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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銀河九天 -【首席御醫】《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2:43 PM     標題: 銀河九天 -【首席御醫】《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p29695797 於 2014-8-31 05:41 PM 編輯

【小說書名】: 首席御醫
【小說作者】: 銀河九天
【作者簡介】: 無
【內容簡介】:
挽救你的生命,即挽救你的政治生命。玄醫曾毅的傳奇!
其他作品】: 瘋狂的硬盤
【小說封面】:[attach]59907366[/attach]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2:46 PM

引子
      
    “廢物,全都是廢物!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竟然一個都指望不上!”
      
    秘書記錄時不小心把筆掉在了地上,張仁傑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老貓一樣拍案躥起,在院長辦公會上大發雷霆,絲毫不顧惜往日的形象。與其說他是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如說他是在恐懼,那根掉在地上的圓珠筆,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張仁傑心裡最後的一丁點承受力給擊垮了。
      
    張仁傑是南江省人民醫院的院長,眼下,他的醫院捅出一個天大的簍子。
      
    一星期前,省衛生廳的副廳長馮玉琴因為便秘住進了人民醫院,別看馮玉琴只是衛生廳排名最末的一位副廳長,可要提起她的丈夫──省委書記方南國,整個南江省哪個不知,誰人不曉?
              
    現在南江省的第一夫人病了,醫院方面又豈敢懈怠?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便秘,醫院還是緊急抽調出七八名專家,組成了以張仁傑為首的醫療小組。
      
    經過仔細的檢查和化驗,醫療小組並沒有找到引起便秘的原因,只是在用手指觸壓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馮玉琴的腹部存在著不明硬物。
              
    穩妥起見,醫療小組決定剖腹探查,這個方案也得到了馮玉琴的首肯。
      
    誰知一刀割下去,馮玉琴的腸管裡除了幾粒燥屎外,並沒有任何的異物,醫院方面頓時陷入被動。張仁傑更是差點暈倒在手術台上,讓省委書記的夫人白挨了一刀,這事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善後吧。
      
    但更壞的事情還在後面,開刀之後,馮玉琴的便秘狀況離奇消失,而變成了連綿腹瀉,低燒不止。醫院方面採取了多套方案,但到目前為止,既止不住馮玉琴的腹瀉,也降不下馮玉琴的體溫。
      
    張仁傑瞬間蒼老了十歲,頭髮大把大把地掉,馮玉琴剛住進​​醫院那會,他還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事已至此,拍馬屁、搭天線之類的事,是想也別想了,必須趕緊想個辦法將馮玉琴的病治好,再拖下去,萬一又出現個新狀況,那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都要賠進去。
      
    醫療小組再次會診之後,得​​出新的結論,馮玉琴的病,叫做“腸道菌群失調症”。
      
    按照西醫的觀點:健康人的腸道內寄居著種類繁多的微生物,這些微生物被稱為腸道菌群。腸道菌群按一定的比例組合,各菌種之間互相制約,互相依存,在質和量上形成一種生態平衡,當這種平衡被打破時,正常的腸道功能就會發生紊亂。
      
    醫療小組認為正是由於馮玉琴腸道內的菌群失調,才導致了她先是嚴重便秘,再是嚴重腹瀉這兩種極端情況的同時出現。
      
    想要治療腸道菌群失調症,倒是有一個速效的辦法:就是將健康人的糞便水,通過肛門灌注到患者體內,藉此重新平衡患者腸道內的菌群比例。
      
    但是這“捅省委書記夫人屁眼”的事,張仁傑哪裡敢做,他連匯報給馮玉琴聽的勇氣都沒有,治療方案直接否決。
      
    緊急商議之後,省人民醫院通過省衛生廳向衛生部的醫療專家小組求援。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2:48 PM

本帖最後由 mu119 於 2011-7-7 11:48 AM 編輯

第一卷 初出茅廬 第一章 道不輕傳
   
    “小妹妹,今年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啊?”
   
    曾毅此時坐在開往榮城的火車上,笑瞇瞇地逗著對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五六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只是有些無精打采,聽到曾毅的搭訕,她往後縮了縮,小手抓向旁邊的小男孩。
   
    小男孩立刻把嘴裡的冰棒拿出來,作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告訴你,不准欺負我妹妹,不然我會揍你的!”
   
    曾毅哈哈笑了起來,“你挺男子漢的嘛,這麼小就知道保護自己的妹妹了。”
   
    小男孩得意地“哼哼”兩聲,扭頭對自己的妹妹道:“心兒別怕,他要是再欺負你,我就用打狗棒法!”,這話說得倒是挺硬氣,不過說完之後,卻是很丟人地又去添自己手中的“打狗冰棒”了。
   
    “小孩子亂說話,這位小哥別生氣。”開口的是位六十歲出頭的老者,一副長者風度,臉上帶著歉意。
   
    曾毅一擺手,爽利笑道:“沒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看得出這兩個小傢伙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剛才這一老兩小上車,曾毅就看出來了,這兩個小孩是一對龍鳳雙胞胎,而老者應該是他們的爺爺。
   
    老者心裡不由對曾毅多了一分好感,雖說是童言無忌,但無端被罵作是狗,一般火氣盛的年輕人怕是也受不了,免不了要多幾句嘴,教訓小孩子“沒家教”、“不學人說好話”之類的,而眼前的年輕人卻很大度,看得出他是絲毫都沒有放在心上。
         
    “小哥你這是要去哪裡?”老者就跟曾毅攀談了起來,漫漫長路,能有個聊天說話的人也不錯。
   
    “我去榮城。”曾毅答到。
   
    “那我們同路啊,我也去榮城!”老者呵呵笑了起來,他看曾毅的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長得文質彬彬,應該是個大學生,就問道:“你是去唸書的吧?”
   
    曾毅搖頭,道:“算是去旅遊吧……”曾毅沒說實話,他這次去榮城,其實是受了師哥的邀請,要到省人民醫院去實習的,但他本人對於進入大醫院工作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對此行的期望也不大,只是礙於師兄的面子,不得不去一趟罷了。
   
    “那你可是挑對了地方,榮城是南江省的省會,有山有水,氣候宜人,能玩的地方特別多,人文景觀也多,比如青陽宮、文殊院、玉龍山、天府街……”老者似乎對榮城非常熟悉,各處地名如數家珍,等把榮城的好地方介紹了一遍,他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趁著年輕到各地走走,還是大有好處的。”
   
    “是,您老說得對。”曾毅笑著點頭,然後順著老者的話道:“那您老這次去榮城,是要給孫女看病的吧?”
   
    此話一出,老者的心里頓時警惕起來,他這輩子走南闖北,深知這火車上最是魚龍混雜。有些人專門乾一種勾當,先是找機會親近你,拿話套取信息,再和同夥設局進行坑蒙拐騙,這種勾當老者見多了,只是沒想到今天讓自己給遇上了,眼前這個光鮮體面的小伙子,肯定就是此道高手,不動聲色之間,竟把自己孫女得病的事給看了出來。
   
    “小哥你還會看病?”老者臉上依舊是笑意盎然,嘴裡卻是不漏絲毫的口風。
   
    “稍微懂一點。”曾毅並不知道對方已經起了戒心,他還接著說道:“我看小妹妹的病沒什麼大礙,不用看醫生,只要每天早晚各喝上一杯熱糖水,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過上一個月自然就會好了。”
   
    曾毅之前並不是要無端地跟小女孩搭訕,他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生病了。小女孩的身體明顯偏瘦,而且面色隱隱發青,就算是不懂醫的普通人,只要觀察得稍微仔細一些,也能看出小女孩的身體不好。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曾毅說話之後,反而是看著那個正在吃冰棒的小男孩,臉上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倒是您這個孫子的病有點嚴重,這幾天暑氣正盛,他身邊隨時要有人照看,否則有點危險……”
   
    曾毅說這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他怕小孩子聽見了會有什麼負擔。
   
    不過這動作落在老者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種鬼祟的行徑,這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眼前這小子就是個騙子,為了騙錢,他​​故意拿這種嚇人的話來唬自己的!
   
    為人父母者,哪有不緊張自己小孩的,一般人乍聽到這種話,不管真假,多半都會上當的。這老者倒不是心狠,只是他對自己孫子孫女的健康狀態太了解了,前兩天剛做過一次全身檢查,要說自己的孫女有病,那是事實,可自己的孫子白白胖胖,活蹦亂跳,平時又吃得香睡得好,怎麼可能會有病?
   
    這可惡的騙子,竟然敢咒我的乖孫兒得病!
   
    老者心中厭惡至極,嘴上卻道:“小哥你說得對,這天是有些熱了,回頭我給他喝些藿香正氣水。唉……人老了,多說幾句就有點乏,我休息一會。”說完,竟是半瞇起眼睛,不再搭理曾毅。
   
    曾毅愕然,心說老人家你滿面紅光,中氣十足,似乎還沒老到說幾句話就會困的地步吧,他本來還想再說說那個小男孩的病情,但一看老者這個樣子,心裡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是自己太熱心了,反而讓人家覺得自己有所企圖。
   
    “咳……,今天算是妄作一回好人!”
   
    曾毅無奈地搖頭,老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醫不叩門,道不輕傳”,自己這主動送上門的醫生,在別人眼中,非但是一文不值,還以為你有歹意呢。算了,不說了,再說下去人家也肯定不會相信,弄不好還要招來乘警,好在是現在的醫療水平提高了,那小男孩就算發病,也不至於會有什么生命危險,頂多就是要多遭一些罪罷了。
   
    感受到老者那邊飄來的若有若無防賊似的目光,曾毅乾脆躺倒了蒙頭大睡,眼不見心不煩。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車廂的廣播里傳來悅耳動聽的聲音,“親愛的旅客朋友們,本次列車的終點站──榮城站已經到了,感謝您的乘坐……”
   
    曾毅從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木頭箱子,順著人流就下了火車。
   
    那老者一路上都在提防曾毅,卻始終太平無事,剛才曾毅取箱子的時候他注意了,那個木頭箱子的造型比較奇怪,有點像是古代醫生出診時隨身攜帶的那種箱子,這讓他心裡有點疑惑,難道是自己誤會人家了?
   
    再想起那年輕人的話,老者不由心中一緊,低頭看了看正在舖位上熟睡的孫子,他想叫住那年輕人再問一問,誰知一眨眼的工夫,對方就沒影了。
   
    一輛掛著軍牌的豪華越野車緩緩分開人群,駛上了月台,從車裡下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美婦人,雍容華貴、精緻不俗,臉上超大的太陽鏡,讓人看不清她的容顏。看到老者,她喊了一聲“爸”,然後快步上前,“都說讓您別坐火車來,偏不聽!熬這麼大半天,就是我們年輕人也會有些扛不住的。”
   
    老者笑著,“我暈車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什麼藥都不管用,還是坐火車好,又穩當又安全!行了,先把孩子抱上車吧!”
   
    美婦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臉上洋溢出幸福和滿足,可惜兩個小孩此刻睡得很熟,她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寶貝,就在兩人臉上各親了一口,然後小心抱著放在了車後座上。
   
    等老者坐上車,美婦人道:“車窗就開著吧!”
      
    “關上!孩子們正在睡覺呢,別再給吹著涼了,就這麼一截路,很快就到了。”老者是暈車,但還不至於那麼脆弱。
   
    車子開起來後,美婦人關切問道:“心兒現在是什麼情況?”
   
    “吃飯總是吐,晚上睡著了不停地打冷顫,療養院那邊的醫生治老年病還行,但對小兒病沒什麼好辦法,到現在也沒查出病因來。”
   
    美婦人從後視鏡裡觀察了一下女兒,臉上露出擔憂之色,道:“我已經聯繫了京城901醫院最好的兒科教授,明天一早就去看。”
      
    老者點點頭,然後不再說話,大概怕攪醒了孩子。當車子從站前廣場穿過的時候,老者還是忍不住向熙熙攘攘的人流望去,心里希望能看到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爸,你要找人嗎?”美婦人問到。
   
    老者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車子隨後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視野中。
   
    曾毅從出站通道裡鑽出來,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已到榮城,曾毅。”,然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南江省人民醫院。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2:50 PM

第二章 見習醫生
   
    邵海波站在門診大樓的下面,望穿秋水地盯著遠處,三年多沒見了,也不知道曾毅這小子長什麼樣了。
   
    邵海波小時候家裡很窮,初中畢業後,他就被父母送到鎮上曾老爺子那裡學習中醫,以圖日後有個安身立命的手藝。後來曾老爺子看他勤奮上進,是個有大志氣的人,就資助他繼續求學,直到大學畢業。
   
    大學期間,邵海波學的是中醫,但考慮到眼下中醫前途暗淡,他就通過自學,拿到了中醫和西醫雙學位,後來順利考上西醫臨床的研究生。畢業之後,他被分配到南江省人民醫院,經過幾年的打拼,如今已經是消化科的主任醫師,在南江省​​的衛生界,也算是小有名氣。
   
    這些年來,邵海波心裡一直都記著曾老爺子的恩情,他想報答,可沒等到他出人頭地,曾老爺子先駕鶴西去了,這便成了邵海波的一塊心病,時時作痛。
   
    曾老爺子只有一個獨孫,就是曾毅。在世人的眼中,醫生是要越老才越靠譜的,曾老爺子去世的時候,曾毅才十多歲,根本無法支撐起自家的診所,他索性就關掉診所,到外地求學去了,趁著假期,又四處遊歷,整個一神龍見首不見尾。
   
    上個月曾毅大學畢業,邵海波接到消息之後,立刻做出決定,這次無論如何,自己也要把曾毅弄進省人民醫院,給他安排一份好工作,也算是對死去的曾老爺子有了一個交代。
   
    一輛出租車駛進人民醫院,停穩之後,邵海波就看到了曾毅的身影。
   
    曾毅比過去長高了很多,有將近一米八的樣子,或許是長期受曾老爺子熏陶的緣故,這小子身上也有那麼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卻讓你感覺到飄渺悠遠。
   
    “小毅,哈哈哈……”邵海波很激動,一路大叫著小跑過去,上前就是一個熊抱,“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曾毅也是非常高興,他還給邵海波一個更有力的擁抱,道:“師哥你發福了,要不是你喊我,我還真不敢認了呢!”
   
    “過了幾天好日子,能不發福嗎!”邵海波上上下下打量著曾毅,心裡有些酸楚,“師哥慚愧啊,這些年讓你一個人在外漂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
   
    曾毅直擺手,憨笑道:“看師哥你說的,我哪有吃什麼苦?閒雲野鶴,不知道有多逍遙自在呢!”

邵海波知道曾毅是在寬慰自己,道:“現在可算是好了!以後你就呆在我的身邊,哪兒也別去,咱師兄弟兩個好好乾,不能丟了師傅他老人家的臉!”說著,他就要幫曾毅提東西,“外面天熱,先到裡面涼快涼快吧!”
   
    曾毅手上並沒有別的東西,就那個木頭箱子,這箱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古樸滄桑,暗紅色的箱面上雕刻著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惟妙惟肖,箱子兩頭各有一隻銅環小耳,用繩子一穿,就可以背在身上。
   
    邵海波的眼淚又差點掉了下來,記得當年曾老爺子每次出診,都會背著這個行醫箱,如今東西還在,人卻已經是陰陽兩隔,怎能不叫人感傷呢。他趕緊吸了一口氣,才抑制住這股情緒,“以後這箱子就放在家裡吧,現在醫院都是坐診,基本上沒有什麼出診的機會了。”
   
    “背習慣了,到哪都會帶著。”曾毅笑了笑,自己提著箱子跟在了邵海波後面。
   
    “你嫂子知道你來,一大早就開始準備接風宴了,我還給你留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晚上咱們不醉不休。”邵海波多年心願得償,高興得不行,“醫院這邊我也都說好了,一會就帶你去報到,等實習上一段時間,有了這個資歷,我再幫你爭取個好的職位!”
   
    曾毅笑著點頭,“謝謝師哥,有什麼好事,你總是第一個想著我!”
   
    邵海波頓時板起了臉,“以後像這樣的客氣話,全都給我收起來,我不愛聽!”
   
    省人民醫院的大樓,九層以下是各科的門診、以及化驗科、影像科、血液科這些對外科室,九層以上,則是行政管理部門所在,人事科就設在第十層。
   
    有邵海波領著,報到手續辦得很順利,只是在最後一道關卡時出了點問題,曾毅學的是中醫,而省人院的中醫科規模很小,只有四位大夫,按照醫院的規定,每位大夫可以帶兩名實習生,可現在這四個大夫手裡的實習生名額都滿了。
   
    “邵主任要不去找院長說說,再批一個名額?”人事科的人建議到。
   
    換作一星期前,邵江波肯定毫不猶豫就找張仁傑申請去了,可是現在出了省委書記夫人這檔子事,張仁傑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治療小組裡的這幾個大夫。
   
    邵江波現在去說,純屬自找霉頭,搞不好張仁傑一拍桌子,連曾毅的實習資格都得給取消了。
   
    “先掛在我的名下吧,回頭再說。”
   
    人事科的人就明白了,道:“行,那就按邵主任說的辦!”
   
    雖然醫院的規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因為各科室的大夫數目有多有少,手上的實習生名額自然就會有的富裕,有的不足。在總名額不超過的前提下,大夫們私底下常搞一些掛羊頭賣狗肉的調劑,對此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沒人過問,誰還能保證自己學醫的親戚子弟,專業剛好就能跟自己對口?以後誰不得求著誰!
   
    辦好手續,曾毅領到了一張實習卡,一件白大褂。
   
    看著曾毅把白大褂穿好,邵海波才長長地舒一口氣,笑道:“今天你就先跟著我吧!等我跟中醫科那邊的大夫打好招呼,你再過去!”
   
    “行唄,反正人都來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曾毅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自己一個中醫,倒要跟著西醫去實習了。
   
    兩人下樓,邵海波叮囑曾毅:“在大醫院上班,和乾個體診所不同,所有的診療過程,都必須嚴格按照醫院的規章制度進行,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則出了醫療事故會非常被動。這一點你務必要記住,至於其它的事項,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
   
    曾毅點頭,表示記住了。
   
    這幾年,全國各地的醫患關係普遍緊張,甚至有的地方還存在著專業的“醫鬧”,醫院方面為了避免糾紛,分清責任,同時也為了防止一些沒有經驗的醫生孟浪誤診,就對各種病症的診療,比如該做哪些檢查,該看哪個科室,都作出了一套非常嚴格的規定。
   
    這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會壞事。
   
    有的人明明就是吃壞東西後肚子疼,上吐下瀉,這極可能是急性腸胃炎,可到醫院之後,卻讓做血檢、尿檢、甚至是B超、射線、心電圖。如果是女的,還會被要求去做孕檢,看是不是宮外孕。
   
    一個吊瓶就能解決的事情,最後卻把病人折騰得要死,如果化驗排隊的人很多,最後很可能還沒查出病因,病人就先被送去急救了,甚至還要上呼吸機、強心針。
   
    即便如此,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大牌專家外,一般的醫生寧可讓病人多跑幾個科室,多排幾個隊,也不敢主觀地憑藉經驗就給病人開方下藥。
   
    這是一條高壓線,絕對不能碰,邵海波別的不說,先講這個,就是為了保護曾毅,
   
    到樓下剛出電梯,就有人過來通知:“邵主任,京城來的專家馬上就到,院長讓大家都去樓下迎接。”
   
    邵海波一聽,掉頭又往電梯走,“小毅,今天醫院有個大病案,可能要忙很久,你先到我辦公室裡坐著,我忙完了就來找你。”說完再走兩步,他又停下來朝曾毅招手,“算了,你還是跟著我吧,我帶你去開開眼界。”
   
    有自己的成功例子在前,邵海波一直都想勸曾毅也改行去學西醫,眼下正是個好機會,他決定帶曾毅去見識一下那些真正大專家的風範,這樣以後勸起來就更有說服力了。
   
    “去跟大病案嗎?”曾毅問到。
   
    邵海波點點頭,“一會你記住,多看少說!”
   
    省人院大樓前的廣場上,此時已經黑壓壓站滿了人,除了各科室的主任以及醫生之外,醫院的中高層領導也基本全都到齊了。
   
    張仁傑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不時踱著步,焦急地等待著專家的到來。
   
    邵海波在人群後面站定,向旁邊醫生打聽:“京城專家這次好快的速度啊!”
   
    “你也不看得病的是誰!”那醫生抬著下巴斜看了一眼,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很業餘,“聽說是坐了軍方的專機過來!”
   
    邵海波便不再說話了,心裡祈禱京城的專家這次一定要拿出個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來。
   
    醫療事故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就看發生在誰的身上了,發生在省委書記夫人的身上,那這個事故的責任,僅憑張仁傑的那雙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下來的。
   
    邵海波作為這次的醫療小組成員之一,之前確定治療方案時,他是舉手錶示了同意的,日後真要追究起來,他也難逃其責。
   
    曾毅並不知道這些,他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心裡覺得非常好笑,眼前這些醫院的領導頭頭們,此時各個翹首企盼,活脫脫像極了一群企鵝。
   
    再聯繫到剛才的對話,曾毅的好奇心不由重了幾分,連軍方的專機都動用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大病案啊,病的又是什麼人呢?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2:55 PM

第三章 專家派頭

    “來了!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小聲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腰板立刻齊刷刷直了起來。

    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緩緩駛來,車子還沒停穩,張仁傑就幾個箭步上前,搶占了開車門的有利位置,悲苦的臉上也快速擠出幾絲諂媚的笑意:“陳廳長,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來的不是專家,而是南江省衛生廳的廳長陳高峰。

    陳高峰下車之後,直入主題:“京城的專家到了嗎?”

    張仁傑躬著身子答道:“已經聯繫上了,馬上就能到!”

    陳高峰就站在了那裡,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那我們一起等!”

    作為南江省醫療衛生界的最高領導,陳高峰此刻的壓力也很大,他現在只要看見張仁傑那張臉,心裡就會莫名光火:媽的,治好了馮玉琴,老子沾不上你多少光,可闖出了禍事,老子卻要受你牽連。早知道你如此廢物,連個便秘都治不好,當初說什麼都不會讓你當這個院長。

    幾分鐘後,一輛考斯特中巴在警車的護送之下,呼嘯而入。

    這回是真來了,也沒有什麼人吩咐,樓下歡迎的人群就很自覺地分成兩列,擺出一個夾道歡迎的陣勢,要不是邵海波拽了一把,曾毅差點就被晾在了正中間。

    車子停穩後,陳高峰和張仁傑便上前兩步,前後錯開了半個身子,站在了車門前,準備迎接專家的出現。

    車門一開,歡迎的人群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專家首先緩步下車,他頭髮些許有些花白,臉型方正,鼻樑上架著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鏡,看起來有些派頭。

    “李主任,您來得太及時了,非常感謝!”張仁傑使勁鼓了鼓掌,迎上前去,微欠著身子道:“我來介紹,這位是南江省衛生廳的陳廳長,百忙之中,陳廳長專程過來歡迎專家們的到來。”

    “勞陳廳長的大駕,不敢當啊!”老頭微微頷首,臉上沒有絲毫受寵若驚的表情。

    “這位就是李主任!李主任是我國腸胃病領域的首席權威,中科院院士,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獲得者,長江學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現任國務院專家醫療小組的副組長。”

    陳高峰立刻伸出雙手,握住李主任的手有力地晃動,“李老,歡迎您吶!有您親自出馬,我們的心裡就踏實多了!”,陳高峰臉上的笑容,透著十二分的熱情,還有三分的謙卑,不像是在迎接專家,倒像是受到了某位大領導的接見。

    李主任淡淡地回應了一下,道:“小陳啊,明天下午我還要去給一位中央首長主持會診,時間很緊吶,那些沒用的客套話就不用講了,還是先介紹一下病人的情況吧!”

    “是,是,是!”陳高峰狠狠地連點了幾下頭,扭臉道,“張院長,你把特一號病人的情況向李老匯報一下!”

    張仁傑連忙上前,準備把這件差事攬了下來。

    可還沒開口呢,就見李主任背起雙手,目不斜視地朝門診大樓走去,“咱們邊走邊說吧!”

    陳高峰和張仁傑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是急走兩步,搶在前面領路,醫院​​的領導們則緊隨其後,一大群人浩浩蕩盪,前呼後擁,直奔住院部而去。

    曾毅被擠在了最後面,他也想聽一聽病人的情況,可惜距離有點遠,無法聽清楚張仁傑的聲音。不過,對於那個李主任的身份,他倒是想起了一個人──李正坤。

    李正坤是國家保健委員會委員,名副其實的“御醫”,負責多個國家領導人的日常保健工作,別看他無官無權,但平時接觸的,最低都是副國級領導,影響力不容小覷。李正坤的門生遍布全國各級醫療衛生機構,其中一位,還是衛生部的副部長。

    想到這裡,曾毅恍然大悟,難怪陳廳長的腰這半天就沒直起來過!

    特一號病房位於住院部的頂樓,門口站著兩名內衛把守。

    在省人民醫院,病床一向都很緊張,有時候甚至過道上都要擺病床住人,就這,你不塞紅包不走門路,想住進來比登天都還難。可在頂樓這裡,你完全看不到那種情況,整個樓層空空蕩盪,並且前後封閉,除了一部專用電梯外,外人是無法直接到達這裡的。

    曾毅穿著省人院的白大褂,胸前又有工作卡,手裡還幫李正坤的隨行助手抱著藥品箱,所以內衛只是審視片刻,便放他進去了。

    進來之後,曾毅的第一印象,就是大。

    整個特一號病房佔據一百多個平方,除了設有患者的病房,另外還有兩間親屬房和一間護工房,客廳更是大的離譜,而且裝修極盡奢華,全部的高檔真皮沙發和進口紅木家具,各式家電也是應有盡有,比起五星飯店的總統套房,有過之,而無不及。

    患者的病房裡,陳高峰已經在報喜了:“馮廳長,向您匯報一個好消息,京城的李老過來了,您這病很快就能好,千萬要放寬心!”說完,他直起身子,指著床頭的吊瓶道:“輸液的事很重要,一定不能馬虎,這裡要有人二十四小時守著!”

    曾毅躲在人群的後面,心說這位陳廳長真是一屁兒精,象輸液這種小事,又何需你廳長親自強調,醫院方面怕是早就把它當做天大的事來辦了。

    李正坤接過一副消毒手套,不慌不忙地戴著,腦子裡順便把張仁傑說的病情梳理了一遍:持續性的高燒,未見任何器質性病變,那麼就是單純性的腹瀉了,再根據各項檢查的結果看,問題最有可能還是出在腸道上。

    理出思路後,李正坤來到病床邊,先是看了看吊瓶上的標籤,確認病人正在輸什麼液,然後彎下腰,仔細觀察著病人的氣色,又翻開眼皮檢查了眼底,最後輕聲問道:“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累,冷,沒有力氣……”

    馮玉琴此時已經被無休止的腹瀉折騰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虛弱至極,聽到李主任的問話,她需要強提一口氣,才能勉強作答。

    李正坤聽到病人的感受,心裡就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他看病人的情況不好,也不再多問,扭臉對張仁傑道:“我們出去討論吧,讓病人好好休息!”

    按照規定,醫生一般是不能在病人面前討論病情的,以免干擾到病人的情緒。

    趁著大家都往外走,曾毅才有機會觀察了一下病人,他不知道病人的身份,否則肯定會大吃一驚,眼前這個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此時除了能看出虛弱外,哪還有半點第一夫人的架勢。

    床頭的儀器,顯示病人的體溫是38.3度,而且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一般人如果燒這麼久,身體多少會出現津液乾枯的情況,比如口乾舌燥、面紅目赤,嚴重的甚至還會神誌昏迷。但曾毅注意到了,眼前這個病人沒有絲毫津液受損的跡象,剛才回答李正坤的問題時,她的神智也非常清醒,甚至她的嘴唇,此刻還隱隱泛青。

    曾毅的眉頭就皺了一下,這說明病人雖然發燒,但卻不是大熱大燥之症,相反,她的體內還存在著寒氣。所有的醫生都已經出去了,曾毅也不好做進一步的觀察,只能跟在隊伍的後面走了出去。

    病房的門一關,外面的會客室就成了一個臨時的會診室。

    李正坤這才問道:“病人的排便情況如何?”

    “黃綠色稀水樣,多含泡沫,另外還伴有著腸鳴症狀,頻率方面,一天能有七至二十次。”張仁傑答到。

    李正坤微微點頭,看來情況基本符合自己的判斷,他道:“病人的腸道,很有可能是被多種細菌感染了,先做個塗片看看吧!”

    張仁傑就捧出一份報告,“李老,這是我們之前做的結果,您請過目!”

    李正坤接過報告,先是扶了扶鏡框,然後“啪啪”抖了兩下報告,手法嫻熟至極,就像很多大夫看CT片子前的習慣動作一樣,最後瞇著眼睛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放下報告,“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根據塗片的定量和定性分析結果,原本應該寄生在腸道內的常住菌,數量變得微乎其微;與此同時,卻檢出了數量群體都極為龐大的過路菌,比如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和鏈狀球菌。很明顯,病人腸道內的菌群比例已嚴重失衡,這是非常典型的腸道菌群失調症!”

    張仁傑立刻露出欽佩之色,真不愧是中央領導的專職醫生啊,​​水平就是高!

    平時大家都說西醫難,究竟難在哪?就難在了這診斷的功夫上!只要能夠確診,西醫對於所有病的治療,都有著一套很標準的方案,你隨便找一個大夫來,治療的方案也大體不會有兩樣。
     
    考驗一名西醫是否優秀,最重要的就是診斷,李主任的這個結論雖然和省人院醫療小組一致,但省人院是在割錯一刀之後,才不得不改變了結論,而李主任只是看完報告,便一語中的,功夫深淺,立判高下。

    “我完全認同李老的結論!”張仁傑第一個表示贊同。其他的醫生,也紛紛表示認同。

    曾毅心裡也是暗暗讚佩,如果只用西醫的診斷方法,換作是自己,也會是這個結論。曾毅雖然是搞中醫的,但並非完全不懂西醫,相反,他的西醫水平甚至要比絕大多數的醫生還要高明,只是邵海波不知道罷了。

    陳高峰不甘人後,笑著誇道:“李老經驗豐富,目光如炬,再復雜的病症到了您手上,那也是易如反掌。現在病情也清楚了,您就給定個治療方案吧!”

    這個馬屁讓李正坤非常受用,但他並不著急出方案,而是看著張仁傑,“抗生素用過了吧?”

    “用了,用到了規定劑量的1.2倍,但……”張仁傑說到這裡,就搖了搖頭,表示抗生素療法對馮玉琴無效。

    “那菌群促進劑呢?有沒有配合著一起使用?”

    “也用過了……”張仁傑再次搖頭。

    李正坤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抗生素無效,菌群促進劑也無效,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有點棘手了。眼下病人的情況已經非常危險,採用更溫和的保守療法,病人怕是等不及,但採用激進的療法,病人的身體又難以符合。

    倒是有一個速效的療法,只是……

    李正坤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叉在了腰上,然後緩緩踱步,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足足兩分鐘後,他停下了腳步,“灌腸療法嘗試過了嗎?”

    張仁傑的臉上立刻露出為難之色,要是一般的病人,肯定早就用了,可現在病的是省委書記的夫人,這種療法怎麼敢輕易嘗試呢。

李正坤一看就明白了,他也知道張仁傑的難處,但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速效療法最為可靠,也是此時最佳的治療方案,“病不諱醫嘛!還是爭取做一做病人的工作吧!”

    屋子裡的醫生全都不說話了,誰敢去做馮廳長的工作啊,能做通,也不能去做!日後省委書記的夫人病好了,只要想起這事,那肯定是如鯁在喉,到時候我們這些人豈有好日子過?

