道。
逍遙子膝下親傳弟子不算很多,他們幾人關系都不錯。
瞧見他們對於范長平的死都很耿耿於懷,逍遙子心中覺得欣慰。
他撫了撫長鬚,溫聲安撫道:「她和那佛子待在一起,為師不方便出手。等比試的事情結束,為師就挑她落單的時候為難一番,挫挫她的傲氣!」
-
天色從昏暗走向拂曉,再到天光大亮。
了悟和了念下樓,在一樓角落佔了張桌子。
他們點好早餐後,了悟才給衡玉傳音,讓她下樓用些東西。
衡玉下樓,捧著杯豆漿喝了好幾口。
這家酒樓的規模雖不如樂居樓大,但在平城也算數一數二。
酒樓一樓邊上設置有一個高台,地方並不大,應該是給說書人坐在上面說書的。
這個點還早,說書人已經搬著張凳子坐在上面,認真翻看自己手中的書籍,但一直沒開口講。
應該是想等酒樓客人多些、熱鬧起來了再開講。
衡玉也不急,吃完早餐後想從儲物戒指裡取出松子。
結果神識探進儲物戒指裡找了又找,都沒有找到松子。
她發現自己這幾天好像把松子都給吃光了。
神識收回來,衡玉看向了悟:「了悟師兄,你那還有松子嗎?」
「應是有的。」了悟回了一句。
他找了找,很快,了悟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捧松子。
他遞了一大半到衡玉面前,剩下一小半由他和了念分了。
了念小和尚:「……」
了悟瞥他一眼,淡淡道:「口腹之欲也是貪欲的一種。」
佛門弟子走的多半是苦修一途。
在口腹之欲上也要克制。
了念連忙正色應了。
衡玉看著好笑。
但這是了悟在教師弟,她也沒有插手去管,默默掰著自己的松子。
三人邊吃著松子邊耐心等待。
等把松子吃得差不多,酒樓也徹底熱鬧了起來。
有熟客坐在說書人旁邊,笑著問道:「今日有沒有點新鮮東西聽。」
「就是,說書人你之前說的那幾個八卦我們都聽膩了,該來些新鮮東西了。」
「其實我覺得前日那蒼尊者和他道侶的感情故事還挺有意思的。」
「除了八卦就不能講些其他東西嗎?」
坐在高台上的說書人頭髮花白,看著已經上了年紀。
他脾氣很好,輕笑了笑:「諸位放心,今天我們來說些有意思的東西。我這段時間可是認真瞭解了道門那些先賢大能的故事。」
為自己接下來要講的故事做了個預告,說書人輕咳兩聲,開始進入正題:「話說這道宗創始人啊……」
衡玉坐著聽了一會兒,發現昨天那個掌櫃的確沒有撒謊,逍遙子他們就是讓酒樓說書人說些比較耳熟能詳的道門故事,主要宣揚了道門積極的一面,想借此讓百姓們對道門動心。
故事趣味性和八卦性比較少,重在新奇。
酒樓的客人裡只要沒有誰刻意去瞭解過道門的歷史,基本都沒聽說過這裡面的故事。
等說書人講完兩個故事,他還會展開道經,為酒樓客人們念上裡面的幾段內容。
衡玉全程聽完。
她食指在桌面上隨意敲擊著,淡淡點評:「內容還是乏善可陳了些。」
小和尚了念用力點頭。
沒錯,他們那圖文並茂、趣味性和故事性並存的佛理小故事,遠超對方。
但現在最利於傳播的途徑被對方掌控了,他們要用什麼手段才能把佛理小故事傳播開?
「我們去擺攤吧。」衡玉打了個響指,「節省些時間,我們先行動起來,遲些我再解釋具體要如何行事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七章
利用巧舌如簧的說書人來宣傳,這的確是一計妙招。
但更好的招數也不是沒有。
「你身上有銅板嗎?」
走出酒樓時,衡玉側頭去問了悟。
瞧見了悟點頭,她才放心朝城北方向走去。
住在城北這個地方的,多數是從鄉下來到城裡務工的手藝人。
他們是這座城市裡生活最清貧、處境最艱難的一類人。
中途衡玉還買了份平城地圖。
這份地圖繪製在玉簡裡,她只需要把神識探進玉簡就能查看平城的地圖,十分方便。
衡玉查看完後,把玉簡遞給了悟:「我們要在城北尋一個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了悟並不清楚她想做什麼。
不過她現在已經把要求提了出來,了悟就按照她的要求耐心查看地圖。
過了一會兒,他把玉簡拿開:「城北有個拱橋,外出工作的人每日都要經過那裡走回家;那附近就是菜市,城北的百姓若是想要去買菜也要路過那裡。」
聽到了悟的話,衡玉拍手道:「就是這個地方了,我們直接過去那裡吧。」
-
跨進城北區域後,衡玉能明顯感覺到這裡的房子破舊不少。
紅瓦白牆的房子比較少見,泥房居多。
路上有不少人在走動,他們身上的衣服毫不光鮮,有些衣服上甚至打有不易察覺出來的補丁。
「阿彌陀佛。」了悟也察覺到了這些情況。
他與衡玉並肩同行,側頭看向她,目光溫和:「如今洛主可以說出自己的主意了嗎?」
衡玉說:「我想借助百姓間口口相傳來宣揚佛法。」
而衡玉想到的辦法是在城北拱橋那裡擺個攤,了悟和了念負責向百姓們講解佛理小故事。
這些百姓每背下一個故事,就能從他們這裡拿走一塊銅板。
「……我們用記息石記下他們的氣息,每個人最多能從我們這裡拿到五塊銅板。」
「城北百姓生活疾苦,五塊銅板對他們來說也不少了。為了能多拿到銅板,他們會想辦法讓家中長輩和孩童都背下佛理小故事,以此來換取我們的銅板。」
說書人在酒樓裡說書,受眾只有酒樓的客人。
但百姓間口口相傳後,受眾就是整個城北、甚至是整個平城的人了!
介紹完自己的想法後,衡玉看向了悟:「你覺得這個方法如何?」
了悟想了想,帶著商量語氣問她:「我們把銅板換成其他東西如何?」
衡玉有些不解:「為何?」
「以金錢打動他們,他們真的能因此而信仰佛門嗎?」
「就算真的信仰佛門了,這樣的信仰會純粹嗎?」了悟問她。
在了悟看來,真正的皈依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嚮往。
衡玉微愣:「你說得對。是我著相了,宣傳佛理小故事不是重點,讓百姓因此信仰佛門才是我們想要爭取的東西。」
她似乎有些看輕了『信仰』這兩個字的份量。
想到了悟曾給滿雪兒送了一捧糖果的那幕,衡玉笑道:「那換成糖果如何?城北百姓生活貧苦,那就給他們增添一些甜意。」
了悟垂下眼撥弄念珠,輕聲道:「這個想法很好。」
-
三人行到拱橋邊。
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張玉桌,再取出一大袋奶糖。
隨後,她把幾本刊印成冊的佛理小故事取出來放在桌面上。
搞定這一切後,衡玉拍拍手,對了悟說:「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啦。」
她負責出謀劃策,動口宣揚的事情就由了悟負責。
她倒要看看這位素來緘默的佛子,在傳道的時候會不會話變多起來。
了悟雙手合十:「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貧僧和師弟吧。」
說完之後,他就站在原地耐心觀望,沒有急著做什麼。
衡玉坐在石墩上,歪著頭懶洋洋瞧他。
現在這個點正是下午。
偶爾拱橋上也會路過些大人,但他們大多行色匆匆,偶爾會往了悟、衡玉這裡投來打量的目光,很快又移開了。
因為太陽不火辣,許多年紀輕的小孩子午睡醒來後就跑來拱橋旁邊打鬧。
其中,有個打扮得乾乾淨淨的小女孩被同伴抹了一臉灰,眼裡馬上泛起委屈的淚光來。
了悟握起本佛理故事書,朝那個小女孩走去。
從衡玉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蹲下來平視那個小女孩。
他把故事書翻開某頁,指著故事書裡面的圖畫,溫聲向小女孩說著裡面的故事。
風溫溫和和吹過來,正好把了悟和小女孩的交談聲一並送進衡玉的耳裡。
她聽到了悟說:「那個吃肉的小和尚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可是佛道高僧流傳下來的話語啊。」
小女孩稚聲稚氣跟著說:「吃肉的小和尚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了悟說:「老方丈無奈一笑,他對吃肉的小和尚說:那你知道這首詩還有後半句嗎?」
小女孩跟著說:「老方丈無奈一笑,他……他……」
等小女孩磕磕絆絆把故事背下來,了悟取出一塊奶糖遞給她。
小女孩沒接糖,仰著臉看他,一本正經問道:「和尚大哥哥,你能親自餵我吃糖嗎?以前我哥哥也是這麼餵我的。」
「他餵完後還會摸摸我的頭髮。」
「不過他已經去打仗兩年,我好久沒見到過他了。」
聽完她的話,了悟垂下眼幫她撕開奶糖的包裝紙。
餵她吃下奶糖後,了悟遲疑著抬手,摸了摸她梳理得整齊的頭髮:「好了,過去和你的夥伴們一塊兒玩吧。」
「謝謝和尚大哥哥!」小女孩嘴裡含著糖,說話語氣有些含糊。
瞧見這一幕,衡玉覺得了悟真的太溫柔了。
第一眼瞧上去如同月霜般清冷。
但接觸下去,才能察覺出那清冷表象下的極致溫柔。
-
小女孩蹦蹦跳跳走到同伴們中間,眼睛明亮地和同伴們說著些什麼。
那些小孩子聽完小女孩的話,高高興興跑到了悟身邊,把他團團圍住。
了悟對這些場景不算陌生。
在無定宗時,他時常會下山傳道,也有過類似的情況發生。
很快,在他的安撫之下,這些小孩子們安靜下來,乖乖站在他旁邊聽他講故事。
等他們背下故事後,了悟就拿出糖果一一分發給他們。
半個時辰後,一些伶俐的孩子已經可以背下七八個佛理小故事,從了悟手中拿到了七八顆奶糖。
他們吃過一顆後,沒有馬上把糖果都吃完,而是緊緊攥在手心裡,想要留到後面慢慢吃,慢慢品嘗這種糖果的味道。
「你們該回家了。」了悟說。
「那和尚大哥哥,我們明天還能來聽你講故事嗎?」有個小孩子問道。
「記下新的故事還能有糖果拿嗎?」另一個人也跟著問道。
了悟含笑點頭。
目送著這些小孩子結伴離開,了悟轉過身。
結果正好撞進衡玉的視線裡。
他朝衡玉輕輕點頭示意,走回到他們這個攤子,默默整理攤子上的佛理故事書。
「了悟師兄。」衡玉在他身後,一本正經說道,「我也想像那個小女孩一樣,讓你餵我吃糖。」
「我們兩個之間,應該比你和那個小女孩之間要更熟吧,既然是熟人就別拘謹了,快來吧。」
聽到這話,了悟還沒做出什麼反應,了念先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了悟瞥了念一眼,這才轉身看向衡玉。
他唇角似乎上揚了一下:「洛主說得對,熟人就別拘謹了。」
他從桌面上抓起幾顆糖果,上前幾步遞到衡玉手心裡:「麻煩你直接吃吧。」
衡玉輕嘆口氣。
「打個商量,不親自餵糖,摸一摸我的頭髮還是可以考慮的。」
她隨口說道。
同時,衡玉撕開一顆糖果的包裝紙,把糖果扔進嘴裡用力嚼起來。
甜意剛在嘴裡蔓延開,她感覺到頭頂一沉,有一股溫熱從她頭頂蔓延開來。
但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先一步把手掌移開。
「雖然不知道洛主為何要提出這種要求。」了悟說,「但這段時間洛主為賭約出了不少力,如果只是這種小小要求,貧僧似乎沒有拒絕的道理。」
衡玉忍不住抬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那再來摸一次?」
她壓根沒反應過來!