    張仁傑的肩膀也是往回縮了縮,“灌腸療法確實是目前的最佳選擇,只是……這樣吧,穩妥起見,大家都議一議。”

    “病情清楚無誤,還要議什麼!”李正坤大為不滿,向來他說了好的方案,那一定就是深思熟慮後得出的最好方案了,沒人敢質疑的,“此刻病人就躺在床上,而且病勢如火,隨時都有可能進一步惡化,你們準備議什麼時候!要是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誰來負這個責任?”

    屋內噤若寒蟬,誰也沒敢回應。

    “你們要是覺得不好開口,我去跟病人講!”李正坤發了火。

    正自僵持,特一號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一人輕聲說道:“省委方書記馬上就到,大家準備一下,方書記要聽取治療方案。”

    說完,他又專門叮囑了一句:“方書記日理萬機,與病情無關的,就不要講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04 PM

第四章 病不“諱”醫

    自從馮玉琴住院後,方南國每天都會來醫院,但從不詢問治療上的事,他怕因為自己的一些言行,影響到了醫療小組的正常決定。可眼看馮玉琴一天不勝一天,方南國也坐不住了。

    病房裡,一眾專家聽說省委書記要來,不由自主地雙腿合攏,然後屏聲靜息地站在那裡,靜靜等待著方南國的出現。

    方南國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通報後不到一分鐘,他就走了進來,黝黑的國字臉上生著兩道濃眉,猶似兩把利劍懸在那裡,非常威嚴。

    看到陳高峰和醫院的專家,方南國的目光並沒有多的停留,只是點了一下頭,“辛苦各位了!”說完,他朝李正坤伸出熱情之手,“李主任,又見到你了。感謝你能不遠萬里,親自到榮城來給內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即便身為一方諸侯,方南國也不敢輕易怠慢了李正坤這樣的人物,更何況自己的夫人此刻還躺在床上等著人家去救治呢。

    李正坤這回也不託大,客氣道:“這都是醫者天職,​​份內的事,談不上辛苦!”

    曾毅在心裡琢磨,乖乖,省委書記都出現在了病房裡,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難道是省委書記的夫人嗎?

    方南國很快切入正題:“李主任,病情現在有結論了嗎?”

    “經過仔細的檢查和排除,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病人患的是腸道菌群失調症!”李正坤解釋著,“簡單來說,就是病人腸道內的微生物比例失調,從而導致正常的排洩功能發生紊亂。”

    方南國微微頷首,像是認同了李教授的結論,“好不好治?有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

    “辦法倒是有一個,也是我們認為目前最佳的治療方案,只是……”李正坤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下來。

    方南國多少就猜到了幾分,他鼓勵道:“病不諱醫嘛,李主任不妨直說。”

    李正坤雖說不怎麼忌憚,但也不敢真的把馮玉琴當成一個普通的患者來對待,在說出方案前,他決定先鋪墊一番,“打個比方,如果說病人的腸道是一片土壤,那麼微生物就是生長在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現在的情況是青草全都乾枯死掉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播種,重新給這片土壤撒上草籽。”

    方南國就主動問道:“播種?怎麼一個播種法?”

    李正坤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如實告之:“這個方法可能會讓病人難以接受,因為它需要將健康人的糞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腸道內,藉此來改善'菌群失調'的局面。 ”

    方南國一向氣度驚人,可在聽到這個方案時,也差點忍不住要罵娘。將別人的排出來的糞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裡去,這是什麼狗屁的治療方案!還能找出比這更污穢、更噁心一點的辦法嗎?他簡直無法評價,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還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體面還要不要?病人的尊嚴還要不要?

    播種?你想播誰的種?方南國一股怒火直衝腦門,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誰敢提這種治療方案出來​​,老子第一個就用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南國的怒意,整個屋子裡靜得可怕。張仁傑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這也就是李老敢實話實說了,如果換了由自己講出這個方案,此刻後果難料啊。

    李正坤早知道會是這麼一個局面,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有的病人剛開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後連命都沒有了,但作為醫生,尤其是為這些高級領導治病,他並沒有選擇的餘地,該說的必須要說在前面,至於採不採納,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這也正是李正坤的高明之處,像鄭仁傑那樣瞻前顧後,最後反而會把小病治成大病,後果更加嚴重。

    方南國強壓著怒火,“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李正坤搖搖頭,“這應該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況特殊,有很強的抗藥性,常規療法無法奏效,如果採用其它方案,病人的身體狀況又無法支持。而且現在情況危急,如果不採取急效措施的話,很有可能會引發更為嚴重的並發症,屆時後果不堪設想。”

    方南國踱了兩步,人也冷靜了下來,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還有什麼可顧忌的,救人要緊吶,只是他的心裡始終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蒼蠅似的。

    馮玉琴的秘書一直就在會客廳站著,她看方南國沒有堅決反對,便推開病房的門,進去把專家的方案向馮玉琴做了匯報。

    很快,房里傳出怒喝:“什麼狗屁權威,沽名釣譽,白衣屠夫!我拒絕這個方案!”

    “白衣屠夫”這四個字有些重了,李正坤神情尷尬地站在那裡,不再講話了,他心裡極為不快,給總理看了這麼多年病,也不曾受過這氣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講話了,甚至大氣都不敢出,大家在等著方南國的最後決定,畢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樣有權決定治療的方案。

    一時間,方南國這個堂堂的省委書記,竟也犯了難,他很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氣,她一旦拒絕,那肯定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治,肯定是不能這麼治了,但不這麼治,又要到哪裡去找更好的專家、更好的方案呢!

    “青草死了,問題不一定就出在草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土壤的問題!”

    此時屋子裡靜得出奇,靠著門口的地方突然有人說話,就如同夜半鈴聲,將整個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大家齊齊回頭,發現說話的人身上明明穿著省人院的白大褂,但是誰也不認識。

    張仁傑渾身上下的寒毛立刻豎立起來,他失聲驚叫:“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曾毅不想出這個風頭,可實在是憋不住了,同樣身為醫生,他從小接觸的是曾老爺子那套“醫者父母心”的理念,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象這種灌糞尿水的治療方案,他極為反感,這哪是治病,這簡直是在對病人的自尊進行踐踏,自尊不在,人格何存?

    普通人尚且還要幾分體面,更何況是省委書記的夫人呢,這個治療方案,比殺了病人還要讓她難堪。

    曾毅往前兩步,道:“我能談兩句自己的看法嗎?”

    邵海波腦門的汗,此時嘩嘩往下直淌,曾毅跳出來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就懵了,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回可闖大禍了。

    等反應過來,他這個做師哥的還是很厚道,急忙去幫自己的師弟開脫,他對著一圈的專家直抱歉:“這是我師弟,剛分來的實習生,鄉下孩子沒見過啥世面,什麼都不懂,大家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說話的同時,他使勁把曾毅往門外推,再不走,今天這事恐怕就很難善了了。

    張仁傑一聽,邵海波居然膽大包天地帶了一個實習生混進特一號病房,頓時火冒三丈,他指著曾毅的鼻子,厲聲吼道:“誰給了你講話的權力?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馬上給老子滾出去!”

    其他的醫生也是集體怒目而視,反了天,這麼多的名醫專家就站在眼前,你一個小小的實習生,也配談什麼看法?

    於是紛紛出言喝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懷疑李老的結論,李老可是腸胃病​​領域的大權威,他得出的診斷結論,怎麼可能會錯。”

    “也不知道看沒看過病歷,就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土壤有問題?有什麼問題啊?活檢報告上面清楚指出,病人的腸道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哪來的問題!”

    “這麼多的專家都沒看出問題,偏偏你就看出來了,難道說我這些人的水平,還不如你一個實習生?”

    眾專家夾槍帶棒,倒是把方南國的隨身警衛給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在這堆白衣大褂中間,還混進了一個閒雜人等,於是悄悄朝曾毅那邊開始運動。

    “你們讓他說,讓他說嘛!辯證,辯證,這病本來就是要越辯才會越明嘛!”

    李正坤開了口,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權威風範,心中早已惱怒至極,他先是被病人訓斥,再被人跳出來質疑自己的結論,這個人竟然還只是個實習生,這都是從未有過之事,史無前例啊,當下嘴裡的話也就不怎麼好聽,“小伙子勇氣可嘉嘛!平時我帶的那幾個博士生,只會跟在屁股後麵點頭稱好,這哪是求實的態度嘛!看來以後在治學方面,我得多向你們南江省人院學習啊。”

    張仁傑的老臉頓時臊得通紅,這哪是誇獎,分明是在諷刺我管教無方,毫無威信,以致手底下的醫生一點規矩都沒有。

    “一個實習生亂講的話,李老千萬不要當真,他怕是連辯證是什麼都不知道!”張仁傑聽出了李老的不滿,趕緊過來道歉。

    說完,他恨恨地盯著罪魁禍首邵海波,怒吼道:“邵海波,你還站在那里幹什麼,等著我請你喝酒吃飯嗎?讓他立刻從這裡給我消失!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嚴重的自由散漫主義,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從現在起,你也別當什麼主任了,立刻到急診室給我報到去!”

    曾毅一聽火了,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給師哥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一甩肩膀,他將邵海波甩在一旁,回過頭指著李正坤,大聲質問:“為什麼土壤就不能有問題?為什麼他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如果他的診斷每次都正確,那讓他講一講,他現在右手下面捂的是什麼!”

    李正坤的右手,此時正習慣性地叉在腰間,聽到這話,那條胳膊猛然一顫,然後被死死地釘在了那裡,半點也挪動不開。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07 PM

本帖最後由 mu119 於 2011-7-5 05:19 PM 編輯

第五章 師弟出馬
     
    醫生們集體憤怒了,這個實習生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非但不走,反而是變本加厲,竟然敢拿手直指李主任,太放肆了。

    張仁傑更是氣得渾身顫抖,他跳著腳大吼:“你……你給老子滾出去!”

    “你們這是乾什麼,要給年輕人講話的機會嘛!”很奇怪的是,李正坤卻朝曾毅招了招手,“年輕人,你上前來,說一說你為什麼認為病人的腸道會有問題?”

    什麼?

    屋子裡的人全體跌碎了下巴,自己沒有聽錯吧,這個實習生明明都已經蹬鼻子上臉了,可李老的話裡,非但聽不出有沒有絲毫的慍怒,反而是極其和藹,這太詭異了。

    所有人的目光,開始若有若無地飄向李老的腰間,揣測這裡到底藏了什麼東西,能讓李老的態度在瞬間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方南國的那兩名貼身警衛,此時高度緊張,將視線牢牢鎖定在李正坤的腰間。

    曾毅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可能也只有李正坤本人才會明白了。

    誰都不會想到,李正坤的右手下面,其實什麼都沒有,但原本那裡應該捂著的,是他的右腎,因為一次誤診,李正坤將自己的右腎給摘除了。

    這件事情很丟面子,所以除了李正坤和那位主刀的醫生外,就沒有任何外人知道了,即便是李正坤的老婆,對此事也是知之不詳。
     
    李正坤事後也曾認為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件事了,但有一次他為某位中央首長會診,遇到了大國手謝全章老人,謝老當時只是看了兩眼,便對他搖頭,“正坤啊,你怎麼如此孟浪呢!”,然後留下一個藥方。

    用了這個藥方後,李正坤去掉了病根,並將身體調理痊癒,所以在聽到曾毅的話時,他大吃了一驚,不再因為對方只是個實習生,就有絲毫的輕視,對方能夠一眼看出自己的暗疾,這至少是國手的水準了。

    曾毅此時全豁了出去,今天要不把馮玉琴的病治好,師哥肯定會受到牽連,多年的打拼也可能就此化作流水。

    他往前幾步,一直站到了李正坤的面前,“沒錯,從檢查的結果上,我們看到的確實是青草全都乾枯死掉了。但有沒有去想一想,青草為什麼會枯死呢。如果是土壤早已沙化,或者正在遭受大旱大澇,那麼請問,即便你重新撒下種子,青草存活的機率又有多大呢?”

    李正坤很難回答這個問題,相對其它方案來說,速效療法成功的概率目前最高,但究竟有多高,能否就此治愈病人,他並不敢保證。

    “嗯,你的說法也很有道理,那你就講一講,病人的腸道目前處於一種什麼狀態?”李正坤轉移了話題,同時也想藉此試探一下,看眼前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具有和大國手媲美的實力,還是只會紙上談兵,又或者是胡言亂語、誤打誤撞。

    “具體是什麼情況,還需要進一步的診斷。”曾毅從李正坤的語氣中,聽出對方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心中稍定,便認真回答道:“但根據初步的觀察,我認為病人目前是外熱內寒,體內凝聚著寒氣……”

    “寒氣?”張仁傑指著曾毅的鼻子,“你的眼睛瞎掉了,沒有看到病人正在高燒!”

    “閉嘴!”李老的眉毛登時豎了起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張仁傑,“你要是有更好的方案,現在就講出來!要是沒有,就站到一旁,不要再聒噪!”

    我的娘咧!

    所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像是看見了這世界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李老竟然讓張院長閉嘴,還說不要再聒噪,這……這到底是什麼一個情況啊!

    大家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不可思議啊,太不可思議了!

    李正坤連正眼都懶得看這些人,他扭頭繼續看著曾毅:“你的意思是說,寒氣凝結於內,以致病人的大腸冷滯,運化不靈,所以才會腹瀉連綿?”

    曾毅點頭,“正是!”

    李正坤沉思片刻,“那病人的發燒又該如何解釋呢?”

    “也是因為這股寒邪!寒熱不兩立,當寒邪凝結於內時,就會迫使熱往外走,熱聚體表,病人自然就低燒不止了。”

    李正坤微微頷首,“你說得很有道理!”

    屋子裡的人,始終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李老撇開滿屋子的專家名醫,卻去和一個實習生熱烈地討論著病情,這又給了大家一個巨大的衝擊。

    張仁傑站在一旁,臉色半青半紫,他身為一院之長,卻在這麼多下屬面前被李老訓斥,威信蕩然無存,羞憤得都想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

    寒、熱都是中醫上的說法,李正坤身為御醫,見多識廣,自然不會像張仁傑那樣無知。依照現行的保健制度,副國級以上的領導,會配有專職的醫療小組,而在這個醫療小組中,除了有各科的西醫大夫外,還必須配有一名中醫。

    所以,李正坤在日常的工作中會經常接觸到中醫,也曾多次目睹中醫的神奇之處,甚至他還不得不去學習了一些中醫的基礎理論。身為醫療小組的組長,如果對於中醫毫無了解,就很容易在關鍵時刻抉擇失誤,而給這些高級領導看病,是絕不容許犯錯的。

    伴君如伴虎,一個不慎,就可能是滅頂之災。

    李正坤踱了兩步,又問:“那你說說看,這股寒邪又是從哪來的?”

    曾毅搖頭,“這不好說,我需要認真辯證後才能確定。”

    “我知道了!”李正坤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方南國,“方書記,我提議讓這個年輕人再為病人進行一次診斷。”

    “李老,這個似乎不怎麼合乎規定……”陳高峰此時小聲提醒。

    “一切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方南國同樣不清楚眼前這是怎麼回事,但他也不需要搞弄明白,屋子裡的這些專家中,水平最高的就屬李正坤,他既然推薦這個實習生,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方南國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醫療上的事,李主任最有發言權,你來決定。”

    李正坤便過去推開病房的門,對曾毅道:“你跟我來!”

    病房內,馮玉琴聽到腳步聲,睜開眼又看見李正坤,情緒就有些激動:“你什麼都不用講,我是絕不會接受你的方案的。”

    李正坤不以為意,耐著性子問道:“中醫的法子,你願意試試嗎?”

    馮玉琴見不是來勸自己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只要不是噁心的法子就行。”

    李正坤招招手,示意曾毅可以上前一試了。

    換作是一般的醫生,突然之間得到一個給省委書記夫人看病的機會,怕是早就激動難抑,心旌神搖了。曾毅心中卻是一片空明,看到李正坤招手,他不緊不慢地走到病床邊,步子沉穩鎮定,絲毫不見慌亂。

    李正坤不由暗讚,先不說這個實習生的真實水平到底如何,只是這舉手投足,就已然和自己所見的那些大國手毫無二致了。

    馮玉琴看是這麼年輕的一個中醫,心裡就有些懷疑,中醫不都是一把花白的鬍子嗎,“你會看病?”

    曾毅笑了笑,並不做任何的解釋,而是道:“我先給你號號脈,具體的有李主任把關呢。”

    馮玉琴稍稍放心,雖說她抵制李正坤的方案,但對李正坤的水平,她還是很信任的,當下閉起眼養神,不再說話了。

    得到默許後,曾毅拔掉了馮玉琴的吊瓶,稍等片刻,才伸出三根手指,輕輕搭在了對方的手腕處,然後微閉雙眼,一副老僧入定狀。

    張仁傑忍不住又要出來阻止,但怕再被李老訓斥,最後嘴角抽搐幾下,硬生生把話又咽回到肚子裡。

    曾毅診完這邊的右手脈,又轉到床的另外一側,診起了左手脈。

    一分鐘後,他收起架勢,對馮玉琴道:“是不是感覺肚子裡涼嗖嗖的,陣陣絞痛?”

    馮玉琴點點頭,眼睛都沒​​睜開。

    “胸脹,頭疼,後背發硬,而且鼻子還有點幹?”曾毅說話的同時,從馮玉琴左手的食指尖開始,順著手指一直往上按,一直按到了手肘處,然後再退回來,又從食指尖重新開始按起。

    如此兩回,馮玉琴突然來了一句,“好舒服啊”,然後猛睜開眼,“肚子似乎也沒那麼疼了,你…你趕緊再幫我按幾下!”,聲音竟然顯得非常急切。

    專家名醫們頓時齊呼不可思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長時間的痛苦折磨,讓馮玉琴的脾氣變得非常暴躁,動不動就會發火,之前大家每次來做檢查時,都會小心翼翼,惟恐惹怒了她。而現在她竟然說舒服,難道這便秘一周,又腹瀉一個星期的頑疾,竟然就在這實習生的三捏兩按之下,就給治好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馮玉琴此刻的感受,又何止是用“舒服”兩字就能形容的。如果有人也嘗試著連續十天大不出便、再連續拉一周的肚子,那他就能體會到馮玉琴此時的痛苦了,這種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而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只是簡單的一按,就讓馮玉琴立刻感覺到小腹中有一股暖流湧起,剛才還按耐不住的便意,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何等的一種暢快啊。

    曾毅聽到馮玉琴的話,淡淡一笑,然後轉身朝邵海波招了招手,“師哥,來,搭把手,你就負責右手那邊吧!”

    邵海波先是愣了片刻,回過神,他跌跌撞撞來到病床邊,激動地抓住了馮玉琴的右手。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用嫉恨的眼神看著邵海波,為什麼這個幫馮廳長緩解痛苦的好機會,就沒落在自己的頭上呢,為什麼自己就沒有一個這麼厲害的師弟呢。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12 PM

第六章 病情論證
   
    再按幾次,曾毅就停下了推拿的動作,這個用來緩解痛苦的技法,初次用效果會非常明顯,但再按下去就沒有多大的必要了。他衝著馮玉琴憨笑兩下,“半個多月前,你是不是感冒過一次,當時感覺惡寒無汗,頭頸疼痛,但是並不發燒?”
  
    “荒謬!”
  
    張仁傑在人群中低低地說了一聲​​,讓你摸下手腕子,你就敢說病人得過感冒,那要讓你摸個腳脖子,病人豈不是還要得個半身不遂?他從不相信中醫,認為那都是騙人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但凡他能信一丁點,省人院的中醫科也不會沒落到只剩下四名大夫。
  
    誰知馮玉琴“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驚訝至極。
  
    張仁傑的臉瞬間成了豬肝色,看馮玉琴的反應,他就知道那個實習生又說中了。
  
    半個月前,馮玉琴到下面視察,確實小病了一場,症狀跟曾毅說得一模一樣。但是因為不發燒,她只當是普通的頭疼,吃過兩片止痛藥後,那些症狀就消失了,所以馮玉琴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回來後也沒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方南國都不知道這件事。
  
    “這個跟我現在的病有什麼關係?”馮玉琴問到,就在幾分鐘前,她還是完全不看好這個年輕的大夫,但此時此刻,她相信對方一定有辦法治好自己的病。
  
    “你這個病,叫做太陽陽明合病,是因寒邪同時入侵了太陽、陽明兩經引起的。如果我沒摸錯,當時你應該是受了涼風。”
  
    馮玉琴點點頭,現在回想,好像就是在路上吹了涼風之後,自己才出現了那些症狀。
  
    “太陽陽明合病的初期,寒邪偏於表,也就是說寒邪會聚在人的體表,表現出輕微的感冒症狀。因為寒邪不兩立,當寒邪在表,熱就會被壓迫在體內,最後熱迫大腸,就造成大腸傳導失職,反應在人的身上,就是大便乾燥,排便困難。”
  
    “啊?”
  
    馮玉琴又是一聲驚呼,這次不是驚訝,而是後悔!她不知道感冒還能引起便秘,早知這樣,自己就應該把感冒的事情早一點告訴醫院,也就不至於會遭這麼大的罪。
  
    她心裡是這麼想,可事實未必能如她所願。因為滿屋子的專家醫生,此時全都一臉茫然,感冒還能引起便秘?頭一次聽說啊!各個腦袋裡直琢磨,病理是什麼,形成機制又是什麼呢?
  
    邵海波心裡更加驚駭,馮玉琴的病歷是對外保密的,曾毅根本不可能接觸到,今天大家又討論的全是腹瀉,也沒人提起過便秘的事,師弟竟然只靠著診脈就全清楚了,厲害啊,就憑這點,已經不輸於師傅當年了。
  
    “病情繼續往下發展,寒邪會慢慢地由表入裡,此時情形就剛好相反,在內,因為寒邪凝結在大腸,造成運化不靈,導致腹瀉連綿;而在外,因為熱聚體表,自然會出現低燒不止的狀況。”曾毅看著馮玉琴,“你是不是有這麼一種感覺,雖然身體發熱,但心裡頭卻不熱不燥,就好像人在烤箱裡,心卻在冷庫。”
  
    馮玉琴直點頭,這年輕大夫的說,簡直說到自己的心坎裡去了,就跟他自己生病了親身感受一樣,不像張仁傑那幫庸醫,只會掛吊瓶,掛得人心裡直打冷顫。
  
    “這就對了!”曾毅此時才下了定論,“你儘管把心放寬,這個病不打緊的,我開個方子,吃了就會好!”
   
    馮玉琴長舒一口氣,不知怎麼的,她就覺得眼前這個年輕大夫的話,透著一股熱情和信任感,讓自己聽了渾身暖洋洋,這病還沒開始治呢,就已經感覺好了一大半。
  
    李正坤暗暗點頭,他注意到,曾毅的臉上始終掛著微微的笑意,憨厚誠懇,這一點非常難得,就是自己這樣的醫林老手,也很難做到的。往往有一些病人,病情本身並不怎麼嚴重,但就是被醫生臉上的誇張表情給嚇壞了,最後反而越治越重。
  
    而且這個小伙子很有一套,他知道自己的年輕是劣勢,所以上來後不問病情病症,只憑號脈的功夫,再加上一個緩解病痛的技法,就迅速打開了局面,不但取得病人的信任,還振奮了病人的精神狀態,同時也將這個病的前因後果,解釋得清清楚楚。
   
    這一手,在醫家裡叫做“亮山門”,靠的全是真功夫,沒有一丁點的虛假。
   
    李正坤不禁在心裡頭豎起大拇指,這絕對是位優秀的人才啊,比起那些國手,也是不遑多讓。可惜性子毛躁了點,想到自己之前被沖撞的事,李正坤的心裡還有著一絲不悅,恃才傲物,對年輕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李正坤心裡正在琢磨的工夫,曾毅寫好了一個方子,檢查無誤後,他來到李正坤的面前,態度誠懇地遞上方子,道:“李老,您給把把關,看這個方子合適不?”
  
    這一手完全出乎了李正坤的意料!
  
    說實話,他哪懂中醫的方子,但他對曾毅的這個態度非常滿意,之前心裡的那一點點不快,此刻也煙消雲散。
  
    “不錯,這個方子還真是不錯嘛。”李正坤滿面笑容,不住頷首,“我看就用這個方子吧,病情緊急,抓緊時間用藥吧!”說著,他將方子又交還給曾毅。
  
    “有李老這句話,我心裡就踏實多了!”
   
    李正坤背著個手,心裡極其舒坦,這個年輕人了不得啊,醫術超群,態度又謙卑,就是自己當年,也不見得就有如此風度,今天竟是看走了眼,以後少不得要多關注此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到用場。
  
    張仁傑有點著急了,敢情這沒自己什麼表現機會了,他眼珠子一轉,上前兩步提議道:“馮廳長,穩妥起見,是不是辯證一下再用藥?我們省人院就有幾位名老中醫,我這就把他們叫來,另外,我再從省中醫院協調兩位專家過來。”
  
    馮玉琴一聽這話,忍不住就想給張仁傑一個耳光,早幹什麼去了,明明有中醫,我住院的時候你不提,確定治療方案的時候你也不吭聲,卻告訴我只有灌腸一個治療方案,難道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話嗎?
  
    “不必論證了,我就吃這個藥了!”馮玉琴直接拍板,心說我要是再聽你的話,還不知道要在這張病床上躺多久呢。
  
    李正坤的心裡同樣不爽,論證,純屬浪費時間!難道說我的這雙眼睛還能看錯嗎?
  
    張仁傑不知道因為自己的多此一舉,已經在馮玉琴的心裡被判了死刑,他還在那裡做著“急患者之所急”的表演:“馮廳長,無論如何,這次您一定要聽我的,還是論證一下比較好!我要為您的健康負責!”
  
    馮玉琴眉頭大皺,索性將頭扭到一邊,片刻之後,冷冷撇下一句:“馬後砲!”
  
    這一句聲音雖小,但整個屋子的人都聽得清楚。
  
    張仁傑的那張臉,頓時就相當好看了,一會紅,一會白,站在病床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一天之內連遭兩回訓斥,那點院長的威風,全都給掃沒了。
  
    大家看著張仁傑,心說你這是何苦來哉,只要最後治好了病,功勞還能少了你這個當院長的嗎?何況馮廳長現在對那實習生是無比信任,言聽計從,這論不論證的,最後都得吃那個藥。你這時候跳出來扯後腿,豈不是盼著馮廳長的病不要好?
  
    李正坤微微搖頭,真是貨比貨得丟,人比人要死,張仁傑就這麼點水平,也不知道是怎麼混上院長的。
  
    整個診療過程,方南國都在一旁親眼目睹,此時曾毅拿出了新的治療方案,又有李老來作保,他的心里大大鬆了口氣,多日來緊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不少。
  
    “李老,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在南江多住上幾日,我陪你四處走走看看,只當是散散心嘛。”方南國向李正坤發出了熱情的邀請。
  
    “都是份內職責,沒什麼好說的。”李正坤面露為難之色,“我是非常想在南江多留幾天的,只是明天還要為首長主持會診,您看……”
  
    方南國當即作罷,笑道:“首長身邊無小事啊!這樣吧,等玉琴的病好之後,我一定讓她專程去京城登門致謝。”
  
    “其實今天如果不是這位小曾大夫出手相助,差點就耽誤了大事,方書記,您要感謝,就感謝他吧。”李正坤倒還算是心地坦蕩,沒有貪曾毅之功。
  
    有意無意,大家就又都看了一眼張仁傑,你看看人家李老,這氣魄,這風度……
   
    張仁傑站不住了,主動請纓,道:“既然是中藥的方子,那我去準備煎藥的工具。”說完,慌忙出了特一號病房。
  
    方南國立刻指示自己的秘書,“小唐,你辛苦一趟,去幫小曾大夫跑跑腿,把藥一抓。”
  
    醫生們集體震驚,乖乖,省委書記的大秘,平時那都是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及的人物,現在竟然要給一個實習生去打下手跑腿,這事以前哪敢想啊。
  
    “不敢,不敢!”曾毅急忙推讓。
  
    “應該的,應該的。”唐秘書滿臉笑容,他好容易才有了效力的機會,豈能讓曾毅推辭,當下客客氣氣地就把曾毅請了出去。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17 PM

第七章 御醫行走

    半個小時後,藥煎好了,唐秘書親自用托盤端著,跟曾毅一起回到病房。

    “良藥苦口,千萬不要怕藥苦。”曾毅端起藥碗,“你先試一下,如果覺得不燙,最好是一口氣喝完,我保證喝完之後就能見效。”

    李正坤沒有著急走,就是想留下來看看用藥後的效果,聽曾毅這麼一說,他覺得這小伙子的口氣有點大了,病人病了不是一天兩天,就算是對症,藥也不會這麼快就見效吧。

    馮玉琴倒是非常相信,她拿嘴皮子感覺了一下藥的溫度,剛剛好,熱乎乎的,但又不燙,於是就擰著眉頭一口氣喝完。放下藥碗後,她躺在了床上,靜靜體會藥喝下去的感覺。

    屋子裡非常安靜,大家都仔細觀察著馮玉琴的表情,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十分鐘後,馮玉琴的肚子發出“咕嚕”一聲響,她的臉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壞了!

    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下,馮廳長這是又要腹瀉了。護士立刻來到床邊,準備扶馮玉琴起身。

    “不急!”馮玉琴抬手阻止,示意自己還忍得住,“再等等吧!”

    大家齊齊鬆了口氣,繼續挺著脖子在那等。

    這一等,就又過了半個小時,馮玉琴非但再沒有要腹瀉的意思,臉上的痛苦表情反而是越來越淡,到最後,她竟然是在眾人的集體注視之下,微微打起了鼾聲。

    “呼~”

    大家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見效了,真的見效了!一個星期以來,馮廳長時時被病痛折磨,連合眼都變成了極其奢侈的事,又何曾真正地睡過一分鐘的好覺啊。

    李正坤上前仔細觀察片刻,低聲說出自己的結論,“病人狀態明顯好轉,低燒也開始減退,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大家都退出去吧,讓病人好好休息。”

    所有人都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生怕製造出一丁點的噪音,而打擾了馮廳長的美夢。

    曾毅也準備退出去,李正坤說了,“小曾啊,你就留​​在這裡好好照顧病人,如果有什麼事情,也好及時處理。”

    方南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此時看妻子能夠安然入睡,心裡頭歡​​喜難抑,臉色竟也有些潮紅。聽到李正坤的話後,他的大手直接按在了曾毅的肩膀上,使勁拍了兩下,“小曾,是叫曾毅吧?好,你很好,這裡就全拜託你了。”

大家再看曾毅,眼神全變了,能夠讓省委書記說你“很好”,還能讓省委書記記住了你的姓、你的名,這何止是了得啊,這簡直就是在升官發財的簿子上提前登了記,想不發達都難了。

    這個實習生的命可真好啊!

    大家一起到樓下,送走了李正坤,又送走了方南國,等回到辦公室後,就都拿右手叉在腰間琢磨,到底李老的右手下面藏了什麼東西呢?那實習生一不溜鬚拍馬,二不獻媚送寶,甚至態度還很惡劣,​​怎麼就憑著這一句話,讓李老瞬間就能慧眼識珠,並且力排眾議,向方書記推薦了他呢。

    琢磨來琢磨去,誰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邵海波可沒有心思琢磨這個,他現在一腦袋的包,今天在特1號病房裡,張仁傑當著所有人免了他的主任一職,自然就不是說說玩的,否則這院長的話當放屁,以後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還如何能鎮得住這大院裡的醫生們。

    急診室是個什麼情況,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全年無休不說,臟活累活還最多,送來的又都是急症重症,一個應付失當,就會釀成事故,到時候再被張仁傑抓住小辮子,那量身定制的小鞋肯定穿得你寸步難行啊。

    邵海波奮鬥了這麼多年,好容易出人頭地了,卻瞬間又從天堂跌到地獄,一時間心裡面都愁壞了。

    看看到了下班的點,他去特一號病房裡向曾毅囑咐了幾句,然後驅車回家。

    家裡此時已經擺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著給曾毅接風呢,誰知邵海波一個人回來了,身後卻不見曾毅。他老婆就問這是怎麼回事,邵海波也沒有心情解釋,飯都沒吃一口,就進屋躺在床上唉聲嘆氣。

    一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等迷迷糊糊一睜眼,邵海波就道壞了,要遲到!臉都顧不上洗,他趕緊開車趕往醫院。

    等一進大門,邵海波的心就沉了下去,張仁傑可不正在門診大樓的下面站著嗎,現成的把柄就這麼送到了對方手上,等著挨整吧。

    把車子停好,邵海波就小跑前進,迎向了張仁傑,一邊在心裡給自己鼓勁,實在不行,大不了就給在外省的老同學打個電話,聽說他現在已是某地級市衛生局的副局長了,安排自己應該不成問題吧。

    “張院長,我遲到了,我向你檢討!”邵海波三十好幾的人,大庭廣眾下像小學生給老師做檢查一樣,這話說出口的時候,他的臉燒得直難受。

    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狂風暴雨,誰知張仁傑卻是笑哈哈,“海波啊,這幾天確實辛苦你了,為了馮廳長的病,你日夜操勞,遲到一會又有啥子嘛!等馮廳長痊癒,我批你幾天大假,好好休息,養好了精神,才能更好地位患者服務嘛。”

    邵海波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怎麼回事,張院長這是要演笑裡藏刀嗎?

    “院長,我以後一定嚴格要求自己,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了。”

    張仁傑帶著嗔怪的口氣,“你看你這個同志,老虎尚且還有打盹的時候呢!回頭我一定要號召全院向你學習,時刻不忘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說完,張仁傑親熱地拽住邵海波的胳膊,“走,陪我去探望一下馮廳長。”

    邵海波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小心問道:“馮廳長的病有沒有好點?”

    “奇蹟!簡直是奇蹟!”張仁傑放大了嗓子,“馮廳長的病,已然是好了大半。海波啊,好好乾,像曾毅這樣的人才,以後要多多為我們醫院引進,下次開會,我準備提議就由你來負責這項工作了。”

    邵海波一聽,差點滑倒在地,這麼說,自己的主任一職非但不會撤,反而是要進入院級管理層了?

    從門診大樓一路穿過去,看到這一幕情景的醫生護士全懵了,院長一大早就站在門口,望穿秋水的,大家以為是在等候某位重要領導呢,原來是在等邵主任!不會吧,聽說院長昨天當眾發火,要讓邵主任到急診室去報到,難道這傳聞竟是假的?

    但是看張院長對邵海波的那態度,和藹可親,不時還拍一拍肩膀,張院長以前可從來沒對誰如此親熱過啊。大家就都覺得上了當,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可恨,竟然造這種謠言,還好邵主任讓院長直接就從門口給劫走了,不然自己今天說不定就要得罪了邵主任。

    邵海波昨天一晚上沒睡好,張仁傑又何曾合過眼,他整晚都在琢磨著要如何才能挽回馮廳長對自己的不良印象。

    本來自己錯割了馮廳長一刀,已經是罪該萬死了,想彌補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呢,昨天又千不該萬不該,急於搶功說錯了話,以致於讓馮廳長給誤會了,這回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現在能在馮廳長面前說上話的,好像就只有那個曾毅了,可對方只是個實習生,隨時拍拍屁股就能走人,根本不受自己這個院長的約束啊。再說了,跟對方也沒那麼深的交情,人家未必肯為你講話啊。

    想來想去,張院長就想到了邵海波的身上,邵海波是曾毅的師兄,自己對他好,那就是對曾毅好嘛,只要那小子不糊塗,應該就知道要怎麼辦了。

    張院長已經放了狠話,他也知道如果不辦邵海波的話,這面子肯定是栽定了,可有什麼辦法呢,形勢比人強啊,這領導一旦對你產生了不好的印象,那你的前途保證是黑得一點亮光都看不到。

    跟前途比起來,跟院長的位子比起來,這面子才值幾個錢,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後,張仁傑早早地來到醫院,就等著邵海波來上班了。

    推開特一號病房的門,就聽到了馮玉琴的笑聲,此刻她又恢復了第一夫人的風采,容光煥發,氣勢萬千,和昨天那個奄奄一息的病人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人。

    看到張仁傑進來,馮玉琴的臉又拉了下來,心說你還有臉出現,人家小曾大夫不過一劑藥就治好的病,你讓我遭了多少罪,還差點就用了那種噁心的療法。

    張仁傑一看馮玉琴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不過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馮廳長,向您匯報一個好消息,醫院已經決定給曾毅大夫轉正,並且享受專家待遇。這幾天,就讓他留在這裡,專心照料馮廳長。”

    馮玉琴鼻孔裡“哼!”了一聲,“曾毅的去處,就不勞張院長費心了,我已經有安排了,明天他就到衛生廳的專家醫療小組報到!”

    張仁傑“啊!”了一聲,很吃驚,這個小子的命未免也太好了吧!省衛生廳的專家醫療小組,那豈是一般人就能隨隨便便進去的?

    李正坤這個“御醫”,是專門負責給中央領導看病的;而南江省衛生廳的專家小組,就是南江省自己的“御醫”衙門,負責南江省副省級以上領導的保健工作。能夠有資格進入這裡的,那絕對都是千挑萬選,浪里淘沙後剩下的“真金”。

    整個南江省的醫生,哪個不是擠破了腦袋想鑽進這裡來,除了是對醫術的肯定外,還有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天天跟領導們親近,這前途還能差得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22 PM

第八章 忍痛割愛

    曾毅明顯有些意外,這事馮玉琴可沒講過,自己怎麼稀里糊塗就成專家了,他連忙推辭:“這不好,這不好,我人年輕,又沒有資歷,怕是……”

    “我說行,那就行!”馮玉琴以不容置疑的口氣,打斷了曾毅的話,“年輕怎麼了,沒有資歷又怎麼了,要是只講這個,那專家小組乾脆辦到養老院裡算了! ”

    “對的,對的!”張仁傑連連點頭,“馮廳長目光如炬,要論醫術,我看咱們南江省也很難找出幾個能比曾大夫還高明的了,進專家小組,那完全是夠資格的。曾大夫,你就不要推辭了嘛,這都是馮廳長的一片關愛之心,千萬不要辜負了啊。”

    曾毅還想推辭,但看到邵海波一個勁朝自己搖頭,他只好把話收了回去,“我就怕自己到時候做不好。”

    “能不能做好,那得先做了才知道!”馮玉琴躺在床上,“這事就這麼定了,明天你就去報到。”

    張仁傑心中艷羨,這個實習生的命也實在是太好了,省人院上上下下有幾百位的專家,但能夠入選專家小組的,也不過寥寥四五人而已,就是張仁傑這個院長,也都沒能入選。

    曾毅只能先接受了,“謝謝馮廳長!”

    “你治好了我的病,我都還沒謝你呢,以後不要這麼客氣,叫我馮阿姨,或者馮姨!”馮玉琴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一半是嗔怪,一半是親切。

    馮……阿姨?

    張仁傑的腦子裡像是被人引爆了一顆原子彈,轟轟隆隆的。馮玉琴一向嚴厲,不苟言笑,是衛生系統出了名的“鐵娘子”,平時大家想見她一個笑臉都難,什麼時候聽她用這種親和的語氣跟人講過話啊,這絕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張仁傑沒有體驗過馮玉琴的那種痛苦,自然就無法了解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多日病痛一朝解除,這感覺就像是整個人重生了一般,看到花都是鮮的,看到天都是藍的,馮玉琴現在怎麼看曾毅,都覺得順眼,特別是這個年輕人臉上那副永遠憨厚誠懇的笑容,讓人渾身上下都覺得舒坦。

    本來還想匯報要把曾毅定為省人院的重點培養對象,但這話現在就沒法講了,張仁傑恭喜了幾句,就和邵海波一起上前,開始做每天的例行檢查。

    僅僅是在一夜之間,馮玉琴的病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腹瀉止住了,低燒也退了,血壓、心跳等各項基本數據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張仁傑此刻才敢確認,讓眾多專家都束手無策的頑症,真的被這個實習生的一劑中藥就給解決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那割錯的一刀,這點張仁傑心裡非常清楚,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笑著道:“馮廳長,目前恢復的情況非常好,再休養幾天,就能痊癒了。”

    馮玉琴沒給張仁傑什麼好臉色,她又恢復了“鐵娘子”的本色,從住進醫院的第一天,你就是這麼講的,可結果怎麼樣?

    她把張仁傑晾在一邊,卻對曾毅道:“小曾,辛苦你了,昨晚一夜都沒合眼,現在既然沒什麼大礙了,你就去休息吧。”

    “那有事的話,您讓人喊我,我就在醫院。”曾毅此時也確實有些累了,他叮囑道:“藥再吃一劑就可以了,另外飲食方面一定要忌吃生冷,以容易消化的食物為主。”

    張仁傑立刻表示,“我馬上叫醫院的營養專家擬一個方案出來。”

    三人一起走出特一號病房,邵海波說道:“小毅,我辦公室裡有一張鋼絲床,你就睡那吧,先將就一下。”

張仁傑一聽就搖頭,“這怎麼能睡得好呢,還是到我那裡去睡,安靜又舒服,要是馮廳長有什麼事,我也好第一時間通知曾毅。”說著就拉住曾毅的胳膊,滿是熱情,“走走走,就去我那裡。”

    “張院長,這不行,太打攪你了。”曾毅急忙推辭。

    “都是為領導服務,有什麼打攪的!”張仁傑瞪起大眼,不由分說就拽著曾毅走,一邊對邵海波道:“海波啊,你這個寶貝師弟我就先'借'走了,可千萬不要捨不得啊。”

    邵海波連連搖手,“怎麼會,不會的!”

    “好了,你趕緊回去工作吧,消化科那邊還等著你這位主任去主持大局呢!”

    邵海波頓時大喜,張仁傑的這句話再明白不過了,看來自己的消化科主任,是徹底保住了,他向張仁傑表了幾句忠心,精神振奮地回消化科去了。

    路上凡是看見邵海波的醫生護士,全都上前恭喜,有些科室的大夫,甚至不惜樓上樓下,專門到消化科來打杯熱水、借支圓珠筆,順便閒聊幾句:

    “邵主任,聽說您師弟要進衛生廳工作?”;

    “朝里有人好做官,邵主任以後前途無量啊。”;

    “邵主任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們這些老同事,我們可一直都很支持你的。”

    邵海波全陪著笑臉,心里挺納悶,剛才馮玉琴說起這事的時候,房間裡並沒有外人啊,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好像整個醫院都知道這件事了,小道消息的威力之大,如此可見啊。

    院長辦公室裡,曾毅又開了眼界,這裡比起特一號病房,也是絲毫不差。

    “要喝點什麼不?就牛奶吧,牛奶有助於睡眠。”張仁傑也不等曾毅答復,就把秘書叫來,“去拿一杯牛奶來,一定要熱的。”說完,他看著曾毅,“條件有點簡陋,你將就一下,可千萬別嫌棄啊!”

    “怎麼會,怎麼會,真的是太叨擾你了!”曾毅嘴上客氣,心裡卻暗自咂舌,這還簡陋啊,七八十個平方的大辦公室,就一個人用。書架旁邊有一扇門,此刻打開著,能看到裡面還有一間,正是所謂的休息室,擺著一張豪華大床。

    張仁傑把曾毅讓到沙發上坐好,遺憾說道:“本來是想一定要把你這樣的優秀人才留在咱們省人院的,不成想馮廳長她早有安排,我也只好是忍痛割愛了。”

    曾毅笑了笑,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自己到榮城的第一天,就完全脫離了預先設定的軌道,本來只是打算走一趟就好,誰知先莫名其妙地給師兄惹了個大麻煩,又莫名其妙地進了什麼專家小組。

    現在想撂挑子怕是都不行,省委書記的夫人親自點將,你要是跑了,估計要倒霉一大批人。

    “衛生廳的專家小組人才濟濟,起點高,前途廣,我這也是不敢耽擱了你的前程啊!”張仁傑哈哈笑著,“不過我有一個要求,希望你把咱們省人院當作是自己的娘家,雖然只當了一天的實習生,那也是咱們省人院的兵嘛!”

    曾毅笑著點頭,“是,張院長說的是。”

    秘書很快送來牛奶,曾毅喝完之後,張仁傑就不聊了,“抓緊時間休息吧,養好了精神,才能更好地工作嘛。”

    輕輕合上臥室的門,張仁傑就坐在辦公椅裡發愁,剛才在特1號病房裡,他注意到了,馮廳長在跟曾毅說話時,一定是和顏悅色的,而自己只要一張嘴,馮廳長的臉上必定是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這個情況很不妙,看來馮廳長對自己的誤會很深,張仁傑的心裡十分不安,自己必須立刻、馬上採取措施,扭轉馮廳長對自己的印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瞅了眼臥室的門,張仁傑又“呸”地一聲:娘的,你一個小小的實習生,還騎到我這個院長的脖子上了,要不是為了討好馮廳長,老子會拿熱臉去貼你屁股?

    此刻樓下,一個小男孩從豪華越野軍車上跳下來,用手指著門診大樓道:“心兒你快下來,數數這樓有多高!”

    小女孩磨磨蹭蹭爬下車,噘著小嘴向車裡的人央求:“能不能不進去,我不喜歡醫院。”

    小男孩立刻道:“不要怕,他們不敢欺負你的!”說著,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又變出一根棒棒冰,“我帶了打狗棒!”

    少婦從地上抱起小女孩,寬慰道:“心兒要聽話,因為你生病了,所以才要來醫院。一會看完醫生,你的病就好了,以後都不用來醫院了。”

    小女孩頓時洩了氣,腦袋耷拉在媽媽的肩膀上不說話了,可憐巴巴地望著爺爺。

    可惜平時最疼她的爺爺,這回也沒有幫她說話,只是伸手牽了小孫子,然後四個人一起進了門診大樓。

    兒科診室裡,一項項檢查結果被送了進來,從京城九零一醫院來的專家仔細看完之後,道:“不要緊,只是輕微的營養不良,她的消化功能比較弱,回頭吃上一些助消化的藥,情況應該會有所改善的。”

    少婦心裡還是有些疑慮,道:“她吃東西總是吐。”

    “應該是神經性嘔吐!”專家“嘩嘩”在病曆本上寫進自己的診斷結果,“現在電視上整天都在宣傳減肥,這對小孩子造成了很壞的一種心理暗示,這種情況很普遍,以後要讓她少看電視,然後再加以正確的引導,不過這需要一段時間,做家長的一定要保持有耐心。”

    少婦聽了這個解釋,才稍稍放心,專家說得似乎有些道理。

    身後的老者突然問道:“那麻煩你再幫我這個孫子看看。”

    “很健康,各項指標的數據都正常!”專家抬頭看了看那個正在拿著冰棒耍來耍去的小男孩,道:“冰棒這類東西,以後少讓孩子吃,裡面全是色素和添加劑,對小孩的身體發育很不好。”

    從兒科診室裡出來,少婦對老者道:“爸,省委方書記的夫人就在後面住院,既然來了,不去看望一下不好。”

    老者點了點頭,“嗯,你去吧,順便也代我問候一聲,就說我祝她早日康復。我和孩子們在樓下等你。”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27 PM

第九章 媚上欺下

    曾毅睡起來就是下午了,吃了點東西後,他跟張仁傑到特1號病房為馮玉琴複診

    把完脈,曾毅道:“病已經好了,藥也不用再吃了,剩下就是安心靜養。不過我看您的氣色,怎麼比早上還要差,一定要注意休息。”

    馮玉琴將一個蘋果遞給曾毅,道:“我倒是想靜養,可一上午就來了七八波人。這些人也真是能找理由,你剛住進醫院,他們來祝你早日康復,等你的病有了好轉,他們又來恭喜你大病初癒。”

    曾毅一聽笑了:“沒想到做領導也有做領導的煩惱。”

    “誰說不是呢!等以後小曾你自己當了領導,​​就明白了。”

    曾毅擺擺手,“我就是個大夫,哪可能做領導。”

    馮玉琴岔開話題,道:“我剛才想了一想,如果病情允許的話,我準備回家去休養。小曾你看如何?”

    張仁傑急忙反對,“馮廳長,醫院的設備和條件畢竟要好一些,雖說病情現在已經大為好轉,但穩妥起見,還是再住院觀察幾天吧。回頭我吩咐下去,讓下面的人一定把好關,不能再放任何人上來。”

    說完,他側臉看著曾毅,眼睛連眨好幾下,意思是希望曾毅幫著勸幾句。

    “回家也好!”
     
    曾毅像是根本沒看到張仁傑的暗示,他道:“回家休養的話,一來精神放鬆、心情愉悅,二來飲食起居也更方便自由一些,這樣更有助於身體的恢復。我看可以,再讓張院長派個護士跟過去照顧,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馮玉琴臉上的表情非常滿意,還是小曾好啊,處處都從“如何更好地恢復健康”來考慮。不像張仁傑,就知道把我留在醫院,也不知道是為我好,還是​​為他好,每天對著這四面白牆,聞著這股子藥味,就是沒病的人,也會生出病的。

    “那就這麼定了!”馮玉琴決定下來,就讓自己的秘書去安排出院的事。

    張仁傑這才明白過來,馮廳長壓根就沒打算要聽取自己的意見啊。他看著曾毅,眼睛裡迸射出怒火,這小子比邵海波那種老油條還壞,睡老子的,吃老子的,抹乾淨嘴竟是什麼事也不干,豈有此理!

    半個小時後,方南國的秘書唐浩然趕到醫院,醫院方面也做好了準備工作,全院最好的一輛救護車,此刻就停在樓下。

    醫院的幾位領導衝上前來,將馮玉琴的病床圍了一圈,你拉床頭,我推床尾,小心翼翼地推著滑輪床出去。有幾個下手晚的,沒有在床邊搶到好位置,就護在前面開道,搶著去按電梯的開關,一邊不斷呵斥:“讓開,讓開!”,將走道上的人分到兩邊。

    曾毅被擠到了最後面,別人根本不給他下手幫忙的機會,他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眼熟,想了半天,好像是某出清宮大戲裡的老佛爺出宮吧。

    把馮玉琴送上車後,唐浩然從隨身攜帶的手包裡拽出一份介紹信,“曾大夫,這是馮廳長交代的事,我已經辦好了,明天你就拿著這個去衛生廳報到。”

    曾毅還沒來得及道謝,唐浩然就匆匆忙忙鑽進車裡,追救護車去了。

    周圍的幾位醫院領導,都是一副艷羨的目光,心裡卻酸得厲害,這年頭,就是一萬個人說你行,你也不行,只有領導說你行,你才行,一個還沒轉正的實習生,竟然都混進了衛生廳的專家小組,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晚上邵海波重新在家裡擺下酒宴,一來接風,二來慶祝曾毅進入專家組,雙喜臨門,兩人又很多年沒在一起吃過飯了,所以就都喝高了,一直到後半夜,才抱著酒杯子沉沉睡去。

    早晨一睜眼,屋裡已經空了,邵海波兩口子都上班去了,桌上留著早飯。

    曾毅揉揉發痛的額頭,心說以後可不能再這麼喝了。他以前很少喝酒的,怕喝酒誤事,把不准脈,但這次是真的高興,就沒有刻意去壓著量。

    吃過早飯後,曾毅換了身衣服,出門前往衛生廳。

    南江省衛生廳位於榮城最繁華的天府區,是一座18層高的現代化大樓,遠遠看去,威嚴肅穆,很有氣勢,走近了看,樓下的大院裡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高級轎車。

    曾毅要去報到的部門,是保健局,有的地方也叫幹部保健局,隸屬於衛生廳,是常設機構,但自主性非常大。

    俗話講:領導身邊無小事。再小的事,只要涉及到領導,那也要當作大事來辦,大事就要當作天大的事來辦,而關乎到領導生命和健康的事,那就是比天還要大的大事了,必須提到最高程度來對待。

    所以,在國內,有兩個部門的領導,普遍會低職高配,一個是保健局,另外一個就是保衛局。放在古代,這兩個部門就相當於是御醫署和御林軍,位置非同一般,不是非常信任可靠的人,那絕對是進不來的。

    就拿省委主要領導的保健工作來講,以前都是由各省分管文教衛的副省長來掛帥,而現在,一般都是由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親自掛帥,兼任省保健委員會的主任,向下直接管理保健局。即使是衛生廳長,一般情況下,都很難插手保健局的工作。

    曾毅抬頭看樓,心裡想著事,邁腳就進了衛生廳的大院。

    大院門口的值班室裡,突然衝出一個人,呵斥道:“餵,幹什麼的!說你呢,站住!沒看到'來客登記'?”那人說著話,就將值班室門口一塊寫有“來客登記”四個字的鋁製招牌敲得咣當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曾毅抱歉地笑了笑,他剛才真沒看到。

    “這麼大的字你都看不到,眼睛做什麼用的!”那人態度倨傲,喝道:“還站在那里幹什麼,過來登記!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就隨隨便便亂進!”

    曾毅有點不爽,登記就登記,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要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可能還不會來呢。都說公家門口難進,指的就是你們這些把門的小鬼吧。

    此時一輛黑色奧迪車出現在大門口,司機猛按喇叭,發出“嗶”的一聲。

    門衛回頭看了一眼,剛才還是橫鼻子豎眼呢,下一秒就立刻換上燦爛無比的笑容,腳下更是像裝了彈簧一樣,幾乎是原地拔起,向後彈出去有兩米遠,然後彎下身子朝車裡的人媚笑,畢恭畢敬地作了個請的手勢。

    奧迪車沒有絲毫的停頓,一踩油門開了進去,留下一屁股的尾氣。

    車子跑出很遠後,門衛才直起身子,不過依舊是朝著那邊微笑,右手還抬高了來回擺動示意,似乎剛才那車子“嗶”的一聲,是在跟他打招呼一樣。

    只是曾毅怎麼看,都覺得是那車子的主人因為不滿意有人當道,這才按下了喇叭。

    直到車子的主人進了大樓,門衛才捨得把臉轉過來,再次換上那副氣勢洶洶的表情,對曾毅吼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過來登記!”

    曾毅本來是想客客氣氣的,但看門衛的態度如此媚上欺下,他也懶得再客氣,道:“登什麼記?辦事找人的才要登記,我是來報到的!”

    “就是新來的保潔員,也說自己是來報到的!”門衛不屑地看著曾毅,這招老子可見多了,每天在這裡打著報到的幌子想混進去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他可不信曾毅是來報到了,早在出聲喝問之前,他就已經觀察好了,曾毅是從公交車上走下來的,而平時那些來報到的新人,只要是個正經的科室,絕對都是開車來的,而且聲勢浩大,有的甚至還有專人陪同。像曾毅就這麼走進來的,不像報到,倒像是逛公園來的。

    可惜這裡不是公園,公園可沒有把門的,門衛居高而下地看著曾毅,“你是來報到的,那介紹信呢,拿出來我看看!”

    “介紹信是吧?”曾毅心裡有點不太舒服,拿出介紹信時就使了點手段,“啪”一下甩開,直接伸到距離那門衛鼻子不到兩公分的地方,“看吧!好好地看看!”

    門衛的身子往後縮了半尺,才看清楚介紹信上的字,上面確實蓋著一枚省委辦公廳的鮮紅大印,但既無職稱,更沒職務,就是幾行簡單的例行公文罷了,看來只是個普通的辦事員。

    “啊……還真是來報到的。”聽口氣,他似乎有點失望。

    “怎麼,沒看清楚?”曾毅把介紹信又要往前伸。

    “那也要登記!”衛門心裡就來了氣,鼻孔朝天,連眼皮都懶得夾一下曾毅,“報到的人我見多了,不管是誰,到了我這裡,一律必須登記!”

    他的姐夫,是廳里人事處的一位處長,手握實權,撇開局領導不提,一般的中層幹部見了他,多少也得給個笑臉,你一個小小的辦事員拽你媽個球,老子收拾不了別人,難道還收拾不了你。

    曾毅沒有理會他,慢條斯理地收好介紹信,板著臉問道:“陳廳長報到的時候,也向你登記了?”說完,一甩袖子,邁步進了衛生廳的大院。

    門衛頓時黑了臉,想追,又沒法追,人家有正式的公文,自己也已經看過了,既然是來辦公事,他一個門衛是沒有理由阻攔的,咬牙琢磨了半天,門衛心裡一陣洩氣,好像自己還真的收拾不了人家。

    “你不好好地把門,站在那乾什麼呢?”背後傳來威嚴的質問聲。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30 PM

第十章 暗中挑唆

    一回頭,正好看到自己的姐夫踱進了大院,門衛立刻迎了上去,“姐夫,你來的正好,剛才進去的那小子太不懂規矩了,說是來報到的,仗著手上有一封介紹信,就強行闖了進去,我向他解釋廳裡的登記制度,還被訓了一頓。”

    門衛心裡很得意,我收拾不了你,難道我姐夫還收拾不了你嗎,我姐夫是人事處的處長,正好管你們這些剛來報到的。

    處長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要到哪個部門報到?”

    “公文上沒說,只說是醫療專家小組。”門衛顯然不知道這個小組要歸哪個部門管。

    “你看清楚了嗎?”處長立刻問到。

    “看得清清楚楚,絕對沒錯!”

    處長的臉色就變得非常嚴肅,作為人事處的領導,他對報到製度再清楚不過了,醫療專家小組,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前來報到的專家,都要有省保健委員會的人陪著,怎麼可能獨自前來呢,再說了,專家至少都是四十歲往上了,至少自己在廳里呆了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如此年輕的專家呢。

    想到這裡,處長就有一些不妙的感覺,人事行政處還負責廳裡的日常安全工作呢,“你叫上幾個人,跟我走一趟!”

    門衛大喜,以為姐夫要幫自己出氣呢,二話不說,跑回值班室叫人去了。

    曾毅進了衛生廳的大樓,在三樓找到保健局的辦公室,透過半掩的房門,他看到裡面坐著一位年輕人,白白淨淨,正在辦公桌上寫著什麼東西,寫幾筆,就停下來想一想,然後再接著寫。

    “咚咚!”曾毅按照禮節,在門上輕輕扣了兩下。

    裡面的年輕人抬眼看了一下,問道:“找誰?”

    “你好,我是來報到的……”曾毅拿出介紹信,準備解釋來意。

    年輕人擺了擺手,“先等著吧,我很忙!”完了又低下頭寫東西。

    曾毅耐心地等了幾分鐘,卻發現那年輕人一個字都沒寫出來,反倒是坐在那裡發呆,不時還撓撓頭皮,顯然是筆下無神,不知道該寫什麼了。

    這可不行啊,他要是一天都寫不出來東西,難道我就在這里幹耗著嗎,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啊,曾毅硬著頭皮又把介紹信遞過去,“你好,能不能先抽點時間,把我這個手續辦了……”

    年輕人頭也沒抬,不耐煩地道:“你急什麼急,沒看到我正在給馮廳長寫材料嗎?到底是你的事重要,還是馮廳長的事重要?你說!”

    曾毅有點奇怪,馮玉琴不是都回家休養去了嗎,怎麼還需要寫材料,於是他問道:“咱們衛生廳有幾位馮廳長?”

    年輕人當即惱火,拍著桌子站起來,道:“你給我到門口去等!問來問去,我的思路全被你打斷了,要是耽誤了馮廳長的事,你來負責? ”說著,他從桌上抓起曾毅的介紹信,準備甩出去。

    誰知一搭眼,他看到了公文上有“醫療專家小組”幾個字,當下“咦”了一聲,拿起來仔細觀看,等看清楚之後,他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曾毅,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你是來專家小組報到的?”

    “是啊!”曾毅點點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輕人連忙站了起來,臉憋了個通紅,“您是曾專家吧,剛才我真是太失禮了,我不知道您是專家小組的專家。”說著,他趕緊去找了把椅子過來,“您快坐,先喝口水,我這就去通知郭局長。”

    按照規定,只有副國級以上的領導,才會配有專職的醫療小組,地方各省重要領導的日常保健,由各自衛生廳的專家醫療小組來負責,但這個小組卻並非是專職的機構。
     
    裡面的專家,都是從各大醫院抽調選拔出來的,雖然名義上接受保健局的領導,但卻完全不受約束,只有在出任務的時候,專家們才會過來。換句話說,專家們離了保健局,照樣還是專家,而保健局離了專家,工作就得癱瘓一大半。

    所以,醫療專家在保健局的作用,非常重要,雖然沒有職位職稱,但就是局長見了專家,那也得客客氣氣的。不小心得罪一個專家,就可能導致整個醫療小組的水平下降一大截,到時候不能保障領導的健康,後果可想而知啊。

    自己剛才竟然把一個專家在那裡晾了半天,年輕人想想就覺得後怕,手腳麻利地給曾毅泡了杯茶,然後去敲局長辦公室的門。

    保健局常務副局長郭鵬輝聽說來了專家,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準備親自過去接待。

    一出門,就遇到了人事處的副處長梁紅旗,梁紅旗開口就問:“郭局長,聽說有人來專家醫療小組報到?”

    看到梁紅旗身後站了四名精壯的保安,郭鵬輝意識到事情可能內有緣故,他點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我正要過去接待。”

    梁紅旗就示意借一步說話,兩人往前走出去幾步,低聲交流了幾句。

    郭鵬輝隨即抬手把那個年輕人叫了過來,“專家手上拿著的,是省委辦公廳的介紹信?”

    “是!”

    “日期呢?”

    “是昨天開具的。”

    郭鵬輝就擺擺手,“好,你先過去,好好地招待專家,我隨後就到!”說完,他把梁紅旗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四名保安則守​​在樓道裡,八隻眼睛緊緊盯著保健局辦公室的門。

    “老梁啊,你的細心,可是咱們廳裡出了名的。”郭鵬輝把梁紅旗讓到沙發上,道:“你的懷疑很有道理,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我這就給省委辦公廳打個電話,核實一下情況。”

    郭鵬輝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想了想,撥出去一個號碼。

    電話“嘟~嘟~”響了有二十秒,裡面傳來低沉嚴肅的聲音,“餵,哪位?”

    郭鵬輝立刻抱緊電話,以無比歡悅的語氣回答道:“張主任嗎?您好,我是保健局的小郭,郭鵬輝啊。”

    那邊“哦”了一聲,“是小郭啊,你有什麼事情嗎?”

    “有個情況要向張主任您匯報,有位年輕的同志前來醫療專家小組報到,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我有些摸不准情況,所以……”郭鵬輝的匯報非常有技巧,講出事實的同時,又重點突出了“年輕”和“一個人”。

    果然,電話那邊的語氣慎重了起來,“有這個事情?我怎麼不知道。”張主任是省委辦公廳的副主任,也是省保健委員會的委員,象聘請專家這樣的大事,都是需要開會集體討論的,如果真有專家入選,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郭鵬輝一聽就明白了,“那打攪張主任您了,您忙,你忙!”

    放下電話後,郭鵬輝的臉都白了,好玄吶,竟然有人敢冒充醫療小組的專家,今天要是讓他蒙混過關,進入了領導的身邊,那可是要出天大的事啊。郭鵬輝後背冷汗直流,自己作為主管領導,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查覺,這要是傳出去,冷板凳肯定是坐定了。

    定住神後,郭鵬輝使勁握住了梁紅旗的手,“老梁啊,今天這事幸虧有你!我一定會把這事向馮廳長如實匯報,為你請功!”