了悟一笑,直接轉身不再看她。
衡玉撇了撇嘴,又往嘴裡塞了顆糖。
當她把手裡這幾顆糖吃完,夕陽余暉傾灑而下,百姓紛紛踩著夕陽,走過拱橋收工回家。
走下拱橋時,他們正好會途徑這個小攤子。
了念小和尚自然而然上前攔住一些好奇的百姓,請他們到小攤子前,由了悟為他們講解佛經。
師兄弟配合默契,看得出來以前沒少做類似的事情。
一直到天色昏暗下來,三人直接走回酒樓。
將要進入酒樓時,衡玉突然頓住腳步,看向她的左手方向。
但在她看過去時,那裡只有寥寥幾個百姓在穿行,沒有出現任何異樣。
「怎麼了?」
了悟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沒什麼。」衡玉搖頭。
在剛剛那一刻,她左側方向飄來一股極淡的合歡花香氣,而且她放在儲物戒指裡的玉牌也輕輕顫抖起來。難道說在這個平城裡有她的同門出沒?
-
住在酒樓裡練劍不太方便。
沐浴過後,衡玉站在桌邊認真練字。
等到練完字,她吹滅燭火,盤膝坐在床榻上修煉。
第二日清晨,吃過早餐後,衡玉三人再次趕到城北拱橋畔。
他們像昨日一樣將東西擺出來,不過獎勵除了奶糖外還多了兩盒糕點。
這個點是外出工作忙碌的點。
有個面容疲倦的年輕女人路過攤子時遲疑片刻,還是朝了悟他們走來。
「大師,我昨晚聽我女兒說,如果能背出一篇佛理故事,就能換取一顆糖?」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想想家裡實在沒錢買糖果,而女兒這個年紀又是嘴饞的時候,女人還是厚著臉皮發問。
了悟點頭。
女人鬆了口氣,語速極快背了『酒肉穿腸過』的故事。
這個故事是昨夜她女兒告訴她,女人特意背了下來的。
了悟遞了塊已經分裝好的桂花酥給她。
等她接過桂花酥,一直在旁邊細細打量她的衡玉突然出聲:「如果你現在有空,可以再多背上一個佛理小故事。」
女人算了算時間。
她今日特意早一些出門,這些多出來的時間背下一個新的故事還是可以的。
畢竟這些故事篇幅都不算長。
「了悟師兄,就為這位女施主講講無樂佛子座上涅的故事吧。」
衡玉給出建議。
女人臉上滿是淒苦倉惶之色,好像對生活沒有了更多的盼頭與奢望。
『座上涅』這個故事裡描繪了佛祖生活的仙境,這能讓人心生嚮往之。
女人心生嚮往後,很容易皈依佛教,同時也能重燃對生活的盼頭。
正是一舉兩得。
了悟溫聲道出『座上涅』的故事。
女人聽了幾遍後,很快就把故事磕磕絆絆背出來。
她並沒有細品這個佛理故事裡的意境,只是接過新的一塊糕點後就匆匆離開了。
了悟目送著她離開,這才側頭看向衡玉。
衡玉揚唇淺笑:「希望她能體會到這個佛理小故事裡的真諦。」
「阿彌陀佛。」
了悟輕聲念了句佛號。
他覺得,洛主當真是他遇到過的最具慧根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八章
城北這裡並不大。
經過昨天一整夜的醞釀,背誦出一則佛理小故事就能換塊糖果的消息已經在城北小範圍傳播開。
一則佛理小故事短些的才幾十個字,長的也不過一百字出頭,並不難背。
所以還是有很多生活困苦的百姓樂意背誦下來換取糖果。
衡玉私底下對了悟說:「佛理小故事慢慢推廣開了,接下來我們得想想要怎麼把他們發展成佛門信徒。」
宣傳佛理小故事是手段。
發展佛門信徒才是他們要追求的結果。
一早上的時間,衡玉和了悟儲物戒指裡的糖果和糕點就已經分發得差不多了。
而百姓們的背誦熱情似乎才剛剛被激發起來。
了悟和了念兩人已經被圍住。
小和尚了念很少經歷這種陣勢,忙得手足無措。
與他相反,了悟明明也站在喧雜環境中,但當大家站在他身邊時,總會不自覺靜下心壓低聲音。
他們兩個都抽不出身,衡玉抱劍站在旁邊是最有空的人。
她笑著給了悟傳音:「我去附近的雜貨鋪子買些糖果。」
「麻煩洛主了。」了悟回道。
「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心底很感激我?」
衡玉閒著無聊,嘴上討些便宜。
「洛主說什麼就是什麼。」
衡玉揚起唇角,心滿意足朝城中集市走去。
-
買完糖果蜜餞出來,衡玉迎面撞上周創。
周創和一個身穿道袍、氣度淵然的年輕男人一同走著。
他語氣客套謙卑,明明和對方境界差不多,卻把自己擺在一個姿態很低的位置上。
衡玉目光從周創身上一掃而過,直接落在那個男人身上。
像周創的實力她完全不放在眼裡,但她從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察覺出了幾分危險。
在衡玉注意到周創時,對方也注意到她了。
周創的神色頓時冷下來:「原來是洛道友。」
「有了酒樓說書人為周道友傳播道法,周道友倒是頗有空閒。」衡玉淡淡道。
她這句話,周創真是怎麼聽怎麼刺耳。
這不就是在說他不務正業,身為道門弟子卻假借他人之手傳播道法嗎。
聽出衡玉話中的譏諷,周創顧不上和她回嘴,而是對身邊人說:「此事說來話長,還望道道友勿聽信此人片面之言。」
道道友?
這個年輕男人姓道?