    “郭局長這就見外了,廳裡的安全保衛工作一直由我負責,出了這樣的事,我也是一陣後怕啊!”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先將這個假冒專家的騙子控制住,然後通知轄區的派出所過來抓人。”

    曾毅坐在保健局辦公室,正跟那個年輕人聊著呢,門被猛地推開,四名保衛提​​著警棍,氣勢洶洶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把曾毅圍了起來,“老實點,不許動!”

    之前的門衛此時一臉邪笑,他拿警棍指著曾毅,“小子,我早就看你不是什麼好東西!識相的,立刻雙手抱頭蹲好,否則別怪我的棍子不認人! ”

    曾毅有點意外,以為是這個門衛心裡不忿,又追上來鬧事呢,他拿眼看了一下旁邊的年輕人,這種事,還是讓他們衛生廳的人自己解決。

    “你們幹什麼!”年輕人站起來,“這是醫療小組的專家,都給我出去!”

    “什麼專家,就是個騙子!”門衛“呸”了一聲,“我姐夫……不,梁處長已經都調查清楚了,他的介紹信是假的。”

    年輕人嚇了一跳,再看郭鵬輝此時就站在門外,他馬上意識到門衛沒有說謊,當時一蹦三尺高,往外跳開幾步,然後心有餘悸地指著曾毅:“我早說,哪有這麼年輕的專家!”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曾毅坐在那裡紋絲不動,他的介紹信是唐浩然親自給的,自然不可能是假的,心裡頭一點也不慌,他想這多半是那門衛暗中挑唆鬧事,“誰說我的介紹信是假的,站出來!”

    “小子,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敢在這裡耍橫,老子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門衛一甩肩膀,拎起棍子就朝曾毅的肩膀砸了下來,他心裡憋著氣,所以就卯足了勁,棍子從空中劃過,竟然發出“唔唔”的聲音。

    “啪!”

    “哎呦……”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門衛一屁股坐倒在地,臉上汗珠子直滾,剛才還拿著警棍的右手此時軟綿綿垂在那裡,顯然是脫臼了,警棍咕嚕嚕滾出老遠,最為神奇的,是他肚子那裡的白襯衫上,還有一個清晰的四十三碼黑鞋印。

    “啊!”

    其他三名保衛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兩步,郭鵬輝幾人更是遠遠躲開,媽呀,太危險了,難怪這小子敢冒充專家,原來是有備而來啊。

    “圍住他,不要讓他走,派出所的人馬上就到!”郭鵬輝跳著腳大喊,卻是不敢靠上前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35 PM

第十一章 行凶傷人

    看到小舅子被打翻在地,樑堅強著急了,出聲恐嚇道:“這裡是政府機關,你敢在這裡行凶傷人,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曾毅大怒,“政府機關怎麼了,政府機關就可以提著棍子隨便亂打人?”

    今天也就是曾毅了,如果換了另外的人,就剛才那一棍,絕對是半條胳膊當場打斷,所以曾毅心裡非常生氣,一個小小的門衛,都如此狠毒,只因為沒在門口登記,就要讓人斷胳膊斷腿,到底這裡是衛生廳,還是閻羅殿?

    “偽造公文,假冒專家,現在又出手傷人,我告訴你,你今天走不了了,等著坐牢吧!”樑堅強厲聲呵斥,一邊通知更多的人過來幫忙。

    曾毅憋了一肚子的火,這什麼狗屁的醫療專家,老子還正不想當呢,他伸手抓起那封介紹信,指著樑堅強道:“你說這是假的?”

    “什麼我說,那根本就是假的!”

    話沒說完,就聽“嗤啦”一聲,曾毅將那封介紹信撕成了好幾半,往地上一扔,道:“很好!你記住你說的這話,日後省委辦公廳追查的時候,希望你還這麼說!”

    樑堅強的心裡猛突突了一下,難道說這介紹信是真的?不會的,不會的,郭局長在電話裡向省委辦公廳求證了的,怎麼可能會是真的,這小子一定是在虛張聲勢,嚇唬自己的,他當下命令道:“都站著幹什麼,把他捆起來,一會交給派出所。”

    衛生廳的這幾個保衛,可不是什麼專業的保衛,都是廳裡幾位處長主任的親戚,平時人模狗樣地穿個乾部衫,在樓下把把門,嚇唬嚇唬平頭老百姓還可以,現在碰到曾毅這種一出手就能卸人胳膊的主,立刻就六神無主了。

    “小子,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你鬧事的地方嗎!”

    “給老子在地上蹲好,否則今天別想完整走出去!”

    保衛們嘴上不停呵斥,腳下卻是畏畏縮縮,平時的那股凶狠勁,早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保健局的門口,一會工夫圍了二三十號人,廳裡不少膽大的都跑過來幫忙,有人甚至還從辦公室抄來了傢伙什。

    人多勢眾,保衛們的膽氣又足了,叫囂道:“狗日的,老子把話撂這,你今天肯定是不能豎著走出去了!”說著,又要躍躍欲試。

    郭鵬輝此時心裡還是一陣肉跳,我的老天爺,這倒霉的事,怎麼就讓我給攤上了呢,他到底是老成穩重一些,看到曾毅厲害,就在外面向人群大喊:“圍住他,圍住他,別讓他跑了就行,警察馬上就到!”

    曾毅根本就沒有走的意思,他拖來椅子坐下,道:“去把你們陳廳長叫來,今天這事要不給我一個說法,我還不走了呢!”

    衛生廳的人立刻回罵:“你也配見陳廳長,找死是吧!”

    有幾個人就要衝上去為陳廳長表忠心,倒把保衛們嚇了一大跳,他們可是知道曾毅的厲害,趕緊攔了下來,乖乖,這要是讓官老爺們衝過去挨了打,自己的飯碗肯定是不保了。

    郭鵬輝看對方大刀金馬地坐在裡面,一點都有沒逃跑的意思,當下眼皮子開始亂跳,假冒專家的人,他見多了,可被識破之後還能夠如此沉得住氣的,他倒是第一次見,這小子剛才完全可以跑掉的啊。

    這會工夫郭鵬輝也不可能去細想了,他心裡很慶幸,好在是提前識破了,好在除了一個門衛受傷外,沒有鬧出更大的事件來,否則今天就難以收場了。他心有餘悸,在外面控制著局面:“圍住了,都圍住了!”

    派出所距離這裡並不遠,所長陳龍得到消息後,帶著兩個人很快趕到了衛生廳。一上樓,就看樓道里站了不少人,群情激憤。

    他上前推開人群,“讓開,讓開,警察辦案!”

    衛生廳的人看到警察來了,就讓出一條過道。

    “媽的,哪個王八蛋吃了豹子膽,敢在這裡鬧事!”陳龍摘出手銬,殺氣騰騰地進了保健局的辦公室。

    一進門,陳大所長吃了一驚,他只聽說有人到衛生廳假冒專家,就想當然認為那是個一把花白鬍子,所以趕過來的時候,連根警棍都沒捨得帶,誰知進門就看到有人躺在地上直哼哼,對面站著的是一精壯男子。

    陳所長反應倒是很快,判斷出眼前形勢後,他一把奪過保衛手上的警棍,喝道:“狗日的,你還敢動手,給老子在地上蹲好!”他可不比那些保安,喝斥“罪犯”是氣勢十足,舉起棍子就要砸人。

    眼看棍子就要砸到身上,曾毅一伸手,將棍子抓在了手裡。

    陳所長大怒,“媽的,暴力抗法,搶奪警械!反了你!”一伸腿,他朝曾毅的小腹猛蹬過去,王八蛋,你小子還敢還手,老子今天要是不踹你個半死,你就不知道我這身虎皮還會咬人。

    曾毅輕輕側過身,快速出手,在陳所長的腰眼處點了一下。

    “哎呦!”

    陳所長就感覺半邊身子猛地一麻,隨即一腳蹬空,落地之後,腳下還跟踩了空氣似的,沒著沒落的,頓時閃出去一個大趔趄,差點趴倒在地,“王八蛋,你敢襲警?都愣著幹什麼,給我上!”陳所長在這麼多人面前吃了個暗虧,不由惱羞成怒。

    “這位警官好大的威風啊!”

    曾毅冷冷站在原地,腳下甚至都沒挪動一步,“一會工夫,你就給我扣了三項罪名。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有些帽子可是好戴不好摘的,千萬別到最後收不了場。”

    陳龍一個激靈,腦袋就有點清醒了,他轄下分管的這個片區內,行政機關林立,關係錯綜複雜,有時候蹦出個跳蚤,都可能咬死人,據說自己的前兩任,都是栽在了這上面。

    聽到曾毅的話後,陳大所長不由大為後悔,衛生廳報警說有人假冒專家,自己過來把人帶回所裡調查就是了,等調查清楚之後,再動手也不遲啊!

    太冒失了!太冒失了!

    陳龍能夠在這里當上所長,本身就不是什麼頭腦簡單之輩,他一下就想到了很關鍵的問題,為什麼對方要冒充專家啊。就是在街上冒充領導去騙財騙色,也比到這裡冒充什麼狗屁專家強多了,專家是那麼好冒充的嗎,至少得懂醫術吧,這可是專業性很強的工作啊,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能冒充!

    “小子,你別得意!單憑襲警這一項,我就能讓你蹲十年!”陳大所長心裡有了主意,臉上卻仍然凶狠,指著曾毅道:“識相的,自己乖乖跟我回去接受調查,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樑堅強此時擠到人群前面,道:“就是這個人,偽造公文,假冒專家,還打傷了我們的保衛人員,簡直是無法無天,一定要嚴懲!”

    陳大所長認識樑堅強,當下拍著胸脯道:“梁處長,你一會派個人跟我們回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你放心,再無法無天的人,只要到了我的手裡,也要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王法'。”

    門衛本來躺在地上直叫喚呢,聽到這句話,臉上擠出一個痛苦的笑容,道:“小子,你等著哭吧,有你好看的!”

    曾毅“哼”了一聲,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那條胳膊我看你怎麼裝回去。

    陳大所長皺著眉道:“趕緊把這人送到醫院去,順便讓醫院出個傷情鑑定!你們兩個也別站了,把人帶回所裡去!”

    那兩個警察上前要扯曾毅,被曾毅推到一旁,“派出所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我自己會走!”

    從樑堅強面前走過時,曾毅嘴角帶著一絲嘲諷,說:“實話告訴你吧,如果不是省委方書記的夫人硬要我過來,老子還真的是不稀罕!”說完,他昂首挺胸,邁步出了保健局的大門,兩名警察象保鏢似地緊緊跟在後面。

    “我呸!你狗日的騙鬼去吧,還省委書記呢,你怎麼不說是總書記……”

    樑堅強氣得渾身哆嗦,這話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等反應自己犯了大忌,趕緊捂緊了嘴巴,做賊心虛地朝四下里打量了一陣,見沒人注意,他這才安下心來,然後指著曾毅的背影大罵:“太囂張了,太囂張了,簡直是狂妄至極!死到臨頭還嘴硬,還敢胡扯,我呸!”

    “消消氣,消消氣!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陳大所長倒是一副大度模樣,“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對了,他偽造的公文呢,那可是證據,我要帶走!”

    樑堅強這才想起那封介紹信,低頭找了半天,最後指著陳所長的腳下道:“在這呢,你看,這小子把證據都給毀了,明顯就是心虛!”

    陳所長彎腰撿起那幾張碎片,順手塞進包裡,“好了,那我就先回去處理這事!等調查清楚後,我會把結果反饋回來的!”

    到樓下送走了派出所的人,樑堅強嘴裡兀自喋喋不休,狗日的王八蛋,竟然還敢搬出馮廳長來嚇唬我,也不先去搞搞清楚,馮廳長現在可正在住院呢,他能認識你是哪顆蔥,我呸!

    二馬路派出所距離衛生廳只有五百米的距離,兩分鐘的時間就到了。

    進門把曾毅往訊問室一扔,陳所長掏出那幾張紙片,招手叫過兩個人來:“你們把這給我拼回去,拼好之後,別忘了讓李副所先看看。”

    說完,他指著衛生廳跟過來那名辦事員,“你跟我來,先做一下筆錄,讓我們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39 PM

第十二章 燙手山芋
     
    訊問室裡,陳大所長端坐在桌子後面,像一個沉思者,他已經盯著曾毅看了足有十多分鐘,卻一句話也沒講。

    此刻他正在琢磨李副所長的話,那是二馬路派出所的“活化石”,在副所長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對片區內這些衙門口的事情瞭如指掌。介紹信拼好之後,李副所長第一句話就是:“麻煩了,這回撿了個燙手山芋。”

    按照李副所長的意思,這個專家不管是真是假,那都不應該由派出所去抓人。專家小組那是什麼地方,那裡面可全是領導最為信任的人,否則領導也不會自己的健康問題交給他們。涉及到領導安全,應該由保衛局來管,派出所去抓人,只要一個抓錯,那就是滔天大禍。

    陳所長一聽腦袋就麻​​了,問題是人已經被自己抓回來了。

    李副所長給出了個主意,不管真假,先用好話把人哄出去,只要他一走出派出所的門,立馬通知保衛局過來拿人,之後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那都跟派出所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陳所長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但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是不給一個說法,這人怕不是那麼輕易就能送走的吧!

    “咳咳……”陳所長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你想清楚沒有?不要指望能拖延時間,事情總會查清楚的,你現在交代,我還可以給你算個主動自首。小伙子,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嘛,好好考慮考慮吧。”

    曾毅覺得這台詞很耳熟,只是沒想到自己也有機會聽到,他道:“我沒什麼可考慮的。”

    “好,那你就講一講吧!”陳大所長拿起那封介紹信,“這上面的公章,是不是你私刻的?你為什麼要冒充專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全都講出來!”

    “我已經說過了,介紹信是唐秘書給我的,進醫療專家小組的事,是馮廳長親自定的,你要是不信,就去查證好了。”曾毅坐在那裡,不急不慢。

    “查證,我們當然是會查證的!”陳大所長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咒罵,老子查證個腿,我一個派出所的小所長,哪有資格讓省委書記的大秘和夫人過來協助調查,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嘛,“我是本著'懲戒為輔'的原則,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你可要認清形勢,不要心存僥倖。”

    “謝謝陳所長的好意,不必了!”曾毅攤開雙手,道:“該說的我全說了,沒什麼可坦白的!”

    陳所長立刻板起臉,頓時一股肅殺之氣,“那好,我問你,既然你說自己是醫療專家,那肯定是懂醫術了,你怎麼證明!”

    “這有何難!”曾毅仔細觀察了一下陳所長的氣色,道:“陳所長最近受傷了!”

    “啪!”陳所長將介紹信拍在桌子上,大聲喝道:“做警察哪有不受傷的,少他媽的給我耍滑頭!”

    曾毅坐直了身子,道:“那你就伸隻手過來,我給你號號脈!”

    “我看你能耍出什麼鬼花樣來!”陳大所長冷哼一聲,走了過來,虎視眈眈地盯了半天,才慢慢伸出自己的左手。

    曾毅伸出三根指按上去,閉著眼睛仔細體會脈象,過了一會,道:“我沒有看錯,你確實受傷了,你把尾巴樁子給摔壞了,時間大概是在一個星期前。”

    我的爺啊!陳所長兩眼瞪得溜圓,不會吧,這……這個也能號出來?這小子真的是專家,而不是街頭看相的?

    一星期前,有群小混混在夜市喝多了打架,陳所長那天剛好值班,就帶人過去了,聽到小混混對自己出言不遜,陳大所長就飛起一腳,準備踹小混混一個狗爬叉,誰知那小混混躲開了,害陳大所長當場跌了個屁墩,巧不巧,尾巴樁子剛好磕在一塊磚頭上。

    當時疼得他直鑽心,但到醫院檢查後,尾巴骨那裡不紅不腫,拍了片子也​​沒有事,醫院說無需治療。可回來之後,陳所長是坐也疼,站也疼,晚上睡覺必須趴著睡,一不小心碰到了尾巴樁子,就疼得渾身冒冷汗。

    後來又看了幾個有名的骨科專家,有的說是軟組織傷,有的說是骨傷,還有說是傷到神經了,說法不一,但有一樣相同,所有的專家都說傷到尾巴骨後極難恢復,至少要養個一年半載的,一想到要疼這麼久,陳所長的腦袋都木了。

    旁邊做記錄的小警員,撇下筆跑過來,“那你也幫我號號,看我有什麼毛病!”

    曾毅抬眼看了一眼,道:“你不用號,你是不是很苦惱自己的頭髮每天都在掉,再熱的天腳都是冰涼的,但又在狂出汗?”

    小警員的表情立刻跟陳大所長差不多,腦袋點得跟小雞吃米似的,“對對對,這個能治嗎?”

    “能治,我給你開個方子,吃上幾副調理調理,情況應該會好很多。”

    “謝謝謝謝!我這就給你拿紙筆去!”小警察一折身,抄起桌上的記錄本。

    陳大所長此時幾乎就可以斷定,這小子一定就是專家了,就這瞧病的手段自己聽都沒聽過,神乎其神,不是給領導看病的,那還能是給誰看病的。再看小警員那殷勤的勁,陳所長氣不打一處來,是你的病重要,還是我的病重要,有沒有先來後到啊,敢插老子的隊。

    他當下喝道:“這裡是給你看病的地方嗎!”

    小警察臉漲得通紅,尷尬把腳挪了回去,差點都忘了這是在訊問室,“所長,我……”

    “你什麼你,懂不懂規矩!專家給你看病,也不知道去倒杯茶!”

    “啊……我這就去!”小警察立刻轉憂為喜,麻利轉身跑了出去。

    陳大所長換上燦爛的笑容,在曾毅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小伙子,不,曾專家,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怎麼可能會是假冒的呢。實在是對不住,對不住,你看這訊問室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走,還是到我辦公室裡去坐坐!”陳大所長暗自竊喜,總算是要把這小子忽悠出去了。

    誰知曾毅揚著眉說道:“僅憑會看病這一點,就斷定我不是假冒的專家,陳所長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我看我還是繼續坦白吧!”

    陳所長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還真讓自己猜著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唐浩然回到辦公室,美美地沏了一杯茶,坐在那裡敲著腿,這一上午,先是陪老闆視察企業,再把老闆的講話精神總結提煉,形成文字,請示之後,又分發到各個部門,自己的這兩條腿都快跑斷了。

    飲了一口茶,唐浩然打開自己的工作本,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事情是被自己遺忘漏掉的。

    當看到“曾毅報到”四個字時,唐浩然拍了一下腦袋,壞了,自己把介紹信給了曾毅,卻忘了向保健局打個招呼。

    他趕緊拿起電話,撥給保健局的郭鵬輝,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裡面傳來爽朗笑聲:“唐主任,您好,是不是有工作要佈置?”

    “上午有沒有專家來報到?”

    郭鵬輝理解錯了,他以為這件事情都已經傳到省委大秘的耳朵裡去了,就在電話裡邀功:“這事唐主任也知道了?嗯,是有這麼回事,但被我一眼就給識破了,那個假冒的專家,已經被送到二馬路派出所了!”

    唐浩然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差點就要罵人:“老郭啊,我怎麼說你好呢!今天如果讓派出所的人誤傷了曾專家,可要闖下大禍了,你老兄還是自求多福吧!”

    沒好氣地數落了郭鵬輝兩句,不等他醒過神來,唐浩然就掛斷了電話,接著撥通了榮城市公安局局長杜若的手機。

    杜若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椅裡,低頭寫著東西,聽到電話響,看了一下號碼,便迅速拿起,笑道:“哎呀,唐大秘書召喚,肯定是有好事,怎麼著,晚上一起喝點?”

    “喝酒的事,以後再說吧,眼下可出了大事!”

    “什麼大事?”杜若急忙問到,心裡一緊張,連屁股都微微抬起,離開了椅子,難道是又是底下哪個王八蛋捅出了大簍子,還讓省委書記給知道了?

    “是……我的一個朋友,因為一點小誤會,讓二馬路派出所給扣住了!”

    杜若一聽,屁股又坐回到了椅子上,這個唐大秘,真是嚇死人不償命吶,“我馬上通知他們,立刻放人!”

    唐浩然想了一下,道:“這事你最好親自來一趟,我現在就過去!”說完,他掛了電話,匆匆忙去告了個假,然後直奔樓下,腳下跑得風風火火,完全就看不出兩腿酸痛。

    曾毅只是個大夫,就算醫術再高,也不至於讓唐浩然如此看重,關鍵這件事情,它是領導交代下來的,這麼一件小事你都辦不好,領導以後還敢把什麼大事交給你來做啊,而一旦讓領導有了你辦事能力不足的想法,你這個秘書就算是當到頭了。

    所以唐浩然才心急如焚,基層派出所是個什麼素質,他心裡再清楚不過了,好人進去,那也得掉層皮。

    唐浩然一個勁地催司機開快點,他此刻最擔心的,還是曾毅的態度,萬一他在派出所裡受了委屈,心裡不服,回頭再到老闆夫人那裡告上一狀,那自己就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剛才讓市局局長杜若親自到場,目的正在於此,一定擺足架勢,要讓曾毅感覺到足夠的重視,感覺到自己的誠意,他才不會去告黑狀、打小報告。唐浩然腦筋轉得飛快,想著一會見到曾毅,自己要用什麼辦法來籠絡安撫。

    那邊杜若放下電話,心裡就琢磨開了,如果僅僅是一個朋友的話,似乎沒必要讓省委大秘和自己這個大局長一起出面吧,看來這個人的來歷,看來很不一般吶。

    想到這,杜若站起身來,“備車!”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3:57 PM

第十三章 大出意料

    聽著電話裡的“嘟嘟”音,郭鵬輝臉色頓時煞白。

    省委書記秘書唐浩然的幾句話,驚得他差點心髒病發作,連唐大秘書都表示要讓自己“自求多福”,可見這回是闖下了多麼大的禍啊。

    “郭局長,我再敬你一杯,連唐大秘書都知道這件事了,你老兄升官發財,指日可待。”樑堅強喝多了,沒發現郭鵬輝的臉色異常,舉起酒杯還要繼續慶賀。

    “敬你媽個頭!”郭鵬輝將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樑堅強,你無視省委辦公廳的公文,阻攔專家報到,更唆使自己小舅子去毆打專家,你等著向馮廳長解釋吧!”

    撂下這話,郭鵬輝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真是個諷刺,他竟然還擺下酒席,感謝樑堅強今天幫助自己及時識破了假冒專家。

    樑堅強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剛喝下去的酒頓時化作一身冷汗,涼嗖嗖的,想到以前那幾個得罪了馮廳長的人的下場,樑堅強的兩隻腿肚子就開始打轉抽筋,差點癱倒在地,“郭局……郭局長,我可是為了你……”

    他想追出去解釋幾句,奈何郭鵬輝已是一路小跑,前去派出所搭救專家了。

    杜若的【南A警0001】座駕一路拉響警笛,飛馳狂奔,連闖數個紅燈之後,終於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二馬路派出所。

    幾乎是前後腳,唐浩然的車也趕到了現場。

    杜若心中暗暗吃驚,唐浩然的路程比自己遠了近一倍,竟然跟自己差不多同時到,可見他此時有多麼焦急。到底二馬路這幫蠢貨把誰給抓了呢?能讓省委書記的秘書上趕著過來營救,來歷肯定非同一般啊。

    推開車門,杜若大步迎向唐浩然,“首長啊,杜若奉命向你報到!”

    “杜老哥,玩笑就先別開了,長話短說,咱們救人要緊!”唐浩然馬不停蹄,打了個招呼,就快步走向派出所的辦公大廳。

    杜若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今天要解救的人來頭肯定不小,他威風凜凜地跟在杜若身後,心想今天要是不痛下殺手處理幾個人,事情怕是很難收場。

    進門之後,唐浩然氣勢十足,問值班的民警:“去把你們所長叫出來,我是省委派來的!”

    “請問您帶了工作證麼?”值班民警不敢怠慢,但警惕性卻絲毫不差。

    “混賬!唐主任的工作證,你也敢查!”杜若沉著臉走進來,大聲喝道:“我是杜若,這裡誰是所長,過來講話!”

    值班民警聽到這個名字,嚇了一大跳,抬頭看到一臉虎威的杜若,冷汗立時順著脊背往下淌,這可不就是自己的頂頭大老闆嗎,他一緊張,連敬禮都忘了,結結巴巴道:“杜……杜局……,您請坐,請坐,我這就去叫所長來。”說完,慌忙跑進去找所長。

    不到半分鐘,陳龍就小跑著出來,上前“啪!”一個敬禮,“二馬路派出所所長陳龍,向首長報到,請領導指示!”
     
    陳龍嘴上鏗鏘有力,可褲子裡的兩條腿卻是忍不住微微打顫,他這個派出所的所長,平時連區分局的局長都難得見一次,今天杜大局長突然降臨,可想可知,這是要出大事啊。

    “曾專家呢?”唐浩然厲聲問到,“他現在人在哪裡?”

    陳龍臉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淌,“報告領導,在三號訊問室!”果然,這個撿回來的燙手山芋要爆炸了。

    “還愣著幹什麼,前面帶路!”

    杜若眉毛一豎,把陳大所長嚇得腿肚子差點抽筋,他趕緊在前面領路:“請這邊走,這邊走。”

    上到二樓,一轉彎,就看到了“三號訊問室”的牌子。

    此時三號訊問室的門外,二馬路派出所的民警基本全數到場,排成了一溜長隊,隊伍的頭部扎進了訊問室,看不到裡面的情形,門口處站了一位民警在維持秩序:“都別急,排好隊!”

    看此情形,唐浩然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我的媽呀,曾毅豈不是要被收拾慘了?

    “你們這群王八蛋,都不想乾了是嗎!給老子集合,全體列隊!”陳龍差點一跤跌倒在地,跳起來後怒聲暴喝。

    “我看誰他媽敢動,全都給我原地蹲下!”杜若臉上殺氣凜冽,一腳踹在陳龍的腰上,“王八蛋,讓他們全都給我蹲好!”他心裡此時也是暗道不妙,大大的不妙啊。

    唐浩然幾個健步衝到訊問室門口,大喊:“曾毅,曾毅,你在裡面嗎!”

    “是唐秘書嗎?”裡面傳來曾毅的聲音,“可把你給盼來了。”

    聽到曾毅說話,唐浩然的心才算是放回到肚子裡了,他一把推開門口的警察,要到裡面去找曾毅,誰知往裡一看,他猛地就怔在那裡。

    這一路上,唐浩然已經想到了這裡可能會出現的各種場景,甚至包括最壞的事情,他都做好了打算,可看到眼前這一幕時,他卻感覺自己像是來錯了地方。

    訊問室裡,曾毅大刀金馬地坐在桌子後面,正在給排在最前面的警察號脈,“虛火旺盛,動不動就生氣,你要注意了啊,傷肝!”

    唐浩然腦子裡一陣轟隆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

    趕到訊問室門口的杜若,臉上表情也跟唐浩然差不了多少,過來撈人的事,他以前辦過不少,卻從沒見過今天這種場面,想都想不到啊。

    “媽的,蹲下,蹲下,都給我蹲下!”陳龍急眼了,連踢帶打,不一會,所有的警員就都讓他按在了地上。

    這時警員才反應過來,是杜大局長來了,看杜若一臉殺氣,所有人都蹲在那裡忐忑不安,想著自己最近是不是捅婁子了。

“唐秘書,你快幫我向派出所的同志解釋一下,那封介紹信可真是害死我了!”曾毅站起來,“你要是再不來,我今天可要在這裡過夜了。”

    唐浩然的七魂六魄,這才回到軀殼裡,他有點接受眼前的事實了,沒出事好啊,沒出事最好,他一路上懸著的心,此刻才算落了地。
     
    不過想起自己來這裡的初衷,他頓時拉下臉,猛拍桌子道:“省委醫療小組的專家為什麼會在這裡?陳所長,這件事情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陳龍額上的幾縷頭髮,此時被冷汗打濕,緊貼在大腦門上,顯得狼狽無比,他解釋道:“我們……我們只是請曾專家回來協助調查。”

    “調查?調查什麼?有什麼可調查的?誰給了你們調查的權力!”唐浩然明明是在演戲,可說到激動處,竟然連他自己都有些憤怒了,“省委辦公廳的公文你們都敢熟視無睹,眼裡還有沒有南江省委,還有沒有黨!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

    這一頂帽子壓下來,陳大所長差點癱倒在地,他驚駭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不不不,我們沒有……是是是,我們確實考慮不周,請領導息怒。我們向曾專家道歉,道歉。”說著,二茬子冷汗又冒了出來。

    “省委醫療小組是什麼部門?是你們隨隨便便就能抓人的地方嗎!”唐浩然的怒吼,震得訊問室的玻璃嘩嘩作響,“方書記的人你們也敢抓,還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杜若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要營救的人只不過是醫療小組的專家,而且看樣子也沒受什麼委屈,就打算等唐浩然氣消了之後再看情況而定,但此時一聽“方書記的人”幾個字,不由精神大振,這可是個為方書記效力的天賜良機啊。

    他一扭頭,對身後的秘書道:“你去通知,讓分局的馬金有,十分鐘後到這裡向我報到。”

    一股寒氣立刻從陳大所長受傷的尾巴樁子升起,然後直躥到腦門。按照“向下管一級”的組織原則,局長管分局長,分局長管派出所所長,馬金有是陳龍的上級分局局長,現在杜若讓馬金有趕過來報到,擺明了就是要把陳大所長拿下。

    陳龍猛打了激靈,然後一下撲到曾毅面前,懇求道:“曾……曾專家,我求求您,您幫我向杜局解釋一下,就別讓馬局過來了。我陳龍今天絕對是文明執法,絲毫都沒有冒犯您啊。”

    曾毅心說你倒是想冒犯我,可惜被我給收拾了,他不認識杜若,只好對唐浩然道:“陳所長確實是公事公辦,接到報警,他總不能無動於衷吧,再說了,他就只是請我過來協助調查的,你看我坐在這裡,沒人看守,還有茶有水的。”

    杜若本想拿下陳龍,但看正主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堅持處理,當下冷哼一聲,鐵著臉道:“死罪可饒,活罪難逃,明天你自己主動到馬金有那裡申請處分!”

    “是是是,謝謝杜局,謝謝唐主任,謝謝曾專家!”陳龍死裡逃生,激動得眼淚都要下來,他看著曾毅,心中慚愧不已,自己今天差點還揍了人家,可人家不計前嫌,還幫自己求了情,真不愧是方書記的人啊,氣度就是不一樣,格局就是高,他上前拍著胸脯,“曾專家,今天當著杜局的面,我說一句,以後你要是有事,儘管吩咐我陳龍,我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是王八養的!”

    曾毅沒理會陳龍,對唐浩然道:“唐秘書,事情也都解釋清楚了,你看咱們是不是現在就去報到?”

    這一下,唐浩然也感動了,說實話,他很擔憂曾毅一氣之下不去報到了,只要曾毅不報到,那自己就是再這麼費盡心機,這事日後是要被馮廳長知道的,那時必定是雷霆震怒啊。
     
    至於怎麼去說服曾毅,唐浩然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可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呢,人家倒是主動提起了這個事,這份情,自己得領啊。

    唐浩然心中感動,臉上卻是湧起殺機,“走,我親自陪你報到,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說你是假冒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02 PM

第十四章 投桃報李

    剛到派出所樓下,就碰到了匆匆忙忙趕過來的郭鵬輝,他滿頭大汗:“唐主任,您聽我解釋……”

    唐浩然目不斜視,像是根本沒有就看到郭鵬輝一樣,他徑自走向自己的座駕,然後朝曾毅招了招手,“曾老弟,來,坐我的車!”

    杜若早已準備妥當,看兩人登上車,便拉響警笛在前面開道,兩輛車風馳電掣,直奔衛生廳去了,摔下一溜煙塵。

    郭鵬輝唉聲嘆氣,使勁跺了跺腳,又急忙鑽進車子追了上去。

    陳大所長看著車子消失,仍然是心有餘悸,自己今天差點就步了前兩任的後塵,有幾個人能有這麼大的面子,讓省委書記的大秘和市局局長同時親自過來接人,幸虧自己今天請教了“活化石”,不然現在鐵定是被拿下了,而且下場會很慘。

    回過身,陳大所長突然感覺腰有點疼,這才想起是杜大局長踹的,之前太緊張了,竟然毫無知覺。

    衛生廳大院,已經得到消息的廳長陳高峰,來到樓下準備迎接。

    有警車開道,這回門衛都躲在值班室裡不出來,任由杜若的座駕衝了進去。

    “唐主任,我真是慚愧吶,您這麼忙,還讓您因為這事專程過來一趟。”陳高峰伸出雙手迎上去,第一件事,就是向唐浩然承認錯誤。

    他心裡其實有點冤,保健局的工作,一向都是由馮玉琴來負責的,現在馮玉琴剛住院,保健局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故,陳高峰這個從來不插手保健局事務的一把手,反倒要為此負責。

    唐浩然的手只淺淺地搭了一下,就板起臉,道:“保健工作,省委歷來都很重視,今天這個事情實在太惡劣了,撕毀公文,毆打專家,簡直是令人髮指。省委現在已經知道,要求一定要嚴肅處理相關人員。”

    唐浩然拿出省委當幌子,陳高峰卻不敢不重視,他一聽說省委都知道了,心臟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當下表示:“我們廳黨委已經開會討論過了,我們堅決按照省委的指示辦,一定嚴肅處理這起事件中的相關人員。詳細處理的細節,我會向唐主任做出匯報,您先請進,請進。”

    杜若就沒進去了,他向唐浩然打了個招呼,“局裡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說完,他來到曾毅身邊,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笑著道: “曾老弟,以後要多多聯繫啊,有什麼事情需要跑腿,你就儘管吩咐我。”

    衛生廳的人群之中,頓時一陣騷動,堂堂的市公安局局長杜若,在榮城這塊地皮上隨便跺一跺腳,整個榮城都要顫三顫的,現在竟然主動放下身段,去結交一位醫療專家,這裡面大有意味啊!

    曾毅收下名片,客氣道:“杜局,今天的事太感謝你了,不然我肯定是要吃大虧的,回頭我一定親自登門致謝。”

    “客氣啥嘛!”杜若大手一擺,朝自己的座駕走了過去,只要對方領情,那自己今天就沒白來啊。

    陳高峰認識曾毅,就是那個治好了馮玉琴病的實習生,他不知道這實習生怎麼又跟杜若搭上了關係,當下客氣道:“曾大夫,今天的事讓你受委屈了,我這裡代表廳黨委,向你表示誠摯的歉意。”

    “不敢當,不敢當!”曾毅連忙擺手,笑​​著道:“他們連省委辦公廳的公文都敢質疑,比起這個,我這點委屈算什麼,就是挨了兩棍子,身上連塊皮都沒有蹭破。”

    陳高峰聽出來了,這是很不滿意,委屈大了。他有點生氣,你一個實習生也敢給我擺臉子,不過當著唐浩然的面,他不敢發火,還是道:“也就是曾大夫涵養好,換了是我,肯定要討個說法的。”

    進入衛生廳大樓,陳高峰立刻安排召開中層以上乾部會議。

    “幹部保健工作,是黨的干部工作和人才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關係黨和國家工作全局的一項特殊事業。做好乾部保健工作,是黨和人民交給我們的一項光榮任務。作為衛生戰線上的每一員,我們必須拿出高度的責任感和使命感,積極進取,紮實工作,努力完成這項光榮而艱鉅的任務……”

    面對廳里大大小小上百名幹部,陳高峰面容嚴肅,侃侃而談,把保健工作拔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他暗暗打量端坐一旁的唐浩然,看對方始終面無表情,就立刻話鋒一轉:“然而……”

    這兩個字一出口,台下的人頓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經歷無數會議,大家也都明白了,前面拔得越高,就是為了後面板子打得越狠。

    樑堅強坐在第二排,兩隻手緊緊扣住大腿,卻仍然不住地顫抖,他面色慘白,嘴唇發青,緊張得幾乎要窒息過去。他一看今天這架勢,就知道難逃一劫了,腸子頓時都悔斷了。
     
    自己真是昏了頭,明明知道自己的那個小舅子說話不靠譜,卻偏偏信了他的話,要不是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自己今天絕不會這麼魯莽行事的。

    這回完了,要是被免職,或者調入冷板凳,那都是很好的結局了,就怕廳裡緊追不放,把自己收受醫藥企業幾百萬好處費的事查出來,這幾年自己還暗中把一些不懂業務的關係戶安排進廳里工作,這其中也收了很大一筆的辦事費。

    “……又經群眾舉報,樑堅強曾多次夥同、指使門衛,將前來廳里辦事的人民群眾毆打致傷,性質極其嚴重,影響極其惡劣。經廳黨委研究決定,涉案所有門衛,予以堅決辭退,相關責任,交由公安部門追究;給予樑堅強免職處分,並由廳紀檢部門調查其相關問題……”

    聽到這個決定,樑堅強再也無法堅強,他覺得喉嚨一陣發緊,勒得自己無法喘息,接著就是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會場頓時有些騷亂,大家七手八腳把樑堅強抬出來,放平在地板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涼水,過了有一分鐘,他才幽幽醒轉,然後就是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誰情急之下,慌不擇水,把自己的茶葉水噴了上去,此時樑堅強的臉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茶葉條,再配上一副落魄狀,真是我見猶憐。

    曾毅沒想到事情會搞到這麼大,本來他還有點於心不忍,但聽說樑堅強收了幾個黑心藥企的錢,把那些吃了問題藥,到衛生廳來申訴的群眾打到致傷致殘,他又覺得這個結果實在是太便宜樑堅強了,早知如此,自己就該也卸樑堅強一條胳膊。

    陳高峰讓人把樑堅強拖出去後,堅持把會開完,狠狠地給所有人敲著警鐘。

    走出會場的時候,郭鵬輝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他落了個黨內警告的處分,雖然看起來很輕,但背上這個處分,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可能再被提拔重用了。在他看來,自己今天完全就是無妄之災,要不是受了樑堅強的挑唆,自己怎麼可能認為專家是假冒的。

    想到這裡,他恨恨地跺了跺腳,樑堅強,你敢耽誤老子的進步,老子就讓你掉層皮!

    等開完會,辦完手續,已經到了下午下班的點了,曾毅準備拿了手續就走,卻被唐浩然拽住了,“曾老弟,晚上我設宴為你壓驚,一定要給我這個面子。”

    曾毅連忙道:“這怎麼可以,應該是我請你才對!今天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你看你這人,總是這麼客氣。以後你我都是為方書記服務的,何必分出一個彼此呢。再說了,今天你第一天上任,於情於理,都該我這個老大哥來請,你要是再推辭,那就是看不起我?!”

    曾毅笑了笑,“卻之不恭,那我就只好從命了。”

    “這就對了嘛。今晚你我一定要好好敘一敘,以後你在方書記身邊工作,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正好叮囑給你。”

    唐浩然這也是投桃報李,今天曾毅沒讓他下不了台,他對曾毅便高看一眼,另外,他還有另外的目的,以後曾毅就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也算是領導信任圈裡的人物之一,大家提前做好關係,以後也好互通有無嘛。

    兩人說說笑笑到了樓下,就看到杜若站在衛生廳的大院裡,他此時已經換下了警服,穿著一身便裝,站在那裡吞雲吐霧。

    看到兩人下來,杜若一腳踩滅煙頭,上前笑著:“兩位領導可否賞個面子,晚上我已經安排好了,維納斯酒店,咱們不醉不休!”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曾毅和唐浩然晚上一定會一起吃飯似的。

    “老杜啊,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還有這一手本事。”唐浩然大笑,“都不是外人,晚上是我為曾老弟壓驚洗塵,你來安排,也要由我買單。”

    杜若跑過去拉開車門,“那我就厚著臉皮,去蹭兩位領導這頓酒喝。”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12 PM

第十五章 專家福利

    面對兩位的盛情相邀,曾毅無法拒絕,只好笑道:“那我就聽兩位老兄的!”

    “這就對了麼!”唐浩然很高興,拍了拍曾毅肩膀,和他一起鑽進了杜若的車。

    去酒店吃飯,再開公車就不合適了,杜若的警車此時已經換成了一輛很普通的豐田轎車,車牌也很普通,任誰看了,都會不想到裡面坐著的是公安局局長。

    維納斯酒店是一家頂級的會員制俱樂部,集飲食、桑拿、健身、酒吧、私人會所、演藝於一體,這裡的會員非富即貴,全都是榮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富豪、大學者、大藝術家、以及各行各業的成功人士。想要成為這裡的會員,著實不便宜,最基本的入會費,也得三十八萬,可榮城的社會名流,仍然是趨之如鶩。

    杜若選擇這裡,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去普通的地方,顯示不出自己的誠意,更高級的場所,在榮城也找不出幾家了。

    車子還沒到酒店樓下,門童就跑了過來,一邊開車門,一邊用對講機通知裡面。門口站了兩排迎賓小姐,各個姿色不俗,身形高挑,看到三人進來,齊齊鞠躬歡迎。

    在迎賓小姐的陪伴下,曾毅跟著唐浩然和杜若步入維納斯酒店的大廳,抬眼望去,大廳寬敞華麗、大氣典雅,漢白玉鋪就的地板,亮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大得驚人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璀璨光芒,令整個大廳披上了一層奢華氣息。

    杜若偷偷打量了一下曾毅,發現曾毅的臉上始終是淡淡的微笑,神態自然大方,就好像這種地方他曾經來過很多次一樣。杜若心中暗暗高興,今天這頓飯是請對了,這絕對是世家子的派頭,一般人哪能偽裝得出來,看來唐浩然沒給自己交底,這個曾毅肯定不是保健醫生那麼簡單。

    杜若訂的包間,叫做聚義廳。這名字很有意味,唐浩然看到之後,哈哈一笑,然後率先走了進去。

    酒菜上齊,唐浩然舉起酒杯,準備開始。誰知包廂的門此時被“砰砰”敲了兩下,一個肥頭大耳、滿面紅光的胖子走了進來,人未到,笑聲先至:“對不住,對不住,不知道杜局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這番話估計是早在外面就想好了,話沒說完,他看到了坐在首席的唐浩然,頓時吃了一驚,上前道:“哎呀,今天我衛胖子的罪過真是大了去,唐主任前來檢查工作,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實在是該罰,我先自罰三杯請罪,然後再為領導敬酒。”完了,趕緊讓身後跟進來的服務員把酒開了。

    五十二度的五糧液,用二兩的杯子,滿滿倒了三杯,這個衛胖子竟然連個停頓都沒有,一口氣喝完,然後又倒上一杯,道:“實在是該打,今天我太失禮了,領導們大人有大量,千萬勿怪啊。”

    這個衛胖子叫衛子剛,是維納斯酒店的經理,在榮城也算是一號靈通人物,他接到下面人報告,說杜大局長來了,就趕過來打招呼,卻沒料到唐浩然也在場,進門一開口,就把人得罪了,試想,有哪位領導喜歡被人當作空氣啊!

    “你這個衛胖子,自己想喝酒,還找這麼多理由,遲早喝你個胃下垂!”唐浩然顯然認識這個衛胖子,笑著開玩笑。

    聽唐浩然這麼說,衛胖子才鬆了口氣,嬉皮笑臉地端著酒杯子上前,此時他注意到了曾毅,“這位是……”

    “這位是曾毅,你喊曾少就行了。”唐浩然道。

    “曾少初次光臨,招呼不周之處,還望恕罪。”衛胖子的舉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同時心中也是暗暗吃驚,能讓省委大秘和市局局長作陪,那絕對不是一般人啊,這樣的厲害人物,自己以前竟然沒見過。

    “客氣了,客氣了!”曾毅點頭笑著。

    轉眼間,八兩白酒進了肚子,衛胖子酒量再大,照這麼喝也是有些吃不住了,他心里後悔,來之前怎麼就忘了先問清楚裡面還有什麼人呢,這一個意外接一個意外的,胃可要遭老罪了。

    衛胖子硬著頭皮又倒滿一杯,“今天三位領導大駕光臨,我心裡實在高興,藉這杯酒,我祝領導們今天玩得開心。”第五杯下肚,衛胖子的肚裡就開始翻江倒海,他朝著三人拱了拱手,“領導們慢用,我就不打擾了,有什麼需要,就吩咐我。”

    轉身準備要走,衛胖子又想起了什麼,他從兜里掏出一張黃燦燦的卡片,捧到了曾毅面前:“曾少,這是敝酒店的貴賓卡,您收下,以後要常來啊!”

    放下卡片後,衛胖子再次拱手告罪,然後一溜煙走了。

    曾毅看著做工精緻的卡片,知道這東西肯定價值不小,就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收。

    旁邊唐浩然道:“這東西又沒有成本,他們送,你就收著。”說完,他舉起酒杯,“曾老弟,今天咱們是頭一次喝酒,一定要不醉不休。”

    “對,不醉不休,一定要讓曾老弟喝好喝到位!”杜若附和,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曾毅拿起酒杯,“唐大哥,明天我還得到中醫藥學會辦手續,去晚了怕是不好吧。”

    唐浩然不以為然地擺手,“那點小事情,什麼時候都能辦,哪有喝酒重要!你放心吧,你明天去,肯定沒人敢再當你是假冒的。中醫藥學會的會長還兼為了衛生廳的副廳長,他今天就在會場呢,明天你去了,保證他早就安排妥當了,去再晚,他也得讓人候著。”

    “來來來,喝酒!”杜若已是迫不及待地舉起酒杯。

    第二天上午,曾毅又是在頭疼中爬起來的,他怕今天去中醫藥學會再有什麼誤會,就特意換了一件中式的對襟汗衫,腳下穿了一雙老北京布鞋,這樣就老成了很多,如果不看臉的話,就跟公園裡練拳的老頭沒什麼區別。

    按照慣例,專家組入選的中醫專家,一般會在省中醫藥學會擔任理事,其實就是掛個名,並不負責具體業務。
     
    但這也算是專家組的福利,因為有了這個理事的名頭,在中醫界的身份就不一樣了,以後衛生系統召開大大小小會議,在上面的主席台上,也會給你留一把椅子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17 PM

第十六章 一盆冷水

    正如唐浩然所說,曾毅剛出現在省中醫藥學會的樓下,裡面就小跑出來一位中年男子:“您是曾專家吧?”

    曾毅點了點頭。

    那人便熱情地伸出手:“曾專家您好,知道您要來,我一直在這等著呢,敝人姓汪,是中醫藥學會的辦公室主任,快請進,快請進。”

    省中醫藥學會、省中醫研究院、省中醫醫院,這三家其實算是一家,都在一棟大樓裡。曾毅進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中醫院,醫院雖小,但患者流量卻不少,熙熙攘攘的。往樓上去,就是省中醫院和中醫藥學會的辦公區。

    這次是專事專辦,曾毅很快就辦完了手續,拿到中醫藥學會的理事證。

    手續辦完,曾毅準備走人,汪主任又拉住他:“曾專家,按照慣例,新來了理事,都要舉行一個歡迎會,已經安排好了!”

    中醫藥學會是個半官方的協會,組織形式比較鬆散,歡迎會這種東西從來就沒搞過,全因為出了昨天的事,為了顯示對專家的尊重,這次特意搞了一個。

    曾毅不知道這個情況,還真以為是慣例,客氣道:“這不好吧,我對咱們學會可沒做什麼貢獻。”

    “您肯擔任理事,就是對咱們學會的貢獻!一會其他的理事會到,也有幾位專家組的專家要來。”汪主任笑得很燦爛,“主要大家一塊認識認識,交流一下感情。 ”

    聽到還有醫療小組的其他專家要來,曾毅就留下了,他也想認識認識以後一起共事的醫生,這樣做起事來也方便一些。

    十點半的時候,中醫藥學會的小會議室裡,坐滿了專家,全都是南江省中醫界很有分量的人物。

    “以前我擔任理事,好像也沒舉行什麼歡迎會啊。”

    “誰說不是呢,我手裡還一大堆患者呢,突然通知讓過來參加歡迎會。真是的,越來越離譜了,年底換屆,我一定用腳投票。”

    “聽說是來了一位國手級別的人物。”

    “是謝老的弟子?還是張老的門生?如果是這樣的話,舉行個歡迎會倒是完全有必要的。”

    正在猜測,汪主任領著曾毅走了進來,“各位理事,各位專家,首先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參加今天的歡迎會。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學會新任的理事,曾毅先生,曾毅先生同時還是衛生廳專家醫療小組的專家。”

汪主任一介紹完,就冷場了,所有的專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這就是今天的主角?未免也太年輕了吧,看起來大學還沒畢業的樣子。

    看到這情況,曾毅就知道事情並不像汪主任說的那樣,他笑了笑,主動拱手道:“我是個晚輩,以後還要請諸位前輩多提攜、多指點。”

    又冷了半分鐘後,終於有一位花白頭髮的老專家開口了,“曾理事是吧,請問你的老師是哪位國手?是謝老,還是張老,或者是……”

    “都不是,我的醫術是家傳的,從小跟著爺爺學的,另外還上了幾年中醫大學。”

    “那請問你祖父的名諱是?”

    “曾文甫!”

    曾毅說了個名字,在座的專家都沒聽說過,頓時大家的臉色就很不好看,為了一個毫無來歷的毛頭小子,竟然把這麼多的專家拉過來開會,這不是亂彈琴麼。

    政界的人講背景,學術界也同樣講,前者看重的權力,後者看重的是你的師承宗派,曾毅不是師出名門,又這麼年輕,大家當然是看他不起。
     
    中醫是個經驗學科,想你一個毛還沒褪乾淨的小子,醫術也高不到哪裡去,估計又是哪個當官的心血來潮,讓自己家的親戚小孩來這裡鍍金的。

    “那你擅長哪一派醫術?火神派?溫病派?傷寒派?還是易水派?”有人又問。

    曾毅攤開手,搖頭道:“哪一派也不是。”

    會場一陣騷動之後,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現在人也見了,也認識了,我醫院還有事,就先告辭了。”說著,他來到曾毅身邊,丟下一張名片,“曾理事,以後還要多多聯繫啊。”他還專門把理事兩個字,咬得非常重,其中的揶揄之味,誰都聽得出來。

    曾毅心裡不痛快,臉上卻沒有任何顯露,“一定,一定!”

    有人開頭,就有人尾隨,不到一會工夫,會議室走了一大半。汪主任臉上的汗頓時就下來了,這可是廳長親自安排下來的任務,說一定要辦好這次的歡迎會,他拿懇求的眼神看著剩下的幾位專家,希望能給自己一點面子。

    這幾位專家交頭接耳一番,然後集體站了起來,看樣子也是準備走人了。

    汪主任兩步上前,站在一位歲數看起來最大的專家面前,“華老,華老,剛才忘了介紹,曾理事前幾天可是治好了衛生廳馮廳長的病,現在已經是馮廳長的保健醫生。”

    被稱為華老的人,聽到之後也只是“哦”了一聲,然後拿眼掃了一眼曾毅,道:“小伙子,幹得不錯,好好乾!”

    華老也是醫療小組的專家,馮玉琴生病的事他知道,可惜參與不進去,因為保健局的官員,都是清一色西醫出身的技術官僚,這些人本身對中醫就很排斥,所以華老以及其他幾位醫療組的中醫專家,在保健局並不怎麼受重視,平時主要負責那些退下來的“前任”重要領導的保健。

    雖然沒有參與進去,但一個小年輕都能給治好,想來也不是什麼大病,有什麼可值得誇耀的,也就是運氣好罷了,如果我們這些真正的專家被派過去,這病怕是早就好了,哪還有你這個年輕醫生表現的機會。

    華老點點頭,在曾毅肩膀上拍了拍,“我手上要有幾個重要的患者要去診治,今天就先這樣吧,以後共事的機會還很多嘛。”說完,他領著剩下來的這幾位專家一起走了出去。

    汪主任的臉色難堪到了極點,他恨恨地看著幾人走遠,才轉過頭向曾毅解釋道:“曾理事,實在是對不住,專家們都太忙了,您看這事… …”

    “沒事,沒事!”曾毅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狀,“這不已經和專家們都認識了嗎,歡迎會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既然專家都走了,那我也回了!”

    “我送送您!”汪主任心裡愧疚,堅持要把曾毅送到樓下。

    到樓下出了電梯,又碰到華老幾位專家,此時他們正站在中醫院的門診大廳內,和幾位醫生聊著天,看樣子是被攔下來請教問題的。

    看到曾毅,華老繼續著自己的話題,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曾毅同樣頷首,然後邁步朝外面走去。

    剛走兩步,從外面急慌慌跑進來一位大漢,背上還背著一位年輕的小伙子,看不出那小伙子得了什麼病,但老遠就能聽到他痛苦的悶哼聲。

    “這位小兄弟,麻煩你幫個忙,幫我扶他一下,我去掛個急診號!”大漢跑得滿頭是汗,在大廳里左右看了看,突然來到曾毅身邊,拿眼神懇求著曾毅。

    “沒問題!舉手之勞!”曾毅趕緊伸出手搭了一把,扶那位青年小心翼翼地下了地。

    “謝謝謝謝,小兄弟你真是好人!”大漢朝曾毅鞠了一躬,跑去掛號了。

    曾毅這才看到那年輕小伙的腳受傷了,左腳完全赤裸著,原本平滑的腳背,此時鼓出一個大包,形狀可怖,烏青帶紫。憑肉眼,能感覺到這個大包裡面似乎是有個硬物在頂著,就好像是一隻巨大的蚯蚓潛伏在地表之下,但隨時有可能會破土而出。

    曾毅就問道:“你這腳是怎麼回事?”

    年輕人此刻疼得冷汗直流,連後背都被打濕了,聽到曾毅問話,他道:“我……我給人裝空調,不小心掉……掉下樓,摔了一下,就成這樣了,裡面的骨頭好像是摔斷了!”

    曾毅這才明白,原來大包裡面的硬物是骨頭,不是別的東西,他蹲下去,在年輕人的腳上輕輕捏揉幾下,感覺著裡面的骨頭情形,過了片刻,他站起身來,仔細想了想,準備說自己的結論。

    “曾理事,沒想到你還會看骨傷啊!”

    還沒開口呢,剛才跟華老在一起的幾位專家便走了過來,一聽語氣就知道不善。

    “也學過一點,但不是很精通。”曾毅客氣地答復到。

    旁邊的汪主任可能是看出了點門道,附在曾毅耳邊低聲提醒了一句:“華老是咱們南江省內最厲害的骨傷專家。”

    曾毅朝汪主任笑笑,然後對那幾位專家說道:“我看這個病例極其少見,就一時技癢,上了上手,不過手下空得很,摸不准。”說著,曾毅搖了搖頭,盯著年輕人的腳麵看了又看,最後又蹲下去,重新捏了起來,臉上不時露出疑惑之色,看樣子是真的摸不准裡面骨頭情形。

    幾位專家一看,頓時心照不宣,齊齊說道:“曾理事真是謙虛,這麼一點小傷,你怎麼會摸不准呢。”說完,他們慫恿那個年輕人,“小伙子,你今天運氣真好,碰上了大專家,你知道眼前這位大夫是誰嗎?他是咱們省中醫藥學會的理事,前幾天剛剛治好了衛生廳廳長的病,你快求求他,說不定他一高興,這病就幫你治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21 PM

第十七章 啊!啊?

    小伙子看曾毅太年輕了,神色間就有些懷疑,只是聽這麼多人都說曾毅厲害,他還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道:“曾大夫,您是好人,您就幫我看看吧,我這腳疼得厲害。”

    曾毅蹲在地上“唔”了一聲,“我正在幫你研究呢。”

    “曾理事果然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小伙子,你放心吧,有曾理事出手,你這病肯定能治好的。”

    “是啊,拯危濟困、救死扶傷,曾理事是我們楷模啊。”

    幾位專家圍在一旁,曾毅的臉色越猶豫,他們就越是要出聲誇讚,把曾家架高了下不了台。

    跑去掛號的大漢回來,看一堆人圍著自己的同伴,頓時心道不妙,今天不會是碰到醫託了吧?他知道有些醫院會有醫托,就是利用病人急於求病的心理,或扮成神醫,或假裝好意介紹神醫,然後行騙。

    “對不住,讓一讓,讓一讓!”大漢推開人群,準備背起自己的同伴,“我要帶他去看大夫了。”

    專家們指著曾毅,“大夫不就在這裡嗎?”

    人生地不熟,大漢不想惹事,他背起同伴就走,“我們只看醫院的大夫!”

    專家們就都笑了,“醫院的大夫不也在這裡嗎!”說完,他們趕緊招呼那幾位站在華老身邊的中醫院大夫,那可都是中醫院最好的骨傷科醫生了。

    幾位醫生走過來,看了看情況,問道:“這腳是怎麼弄的啊?”

    大漢此時有點迷惑了,這裡的醫托未免也太多了吧,而且每個人的扮相,還都挺像醫院裡的大夫,他道:“我不在這裡治,我要去二樓的骨傷科。”

    醫生們很不高興,“你這人怎麼回事,你就是去了二樓,還得再下來的,我們就是骨傷科的大夫。”

    大漢不信這個,背著人低頭就走。

    曾毅從地上站起來,提醒道:“他們真是中醫院的大夫,你不用白跑了,問問樓下醫院的人就知道了。”

    大漢心中認定了這群人不是好人,根本不聽曾毅的提醒,背著同伴就往樓梯去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蛇鼠一窩。

    專家們都站在那裡搖頭,“曾理事,你說這種人可恨不可恨,你這麼厲害的專家給他治,他還不願意。我們就在這裡等,看他一會怎麼下來。”

    曾毅連連擺手,淡然道:“我算什麼專家啊,你們幾位才是專家!”

    過了沒兩分鐘,那大漢又背著人下來了,臉上汗珠子亂滾,他掛的是專家號,可到骨傷科一問,人家說專家下樓了。骨傷科的門口,貼的有專家的相片,他仔細一看,才知道下面的那幾個人真的是中醫院的骨科大夫。

    “幾位大夫,實在是對不住,我不知道你們真是這裡的大夫,錯怪好人了。”大漢一臉歉意,“麻煩你們給看看吧,這是我表弟,剛才裝空調的時候從樓上掉了下去,腳就摔成這樣了。”

    大夫們紛紛斥責:“你這個人怎麼回事,都說了我們是大夫,你偏偏不信。你既然不信大夫,那還跑來醫院幹什麼,有你這樣的人嗎。”

    大漢背著人,那腰就更低了,他生怕醫生不給自己表弟治病,眼神裡帶著乞求,“大夫,我是個粗人,沒見過什麼世面,剛才有眼不識泰山,你們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生氣……”

    曾毅上前幫忙,道:“你先把人放下來再說話,大夫們又沒說不給治。”

    汪主任也上前搭了把手,等把人放下來,他回頭去看那些專家大夫一個個都背著手站在那看笑話,心中不由冷笑,這麼多人,還專家呢,我看加起來都不如人家曾理事一個年輕大夫呢,你們的醫德醫風,是不是都落在家裡忘了帶來。

    大夫們奚落了一陣,才上去一個人,彎著腰在病人的腳上敲了兩下。

    病人頓時大叫:“疼!疼疼疼!”。旁邊的大漢面露不忍之色,幾次欲言又止。

    “摔成這樣能不疼嘛!八成是斷了!”大夫很快站起來,得出結論,道:“去拍個片子看看吧!”

    曾毅就搖頭,中醫骨傷,憑的是一種手感,骨頭有沒有斷,一上手就能摸出來,當然,他也不反對拍片子觀察,如果大夫的手感經驗不足,最好還是拍個片子,這樣可以作出更直觀準確的判斷。曾毅搖頭的,是這位醫生的診斷態度,簡直就是敷衍了事……

    “大夫,我們這就去拍片子!”大漢扶著他表弟,準備去放射科。

    此時那幾位專家又開口了,“華老,您是骨傷高手,要不您上上手,看看這傷如何?”

    華老對於這幾位的心思一清二楚,知道他們是想利用自己讓那個鍍金理事丟丟臉,不過華老沒有拒絕這個提議,他現在也是有些氣不順,大家平時都那麼忙,今天竟然被拉過來迎接這麼一位鍍金的理事,這不是拿我們這些專家去捧臭腳嗎,欺人太甚。

    “行嘛,那就看看吧!”華老背著個手,臉上的表情非常自負,放眼整個南江省,在骨傷這個領域,他還真沒怕過誰,更不要提一個鍍金的專家了。剛才曾毅的表情他也全在了眼裡,那小子到現在連里面的骨頭情形都沒摸出來呢。

    病人不知道這位華老又是誰,站在那裡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去拍片,還是該留下來,萬一弄錯了,怕是又要得罪醫生。

    “你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人扶過來!”中醫院的幾位大夫甚至都有點嫉恨了,能讓華老親自出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機會啊,“知道華老是誰嗎?在咱們南江省,華老要是說自己整骨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你今天運氣好,別說只是摔了腳,就算你把腿摔斷了,華老也能讓你一個月後健步如飛。”

    曾毅再次搖頭,這大夫的嘴也太毒了,就算為了抬高華老,也不用咒病人腿斷吧。

    華老擺擺手,俯下身子,在病人的腳上輕輕捏了起來。

    周圍的大夫紛紛湊上去,伸長了脖子,仔細觀察著華老的每一個手法細節,這可都是華老的不傳之秘,今日機會難得。

    華老每用手按一下,就要停下來細細感覺一小會,然後換個角度再按,再去感覺,如此七八個回合後,他基本就摸清楚了裡面骨頭的情形,站起身道:“我看骨頭沒斷,就是被震錯位了!”

    那個判斷病人骨頭斷了的中醫院大夫,立時臊紅了臉。

    背著手想了一會,華老道:“你這個傷雖小,但用手法怕是很難復​​位。我看開刀吧,用物理的手法將錯位的骨頭放回原位,再休養上一個月,差不多就能好了。”華老這話說得相當肯定,只是說完之後,他突然想起自己出手的原因,便話鋒一轉,道:“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診斷意見,或許別的醫生還會有更好的辦法。”

    幾位專家立刻接過話頭,“曾理事剛才也上了手,但還沒發表意見呢,說不定他有更好的辦法,能讓病人立刻解除痛苦。”

    “對啊,曾理事,你就不要再謙虛了,說說自己的意見嘛!”

    中醫院的幾位大夫,本來是想吹捧華老幾句的,可看專家們一個個都如此講,只好暫且閉嘴,靜觀其變。

    曾毅再次盯著病人的腳看了看,道:“他的腳骨確實沒斷,我認同華老的診斷。”

    華老背著雙手,神情泰然,早知道你小子會這麼說,我這雙手又怎麼會摸錯呢,那腳骨當然沒斷,“曾理事也贊成手術治療?”

    “必須手術,而且是大手術!”曾毅一臉嚴肅,指著病人的腳道:“腳骨突起本身並不嚴重,可這個突起的位置實在是太壞了。你們看,骨頭剛好頂住了神經線和血管,如果開刀,肯定要傷到神經線,那這條腿就算是廢掉了;而如果不開刀,血管被壓迫太久,導致供血不足,那隻腳也肯定難以保住。我的意見,是趁病情還沒有惡化之前,截肢吧,把這隻腳切掉,長痛不如短痛嘛!”