結合他身上的道袍,衡玉大概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道宗門人,而且估計是道宗掌門族中後輩。
年輕男人把目光放在衡玉身上,掐道訣行了一禮:「在下道宗,道卓,不知這位道友是?」
「合歡宗,洛衡玉。」衡玉回完禮後揚了揚眉梢,「沒想到道宗掌門親傳弟子也會到這平城。」
她記得這個人,是因為對方是道宗掌門悉心栽培的關門弟子。
而且――這位可是慕歡的攻略對象。
如果道卓都到了平城,慕歡應該也在這裡吧。
果然,衡玉念頭剛起,她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合歡花香味。
同時一道夾雜著香氣的凌厲勁風打向衡玉側臉。
她直接閃身避過,右手兩指一夾,將那打來的樹葉夾住。
「慕主打招呼的方式倒是頗為別致。」衡玉輕笑。
穿著鵝黃色長裙的慕歡直接從酒樓二樓一躍而下。
她的穿衣風格一如往日,這條長裙半遮半露,行走之間反而將她勻稱的長腿輪廓完全勾勒出來。
站穩之後,慕歡抬手用指尖勾住耳側的碎髮,抿唇輕笑。
「洛主,一別幾月甚是想念。」
「是想念我,還是想念佛子了悟?」
聽到衡玉的話,垂眸安靜站在旁邊的道卓突然抬眼瞥向慕歡。
下一刻又快速移開。
慕歡注意到道卓的視線,忍不住嬌笑起來:「自然是更想念洛主。」
衡玉自然也注意到了道卓的視線。
她忍不住在心底一嘆:慕歡的效率還挺高,至少目前看來,這道卓對她已經有幾分在意。
「這話聽著雖虛假,但也叫人高興。」衡玉輕笑,靈力注入指尖夾著的那片樹葉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慕歡側臉打去。
慕歡目光一凝,險險側身避開。
「禮尚往來,告辭了。」衡玉直接抱劍離去。
慕歡跺了跺腳。
她瞪了眼衡玉離去的背影,又瞪向道卓,嗔怒道:「你這呆子,沒看到別人在欺負我嗎?」
道卓理也沒理她,看向周創出聲詢問:「周道友,這場賭約怎麼會牽扯進洛主?」
-
衡玉啃著蘋果走回城北拱橋時,那裡已經冷清下來。
只有一個年邁的老人站在了悟身邊。
老人臉上滿是生活的風霜之色、手上佈滿細小的傷口,帶著生活的蹉跎。
衡玉走近時,正好聽到老人在問:「在大師講述的佛理小故事裡,善惡到頭終有報。但我和我的妻子善良了一輩子,為什麼我們膝下唯一的孩子會落得這種苦楚?為什麼生活對我們如此不公?是不是只有我死了這種生活苦楚才能得到解脫。」
他聲音悲哀,語調裡滿含著對生活的不忿,隱隱帶著些輕生的念頭。
這股戾氣鋪面而來,了悟忍不住輕嘆了聲。
他望著老人,目光溫和。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說,老人在他那慈悲又平和憐憫的眼神注視下,眼淚一點點從眼眶裡冒出來。
最後,垂下頭捂著臉崩潰大哭。
了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他垂下眼,思考自己要如何安撫這位痛哭的老人。
在這方面,他著實沒有經驗。
衡玉看出他那平靜裡的幾分侷促了。
這種細微的、只有她察覺出來的侷促,讓她眼裡蘊滿了笑意。
――他真的很可愛啊。
「靜靜傾聽他說話吧。」衡玉突然傳音。
了悟這才注意到她回來了。
他回頭去看她,眼裡帶著些詢問之色。
衡玉抿唇輕笑:「如果不知道怎麼安撫他,如果不能感同身受,那聽他說話就夠了。」
聽到這句話,了悟眼裡劃過瞭然之色。
當初在滿雪兒的事情上,她就是這麼處理的,是他著相了。
了悟收回視線,對老人說:「施主若有困惑不解,可以詳細告知貧僧。」
他抬手,請老人坐到凳子上。
老人坐下來,沉沉看著這位風光霽月的年輕僧人。
從青年一直到老年,他遭逢一次次打擊。但最親近的妻子臥病在床,他不能把這些痛苦告訴妻子加重她的難受,只能自己一個人壓在心底。
久而久之就變得越來越沉默。
現在聽到了悟這番話,聞著這位大師身上寧心靜神的檀香氣息,老人那股壓抑了很久的傾訴欲徹底爆發開。
他張開了嘴。
但開口說第一句話時,後面的話也變得順理成章脫口出來。
說到後面,老人幾乎泣不成聲。
了悟垂下眼聽。
慢慢地,他撥弄念珠,低聲為老人默念《靜心經》。
不知道是傾吐有了效果,還是在經文中獲得了內心的寧靜。
老人逐漸止住了淚意。
「喝些水吧。」衡玉適時遞了杯溫水過去。
老人順著水杯往上看,瞧著這位宛若畫卷裡的神女正在給他遞水,連忙伸手惶恐接過:「多謝仙子,麻煩仙子了。」
「不用客氣。」衡玉輕笑。
接過水時,老人發現水居然是溫熱的。
這畢竟是十一二月份,溫水更容易入喉。
慢慢喝下水時,老人感覺到有一股淡淡的甜意從舌尖泛開――溫水裡是融了白糖的。