    此話一出,在場專家全都目瞪口呆,他們早認為曾毅的醫術不靠譜,但沒想到會如此之不靠譜,一個連骨​​頭都沒傷到的小病,竟然讓他扯到了神經、血管,而且還要截肢,我的乖乖,病人不過是跌了一跤,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被卡車給撞了呢。

    那表兄弟倆個,此​​時完全讓曾毅的話給嚇傻了,他們是靠出賣力氣來吃飯的,不管是廢腿還是廢腳,他們都無法承受。

    表兄弟倆個,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其他專家,希望他們也能夠說兩句,哪怕是反駁一下曾毅的說法也好,這樣自己心裡還有一絲的光亮和希望,只要不截肢,自己都會繼續治下去。

    “曾理事的見識果然不凡啊,佩服,佩服!”

    “是啊,今天大開眼界,那骨頭可不正頂在了神經線和血管上了嘛!”

    “曾理事目光如炬,只那麼一看,一切便了然於胸,厲害啊,厲害!”

    專家們正話反說,是在嘲諷曾毅呢,可這話落在病人耳朵裡,不啻於是一個大噩耗,大漢頓時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而受傷的小伙子,也是面如死灰,心裡最後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我看你們也不要拍片了,趕緊回去籌錢吧,要是拖久了,怕是整條腿都得廢掉!”曾毅擺擺手,“走吧,走吧,這個醫院不做截肢手術的,你們到別的醫院去吧。”

    表兄弟倆個對視一眼,重重嘆息一聲,然後準備朝外面走。

    剛轉過身,曾毅又道:“差點誤了大事,我想起來了,有一個人專門治這種骨傷,而且隨治隨好,你們要不要去試試看!”

    這句話無異於是漆黑的夜晚出現一絲黎明,尤其是那個受傷的小伙,聽到這話,他連腳痛都給忘了,猛地一個回身,面帶著激動:“我願……”

    話沒出口,就見曾毅猛一個大步上前,抬腿就是一個猛跺,而且不偏不斜,剛好跺在了病人腳麵的大包上。

    就聽“咔”的一聲,然後就是“啊!”、“啊?”兩聲,整個醫院的大廳瞬間安靜了下去。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27 PM

第十八章 生生堂

    事先沒有任何的徵兆,所有人的腦子,都還停留在思考那個能治骨傷的人到底是誰,曾毅這一腳就踏了上去。

    不少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回過神來,都向病人的那隻腳看了過去。

    “我的腳……”

    看到腳麵上支楞出來的那根骨頭,被曾毅一腳踩平,受傷的小伙帶著極度驚恐的表情,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卻突然發現走動的時候腳似乎不那麼疼了,驚恐的表情立刻又變成疑惑,他抬起腳轉了兩圈,奇道:“咦?我的腳好像沒事了……”

    “絲!”

    所有的專家醫生,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吧?

    那小伙先伸著腿活動兩下,又試著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然後一臉驚喜道:“好了,真的好了,現在一點都不疼了。”說完,他來到曾毅面前,感激道:“曾大夫,謝謝你,你真是好人!”

    曾毅擺了擺手,道:“你先別著急說感謝,還是讓其他醫生再幫你瞧瞧吧,看骨頭有沒有成功歸位。”

    幾位專家醫生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得仔細瞧瞧,表面看,那骨頭好像是下去了,但有沒有準確歸位,還得另說呢。

    專家們要上前細看,受傷的小伙卻很不配合,道:“不用再看了,我自己都能感覺到,這腳絕對是好了!”

    “感覺?如果你的感覺有用,還要我們這些醫生幹什麼!”專家們很生氣,“別磨蹭,趕緊把腳伸出來!我告訴你,你這腳萬一要是給踩出個什麼後遺症,可別怪我們沒提醒你。”

    病人這才極不情願地伸出了腳。專家們圍上前去,對著那隻腳開始仔細端詳,就差沒有捧起來用放大鏡來觀察,可遺憾的是,腳麵上甚至連個蹭破皮的小傷都沒有,這有些難以理解,那骨頭明明都已經翹了起來,再一腳踩上去,絕對是個骨頭分離的下場,怎麼會骨頭歸位了呢。

    看專家們這副表情,受傷的小伙就露出一絲不屑,道:“你們看好了沒有,要不要再拍個片子,或者開一刀?”

    話裡的諷刺意味很強,幾位專家豈能聽不出來,他們憤怒地一跺腳,全都站了起來,,真是狗咬呂洞,不識好人心,平時別人想讓我們看,我們還不給看呢。

    曾毅負手站在那裡,“話可不能這麼說。其實專家們剛才那都是故意嚇唬你的,你的注意力全在受傷的那隻腳上,要是不把你的病說嚴重點,轉移你的注意力,我的那一腳踩上去,非但治不好你的病,還要把你疼個半死。”

    說完,曾毅看著那幾位專家,似笑非笑道:“我說得對不對?”

    專家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原來這小子一直都是在說反話呢。

    “我手上還有幾位重要的病人,既然這裡沒什麼事了,我就先告辭了,以後共事的機會還很多嘛,我再慢慢向諸位討教!”說完,曾毅一甩袖子,翩然而去,把一眾專家涼涼地扔在了那裡。

    專家們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真是六月的帳,還得快,剛才大家在會議室裡羞辱對方的話,只一轉眼的工夫,就被對方如數奉還。現在誰還敢再說那小子只是個鍍金的理事?

    華老站在原地,老臉更是一陣發燙,他這個南江第一的骨傷專家,今天被人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

    人腳上的骨頭,因為長期承受身體重壓,結構非常緊密,而且腳的力氣也非常大,所以骨頭錯位之後,僅靠手法是很難進行複位的,只要病人腳上稍微使一點點力,你非但無法將錯位的骨頭推回原位,還可能給病人造成更大的傷害。

    基於這種考慮,華老才建議病人動手術。

    直到曾毅一腳踩上去,華老才猛然意識到,其實曾毅早就知道大家是在消遣他的,只是故意裝作不知,讓專家們先去打頭陣,打擊病人的希望,然後自己再推波助瀾,更拿出截肢來嚇唬病人,讓病人的希望徹底破滅。

    而在病人完全絕望之時,他又給出一線希望,此時病人的心神,完全被轉移到了那根虛無縹緲的救命稻草上,腳下毫無防備,曾毅一個出其不意的踩踏,就讓骨頭輕鬆回到原位。

    整個過程,華老看得最為明白,曾毅心思之深,時機之準,出腳之狠,角度之正,就連他這樣做了一輩子整骨的老手,也是自愧不如。聽到那“咔”的一聲,他就明白了,病人的腳已經是好了。

    現在再看那幾個挑事的專家,華老的眼裡都噴出了怒火,自己行醫一輩子,還從沒跌過這麼大的跟頭,今天要不是受了這幾個混賬的挑唆,自己何至於丟這個人,再想到之前自己穩操勝券的樣子,華老渾身難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惱怒地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專家全都傻了眼,這個結果誰也沒有想到,羞辱鍍金專家不成,反倒得罪了真金專家。

    汪主任此時的心情,可謂是暢快至極,就像大熱天喝了一杯冰水,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舒服地張開,痛快,實在是太痛快了。
     
    你們這幫子專家,平時對老子呼來喝去,一點面子都不給,傲得都沒邊了,今天終於張狂過頭,被人打臉了吧!活該!你們也不想想,曾理事能給馮廳長當保健醫生,豈能沒有兩把過硬的刷子?南江第一骨傷專家?我呸,在曾理事面前,全他媽是狗屁。

    反應過來,汪主任趕緊追了出去,他要好好地感謝一下曾理事,為自己出了這口惡氣。

    醫院大廳裡,一些患者和路人圍上前來,對著那個小伙子的腳嘖嘖稱奇:

    “神了,你們快看,這腳還真的是好了!”

    “哎呀,剛才那一腳差點嚇死我,我的心到現在還怦怦直跳了。”

    “這就叫藝高人膽大,換了別人,哪有膽子這麼治啊!”

    “神醫,絕對是神醫!”

    專家此時全都默不作聲,悄無聲息地從眾人視線中消失。

    曾毅出了醫院的大門,悶頭朝回走,那些專家現在怎麼想,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向來他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別人看不起自己,自己還管他是個什麼玩意的專家。

    “曾理事,曾理事!”汪主任邊跑邊喊,氣喘呼呼地追了上來。

    曾毅停下腳步,“汪主任,還有事?”

    “沒……事,沒事!曾理事醫術出神入化,我今天算是開了眼。”汪主任喘著氣,從上衣內兜里掏出名片,雙手碰到曾毅面前,笑道:“剛才忘了把電話留給你,這是我的名片,以後要是有什麼事,曾理事打個電話吩咐一聲就行。”

    曾毅笑著接過來,“汪主任你真是個熱心腸,過幾天,我可能還真的有事情要麻煩你呢!”

    汪主任擺著手,“曾理事太客氣了,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只要我力所能及,肯定沒有二話。”

    “我想在榮城開一家診所,但初來乍到,對於這邊的衙門口的人不怎麼熟……”曾毅看著汪主任,這個想法其實他早就有了,只是過去條件不允許,而現在開診所的話,就剛剛好。
     
    醫療專家小組那邊,事情其實非常少,除了定期去給領導做一次檢查外,剩下的時間基本都是閒著的,不用上班,每個月津貼還照拿,除非是領導要下去視察,或者真的生病,才需要去跑一趟。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有理事的身份,這個事情好辦得很。”汪主任笑得非常開心,他還怕曾毅不麻煩自己呢,開玩笑,對方可是馮廳長的保健醫生,想辦個診所手續,那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能麻煩自己,那是看得起自己,“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曾理事找好地方後,就通知我一聲,我去給你把手續跑了。”

    “那就先謝謝汪主任了,等事情成了,我請你喝酒!”

    汪主任連連擺手,“舉手之勞而已,曾理事何必這麼客氣,我這個主任,本來就是為你們這些理事服務的嘛。”

    和汪主任聊了幾句後,曾毅告辭離開。晚上邵海波下班回家,曾毅又把自己的這個想法講了一下。

    幾天前,邵海波最大的心願,還是要把曾毅安排進人民醫院,而眼下曾毅已經是專家組的專家了,進不進醫院,其實都無所謂了,他想了一下,道:“也好,這也算是繼承了師傅他老人家的遺願,我完全支持。”

    “診所的名字,還叫‘生生堂’。”

    “養生生之氣,醫生生之病,第一天學醫,師傅就給我講了這個生生之意,至今讓我印象深刻。”邵海波有些感慨,“診所那邊,缺錢還是缺手續,你告訴我一聲,我來解決。”

    曾毅笑了笑,“這幾年四處遊歷,給人治病,其實也攢了不少錢,手續方面我已經找到人辦了。”

    “差點忘了,你現在是保健局的人,辦個手續肯定是易如反掌。”邵海波舉起酒杯,道:“來,一起喝了這杯,祝生生堂在你的手裡,重新發揚光大!”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30 PM

第十九章 一號樓

    曾毅是個說乾就乾的人,接下來的幾天,他一邊去尋找合適的門面,一邊開始訂做招牌、藥櫃、藥杵這些東西。

    正在大街上亂轉,接到了唐浩然的電話:“曾毅,你人在哪裡?”

    曾毅道:“唐大哥,有事嗎?”

    “晚上有沒有安排?”唐浩然問到。

    曾毅以為唐浩然又要叫他去喝酒,笑道:“暫時是沒有什麼安排,不過我現在正要去省人院找我師哥。”

    唐浩然一聽,道:“那正好,你叫上邵大夫,我一會過去接你們給馮廳長複診,晚上就不要安排什麼活動了,馮廳長可能要留你們吃飯。”
     
    唐浩然的電話打得很有水平,一上來沒有先說馮玉琴晚上要請吃飯,而是先問晚上有沒有安排,雖然說馮玉琴請吃飯,絕對沒人會拒絕的,可要是萬一被拒絕,領導豈不是很丟面子,這都是學問啊。

    曾毅聽到“吃飯”兩字,就知道馮玉琴的病肯定是好了,笑道:“那就辛苦唐大哥了,我們在省人院等你。”

    “就這樣,一會見面再說。”

    唐浩然放下電話,整了整形容,輕手輕腳地來到二樓書房,馮玉琴此時正坐在落地窗前看著一本中醫的書,自從被曾毅一劑治好後,她就對中醫起了興趣。

    “馮廳長,我已經聯繫上了曾毅,順便我還聯繫了省人院的邵主任,讓他也一起過來給您複診一下。”

    馮玉琴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書,她對邵海波還是有點印象的,就是那位和曾毅一起幫自己推拿緩解痛苦的醫生,看樣子和曾毅關係不錯,她點了點,然後輕輕一揮手。

    唐浩然就知道這是同意了,再次輕輕退出書房,下樓接人去了。

    “給馮廳長複診?”邵海波得到消息,就從椅子裡一下跳了起來,“你說唐秘書點名讓我去?”

    曾毅點頭,“你趕緊準備一下吧,唐秘書馬上就到,晚上可能馮廳長還要留咱們吃飯。”

    “我這就去準備!”邵海波有些激動,猛一下撞在了辦公桌上,將桌子頂得在地上滑出去一截,發出“吱啦”的尖叫。
     
    可他卻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扶了一下桌子,便朝辦公室的大門快步走去,走到門口,他突然又猛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麼……你說馮廳長要請吃飯?”

    “可能,只是可能!”曾毅也沒敢把話說死。

    “那我是得……是得好好準備準備。”邵海波一轉身,又撞在了門上,跌跌撞撞出門後,就聽見他在外面大喊:“小王,快給我準備一個出診用的工具箱,血壓計,溫度計,全都給裝上,要用最好的!”

    曾毅笑著搖頭,沒想到平時一向淡定的師哥,今天竟是魂不守舍。

    半個小時後,唐浩然來到省人院,曾毅和邵海波已經在樓下等著了。邵海波的兩隻手上,各提了一個大箱子,曾毅要幫他提,他死活都不肯,說是怕曾毅毛躁,摔壞了裡面的設備,會誤了給馮廳長複診的大事。

    司機跑下來幫邵海波放東西,唐浩然則和曾毅站近了說話,“曾老弟,說實話,我這個當老哥的現在都有點嫉妒你了,我跟了方書記這麼多年,可從沒見馮廳長主動請誰吃過飯。”

    曾毅擺了擺手,道:“別人不清楚,唐老哥你還不清楚嗎?咱們這些為領導服務的,看起來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實際上卻是如履薄冰。你想一想,要是前幾天我把馮廳長給治壞了,現在會是個什麼下場?”

    這一句話說到了唐浩然的心裡,他這個省委的大秘,走到哪裡,都是風光無限,可暗地裡他下了多少工夫,卻沒人看見,遠的不說,就說前兩天曾毅報到的事,就差點讓他翻了船。

    “曾老弟是個聰明人啊。”唐浩然嘆道。

    “你我之間,還用互相吹捧嗎?”曾毅笑了笑,“快走吧,免得馮廳長等著急了。”

    “是,正事要緊!”唐浩然拍了拍曾毅的肩膀,今天只是寥寥幾句話,卻讓他對曾毅又高看了幾分,如果說上次派出所裡曾毅是處變不驚,那這次就是遇寵不驕了,就算自己這種在官場裡歷練多年的人,也未必能有這種心態。

    邵海波在一旁也是暗暗吃驚,這才幾天的時間,師弟竟然都和省委書記的秘書稱兄道弟了,看來自己以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曾毅將來的成就,必定遠在自己之上。

    省委大院位於榮城的中心──解放大道,這裡不僅是地理位置上的中心,更是整個南江政治和權力的中心,主宰著南江八千多萬人民的命運。

    車子駛入解放大道後,立刻就能感覺到這裡那種莊嚴肅穆的氣氛,路上所有車子都自覺放慢了速度,不敢鳴笛,不敢變道,靜靜地向前穿行。

    馬路的兩邊,是兩排整齊的白玉蘭樹,挺拔秀立,姿態不凡。兩人一組的民警,就在玉蘭樹遮擋出來的綠蔭道上,來回穿梭巡邏。路上還停著多輛警車,有警察坐在裡面,手裡拿著對講機,目光警惕地盯著過往的車子和行人。

    在一座站有四名持槍武警的大門前,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一名腰間別著手槍的武警少尉快步上前,看了眼車牌,發現是省委機關的車牌,但還是盯著貼在車子擋風玻璃上的特別通行證,仔細看了好幾眼。

    “啪!”少尉來到駕駛位外面,打了一個很標準的敬禮。

    司機常來常往,當然知道規矩,很配合地放下車窗玻璃,讓少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車裡的情況。

    確認沒有異常情況,少尉才抬手一揮,示意通行,大門的欄桿隨即抬起,小車駛入了院內。

    看到邵海波有些緊張,唐浩然道:“這是例行檢查,誰來都是這個樣子。”

    車子穿行的時候,剛好碰到一隊剛交完崗的武警士兵,整齊地排成一列,朝著大院側面的方向,雄壯威武地走了過去。

    在大院裡拐了幾個彎,車子來到一座古樸莊嚴的小樓前面,這便是南江省委的一號樓,方南國就住在這裡。

    曾毅還是那副很泰然的模樣,下車後只抬頭看了一眼小樓,便站在那裡,不言不語,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邵海波則明顯有些拘謹,下車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34 PM

第二十章 老傷

    唐浩然看邵海波的狀態有問題,擔心他到時候會講錯話,就再叮囑一句,“你要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領導問你什麼,你回答什麼,不問的話,你就不要講話。”

    邵海波趕緊點頭,“我知道,我一定守緊自己的嘴巴,只談治病的事。”

    三人走進客廳,唐浩然指了指一旁的沙發,“你們先坐,我上去請示一下馮廳長。”

    兩人在沙發上坐好,裡面走出一位穿著工作制服的女郎,手上端著一個托盤,很有禮貌地說道:“兩位先生,請喝茶。”

    “謝謝。”曾毅伸出兩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幾下,表示感謝。

    邵海波也學著曾毅的樣子說了聲謝謝,可太緊張了,他一伸手,竟然把麵前的茶杯打翻了,當時那臉就是一白,“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女郎收起茶杯,迅速把桌子上的水擦掉,然後重新倒上一杯,“請慢用!”

    邵海波的臉又變成了漲紅,“謝謝。”

    過了沒一會,唐浩然下來,道:“你們倆跟我上去吧,馮廳長正在書房等你們。”

    兩人起身,跟在唐浩然身後緩步上樓。書房的門此時敞開著,正對著樓梯,馮玉琴在裡面就能看到樓梯上的情形,看到曾毅上樓,她道:“曾毅,快進來吧。”

    曾毅就呵呵笑了起來,“只聽這聲音,我就知道馮阿姨的病已經是完全好了,這兩天一定是身心舒暢,精神愉悅。”

    誰不樂意聽別人說自己身體好,馮玉琴當即笑了起來,“在醫院吃過你的藥,其實就好了,最近也沒有再犯,今天找你過來,是想讓你給看看是否已經痊癒了。”

    “那我就給馮阿姨把個脈吧!”曾毅從唐浩然手中接過一個小凳子,擺在了馮玉琴跟前,然後順勢坐下,細細地把起了脈。

    唐浩然站在一旁,心中暗暗稱奇,曾毅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從頭到尾,竟然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緊張和不適應,想當年自己被方書記挑中做秘書,激動得三天三夜都沒有睡著覺。
     
    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從來都不苟言笑的馮廳長,每次只要和曾毅講話,就都是滿面和風。

    曾毅診完了脈,看邵海波還站在原地沒動,就道:“師哥,你就別站了,過來給馮阿姨量一量血壓,中西結合,更為穩妥嘛。”

    邵海波“啊”了一聲,心中大暖,同時也有點慚愧,自己這個當師哥的,沒有提攜上師弟,反倒是讓師弟處處照顧自己。

    反應過來,他趕緊打開箱子,把自己精心準備的設備都拿了出來,在醫院的時候,他也給馮玉琴看過病,可那是和很多的專家一起,並沒有覺得緊張。現在他單獨來給馮玉琴複診,又是在省委一號樓,竟然半天都沒把血壓計的盒子打開。

    馮玉琴看他是這個情況,就擺了擺手,“血壓每天都有量,今天就不用你量了。我聽曾毅叫你師哥,我有些奇怪,為什麼你們師兄弟一個是西醫,一個是中醫?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

    “好,好!”邵海波連道幾個好,就把自己當年學醫的事情講了一遍。

    馮玉琴聽了之後很感興趣,又問了很多的問題。

    邵海波一一回答,竟然慢慢地就不怎麼緊張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聽完始末,馮玉琴難得開口誇人,“你們師兄弟兩個都很不錯,一個有情,一個有義。”說完,她又看著曾毅,“我聽小唐講,那天在會診室裡,你說李主任的右手下面藏了東西,到底藏了什麼東西,能讓他立刻認定你能治好我的病?”

    曾毅急忙搖頭,“馮阿姨,這個我可以不說嗎?那天要不是看師哥為我挨了處分,我也絕不會那麼說的。不能說,真的不能說。”

    “什麼事情不能說?”

    此時門外傳來聲音,眾人回頭去看,發現是方南國回來了,就急忙站起身來,“方書記好!”

    “在家裡,就不要這麼拘束了。”方南國背著手走進屋裡,看著馮玉琴道:“怎麼樣,病是不是都痊癒了?”

    曾毅就回答道:“剛把過脈,已經徹底痊癒了。”

    馮玉琴笑著從椅子里站起來,道:“老方,我剛才正問曾毅,那天在醫院,李主任的右手下面到底藏了什麼東西。”

    方南國皺了皺眉,道:“你們這些個女人,整天就喜歡琢磨無聊的問題。”

    馮玉琴不以為意,“老方回來了,那咱們就開飯吧!今天我還留了曾毅和邵大夫在家裡用飯,感謝他們醫好了我的病。”

    “太麻煩了,其實這都是我們份內的職責。”曾毅客氣地推辭,其實有馮玉琴這句話就行了,真讓他留下來吃飯,可能還會覺得有些放不開。

    “好嘛,是得感謝一下!”方南國點了頭,指著唐浩然,道:“小唐也留下,這幾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應該的,應該的。”唐浩然不是第一次被留下吃飯,但還是表現得非常激動。

    這頓飯正如曾毅所料,吃得非常拘束,方南國不動筷子,大家就不好自行取用,方南國不開口講話,大家也不敢去找什麼話題來講,飯桌上除了細細的咀嚼聲外,就非常安靜。

    吃完飯,有人送上茶水甜點,馮玉琴邀請大家坐在客廳慢慢品嚐。方南國也坐在旁邊,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準備去拿報紙。

    看氣氛很冷淡,大家都不說話,馮玉琴就道:“老方,今天正好曾毅在,不如讓他給你把一把脈,看能不能說出點什麼。”

    “亂彈琴!”方南國濃眉一豎,頓時有一股威嚴,“我又沒病,號什麼脈!”

    “我今天看了本中醫的書,說中醫的最高境界,是'治未病',讓曾毅幫你把把脈,了解一下身體的情況,我看也沒有什麼壞處嘛。”馮玉琴過去給方南國的茶杯裡添上水,“曾毅現在是專家組的專家,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你得支持!”

    方南國祇得放下報紙,“好吧,那就請小曾為我把把脈。”

    曾毅起身,坐在了方南國對面,伸出三根手指,“馮阿姨說得對,了解一下身體的情況,肯定沒有壞處。”

    方南國不說話,他伸出一隻胳膊,讓曾毅開始把脈。

    兩分鐘後,曾毅收起架勢,道:“方書記的身體非常好,很健康,充滿了活力,但身上有一處老傷,發作起來會比較痛苦,這個傷很久了,應該有三十年。 ”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38 PM

第二十一章 急效

    方南國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他端著茶杯,道:“你往下說。”僅憑號脈,就能斷出自己三十年前受過傷,這種事方南國並不相信。

    “受傷的位置應該在第十八和第十九塊脊椎骨之間。”曾毅說話的時候,伸手在方南國背後的一個位置上輕輕一按,“就是這裡!”

    方南國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但臉上的表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讓人看不出究竟有沒有斷中。

    邵海波此時緊張得都快無法呼吸了,別說方南國不信,就是他這個學過中醫的人,也不相信號脈可以斷出如此精準的信息,他替曾毅捏了一把汗,甚至都有一種隨時衝上去,摀住曾毅嘴巴的衝動。

    曾毅卻對自己的診斷非常有信心,繼續道:“這個傷應該是鈍傷,可能是當年遭遇鈍器重擊留下的,因為當時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從而留下了隱患。年輕的時候,應該不會發作,年過四十之後,這傷就會時不時發作,而且發作的頻率會越來越高,痛苦的程度也會越來越劇烈。”

    說到這裡,曾毅繃緊了臉,沉聲道:“方書記的意志力真讓人佩服,換了普通人,我想很難能承受住這種疼痛的折磨。”

    唐浩然握著茶杯的手,突然微微顫抖,顯示他的內心此刻很不平靜,方南國的傷究竟痛到一個什麼程度,他這個做秘書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好幾次正在開會,方南國的傷病發作了,明明已經痛到背上冷汗如雨,方南國的臉上卻依舊神態自若,堅持著把長達幾小時的會議主持完。
     
    唐浩然永遠都不會忘記那種場景,開完會之後,方南國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門一關,他整個人立刻虛脫,在為方南國換衣服的時候,唐浩然發現,整個黑色西服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濕,緊緊得貼在了後背上。

    從那以後,唐浩然隨身攜帶的手包裡,必備強力止痛藥片,發現方南國病痛發作,他就趁上前倒水的機會,將兩粒止痛片化在水中,可即便如此,方南國的後背上的衣服,回回仍舊都會被打濕。

    唐浩然都無法想像,那究竟是一種什麼程度的疼痛,能讓方南國這個意志力如此堅強的漢子,都疼到無法忍受。

    曾毅站起身,“方書記,麻煩您把右手抬起來。對,抬高,然後繞到背後,抓住左邊的肩膀。對了,就是這樣,然後再把左手放到背後,按在我剛才點的地方上。”

    方南國並不知道曾毅要幹什麼,但還是按照曾毅所說,將兩手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上。

    “現在您聽我的指令,吸氣!”曾毅佔近了一些,仔細觀察著方南國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道:“不夠,繼續吸氣,再吸氣,直到無法再吸進為止!背部要挺直!”

    發現方南國確實無法再吸進氣,曾毅就道:“好,憋住氣!我數十個數,然後你再呼氣。”

    “一、二、三……八、九、十!”

    曾毅喊到十的時候,方南國猛然將憋在胸中的濁氣呼出,“呼……”

    幾乎就在呼氣的同時,方南國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從鬢角淌了下來,他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聲:“唔……”。

    馮玉琴一下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知道,這是方南國傷病發作時才有的症狀,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邵海波腦袋一懵,心道完了完了,這回曾毅又闖大禍了,他頓覺口乾舌燥,手裡的茶杯差點又掉在地上。

    唐浩然則快速站起身,準備去把止痛藥找來。

    “呼……舒服啊!”

    方南國濁氣呼盡,卻突然道了一聲“舒服”,立時把馮玉琴和唐浩然都搞懵了。

    “是不是先感覺猛地一痛,然後覺得背上的骨頭都鬆開了,很舒服?”曾毅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好像這一切他早就成竹在胸。

    方南國愜意頷首,“是這個感覺。”

    這種感覺,又何止是舒服啊,因為傷病的原因,方南國平時連彎腰都有些困難,時刻都覺得自己的背上有一塊大石頭壓著,而剛才一呼一吸之間,背上就覺得一輕,整個人都跟著鬆快了不少。

    曾毅眉間的凝重之色,此時也淡了幾分,道:“這是個好事情,說明您這處老傷還有痊癒的希望。現在方書記再把兩隻手互換一下位置,按照剛才的辦法再來一次。”

    方南國此時已經嚐到了這個法子的妙處,不等曾毅再吩咐細節,他就按照剛才的步驟重新做了一遍,片刻之後,又是一聲“舒服”。

    在場的人全都鬆了口氣。邵海波坐下之後,覺得後背一陣涼嗖嗖,剛才他出了一身冷汗,竟然絲毫未覺。

    “小曾的這個法子不錯,很不錯!”方南國舒服地靠在沙發背上,平時嚴峻的臉上,難得也露出一絲親切。

    “以後如果傷病發作,方書記就可以用這個法子來緩解疼痛,非常有效。”

    “哦?”方南國的眉角抬了一下,其實他對於治好這個舊傷,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已經三十年了,如果能治好的話,早就好了,但如果能在發作的時候,稍微緩解一下痛苦,他倒是很有興趣的。

    “另外還有一些緩解疼痛、治療傷勢的按摩手法,回頭我會向唐秘書仔細交代一遍,讓他也學一學,唐秘書常在方書記身邊,如果能堅持每天按摩一小會,時間長了,會收到很好的效果。”

    唐浩然瞥了曾毅一眼,臉上雖然毫無表情,心裡卻是非常感激,這個老弟,自己算是沒有白交啊,這種好機會還能想著自己。
     
    方書記位高權重,除了民生大計外,能夠讓他煩心的,也就是這個老傷病了,如果自己能夠親自為老闆緩解痛苦,甚至是治好老闆的傷病,到時候老闆自然心裡有數。

    想到這裡,唐浩然就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準備一會把曾毅的字字句句,都詳細記錄下來。

    “光是緩解也不是個好辦​​法,曾毅,你有沒有辦法治愈這個老傷。”馮玉琴和方南國的想法不同,只要有一線的治愈希望,她都願意去嘗試,方南國現在年富力強,還可以硬挺著,可以後終究是會老的,總是這麼強忍,哪一天是個頭啊。

    “辦法是有,只是這個傷拖得太久了,恢復起來需要一定的時間。”

    “需要多久?”馮玉琴問到。

    曾毅想了想,“每週按摩一次,再輔以針灸來治療,半年的時間,應該可以恢復。”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41 PM

第二十二章 加擔子

    “那就這樣定了吧,以後每週讓曾毅過來按摩一次。”馮玉琴看著方南國,“老方,你的意思呢?”

    方南國喝了口茶,片刻後,微微頷首,“就週末吧。”

    有了方南國的點頭,事情就算定了下來,以後每個週末,曾毅來省委常委一號樓來為方南國做一次按摩治療。

    現場的氣氛也比剛才活躍了一些,曾毅開口問道:“方書記,能不能冒昧問一句,您這傷是怎麼來的?”

    方南國放下茶杯,臉色變得有些沉重,良久無語。

    唐浩然立時捏了把汗,在這常委一號樓裡,從來只有方南國問,別人來回答的情況,絕對不會有人去主動開口發問的。不是大家不想問,而是不敢問,上意難測啊,你知道領導心裡是怎麼一個想法嗎,一句話講錯,就讓你追悔莫及。

    像這種涉及領導隱私的事,更是提都不敢提,唐浩然跟了方南國這麼久,也只知道方南國有這個舊傷,但怎麼來的,他根本不敢去問。

    “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個敢問這個問題的!”方南國凌厲的眼神,緊緊盯著曾毅。

    那目光彷彿能穿透一切時間與空間,像一把實質般的利劍,直射心底,曾毅頭一次見到如此犀利的目光,這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完全暴露於對方的視線之下,沒有任何的秘密,對方了解一切、掌握所有。

    “那是他們怕問錯了,得罪了你這個書記。他們的眼裡,只有自己的前途,這哪是治病救人的態度,不問傷怎麼來的,又怎麼能治好傷。”
     
    馮玉琴說起這個,忍不住有些生氣,“老方你也是,講講又何妨呢,你不講,我來講!”

    十年動亂期間,方南國一家都被關進“牛棚”接受改造,白天干活,晚上在煤油燈下寫檢討,時不時,還要被拉去接受批鬥。在一次批斗大會中,方南國被推下了台子,後背剛好摔在一個尖稜角的石頭上。

    在那種年月,就算受更嚴重的傷,也沒有人願意為一個改造分子去請醫生的,方南國祇能忍著後背的巨痛,繼續堅持幹活,接受改造。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方南國至今難忘,所以他從不提起這段往事。

    馮玉琴講完這件事,眼角忍不住又泛起淚花,她拿去紙巾,輕輕在眼角拭了拭。

    方南國的雙手,突然放在大腿上摩挲了兩下,神情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動蕩的年月,悵然道:“講一講也好,讓這些年輕人都知道知道,今天的局面來之不易,有很多人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曾毅沉默了良久,然後抬頭注視著方南國,目光中充滿了堅定,“方書記,我這裡向您做個保證。我一定要將您這個老傷治好,我不能讓您為革命奉獻一生,最後卻要獨自承受這種痛苦。”

    “好啊!好好好!”馮玉琴連道了幾聲好,心懷大慰,“曾毅,我就知道你是會這麼做的!”

    方南國一生聽過無數奉承的話,但曾毅的這一句,他能切實感覺到,這絕對是真心話,饒是他靜如止水的內心深處,此時也泛起一絲絲漣漪,道:“年輕人,好樣的,好樣的!”

    馮玉琴接過這句話,道:“像這樣的年輕人,以後就該重重地提拔。”說著,她一指邵海波,“這是曾毅的師兄,上次為了治好我的病,冒險把曾毅帶進了病房,還差點被醫院處分,像這樣有擔當、有情義的年輕人,就該提拔!”

    往常要是馮玉琴這麼講,方南國肯定都會厲聲喝斥,可今天他很反常,竟然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道:“像什麼話,南江省委是你馮玉琴開的嗎!”

    說完,方南國拿起茶杯,“我去書房,你們繼續。”只是在要上樓梯的時候,聽見他感慨了一句,“還是年輕人好啊,有活力,是要多加一加擔子! ”

    曾毅沒入過官場,所以不怎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一旁的邵海波卻開始激動了起來,領導說要給你加擔子,那不就是要給你升官嗎,升了官,這肩上的擔子自然不就重了嗎。

    唐浩然這個官場老手,一聽就明白,他朝邵海波投過一個恭喜的眼神,心說這個邵海波還真是命好,不跑不動,好運就砸在了頭上,跟著曾毅來做一趟複診,結果手都沒動一下,就撿來一個升官的機會,好命啊,好命。

    馮玉琴鼓勵了兩句:“海波啊,以後要好好乾!”

    “是,馮廳長,您放心,我以後一定在您的領導下,將省人院的事業做好!”邵海波站起身來,激動地表著忠心。

    馮玉琴推薦邵海波,並不是心血來潮,每次只要有機會,曾毅都一定要讓邵海波表現一番,那點小心思,馮玉琴早就看出來了,在她眼裡,誰來做省人院的院長,其實都一樣,現在方南國的病還需要曾毅來費心治療,這舉手就能幫到的忙,為什麼不幫!

    “老方在書房看書,必須要喝我親自煮的咖啡。”馮玉琴站起身來,“小唐,你替我送一下曾毅師兄弟兩個吧!”

    從省委一號樓出來,唐浩然就道:“邵主任,今天晚上這頓酒,你可是逃不掉了,必須由你來買單!”

    “我買,我買!”邵海波連連點頭,此時他仍然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啊,用老百姓的話講,就是中了五百萬巨獎,“地點就由唐主任來選,咱們不醉不休。”

    “哈哈,那就君悅飯店吧,我來安排。”唐浩然哈哈大笑,“別人的喜酒,我可以不喝,但邵主任的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不對,現在應該叫邵院長了。”

    “還不是,還不是。”邵海波擺著手,還不好意思承認。

    唐浩然一豎眼:“馮廳長開的口,方書記也點了頭,這事還能跑!”

    曾毅這才明白了過來,他心說領導說話就是有水平,明明是升官,卻說是加擔子,不懂門道的人聽了,還以為領導要處罰你呢。

    “對了,曾老弟,一會也別忘了正事。”唐浩然面色頓​​時嚴肅起來,“你說的那些按摩技法,今晚一定要教會我,不光要會,還要會用!”

    “這個放心,所有的細節和注意事項,我都會交代到的。”

    唐浩然這才放心,道:“那行,邵院長,咱們這就出發,不醉不休!”說完,朝著司機一揮手,“君悅飯店!”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45 PM

第二十三章 生活大管家

    第二天早上,曾毅還沒出門,就接到了省機關事務管理局服務處處長胡光亮的電話。昨天晚上他已經跟唐浩然商量好了,今天要給方南國購買按摩床、按摩椅之類的設備,還有一些用來恢復傷勢的小器械,以及藥品針具等等。

    “胡處長,榮城我不太熟,你看去哪裡買合適?”

    胡光亮沒有和曾毅打過交道,一時摸不准這話的真假,就很客氣地推讓:“您是專家,您來定嘛。我今天只負責跑腿出力,您指到哪,我就打到哪。”

    “我到榮城才幾天,真的不熟,這點唐秘書可以作證。胡處長你就不要客氣了,趕緊定個地方,咱們一會過去碰頭。”

    胡光亮這才相信曾毅是真的不熟,便道:“那就去明凱家居?”

    給領導買東西,肯定是要買最好最貴的,這裡面的油水非常大,如果有自己熟悉的經銷商,油水就更大了。
     
    胡光亮之所以要推辭幾遍,就是怕曾毅只是嘴上客氣,到時候自己理解不到位,沒買到對方“內定”的設備,人家到方書記那裡告一個小狀,自己這個服務處的處長,就算是當到頭了。

    半個小時後,曾毅在明凱家居的門口見到了胡光亮,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小胖子,人看起來很精明,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曾主任,認識您太榮幸了!”胡光亮朝曾毅伸出手,滿臉透著熱情,心裡卻暗暗吃驚,這也太年輕了吧,雖然唐浩然事先已經打過預防針,可曾毅的年輕程度,依舊超出了他的想像,要不是曾毅主動報出姓名,他絕對不敢相認。

    聽到對方叫自己“曾主任”,曾毅也是一愣,隨即笑道:“你還是叫我曾毅,或者小曾,我無官無職,可不是什麼主任。”

    “那還是叫您曾專家吧。”胡光亮笑著,“曾專家請進!”

    他一伸手,早就侯在一旁的家居城經理,趕緊在前帶路。有家居城經理的帶領,大家就不用走冤枉路,直接來到了幾家經營高檔按摩椅、按摩床的店舖前。

    按摩椅、按摩床本身並沒有什麼好挑的,這些設備不能代替曾毅治好方南國的病,所起到的作用,就是舒服疲勞的肌肉。但胡光亮挑選得非常仔細,像是挑選一件精緻的古董,包括材質、功能、型號,他全都問得清清楚楚,還專門記在了一個小本上。

    最後在曾毅的確定下,定了兩張按摩椅,一張按摩床。按摩椅是八萬八一張,還不是最貴的,之所以選它,是看中了它的背部按摩力度和角度,剛好有助於方南國舊傷的恢復,床是兩萬塊一張。

    結賬的時候,曾毅有些咂舌,這麼三個不起眼的設備,竟然花了近二十萬。

    胡光亮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簽單,道:“一定要派最有經驗的搬運工,用最好的搬運工具,這是領導用的,絕對不能馬虎!出了問題的話,你我都擔待不起!”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商城經理連連點頭,“這事我親自來安排,保證會妥妥噹噹!”

    “知道就好!”胡光亮虎著臉教育了商場經理一番,等轉身看向曾毅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大笑臉。

    他非常客氣地詢問曾毅的意見,“曾專家,剩下的東西,咱們要去哪裡買?”

    剩下的輔助醫療器械,家居城是沒有賣的,好在曾毅這幾天定做藥櫃藥杵,對這方面情況還算比較熟,就道:“就去綠夢醫療器械城吧。 ”

    胡光亮大喜,就怕你不提地方呢,“那咱們這就出發!”

    他這個服務處的處長,人稱生活大管家,專門負責處理領導生活上的一切問題,領導家的大事小情,都由他去操辦。外人給領導家送東西,還要有所顧忌,而胡光亮就完全不必。
     
    他的職責就是為領導家送東西,今天買個領導喜歡的盆栽,明天買個更高檔奢華的寫字桌,全都光明正大,打著為領導生活服務的旗號去辦。

    所以,服務處處長這個職位看起來不怎麼樣,卻最容易受到提拔,天天鞍前馬後地為領導服務,領導心裡豈能沒數?

    露面的機會多,其實也就意味著犯錯的機會多,只要一件事沒有辦到領導的心裡去,你辦好一萬件都不頂用。

    早上出門的時候,唐浩然交代過了,說今天採辦的事,由曾專家說了算,只要曾專家滿意,那方書記就滿意。

    胡光亮聽了這話,那還不使勁地巴結著讓曾毅好。可惜曾毅沒給他機會,剛才買按摩椅的整個過程,他親眼目睹,裡面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的貓膩。

    再買醫療器械的時候,胡光亮就瞪大了眼睛,仔細去觀察,看到底哪一家才是曾專家的“內定”客戶,可讓他失望的是,直到買完所有器械,他發現曾毅都是只看東西好壞,並沒有和誰多聊過一句,多交換過一個眼神。

    這可不行啊,胡光亮心裡直嘀咕,採辦這種事情,講究的是雨露均霑,碰到曾毅這種人不卡不要的,他心裡反而很不踏實。

    正要走出醫療器械城的大門,突然有人走上前來,“曾老闆,您來早了啊,你定做的那些藥櫃,且得等一段時間呢,今天可提不走。”

    曾毅笑著打招呼:“那事不急,我來是要採辦點別的東西!”

    “有什麼好生意,曾老闆可要記得關照我,我一定算你一個最優惠的價格。”那人陪著笑臉,曾毅之前定的藥櫃藥杵,就是在他那裡做的。

    “一定,一定!”曾毅拱手客氣幾句,就告辭離開。

    出了器械城的大門,胡光亮一招手,司機把車子開了過來,“曾專家,今天讓您受累了,這樣吧,我先讓司機送您回去休息。”

    “那不好!我一個閒人,又沒什麼正經事,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

    “一定要送,一定要送!”胡光亮非常客氣,笑呵呵地硬把曾毅推進車裡,“我還要留下來監督東西的運送,改天我再請曾專家喝酒。”

    等車子離開後,胡光亮就一路小跑,追上了剛才跟曾毅聊天的那位,“曾專家都在你這裡定了什麼東西?”

    “幾個裝中藥的櫃子,用的可都是上好的材料,定金都交過了!”那人看著胡光亮,“怎麼,你也要做?”

    胡光亮拉開手包,取出一張現金支票,很有氣勢地道:“總共多少錢?開票吧!抬頭就寫'省機關事務管理局',用途是:辦公用品。”

    那人嚇了一跳,省機關事務管理局是個部門,他怎麼能不清楚,如果攀上了關係,以後可就財源滾滾了,他立刻換上一副燦爛笑容:“一共是兩萬八,已經收了曾老闆八千的定金,還差兩萬塊。我算你一萬八!”

    “就開兩萬八!”胡光亮用手指狠狠敲擊著櫃檯的檯面,“記住了,一定要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人工,要是敢偷工減料,老子讓你在榮城滾蛋!還有,提貨的時候,把定金退給曾專家。”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49 PM

第二十四章 欠

    曾毅離開醫療器械城,讓胡光亮的司機把自己送到榮城中藥材交易市場,他還要再買上幾味藥,幫方南國配置幾貼膏藥,既然出來了,就把這件事一次性辦完,正好他也要訂購一批藥材,親自過來驗一驗藥材的地道和真假,更放心一些。

    黃昏的時候,曾毅提著兩個塑料袋走出了藥材市場,袋子裡裝著的是他給方南國做藥膏的藥材和原料。

    看還有點時間,曾毅索性順著街道閒溜達,看兩邊是否有合適的門面出租。

    一輛警車從後面緩緩追上,穩穩地停在了曾毅的身邊,陳龍那肥胖的身軀,很麻利地從車上鑽了下來,過去一把搶過曾毅手裡的塑料袋,笑道:“這東西還能讓曾專家您親自提?我來,我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陳大所長。”曾毅笑著,“出來巡邏嗎?”

    “不,我來這邊辦點事,正要回去呢,也該下班了。”陳大所長很熱情地邀請曾毅,“曾專家去哪,我送您一程。上次的事,實在是對不住,晚上您有空的話,我想請您喝個酒,向您賠罪。”

    “那件事都過去了,還提它幹嘛。”曾毅擺了擺手,“陳所長公務在身,就先忙吧,我隨便走一走,找找有沒有合適的門面。”

    陳龍一聽,就埋怨道:“找門面您跟我說一聲啊!需要多大的,在什麼位置,我都能幫您找來。像您這麼找,得找到什麼時候啊。”

    曾毅笑了笑,“沒事,我其實就是在瞎轉,順便也是想熟悉熟悉榮城的道路。”

    “我剛好知道有幾處不錯的門面房要出租。曾專家您先說說對房子都有什麼要求,我幫你想想,看有沒有合適的。,”

    曾毅聽陳龍這麼講,便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要求,就是要用來開一家中醫診所。”

    “這樣啊……”陳大所長想了片刻,道:“還真有一處合適的,你等等,我先打個電話問問。”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老七,你的那間門面房是不是要出租?……還沒租出去吧?好,那給我留著……不,你現在就過去門面房,一會咱們在那裡會合。……嗯,速度快點,別磨蹭。”

    掛了電話,陳所長的臉笑得就像是開了花的向日葵,“曾專家,咱們現在就過去看房子吧,地段大小都合適,保證您一看就滿意。”

    曾毅沒想到自己跑斷腿都找不到的門面房,讓陳龍一個電話就給找到了,這還真是虎有虎路,蛇有蛇道,看來不管做什麼事,都要找對人才行,“那就麻煩陳所長了!”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舉手之勞而已。再說了,能夠為你出點力,也是我的榮幸!”

    陳龍把曾毅讓進警車,自己則抱著兩個袋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坐下之後,他聞著到塑料袋子裡有一股子中藥味,就問道:“這是給領導的抓的藥?”說完,又大著膽子試探了一下,“方書記的?”

    曾毅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陳龍的身子一下就直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兩個塑料袋,滿臉凝重之色,彷彿那裡面裝的不是什麼藥材,而是一件需要押運的國寶,且價值連城。

    陳龍所說的地方,距離省衛生廳辦公大樓不遠,只隔了兩條街,僅從地理位置講,曾毅就很滿意,這樣自己兩邊都可以兼顧到。

    到了地方,就看一個三十多歲的精瘦漢子正站在門前,穿著白背心大褲衩,手裡拿一把紙扇子在搖來晃去。看到陳龍的警車,精瘦漢子收起扇子迎了上來,一見面就開始訴苦:“陳所,你這不是害我嗎!我告訴你,我今天手風順得很,連坐八莊,正要吃三家呢,被你拖過來了,賠大發了!”

    陳大所長虎著個臉:“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抄了你的那個賭窩。”

    “別啊,我這不是來了嘛!”精瘦漢子忙陪出笑臉,“先看房子,先看房子。”說完,慌忙掏出鑰匙去打開了房門。

    陳大所長並不著急進去,而是笑呵呵地站到了曾毅身後,一伸手,“曾專家,請進!”

    曾毅無奈地搖了搖頭,“陳所長,以後請別叫我曾專家了,還是叫我曾毅吧!”雖然人人都這麼稱呼,曾毅還是很不適應。

    陳所長一聽,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那我就托個大,喊你一聲曾老弟。來,曾老弟,快請進,咱們先看房子,如果不合適,我再介紹別的地方給你。”

    房子是上下兩層,一層是臨街商舖,二層可以住人,以前這鋪子是做化妝品生意的,後來那位老闆做大了,搬到高檔寫字樓裡去了,這房子就空了下來。因為地段好,這幾天來看房子的人很多,老七嫌別人出的房租低,所以一直沒談成。

    曾毅上下看了一遍,覺得大小挺合適,尤其是既可以開店,又可以住人,這點比較合他的心意。他現在住在邵海波家裡,環境挺好,但時間長了也不是很方便,如果把這裡租下來的話,兩個問題就都解決了。

    “行,就這裡吧!”曾毅看著陳龍,“陳所長介紹的地方不錯,我很滿意。”

    “不是好地方,我怎麼敢推薦給曾老弟。”陳龍哈哈笑了兩聲,扭頭去看老七,“房租多少?”

    老七想了想,報出一個數字:“一個月八千!”

    陳龍的眼睛立刻瞪大,“八千?你怎麼不去搶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以前那個租客,每個月才三千!”

    老七頓時哭喪著臉,“我的陳大所長,那都是三年前的價了。現在房租幾乎是一天一個價,沒辦法,什麼東西都漲價了,我也要吃飯吶。”

    “那也不能漲這麼多吧!三千八,就這麼定了!”

    老七這回是真要哭了,“這……這絕對不行,低於八千,我真的沒法租,前兩天別人開一萬二,我都沒捨得租呢。陳大所長,您行行好,要不您去看看別的地方?”

    陳龍的臉就有些掛不住了,他本以為憑自己的面子,怎麼著也要低於三千,沒想到現在連三千八都搞不定,他心裡有些惱火,不過臉上還是一副笑容,過去摟著老七的肩膀,“價錢好商量嘛,走,咱們到外面慢慢談!”

    兩人去了外面,曾毅透過玻璃,看到陳龍站在路邊,一臉惱火地衝老七大喝,最後還老七的腦袋上狠狠地敲了幾下。

    過了幾分鐘,陳龍走了進來,一臉笑瞇瞇,“已經說好了,三千八!”

    曾毅有些無奈,看到老七垂頭喪氣地進來,他道:“我這幾天也跑了很多地方,稍微好一點的地段,就沒有低於八千的,這個地方我很滿意,就按八千走吧!”

    老七頓時大喜,就像是劫後餘生了一樣。而陳龍的臉色就很難堪,自己的這個人情,可沒有送出去啊。

    曾毅正是不想欠陳龍這個人情,如果只是幫忙聯繫門面房,這份情曾毅領了,可要是靠著所長的威權,壓低了價格租給自己,他無法接受,這種人情,他也不想欠別人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53 PM

第二十五章 出手(上)

    既然曾毅都同意了這個價格,陳龍也不好再說什麼,當下雙方草擬了個協議,付過定金後,房子就算租下來了。

    出門的時候,陳龍還冷著個臉,老七向他賠罪,他都沒搭理。

    上車之後,陳龍卻主動承認錯誤,道:“曾老弟,今天的這個事,實在是對不住,現在想一想,我也是考慮不周啊!”他看出來了,曾毅並不是那種什麼小恩小惠都會吃的人,是自己把人家的境界想得太低了。

    曾毅笑了笑,道:“你幫我找到這麼滿意的房子,我感激還來不及呢。”說完,他看了看天色,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了你這麼久的時間,現在時候也不早了,這樣吧,晚飯我來請。”

    陳龍連忙擺手,“這哪行,一定要我請!”

    此時華燈初上,整個榮城在霓虹燈的照射下,璀璨生輝。榮城人有到夜​​市喝茶的習慣,天一黑,很多店家就在道路邊的人行道上,擺出精緻的方桌,除了賣茶外,還做一些燒烤、串串、兔頭、鹹花生的生意。一些做得大的夜市,甚至還有歌舞表演。

    車子一路駛過,曾毅覺得有趣,就道:“陳所長,不如就到夜市上去吃吧,我還沒體驗過咱們榮城的夜市呢。”

    “太簡陋了,太簡陋了!”陳所長直搖頭,“還是我來安排吧!”

    “不了,就夜市吧,你就挑榮城最有名最有特色的夜市!”曾毅說得非常肯定。

    陳所長想了想,道:“那就去清江邊吧,那裡的公園夜市還是非常不錯的。”

    清江是一條貫穿榮城東西的河流,因為江水清澈、環境優美,市民都喜歡到江邊來游玩。前幾年,榮城市政府投入了大量財力物力,在江的兩邊建成了長達十幾公里的江濱公園,沿線更是開發出好幾個大型的購物、飲食中心,現在已經成為榮城人遊玩消費的首選場所。

    公園夜市就位於江濱公園之內,幾十家各具特色的夜市連成一片,熱鬧非凡。

    陳龍將警服脫下扔在車裡,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領著曾毅走進了夜市。在一家燒烤店前,兩人找了位子坐下,點了榮城最有特色的兔頭和烤肉,又叫了一大桶扎啤。

    “曾老弟,第一杯酒我敬你!”陳龍倒了滿滿一大杯的紮啤,“以前有什麼衝撞的地方,藉這杯酒,我一併向你賠罪。”

    “陳大哥要是這麼講的話,這酒我沒法喝了!”曾毅捂著杯口,沒有拿起的意思。

    陳龍一琢磨,就明白了,“是是是,我說錯了,這麼講,倒顯得曾老弟你氣量小了,我自罰一杯!”

    “自罰就不用了!今天第一杯酒,必須是我來敬你,不為別的,就為你是老大哥。”

    陳龍一聽,心裡暖乎乎的,人家的格局之高,遠比自己能想像到的還要高出很多,什麼過節,什麼梁子,人家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他舉酒杯,激動道:“好,咱們先乾了這第一個,今晚不醉不休。”

    夜市的最中央有一個舞台,有歌手在上面唱歌,這是公園夜市的一大特色。如果有哪位客人需要以歌助興,就可以上前點歌,請駐場的歌手登台演唱,費用也不貴,一首歌一百塊錢。沒人點歌的時候,歌手就在上面演唱一些自己譜寫的歌曲,下面要是有人覺得唱得好聽,也可以付上一筆小費,算是捧場。

    聽說這里以前曾經走出過一位天王天后級別的歌手,所以有一些想成名的歌手,晚上會來這裡碰碰運氣。

    酒喝兩巡之後,舞台上換了一位女歌手,一開口,喧鬧的夜市,也為之寧靜了幾分。她的歌聲清澈得猶如清江之水,不含有一絲一毫的雜質,飄逸得又像天上的流雲,雲卷雲舒,灑脫無際。

    曾毅被歌聲吸引,回頭多看了幾眼,他發現女歌手的容顏,竟然也跟她的歌聲一樣,清新自然,又有幾分灑脫,唱歌的時候,她的樣子非常地專注迷人。

    “這位歌手唱得真不錯!”曾毅忍不住讚了一句。

    “曾老弟說好,那肯定就是好!”陳龍此時心情大爽。他這個派出所的所長,在老百姓的眼裡,或許是威風凜凜,但在體制內,就屬於是金字塔的最底端了,又苦又累,還不討好,想要往上爬升,如果沒有上面領導的支持,幾乎是不可能的。
     
    今天曾毅邀請他一起喝酒,確實讓他喜出望外,可以想像,自己跟曾毅攀上交情,那不就等於是跟杜大局長,甚至是唐大秘書攀上了關係嗎。

    一招手,陳龍把服務生叫了過來,掏出兩百塊拍在托盤裡,“去,給那位唱歌的小妹送去,就說是我兄弟賞的。”

    曾毅叫住那服務生,又拿出兩百塊,道:“你去告訴她,就說她唱得非常好。”

    陳龍哈哈笑了兩聲,舉起杯子:“沒想到曾老弟不僅懂醫,還懂地聽歌,真是個全才。來,我們接著喝!”

    女歌手唱完一曲,收入不錯,除了有曾毅和陳龍拿出的四百塊,還另外有一個人拿出了五十塊。這裡是夜市,前來消費的大多數都是工薪階層,能像曾毅兩人捨得一下就拿出兩百塊的,還真是不多。

    聽了服務生傳的話,女歌手就朝曾毅那邊望了過去,可惜只看到曾毅的一個背影。

    唱完兩首後,女歌手站在那裡等了一小會,看沒有人點歌,就準備下台換後面的歌手。因為來這裡的歌手比較多,大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沒有客人額外點歌,所有人就按照排隊的​​順序,一人唱完兩首,然後換下一個人,這樣所有的人都有露臉的機會,只要有人捧場,那今晚就算是有收入了。

    女歌手剛轉身,還沒來得及走,最靠近台子的位置突然來了七八個人,大咧咧地坐下後,就朝台上喊道:“先別著急走,我們要點歌!”說著,在桌上拍下厚厚的一沓錢,“唱吧,只要你敢唱,這錢就都是你的!”

    夜市上的人就知道是這群人是故意來搗亂的,一百塊錢一首歌,那沓子錢少說都有一萬塊,那就是一百首歌。如果連續唱一百首歌,人豈不是都唱廢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4:57 PM

第二十六章 出手(下)

    “王八蛋!”陳龍突然低聲咒罵了一句。

    曾毅回頭看了看那群人,道:“你認識?什麼來頭?”

    “區分局副局長的公子,整個就是一人渣!”陳龍恨恨地望著那邊。

    以前不認識這位公子的時候,有一次接到群眾報警,說有人在鬧市調戲婦女,陳龍就帶人趕了過去,將這位公子以及爪牙全部抓了回去,沒想到卻捅了個馬蜂窩。當著所裡全體民警的面,陳龍被那位副局長的夫人,狠狠抽了兩個嘴巴子,罵得狗血淋頭。
     
    最後公子怎麼被抓進來的,又怎麼被領走了,陳龍卻要到副局長的辦公室去做檢討,副局長將他門口整整晾了三天,陳龍最後站到一側的小腿都開始靜脈曲張,為此還住了一次醫院。

    這種恥辱,陳龍眾生難​​忘,可此刻望著那邊幾個鬧事的仇人,他卻低下了頭,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熱血的小警察了,現實狠狠地教會了他什麼時候該夾著尾巴做人。

    女歌手沒有理會那幾個人,把話筒交給下面的歌手,就準備下台。

    下面立刻就站起來幾個人,將台階堵住,嬉皮笑臉道:“小妹,著什麼急嘛,歌兒我們都還沒聽呢。”

    “對不起,請讓一讓,我已經唱完了,你們聽別人的吧!”女歌手伸手想推開那幾個人,卻被那幾個人反推回台上。

    “我們家池公子還沒聽呢,快唱,唱好了,池公子有賞!”

    “不唱也行,今晚你陪我們池公子去喝個酒,喝爽了,那錢就是你的了!”

    “對對對,唱歌多沒意思,還是喝酒好,喝酒好!”

    幾個小混混堵在台階口,滿臉猥瑣地笑著,甚至還打起了口哨。夜市上的人頓時各個皺眉,心生厭惡,但也沒人站出來管這閒事,這幾個混混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女歌手,背後要是沒有點勢力,那才怪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啊。

    曾毅也皺了皺眉,這群人太囂張了吧,這裡好歹是夜市,眾目睽睽之下,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收斂。

    女歌手看台階被堵住,就直接轉過身,走到台子的另一邊跳了下去,穩穩落地後,她看都不看那個池公子一眼,快步朝外面走去,方向正好是曾毅的這邊。

    混混們一看她跑了,就趕緊追過來,再次站在女歌手身前,伸開手攔住去路,像是老鷹捉小雞,並且故意用身子往前頂:“妹子,就這麼走了,也太不給我們池公子麵子了吧!聽哥哥的話,還是回去喝兩杯。”

    “對嘛,喝兩杯,喝兩杯!”眾混混一起發笑,圍成個半圓,將女歌手往回頂。

    女歌手往前試著衝了兩次,都沒成功,她一把抓起旁邊桌上剛吃完烤肉的鐵扦子,舉在胸前:“讓開!”

    “呦,小妹還挺辣!不過我們池公子就喜歡吃辣的,無辣不歡嘛……”

    話剛說完,女歌手舉著鐵扦子就捅了過來,混混們沒想到對方說動手就動手,一個躲避不及,有人被鐵扦子結結實實地紮在了胳膊上,頓時痛得大叫了起來。

    半圓的圈出現了一個缺口,女歌手快速跑了出去。

    後面的混混開始大叫,“媽的,敢扎老子,抓住她,今晚一定弄死她!”

    現場全是桌椅,怎麼可能跑快,眼看又要被追上,女歌手衝到燒烤爐前,搶過燒烤師手裡的小鐵鏟,“嗤”一聲,鏟起燒紅的木炭,目光冰冷道:“不怕死,就過來!”

    混混們頓時嚇得倒吸一口冷氣,遠遠地躲開了,有剛才被鐵扦子捅的教訓,他們可不認為這女的只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那是真敢潑啊。看著紅通通的火炭,小混混心有餘悸,媽的,這要是被潑到身上,那還不燒出幾個窟窿啊。

    附近五十米內正在吃燒烤的人,也遠遠地跑開了,生怕被殃及到。

    現場就只剩下一桌了,陳龍低著腦袋不說話,曾毅悠閒自得地剝著鹹花生,像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他現在心裡倒是對那位女歌手有些刮目相看,沒想到她還真是個狠角色,冷靜沉著,出手果斷,一般人要是遇到這種事,別說是打人,可能連罵人的膽量都沒有了。

    曾毅正想著自己要不要出手,那邊的池大公子站了起來。

    “呸!”池大公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也許是流血事件刺激了他的兇性,他抓起一張凳子,朝燒烤爐這邊走了過來,一邊叫囂道:“媽的,你個賤貨,給臉不要臉,還敢弄傷我兄弟,我看你能撐多久!都給我上,今天抓住她,人人有份!出了事,我兜著!”

    等看到現場還有人在吃東西,他更是怒不可遏,“還吃你媽個頭!滾,回家吃你娘的女乃去!”說著,凳子就飛了過去,正好砸在曾毅的背上。

    曾毅按了按桌角,準備站起身來。

    陳龍早看出曾毅有管閒事的心思了,所以一直在防備著,他看曾毅要起身,就一把按住,使勁搖了搖頭,“別摻和了,警察一會就到。 ”
     
    陳龍對這些事情的處理流程非常清楚,出了這麼大的場面,警察肯定是要過來的,這些底下的警察就算再怎麼畏懼池大公子,那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他把那位女歌手帶走,會引起民憤的。所以警察一來,那位女歌手就安全了,犯不著去強出頭。

    “沒事,我去會會這位池大公子!”曾毅拍開陳龍的手,站了起來。

    陳龍一把沒拽住,曾毅就已經走開了,他頓時頭皮一陣發麻,今天要是讓曾毅吃了虧,那自己的升遷夢就徹底沒希望了。

    那幫混混聽到池大公子的話,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各個興奮異常,有人機靈,直接抄起地上的方桌擋在身前,道:“兄弟們,上,用桌子頂!”

    剩下的混混立刻有樣學樣,全都拿桌子擋著自己,再次圍了上來。

    這回女歌手真著急了,對方用桌子頂著,她手裡的火炭可就沒什麼威力了,看著對方越來越近,她心中開始有些慌亂,一抬手,就準備把火炭潑出去。

    “放下!”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覺得胳膊一麻,手中的鐵鏟隨即就到了別人手裡。

    “後面站著去!”

    又是一句,她覺得光線一暗,就已經被人護在了身後,眼前的這個背影有點熟悉,很像剛才那位誇讚自己唱歌好的客人。

    曾毅把鐵鏟往爐子裡一插,負手而立,冷眼瞧著那幫混混,“剛才是哪個砸得我,上前講話!”

    “呦?”

    小混混一愣,什麼時候多出來個管閒事的,口氣還挺硬。

    “是你池老子砸得!”池大公子幾步上前,指著曾毅的鼻子,“你小子是活膩了,還是皮癢了,敢管你池老子的事!識相的,趕緊滾蛋,否則池老子連你一起收​​拾!”
     
    這傢伙壞,但不傻,看曾毅把那個女歌手攔在身後,他就知道這是吃撐了管閒事的。

    曾毅看著眼前這個面色發黃,張著一對三角眼的傢伙,嘿嘿冷笑了兩聲:“你就是姓池的?很好,我現在給你個機會,你立刻向我磕頭賠罪,我就當什麼事沒發生,放你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他媽的算哪顆蔥!”池大公子暴跳如雷,“告訴你,就憑這句話,今天你身上的零件全不了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02 PM

第二十七章 酒瓶

    曾毅用一種似笑非笑,又帶著幾分蔑視的目光看著池公子,道:“有時候零件都長在你身上,你卻恨不得將它剁下來。”

    “你小子說什麼?”