這股甜意讓老人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
了悟站在旁邊,靜靜注視著這幕。
等老人喝完溫水,他輕聲道:「阿彌陀佛,聽施主的敘述,你的妻兒如今都臥病在床?若施主不介意,待天色再暗些,貧僧過去幫你的妻兒把脈看看,調理過後他們的身體也許會有些起效。」
老人眼裡迸發出巨大的驚喜:「這――這實在是太麻煩大師了,真的可以嗎?」
「我佛慈悲。」了悟輕嘆道。
「佛祖慈悲,是的,當真是佛祖慈悲。」老人臉上泛出喜色。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連連向了悟和衡玉鞠躬道謝。
「老人家不必如此。」
了悟上前,溫和而堅定地攙扶住他,沒讓他再鞠躬道謝下去。
「應該的,都是應該的。」老人說道。
等到天色暗了些,了悟讓了念在這裡等待,他和衡玉前往老人家裡,為他的妻兒把脈開藥診治。
為了不增加老人一家的負擔,了悟在開藥時,專門挑了些他儲物戒指裡本就有的草藥。
開完藥方後,他直接贈藥給老人一家。
這種妥善的溫柔,讓老人再次連連道謝。
離開老人家裡,往前走了幾步,快要走到巷子拐角時,衡玉突然出聲提醒了悟:「你回下頭。」
了悟回頭。
他發現,老人還站在門口那裡目送他。
察覺到他回頭了,老人揮手的動作幅度越發加大。
在這一刻,了悟彷彿瞧見一個卑弱而無助的靈魂,正在重燃生命希望之火。
他垂下眼微笑。
過了片刻,了悟抬眼去看衡玉。
「貧僧第一次見洛主時,洛主說貧僧不知眾生為何而苦。」
「貧僧那時的確不知,也不知普渡眾生的意義所在。現在想想,眾生苦難諸多,貧僧也許還難以完全理解,但普渡眾生的意義貧僧大概是有些尋到了。」
衡玉與他對視,輕笑了下:「我現在是不是該說句恭喜?」
她瞧見街角有人在賣糖水,眼前微亮:「稍等。」
小跑過去,從攤主那裡買了兩碗糖水才重新跑回到了悟面前。
「請你喝。」
了悟一怔,伸手接過:「這是獎勵嗎?」
衡玉打了個響指:「學會了一樣東西後,肯定要有所獎勵,這樣你才能有動力繼續學新的東西。」
了悟啞然失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了悟總覺得她在把自己當小孩子哄。
他端起糖水喝了口。
甜而不膩。
他很喜歡這個獎勵。
掃了衡玉一眼,他還是把這句感慨壓了下去。
-
喝完糖水後,衡玉把碗拿回去還給攤主。
他們繼續走回拱橋那裡。
和了念匯合後,三人步行回酒樓。
還沒走進酒樓,衡玉就先一步察覺到了慕歡的氣息。
此時,慕歡和道卓正坐在一樓角落裡喝茶吃糕點。
慕歡咬了個酥餅,正要開口向道卓說什麼,突然往酒樓門口方向看去。
「怎麼了?」道卓問。
慕歡的視線落在身穿僧袍、緩緩走進酒樓的了悟身上。
她眼裡迸發出明亮的光來,臉上的笑容越發嫵媚甜膩。
「我遇到了熟人。」
慕歡解釋一句,起身迎向衡玉……旁邊的了悟。
「兩年未見,佛子風采更盛當年。」
走到了悟身邊時,慕歡盈盈行了一禮,纖細而火爆的曲線顯露出來。
行完禮後,慕歡抬眼,目光盈盈看著了悟,在期待著對方認出她。
衡玉含笑看著慕歡,右手指腹摩挲著有些粗糙的劍柄。
她覺得,無論慕歡在打什麼算盤,都怕是要失望了。
果然,了悟沒讓衡玉失望。
他目光在慕歡臉上一掃而過,禮貌別開:「不知這位道友是?」
「佛子不認得我了?這當真是讓我難過。」
慕歡臉上帶著濃濃的失望之色。
若是一般男人瞧見了,定要心疼起來。
但了悟別說心疼了,他連慕歡的正臉都沒瞧清楚。
再次開口回話時,了悟聲音裡帶著幾分疑惑不解:「阿彌陀佛,貧僧見過很多人,不認得施主實屬正常。」
一直在旁聽的衡玉沒忍住,別過頭輕笑出聲。
――很好,她很喜歡了悟的耿直。
這下慕歡是真的被噎住了。
這個佛子不好下口,慕歡就把火對準了衡玉:「洛主在笑什麼?」
「笑你不自量力。」衡玉揚唇,淡淡道。
在慕歡再次開口之前,衡玉看向她身後的道卓:「慕主只關注著我的任務對象,就不怕自己會傷了道道友的心?」
『任務對象』四個字一出,了悟忍不住撥弄起手中的黑色念珠。
一直安靜站在後面的道卓朝衡玉抱拳。
他沒看慕歡,淡淡道:「先行一步。」
轉身上了樓。
慕歡咬唇,在自己的內門任務和了悟之間糾結片刻,連忙轉身跟在道卓身後跑。
衡玉沒再關注他們。
她看向了悟:「要不要坐在大堂這裡吃個晚飯?」
「好。」了悟點頭。
吃過晚飯後,三人上樓回房休息。
衡玉站在桌邊練字,練了好一會兒,她放下手中的毛筆,思索著道卓和慕歡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她和了悟會從無定宗勢力範圍內跑來平城,是為了完成賭約。
那道卓他們呢?
要知道平城距離道宗相當遙遠,御劍飛行都要飛上快一個月時間。
想了很久,衡玉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先把疑惑暫時壓下。
-
半夜時外面下起雨來。
衡玉盤膝打坐,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緩緩睜開眼睛。
她起身去合上窗戶時,注意到遠方有道身披袈裟的身影一掠而過。
但等衡玉再凝神去看時,她什麼都沒看到。
「袈裟?」
「這平城除了了悟和了念小和尚外,還有其他佛修嗎?」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被風吹得飄進房內的細雨,衡玉總有種風雨欲來之感。
-
清晨,雨勢停了下來。衡玉三人再次趕往城北拱橋。
可能是昨天的老人幫忙宣傳了一番,今天圍上了悟的百姓除了背佛理小故事外,還會詢問起自己的困惑之處,求了悟幫忙解惑。
還有百姓求著了悟幫他們的家人看病。
……
一整天時間,了悟身邊都圍滿了人。
衡玉坐在旁邊都覺得吵得耳朵疼。
但了悟依舊平和,好似已經完全習慣了這點。
「真是熱鬧。」
拱橋上方突然傳來一道感慨聲。
叼著狗尾草的衡玉側頭看去,就看到了站在橋上的慕歡、道卓和周旋一行人。
衡玉淡淡道:「人來得還挺齊。」
慕歡笑:「洛主不歡迎?」
衡玉聳肩:「這又不是我家的地盤,我歡不歡迎你都能來。」
慕歡拂袖。
下一刻,她已經來到衡玉面前:「我真是羨慕洛主啊。」
「羨慕什麼,羨慕我接下了攻略佛子的內門任務?」衡玉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你把你對佛子的覬覦之心表露得這麼明顯,就不怕你的內門任務失敗?」
慕歡捂嘴嬌笑:「哎,沒辦法,我希望那呆子能喜歡上真實的我。」
衡玉才不相信她的鬼話。
但必須得說,慕歡在某些方面簡直自信爆棚了。
衡玉靠近她些,出聲詢問:「看在你我同門的份上,慕主能否告知你們出現在平城的原因?」
慕歡瞥她一眼,出乎衡玉意料地沒有隱瞞:「我們是來追查一些事情。」
「追查什麼事情?」
「道宗有三名內門弟子被採陰補陽,現在已經成了廢人。而且這採陰補陽的功法正是出自我們宗門。」
衡玉微微眯起眼。
――合歡宗雖說是邪宗,但門下弟子修習的功法是對男女雙方都有利的雙修功法。
而這種只利於一方的採陰補陽功法,早在幾千年前就被列為宗門禁術了。
衡玉問:「那個人是我們宗門弟子?」
「很有可能。」慕歡用指尖勾了勾自己的頭髮,懶洋洋道,「我當時正愁沒有理由湊到道卓面前,一聽到這個消息可不是自告奮勇跳了出來,說要為宗門清理門戶。」
「因為那個女修中了道門的追蹤術,我們才始終沒有跟丟,現在追蹤術探查到她進了平城。」
衡玉蹙眉:「在這件事上,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提。」
慕歡有些詫異地抬眸看向她:「……行,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兩人低聲交談時,道卓和周創一行人也從拱橋另一側走到這一側。
看著百姓們把了悟團團圍住,周創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之色,心中危機感頓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十九章
周創發現,佛門這邊的宣傳效果比他預料的好上太多了。
即使現在圍著佛子了悟的百姓不會全部都信奉佛門,但只要有那麼十之一二也足夠勝過他了。
他的眉頭緊擰起來,在心裡思考著對策。
周創對這次賭局十分看重,他是一定要壓過佛門的。
畢竟無論是佛門,還是那妖女洛衡玉都是他所厭惡之人。
在周創走神想著事情時,道卓上前向衡玉掐訣行禮:「洛道友。」
他身披道袍梳著道髻,頭戴高冠,整個人透著股出塵的風流寫意來。
衡玉掐訣回禮。
道卓正要開口說話,他手中的道盤突然亮起一束光來。
這束光直指東南方向。
耀眼得讓人無法忽視。
「那妖女動用靈力了。」道卓擰眉,「洛道友告辭,我先去繼續追查那妖女的下落。」
打了個招呼,道卓直接朝東南方向追去。
周創負責協助道卓的行動,他見道卓走了,也顧不上思考賭約的事情,跟著道卓離開。
慕歡嘟囔一句『我還沒來得及和了悟師兄打招呼』,也連忙跟上前面的兩人。
等了悟沒那麼忙了,衡玉走到他身邊,把剛剛那些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了悟。
了悟道:「那我們近段時間也多加留意。」
衡玉點頭。
追查妖女一事,需要的時候她和了悟會提供幫助。
但現在她和了悟最關注的還是賭約。
-
道卓他們的追查並沒有結果。
衡玉得知此事並不意外。
那妖女如果好對付,道卓他們也不會一路從道宗勢力範圍追到這平城來了。
接下來幾天,衡玉和了悟繼續忙著宣揚佛法。
佛門講究普渡眾生,對於撫平人心底傷痛頗有一套。再加上了悟會幫忙免費診治、負責解惑交談傾聽,宣揚佛法的效果越來越好。
很快,距離七日賭約只剩下最後一天。
這天傍晚,逍遙子親自趕來酒樓找了悟。
他站在酒樓門口,朝踩著夕陽歸來的了悟拱手:「明日就到了開壇說法之日,不知佛子準備得如何?」
了悟平靜道:「阿彌陀佛,已經準備妥當。」
逍遙子哈哈笑道:「如此便好,那貧道就不打擾佛子了。」
說罷,直接拂袖而去。
等逍遙子離開,衡玉和了悟走進酒樓。
他們直接坐在酒樓一樓吃晚飯。
夾了一筷子豆腐,衡玉暗暗嘆了口氣。
跟著了悟行動,別的都好說,但餐餐吃素也實在是為難她。
「貧僧為洛主點道糖醋排骨吧。」
了悟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輕聲道。
衡玉微愣。
她剛剛對素菜的抗拒表現得那麼明顯嗎,了悟居然看出來了。
了悟說:「洛主不習慣吃素,沒必要為了貧僧和師弟改掉自己的習慣。」
粗茶淡飯,青燈古佛。
這些都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修行。
這些事情本來就與她無關,她沒必要在他面前避諱些什麼。
衡玉把豆腐送進嘴裡,嚥下後才回道:「但我覺得和你、了悟同在一桌吃飯,不點葷菜是對你們的一種尊重。」
尊重?
她這個說辭讓了悟微愣。
很快,了悟回過神來。
他輕笑道:「貧僧已經感受到洛主的尊重,那現在也讓貧僧來尊重洛主。」
說著,了悟側頭招來店小二,吩咐道:「麻煩為這位女施主添上一道糖醋排骨。」
他這一系列動作都很快。
快到衡玉沒來得及出聲拒絕。
等衡玉回過神時,店小二已經退去廚房幫他們點菜,衡玉只好默認了此事。
「我現在也感受到了了悟師兄的尊重。」衡玉一隻手托腮,看著他盈盈笑道。
了悟感受到她從心底透出來的那股愉悅。
這時候是飯點,一樓的桌子已經全部坐滿,酒樓相當忙碌。
不過酒樓上菜速度還是很快,了悟為衡玉點的那道糖醋排骨被店小二端了過來。
滿桌素菜裡,那道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顯得十分突兀顯眼。
衡玉伸出筷子,點了點醬汁試味道,眉梢不由微挑――這道菜的味道比她想像中還要好上不少。
「那我就不客氣了。」衡玉朝了悟眨眼。
了悟頷首:「應有之義,在此事上洛主本來就不必客氣。」
衡玉失笑,也沒多說什麼。
她夾起一塊排骨送進嘴裡,感覺整個人都被治癒了。
自從來了這平城,她就沒有吃過一口肉,她也相當不容易啊!了悟果然是個可愛的佛子!
到最後,衡玉一個人解決掉整碟糖醋排骨。
吃完上樓,衡玉剛卸掉長劍放在桌面,她就聽到有人敲響自己的廂房門。
衡玉走過去拉開房門,發現門外站著的人是了悟。
「了悟師兄可是有事?」
問完後,衡玉才發現他手裡捧著杯散發著氤氳霧氣的茶水。
很顯然,茶水是剛泡出來的。
「茶水可以解膩,洛主喝些吧。」
了悟把茶水遞給她。
衡玉伸手接過。
她抬眼去看了悟。
燭火暖光灑滿門外走廊,他站在那裡,光線斑駁在他臉上。
清冷的氣質被徹底消融,整個人顯得無比溫柔,看得人心尖發顫。
如果他不是個許生佛門的佛子,衡玉覺得自己都要飽暖思淫慾了。
嘖。
-
第二日上午,逍遙子再次趕來酒樓,告知今日比試的規則。
「上午的時間全部用來通知信徒,我們開壇說法的地點就定在城中那片空地上,彼此相鄰,你看如何?」
逍遙子點指地圖,出聲詢問。
了悟垂眼察看地圖,過了一會兒點頭,表示自己沒有異議:「具體何時開壇說法?」
「未時一刻。」
「可以。」
雙方交談好後,就分別行動起來。
了悟和了念動身前往城北,動員那些已經成為佛門信徒的百姓前去聽他開壇說法。
衡玉負責動員其他地方的百姓。
――他們這幾日的宣傳,雖然重點放在城北那塊,但像城東城西那幾塊區域也是宣傳過的。
一直到午時,三人再次匯合,一道動身前往逍遙子提及的城中區域。
遠遠臨近城中時,衡玉就看到那裡搭建有兩塊平台,正好一東一西遙控相對,隔著一定的距離。
逍遙子和他的弟子們站在西邊那塊平台上。
瞧見了悟一行人,逍遙子揮了揮手中的拂塵,掐訣行禮。
了悟回了一禮,直接走到東邊那塊平台上,盤膝坐在上面耐心等待。
衡玉閒著無聊,隨意打量周圍的環境――
突然發現逍遙子的大徒弟周創並沒有出現。
都這個點了還不出來嗎?難道還在想辦法收納信徒?
她壓下心底的疑問,直接盤膝坐在了悟身邊。
今天衡玉穿了身紅色長裙,外面罩著黑色的斗篷。
她盤膝坐下時,紅與黑的衣擺在她身後盛開,明豔到了極致。
從午時到未時,一個時辰裡,東邊平台和西邊平台周圍逐漸圍了不少百姓。
提前到的百姓全部坐在蒲團上。
東邊平台這裡的人數越來越多,蒲團的數量不夠了,剩下的人都自發站在後面,沒有絲毫不耐煩。
相比之下,西邊平台那裡的蒲團還沒有坐滿。
哪方更佔優勢,由此就一清二楚了。
逍遙子臉色逐漸難看起來,看向自己的二弟子:「你大師兄怎麼還沒回來,還有一刻鐘的時間為師就要開壇說法了。」
二弟子回道:「弟子剛剛已經給大師兄傳訊,相信大師兄收到傳訊後會盡快趕來。」
逍遙子深吸口氣,語氣不耐煩:「你再傳訊催促他!」
二弟子知道他肯定心氣不順,不敢在這時候觸怒他,連忙點頭應是,退了下去給周創傳訊。
再遲些時,道卓和慕歡也趕來瞧熱鬧。
不過道卓去了逍遙子那邊,慕歡直奔了悟這裡。
瞧見盤膝坐著的了悟,慕歡掐訣,語氣裡滿是吹捧:「了悟師兄佛法高深,此次賭約肯定力壓逍遙子那方。」
衡玉在她身後低低一笑:「結果難道不是已經顯而易見了?」
在了悟看不到的視線範圍裡,慕歡側過頭朝衡玉撇了撇嘴。
「你們搜查到那妖女的下落了嗎?」衡玉換了個話題詢問。
「還沒有。」慕歡搖頭,「那妖女實在狡猾,而且在追查中我發現她原本是結丹期修為。」
「原本?」衡玉敏銳捕捉到關鍵詞。
「沒錯,她現在的境界已經跌落到築基期巔峰。我想這就是她瘋狂採陽補陰的原因之一。」
衡玉蹙起眉來。
突然,衡玉想起一事,她看向逍遙子他們所在的方向。
――逍遙子的大弟子周創居然還是沒有出現!
但沒讓衡玉思索太久,未時一刻到來,盤膝閉眼的了悟緩緩睜開了眼睛。
衡玉沒有打擾他,拉著慕歡跳下高台。
-
「聽說了嗎,無定宗佛子要和虛空盟逍遙子在城中那裡開壇說法進行比試。」集市裡,有築基期修士把這件事當作談資,邊往前走邊和同伴提起此事。
「聽說是涉及了佛道之爭?」同伴問道。
「逍遙子提出比試的確是因為佛道之爭,但無定宗那位佛子說了,佛道之爭並不爭端,是逍遙子自己存在心魔想要分出個高低罷了,不過逍遙子想要比試,他也樂意奉陪。」
「看來還是無定宗佛子的心境更高啊。」同伴感慨。
在這兩位修士之後,跟著一個戴著斗笠、身披袈裟、手持九環錫杖的和尚。
斗笠被壓得很低,但如果有人仔細打量,還是能隱約瞧見這個和尚右臉上刺著一個黑色符文。
――這是無定宗棄徒的標志。
聽著這兩個築基期修士的話,原本正在著急尋找著什麼的和尚頓了頓腳步。
他手中的錫杖砸在地上,和尚閉著眼想要尋找熟悉的靈力。
但無論他怎麼尋找,都找不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也是,那個人一直在避著他,他已經在平城滯留好幾日了,依舊一無所獲。
和尚輕嘆了口氣――當年如果不是發生了意外,他興許也有機會成為宗門佛子吧。
只可惜造化弄人。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和尚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往城中走去。
他想去看看無定宗的佛子是何等風采。
他隨意邁出一步,身影再次出現時已經在幾十米開外。
這般實力分明就是已經到了結丹後期,距離元嬰期僅僅一步之遙。
沒過多久,和尚就到了城中平台前,他目光巡視一圈,最後落在了悟身上。
了悟盤膝坐在高台上,輕聲講解佛法。
他的神情溫和如水,氣質淡然慈悲,聲音溫潤清朗,再配上眉間那抹硃砂,當真像是一尊神佛端坐在那裡傳道講法。
高深的佛法於他是信手捏來,深入淺出。
和尚耐心傾聽著這些佛法,感覺整個人的心境也逐漸平和下來。
他右手立掌於身前,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當和尚再次抬起頭,他看到了站在了悟不遠處的衡玉和慕歡――如果說衡玉還不明顯,但慕歡那副打扮絕對是個徹頭徹尾的合歡宗女修。
這一刻,和尚彷彿想起了很多舊事,他那原本平和下來的心境掀起波瀾,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這一瞬間變得冰冷下來。
和尚身形站得不穩,往後踉蹌幾步。
他手中握著的九環錫杖搖晃起來,叮鈴作響。
衡玉察覺到這邊的動靜,遠遠眺望一眼。
看清那個和尚時,衡玉微微一愣。
她突然想到前幾日雨夜裡,她在關窗時瞧見有個身披袈裟的修士從窗外一掠而過。
難道就是此人?
「你在看什麼?」慕歡看向她。
衡玉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剛剛的方向,發現那個和尚已經消失不見了。
-
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了悟將佛經中的一些經典內容講解完。
他雙手合十,出聲詢問道:「不知諸位施主對此次講解可有何疑問,諸位盡可一一提出,貧僧會給出一番解答。」
有不少信徒舉起手來。
了悟一個接著一個為他們解惑。
待這場佛法講解徹底結束,天色已經黯淡下來。
百姓們踩著殘陽歸家,了悟走下高台,來到衡玉和了念的面前。
衡玉笑道:「我們去找逍遙子吧,這場比試的結果應該已經毫無懸念。」
了悟輕笑點頭。
他們走到西邊高台。
此時,西邊高台那裡,逍遙子也是剛剛結束他的道法講解。
這場比試的結果毫無懸念,但身為道門中人,逍遙子也不可能丟下特地趕來的數百信徒,所以剛剛他暫時拋掉了比試的念頭,一直沉下心講解道法。
走下高台,逍遙子與了悟對視。
他沉沉嘆了口氣,掐了道訣:「願賭服輸,此次是貧道輸了。」
頓了頓,逍遙子嘴硬補充:「但貧道不如佛子,並不代表我道門不如佛門。」
了悟雙手合十,回道:「道門和佛門的地位高低不會因為一場比試而被定下來,逍遙子前輩不必對這場比試的結果過於耿耿於懷。」
了悟作為贏家可以大度灑脫,逍遙子一個輸家還真沒法像他一樣從容。
他心裡依舊憋氣得緊。
但逍遙子還沒再次開口說什麼,他那一直焦慮站在旁邊的二弟子終於按捺不住,快步走到逍遙子面前:「師父,我到現在都沒能聯繫上大師兄。」
「你說什麼!」逍遙子驚道,「你大師兄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他怎麼可能還沒回來。」
二弟子滿頭冷汗:「師父,這是真的,我把事情告知道道友後,他和三師弟四師弟他們已經去尋找大師兄了。」
逍遙子臉色白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二弟子哭喪著臉:「道道友懷疑,大師兄是遇到了……遇到了那個妖女,現在只怕是已經糟了不測。」
逍遙子身體一晃。
旁聽的衡玉和了悟互相對視。
衡玉出聲:「逍遙子前輩莫急,我們這邊也加入其中,幫忙尋找周道友,他肯定能吉人自有天相的。」
聽到這話,逍遙子冷靜下來不少:「麻煩了,貧道先行一步,去尋找我那徒兒。」
他一甩拂塵,正要去尋找周創,遠處有個紙鶴飛速而來,最後落在了逍遙子二徒弟的手上。
二徒弟展開紙鶴,語氣不知是喜還是悲:「……道道友他們找到大師兄了。」
逍遙子深吸了口氣,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二徒弟強行嚥了口口水,這才組織起語言來:「大師兄被採陽補陰,暫時昏迷不醒著。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他的境界掉到了築基初期。」
「你大師兄在哪!帶我趕過去!」
逍遙子眼睛赤紅,恨聲道。
他最喜歡的弟子是范長平,但對自己的第一個親傳弟子,逍遙子也相當看重。
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裡,這兩個弟子居然接連出事了!
二徒弟不敢耽擱,連忙走在前面領路。
「我們也跟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吧。」衡玉對了悟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