    這句話的聲音有點低,像是曾毅在自言自語,池大公子一時沒聽清楚,還反問了一句。

    幾個混混衝上前來,“池少,跟他費甚麼話,直接揍死算逑!”說著,小混混們紛紛拿出傢伙什,有人竟然還隨身攜帶著鋼管。

    “全都不許動!”

    陳龍大喝一聲,站了出來。他起初不希望曾毅去攬這個事的,可曾毅已經站出去了,他也就無所顧忌了,你池大公子再牛,還能牛過曾專家嗎?
     
    你那個副局長的老爹,在我陳龍眼裡是一尊大神,可跟方書記比起來,那就是地上的一條死泥鰍,都不用方書記出手。單是唐大秘書動一動手指,就能把你那個老爹碾死十八遍,還帶富餘的。

    所以,陳龍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這個時候自己要是不好好表現上一番,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又有人出來管閒事,讓池大公子很不爽,可等看清楚是誰,他一臉戲謔的笑:“呸!我道是誰,原來陳大所長啊,今天又是哪個褲襠沒夾緊,把你給露了出來?上次的事,這麼快就忘了?”

    陳龍的臉頓時紅得能滴出血來,雙手放在背後捏得嘎吱作響,恨不得立刻上前將池公子的那張蠟黃臉砸個稀巴爛,但也只能是心裡頭想一想罷了。他壓住心中的怒火,道:“池少,這位是我的朋友,剛才一場誤會,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池大公子的口水,立時噴了陳龍一臉,“就這麼算了,你池老子以後還怎麼出來混!”

    陳龍等池大公子罵完了,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池少賣我一個面子,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

    池大公子狠狠地盯著陳龍,他心裡很惱火,但也不好真的把對方得罪死了,畢竟那是派出所的所長,真要是被逼急了,他收拾不了自己,但把自己的幾個爪牙抓進局子收拾一頓,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過了半響,池公子道:“好,既然陳大所長開口了,我就給你個面子。你讓他把那女的留下,再過來跪下向我磕頭賠罪,叫兩聲池爺爺,池老子要是高興了,說不定就放他走了。”

    “姓池的,你別太囂張!”陳龍此時突然暴怒,“你怎麼說我,我都忍了,但今天你要是敢為難我朋友,那我就絕不客氣!”
     
    說著,“咔”一下亮出手銬,指著那幫小混混,“今天誰敢動手,老子全銬回去!”

    池大公子似乎是沒料到陳龍會發飆,他愣了片刻後,當胸就給了陳龍一拳,罵道:“陳龍,你媽的瘋了嗎,你這個所長不想乾了是吧!我給你三秒鐘,立刻從老子眼前消失,滾回你娘的褲襠裡去,滾晚了,老子連你一起收​​拾!”

    陳龍被捶得蹬蹬退後兩步,被曾毅在背後扶了一下,等站穩後,他對著曾毅道:“曾老弟,你放心,今晚豁出去這身警服不要,我也要保你周全。”
     
    被池公子捶了一拳,陳龍心裡反而還有一點點高興,這回算是跟曾專家結下戰鬥情誼了吧,自己為了他挨了一拳,怎麼也得記自己一份情。

    女歌手此時不知道又從哪裡找到個啤酒瓶子,她看對方連警察也敢打,就推了推曾毅,道:“你走吧,這裡我能應付!”

    曾毅倒有點佩服這個女孩了,換作一般人,此時肯定是把自己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哪肯放鬆,這女孩竟然還勸自己走,單就情義方面,已經是巾幗不讓鬚眉了。

    曾毅抬手擋住她,站在那裡沒有動。

    池大公子看著曾毅,“呸!沒想到還蹦出個護花使者來,這麼護著她,她是你妹啊!”

    “就算是吧!”曾毅冷冷答到。

    “操你妹的!”池公子大笑,無比囂張地指著那一群小混混,“知道咱們兄弟幾個今晚費這麼大勁要幹嘛嗎?告訴你,我們就是要操你妹!”

    得意的笑容還掛在臉上,池公子就覺得眼前一花,隨後“啪”的一聲,彷彿一顆驚雷在耳邊炸響,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就拍到他的左邊臉頰上。他感覺自己的腦袋瞬間在脖子上平移了三公分,沒來得及喊一聲,整個人就飛了出去,叮叮咣咣撞翻了五六個桌子。

    曾毅出手事先毫無徵兆,小混混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就大叫著衝了過來。

    領頭一位大個子,抄起地上的桌子就要往曾毅的腦袋上砸,桌子剛高高舉起,曾毅就趕了過去,一指戳在對方的胸口上。

    大個子頓時如被雷擊,渾身一顫,桌子就掉下來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隨後他慘叫一聲,捂著胸口,跪在地上開始乾嘔。

    陳龍一看開打了,就從地上抄起一張折疊凳,朝一個小混混的背上拍了過去,“媽的,什麼東西,也敢對曾專家對手!”

    把小混混拍倒在地,陳龍狠狠地補上一腳,然後準備去保護曾毅,誰知一回頭,七八個混混就已經全倒在地上了,有的抱腿,有的抱腳,全都慘哼不止。
     
    最誇張,就屬那大個子,跪在地上不停地吐,膽汁都吐出來了,仍然是乾嘔不止,似乎是要把胃一起吐出來。

    陳龍目瞪口呆,原來曾專家還是一個打架高手啊。

    那個唱歌的女孩子,拎著酒瓶子把池大公子拽起來,“以後不許騷擾我,聽見沒?”

    “賤貨!”池大公子罵了一句。

    “咣!”女孩抬手就把酒瓶子砸在池公子的腦袋上,頓時瓶子崩碎,池公子鮮血直流,“聽見沒?”

    池公子紅了眼,“賤貨,敢打你池老子,我弄死你,我弄死你全家!”

    女孩子二話不說,又從別的桌上抓起一個酒瓶,“咣”一聲再次砸碎在池公子的腦袋上。

    陳龍心裡那叫一個舒坦,王八蛋,你也有今日。其實早在站出來的時候,陳龍除了要向曾毅示好外,還有著一個強烈的期許,他希望曾毅今天能替自己報仇,狠狠地收拾這個姓池的王八蛋。
     
    那件事之後,陳龍幾乎成了全局的笑話,說話都抬不起頭來,可以說,他對姓池的是恨之入骨,可迫於對方老子的權勢,只能是打碎牙往肚裡咽。

    看那女孩又抓起第三個酒瓶,而曾毅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陳龍慌了,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他趕緊抓住那女孩的手,“別衝動,別衝動!”

    池大公子連滾帶爬,躲開幾米遠後,他從地上站起來,掏出手機,“張隊長嗎,我讓人給打死了,在夜市公園,你馬上帶人過來!”

    講完電話,池公子指著這邊的三人,“小子,你不是挺橫嗎,有種別走!看池老子今天弄不死你們!”這傢伙滿臉是血,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猙獰至極。

    “我就在這裡等著!”

    曾毅拖來一把凳子,穩穩噹噹地坐下,然後氣定神閒地拍著身上的灰,似乎根本就沒把對方的威脅當回事。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07 PM

第二十八章 掙

    陳龍忍不住在心裡豎起根大拇指,這才是世家子弟的風範啊,光是這藐視一切的氣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女孩看曾毅打完人不跑,反倒是坐在那裡等著別人叫幫手來,心裡不禁有些焦急,畢竟人家是為自己出頭才被拖累進來的,她又推了推曾毅,“你們走吧!等他叫來人,就走不了了。”

    “為什麼要走?”曾毅不急不慌。

    “小姑娘,你要走,就趕緊走吧!”陳龍站在曾毅身後,雙手叉腰,活像是一尊門神。

    “你們不走,我也不走!”那女孩捏了捏手指,心裡明顯很緊張,但看曾毅兩人不走,她還是站著不動,“有難同當!”

    “跟你有什麼關係?”曾毅抬眼瞥了一下她,“你快走吧!今天是我跟他的恩怨,我的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敢砸的!”

    那邊池公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王八蛋,別你推我讓了,今天一個人都別想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拳頭硬,還是槍子快,別現在嘴硬,到時候又慫得尿了褲子!”

    曾毅“嗤”了口氣,不屑地看著那小子,他兜里揣著專家組的工作證,就憑這個,整個南江省的公安局,怕是都沒地方敢直接收留他。

    杜若晚上又請了唐浩然喝酒,還是老地方──維納斯,上次通過曾毅的事,他好容易搭上了省委大秘這條天線,當然要勤聯繫,多走動。

    “曾老弟呢?”杜若看唐浩然單人赴宴,就問到。

    唐浩然吐了一口煙,道:“他可是個大忙人,今天出去給方書記辦事去了,不過這會工夫,我看也應該辦完事了。昨天還剛跟他喝了一場呢!”

    杜若一聽,心中欣然,曾毅果然是方書記的人啊,要知道方書記內有唐浩然這個貼身幫手,外有機關服務處的人二十四小時嚴陣以待地候著,有什麼事是需要人專門去辦的?不是很機密的事,不是最親近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機會啊。

    他敲了敲自己的腰,嘆道:“那真是不巧,我的腰最近有點不得勁,還想讓曾老弟幫忙給瞧瞧呢,既然他在忙方書記的事,那就算了。”

    唐浩然擺了擺手,“不妨事,我這就給他打個電話。喝酒要是少了他,怎麼能盡興。”

    曾毅正坐在凳子上,等著所謂的張隊長出現呢,電話就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唐浩然的,他趕緊接通,道:“唐大哥,有事?”

    陳龍頓時站直了幾分,唐大哥,難道是唐大秘書?他羨慕地看著曾毅,能夠和省委大秘稱兄道弟,用這種口氣講話,南江省能有幾個?

    唐浩然在電話裡笑著:“看你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別磨蹭了,趕緊過來吧,還是老地方,我和老杜等著你。”

    曾毅就有些吞吞吐吐,“這個……不怎麼方便啊。”

    “你那邊有事要做?”唐浩然問到。

    “我倒是沒事可做,不過有位池公子不讓我走啊,他叫了人要過來收拾我!我這不正坐在這裡,等著挨收拾嘛!”曾毅談笑風生,還不忘開著玩笑。

    那邊杜若也聽到了通話的內容,立時大吼:“曾老弟,你在哪,我這就帶人過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羔子吃了豹子膽,敢對曾老弟你無禮。”

    “我在夜市公園呢!”曾毅笑著,“要不兩位老哥過來,我請你們吃燒烤,這邊好,吃起來沒拘束,很過癮!”

    掛了電話,杜若一臉怒火,反了天,這要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讓曾毅吃了虧,那自己還有什麼臉面跟人家稱兄道弟,他可不怕姓池的是個什麼人物,別說榮成這地界上根本就沒什麼姓池的人物是自己惹不起的,就算有,那還能有方書記大嗎?

    杜若和唐浩然一道出了維納斯,上車拉響警笛,一路狂飆奔向夜市公園。

    曾毅收起電話後,耳邊就傳來了警笛聲。

    唱歌女孩更加焦急了,她使勁捏著手指,臉色有些不安,但還是站在原地,腳下沒有挪動一分。

    曾毅朝她笑了笑,“沒事,一切有我!”

    女孩“哼”了一聲,抬高了下巴,似乎覺得自己被曾毅看低了。

    曾毅搖了搖頭,不以為意,他現在看出來了,這女孩是個極度高傲的角色,又很重情義,你現在就是趕她走,她也不會走的。

    警笛的聲音一直延續到夜市公園的入口,然後就停在那裡不動了,過了不到一會,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十幾個警察快步跑了過來,為首的是個三十多的大漢,氣勢威猛,目帶煞氣。

    “張隊長,你可來了!”一直遠遠站在一旁的池大公子,像是看到了救星,幾步就跑了過去。

    看到他滿臉的血,領頭的警察頓時大怒:“康凱,告訴我,是哪個王八蛋把你打成這樣的!”

    池公子的氣勢這時候又回來了,他一指曾毅,惡狠狠地說道:“就是他!這小子手下有功夫,先把他銬起來,然後往死裡打!今天不廢他個零件,我就不姓池!”

    領頭的警察叫做張衛東,是天府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池康凱的老子剛好是他的分管領導。今天池康凱被人打成了這個樣子,他要是不下點狠心,幫池康凱找回場子,怕是回去很難向領導作出交代了。

    張衛東看池康凱這滿臉的血,再看躺在了一地的小混混,就眉頭一豎,“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幾個聚眾鬧事、打架圍毆的壞分子,都給我銬起來!”

    “張隊長,這樣辦案不對吧!”陳龍站了出來,他知道唐大秘書一會就要到,心中大定,連分局刑警隊的隊長都不放在眼裡了,“你準備把我也銬回去嗎?”

    張衛東之前沒仔細看到底是哪幾個人,現在看到陳龍,他就有點意外,“陳龍,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心中鄙視,這個陳龍,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上次被池局長收拾得跟孫子似的,才幾天的工夫,又來惹池康凱了,這是活膩了啊!

    “張隊長連個目擊證人都不找,就敢斷定我們是聚眾鬧事,未免也太兒戲了吧!”陳龍陰測測地看著張衛東,“到時候抓錯了人,可別怪我老陳事先沒提醒你啊!”

    “姓陳的,你他媽的還敢跳出來,我告訴你,你這個所長當到頭了!”池康凱恨不得衝過去給陳龍幾巴掌,又怕被曾毅打耳光,他現在左半邊的臉還是麻木的,毫無知覺,“我今天就把話撂這裡,不出三天,老子扒掉你的虎皮!”

    張衛東此時再看陳龍,就像看死豬一樣,你是個所長,我抓你還有點顧忌,可沒了所長的位置,你就是個屁,當下他毫無顧忌,大手一揮: “抓人!給我銬結實點!”

    陳龍啐了一口,心道既然姓張的你想找死,那老子也不攔你!

    一個警察走上前,嘿嘿笑了一聲,“小子,連池局長的公子都敢揍,等著倒霉吧!”說完,拿出手銬要去銬曾毅。

    “把你的手給我拿開!”

    曾毅手腕一抬,然後一拉一拽,那位警察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就被曾毅弄脫臼了,痛得當場大叫起來。曾毅再一推,他就跟小混混一起躺倒在地。

    “媽的,你還敢襲警拒捕!”

    張衛東一下拔出手槍來,指著曾毅,“王八蛋,你再動一下試試,看老子不打爆你的頭。”

    周圍的警察,立刻也全拔出槍來,齊齊對著曾毅,喝道:“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陳龍無所謂,他知道沒人敢隨便開槍的,尤其這裡還是公眾場合,自己三個人身上可都沒有什麼管制武器。
     
    那個倔強的女孩,此時看到這麼黑洞洞的槍口,臉色也終於有點發白,她拿手指著張衛東:“你們警察就是這麼辦案的嗎?壞人不抓,專抓好人?”

    “老子怎麼辦案,跟你沒關係!”張衛東揚了揚手裡的手槍,厲聲喝道:“但你們誰要是敢再亂動一下,老子認得他,槍子不認得他!銬人!”

    “張隊長,你好大的威風!”

    此時,圈子的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11 PM

第二十九章 狗咬狗

    杜若和唐浩然一起走了過來,雖然穿著便衣,但氣場十足,杜若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嚇人。

    張衛東看清來人後,立時打了個激靈,我的媽呀,這不是自己老闆的老闆,杜大局長嗎,他的腿肚子一哆嗦,連帶嘴上都結巴了,“杜……杜……杜局……”

    杜若的眼皮子夾都不夾他一眼,徑自朝曾毅走了過去,快到跟前,他伸出雙手,歉然道:“曾老弟,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我又給兩位老大哥添麻煩了!”曾毅也是一臉抱歉。

    杜若大眼一瞪,臉色一沉,道:“誰敢找我兄弟的麻煩,那就是跟我杜若過不去!”說完,他回頭看著張衛東:“張隊長,你拿槍指著我,是不是還想把我也銬回去啊?”

    張衛東此時恨不得把自己的手都給剁掉,因為事出突然,他一時竟忘了把槍給收起來,尤其是他的那些手下,此時還圍了一圈,拿槍指著中間呢。

    “不……不,不敢……”張衛東慌忙解釋一句,就幾步過去,抬腳猛踹,怒喝道:“你們這群瞎了眼的狗東西,還不趕緊把槍給我收起來,都收起來!”

    收好槍,張衛東硬著膽子走過去:“杜局,我……”

    杜若背著雙手,眼神朝天,壓根就不把張衛東放在眼裡:“張隊長,我倒想知道,你現在辦的究竟是什麼案子?你匯報一下吧!”

    張衛東傻了,杜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對方稱兄道弟了,還扔下了硬話,自己縱有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是來抓對方的,這不真成了跟杜大局長過不去了嗎。
     
    他額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滾,“杜……杜局,這中間可能……可能是有點誤會……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是這裡有人打架鬥毆,所以就趕了過來。”

    “是嗎!”杜若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那你講一下,是接到了哪個群眾的舉報,不會是池大公子吧?”

    張衛東頓時如掉冷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汗孔,都透著徹骨寒意,他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你怎麼這麼賤啊,呆在家裡陪老婆看電視多好,非得巴巴跑來添池康凱的屁股,這回踢到鐵板了吧。你怎麼不想一想,對方要是沒有硬實的後台,怎麼敢打完人還站在原地等著你來抓啊。

    張衛東的腸子,此時全悔青了,牙齒咯咯咯地打著顫:“是……不…不是……”

    “到底是不是!”

    杜若怒眉倒豎,頓時把張衛東嚇得腿肚子抽了筋,差點跌倒在地。

    “哪位是池大公子,站出來亮亮相,也讓我杜某人好生瞧一瞧嘛!”杜若雙手叉腰,傲然立於當場。

    池康凱早在杜若出現的時候,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縮著脖子想往溜。此時杜若一聲大喊,他立刻被一直在遠處圍觀的人群給揪了出來:“就是他,他在這裡呢,就是這個王八蛋!”

    “槍斃了姓池的!”

    人群中不知道誰這麼高喊了一句,差點把已經驚慌失措的池康凱嚇得背過氣去。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聽一聽群眾的呼聲!”杜若指著人群,冷笑著看張衛東,“張隊長,你好啊,你這個案子辦得非常好,給咱們警隊長了臉啊!”

    張衛東立刻渾身篩個不停,冷汗把後背打濕了一大片,他混在體制內,心裡最清楚,闖出了禍,不怕領導當面批評,就怕領導指桑罵槐,像杜若現在正話反說,說明他內心已經是動了殺機,盛怒至極啊。

    “張隊長,我就站在這裡,今天我倒要向你學習學習,看你是怎麼來辦這個案子的!”杜若大刀金馬往那一站,把問題又推回給張衛東,明顯就是想看張衛東狗咬狗。

    張衛東卻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珠子一轉,他心裡就有了決定,大步過去,猶似老鷹拎小雞樣,一把就將池康凱提溜了起來,一抬手, “啪”就是個嘴巴子,“狗日的玩意,你還想跑!還不過去向杜局長賠禮道歉!”

    這一個嘴巴子,剛好印在了曾毅之前留的五指山上,頓時把池康凱疼得汗毛直立,他想也不想,直接指著張衛東的鼻子就罵了起來,“姓張的,你他媽的敢打我,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警服!”

    張衛東登時鼻子都氣歪了,他打池康凱這一巴掌,一半是為了自保,想撇清干係,另一半是想救這個混小子,只要他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向杜大局長道歉,說不定還有一絲的挽救機會。
     
    可沒想到,池康凱是如此地爛泥扶不上牆,張衛東氣極,抬腿就是一腳:“我操,老子今天豁出去這身警服不要,也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社會敗類!”

    “好啊!實在是好啊!”杜若欣賞著眼前這一出鬧劇,道:“回頭我一定要去問一問馬金有,看這天府公安分局,到底是誰在當家做主,一個無官無職的小混混,竟然都敢揚言扒了刑警隊長的警服!”

    杜大局長既然把這話都講出來了,看來姓池的那個副局長,八成是當不成了,張衛東身子先是一僵,隨後再無遲疑,抬腳狠踹了兩下,道:“把這個聚眾鬧事的壞分子,給我銬起來,銬死了!”

    周圍群眾看帶隊前來救場的警察,突然和小混混反目成仇,廝打在了一起,頓時大呼過癮,還有什麼事,比看狗咬狗還有意思嗎。

    有幾個好事的群眾,躲在人群後面喊道:“揍死他!揍死他!揍死姓池的王八蛋!”

    看警察並不呵斥,就有人壯著膽子,拿起一個塑料水瓶子朝那群小混混砸了過去:“打死這幾個王八蛋,剛才要不是有人攔著,老子早就想動手了! ”

    有一就有二,很多圍觀的群眾,都抄起手邊的東西,往小混混身上砸了過去,現場一片混亂。

    正在這時,公園門口警笛再次大作,片刻間,二三十個身穿黑色特警服,手持長短槍械的特警就衝了過來,圍觀的人群頓時又紛紛遠避。

    為首一名特警隊長,快步跑到杜若身前,“啪”一個敬禮:“特警大隊,大隊長秦勇,奉命向您報到,請指示!”

    杜若大手一揮,“將這幾個聚眾鬧事的混混,還有這幫警界的害群之馬,統統給我抓起來,如有反抗,當場擊斃!”

    “是!”

    秦勇啪一下站直,轉身一揮手,如狼似虎的特警隊員立刻上前,將張隊長還有他的那幫手下,全部按到在地,一個不漏地全拷了起來。

    張衛東哪敢反抗,乖乖蹲在地上,舉手繳槍。

    “特警隊,好樣的!杜局長,好樣的!”

    已經跑遠的人群,看特警隊不是來給池公子救場的,就再次圍上前來,大聲叫好。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18 PM

第三十章 後悔藥,自己配

    特警隊的動作很快,一分鐘不到,就把所有的人控制了起來,秦勇過來請示下一步的指令。

    “全部帶回去,分開關押,單獨審問!”杜若指著現場,“多找目擊證人,一定要把這起針對曾專家的襲擊事件一查到底,幕後有沒有黑手,有沒有人充當保護傘,都要給我弄清楚,明天上班,我要看到報告!”

    “是!”

    秦勇把人押著走了,有了杜若的這個指示,他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就算不是襲擊曾專家,自己也一定要給它辦成襲擊曾專家,沒有這點領會能力,還怎麼當這個隊長。

    這起案子,本來也就是因襲擊曾毅而起,正在吃著烤串的曾毅,被池大公子猛然砸了一凳子,這個現場很多人都看到了。
     
    秦勇讓人過去一問,心裡更加有底了,這個案子一定要給它辦成鐵案,到時候杜大老闆一高興,自己離升職就不遠了。

    秦勇剛走,得到消息的天府區公安分局局長馬金有,也帶著人趕到了現場。

    露面之後,馬金有不問事情原由,就先做著檢討:“杜局,我沒有把工作做好,我向您檢討!”

    “哦?那馬局長就講一講,你的工作到底是哪裡沒有做好?”杜若冷眼看著他。

    馬金有啊了幾聲,講不上來。他匆匆忙忙地趕過來,對於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裡其實一片茫然,又怎麼能講上來呢。不過就算能講上來,他也不敢講的,杜若讓他主動承認,擺明是要讓自己主動上交把柄,他怎麼會那麼笨呢。現在不講,以後自己還好一推三不知,要是主動講了,那不等於是在杜大老闆的氣頭上自領處分嘛。

    正滿頭冒汗呢,馬金有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陳龍,他立時喝道:“陳龍,你怎麼在這裡,是不是你又給老子惹出亂子了!”

    陳龍連忙擺手,“馬局,這回真不關我的事!”

    前幾天因為誤抓曾毅的事,陳龍還主動到馬金有那裡做了口頭檢查,所以馬金有的第一反應,就是陳龍又惹禍了。

    “那你講,這是怎麼回事!你衣服上的黑腳印,難道是自己踩的?”馬金有連連喝問,轉移了杜大局長剛才的問題。

    陳龍有口難辯,這黑腳印是剛才小混混們給踹的。

    曾毅這時開了口,道:“陳所長剛才為了保護我,挨了不少的拳腳。”

    陳龍看著曾毅,心裡一陣感激,挨了不少拳腳是真,可卻不是保護曾毅,自己被人家保護了才是真的。

    杜若之前根本就沒注意到現場還有個陳龍,現在聽說陳龍為了保護曾毅,被池大公子幾人揍了一頓,他才想起這人是誰了,大手拍在陳龍的肩膀上,連拍了好幾下,道:“好啊,陳所長,你做得好啊。你放心,你是不會白挨打的。”

    說完,他看著馬金有,厲聲道:“無法無天!囂張至極!連我們的警員都敢肆意毆打,這是什麼行為?這是公然向我們挑釁!”

    媽的,弄錯了,馬金有反應不慢,立刻表示:“對於這種黑惡分子,我們會一打到底,給自己同志一個滿意的交代!”

    “剛才池康凱說了,三天之內,他就要讓陳所長脫下警服,從警隊滾蛋!”曾毅又補了一句。

    陳龍再看曾毅,心裡就不止是感激了,他很清楚,曾毅根本就不需要再講這句話的,可他偏偏講了,這是聽到池康凱的話,知道自己以前在他手裡吃了虧,要替自己報仇啊。陳龍長長舒了口氣,眼圈一熱,差點湧出淚來,這些抬不起頭的日子,他都快憋屈死了。

    杜若當即指著馬金有的鼻子,“馬金有,我就問你一句,天府分局,到底是不是你說了算,你要是說了不算,我讓別人來幹!黑惡分子的手,都已經把插進我們的隊伍了!”

    馬金有一陣眩暈,杜大局長這句話對他的震懾力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的心臟差點承受不住。
     
    聽到池康凱幾個字時,他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毫不猶豫,他對身後的人道:“立刻通知政治部主任劉明,以及紀委書記解國強,十分鐘後,在局裡召開會議,研究池建剛的問題!”

    說完,他對杜若表態:“杜局長,我向您保證,天府分局,依舊是在您領導下的,富有紀律性和凝聚力的戰鬥隊伍!”

    “這些空話我不要聽,我只看你的行動!”杜若抬起眼,看都不看馬金有一眼。

    馬金有也不再多話,敬了個禮,就帶人回去收拾池建剛去了。他心裡恨死了池建剛,狗日的,你那個不爭氣的龜兒子惹出禍,差點連累老子丟了局長之位,這回老子不查你個底朝天,絕不罷休。

    陳龍激動得渾身顫抖,心情始終難以平復,他很清楚,這回池建剛絕對是完蛋了,而且是完蛋到不能再完蛋了,杜若已經拿馬金有頭上的烏紗帽來威脅了,馬金有豈能不把池建剛往死里辦。
     
    有政治部主任和紀委書記出馬,就算池建剛的屁股下面沒有屎,他們也能給你找出兩坨來。何況池建剛還真不冤,他太猖狂了,壞事做盡,又不知道收斂,欺男霸女、暗飽私囊的事,光​​陳龍就知道好幾件。

    有杜若出面,唐浩然就一直旁觀,沒有插手,此時看大局已定,他才關切地問道:“曾毅,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裡,要不要到醫院檢查一下?”

    陳龍偷偷瞥了一眼曾毅,心說唐秘書你還是擔心那幾個混混吧,他們被曾毅打倒之後,躺在地上好幾分鐘都沒爬起來,尤其是那大個子,被帶著手銬拖走的時候,還在不住地干嘔呢。

    “幾個小混混,還傷不到我。”曾毅搖了搖頭,“謝謝唐大哥關心。”

    杜若冷臉處理完一切,看曾毅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這才鬆口氣,道:“都怪我禦下不嚴,這才出了這些害群之馬。”

    “往往就是這些害群之馬,敗壞了我們的整體形象。”唐浩然沉聲道:“方書記才一直都在強調,要我們時刻警惕內部的害群之馬,堅持鐵腕治警原則不放鬆,對於這些害群之馬,要發現一批,就打掉一批,堅決不能手軟!”

    杜若連連點頭,當即表態:“我們榮城市局,一定堅決貫徹方書記的指示,誓將這些害群之馬,徹底清理出公安隊伍,保持隊伍的純潔性和戰鬥性。”

    曾毅笑了起來,“兩位老哥就不用這麼嚴肅了吧。說好的,我請你們吃燒烤。”

    杜若一聽瞪大了眼,“今天必須我請,不然我心中有愧,以後怕是都沒臉再見你了。”看那架勢,似乎不讓他請客,他隨時都能和曾毅翻臉。

    “還是我請吧!”唱歌的女孩突然站了出來,對曾毅道:“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曾毅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都說了,這事跟你沒任何的關係!”

    女孩看著曾毅,嘴唇緊咬,心裡有些微微生氣,這人怎麼這樣啊。

    唐浩然和杜若都是過來人,看這樣子,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是面露微笑,原來曾大少今天出手懲惡,並非是毫無緣由啊,這是要英雄救美吶。
     
    兩人再看那姑娘,嗯,也確實值得救,雖然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卻清純得驚人,尤其是眉間的一顆淡淡的美人痣,更是平添了幾分脫俗氣質,越看越令人覺得好看。

    “那就一起嘛。”唐浩然看著那個女孩子,“不過你請客就算了,有我們幾位大男人在,豈能讓你來付錢,那不成了笑話嗎。”

    “對,一起嘛!”杜若也是熱情地發出邀請,“這裡是我看吃不成了,還是我來安排吧,郊外青龍山上有一家燒烤,也是非常有特色的,就去那裡吧!”

    誰知女孩一跺腳,“有什麼了不起,不去了!”說完轉身就朝外走去,一直走到快消失了身影,她又突然停下來,站在那裡猶豫片刻,回頭大喊了一句:“我叫葉清菡,我記住你了!”

    “哈哈哈……”

    唐浩然和杜若都是大笑。

    唐浩然更是指著曾毅,道:“老弟啊,最難消受是美人恩,你完了!不過我看這個姑娘真不錯,有個性,有意思,你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你們就別拿我開玩笑了,今天這事,真的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不信你們問陳所長。”曾毅指著陳龍。

    陳龍笑著搖頭,不出聲,心說問我幹嘛,池大公子是你揍的,美人是你救的,跟我更沒什麼關係。

    “行了,你找誰解釋都沒用了。人已經都走沒影了,你現在就是後悔,也只能回家買後悔藥吃了!”唐浩然笑著。

    杜若來了一句,“曾老弟自己就是醫生,或許他會配後悔藥,那也說不准!”

    曾毅讓這兩人一陣擠兌,頭都大了,“燒烤還吃不吃了?”

    “吃!這就出發!”杜若和唐浩然邁步,依舊是笑個不停。

    曾毅走了兩步,回頭對陳龍道:“陳所長,一起去吧,我買的藥還在你車上,吃完還得麻煩你把我送回去。”

    陳龍連忙擺手,“我就不去了,我就不去了!”

    “讓你去,你就去嘛!”杜若冷臉看著他,“不是你送曾老弟回家,難道還要讓我來送?”

    陳龍大喜,急忙跟上,“那我就給領導們跑跑腿!”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26 PM

第三十一章 秘辛

    曾毅從邵海波的家裡搬了出來,行李還是只有那個木頭箱子。邵海波一開始並不同意,極力挽留,後來想一想,曾毅即使搬了出去,那也是留在榮城,自己的心願已經達成,所以才勉強同意。

    把租來的地方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添置了一些東西,就算是在榮城有了一個自己的窩。

    地方收拾妥當後,曾毅把木頭箱子放在桌上,伸手在箱面上的花骨朵處按了一下,就聽“咔”一聲,箱子從側面裂開了一條縫。

    普通的木箱,都是上下開合,上面是蓋子,下面是箱身。而曾毅的這個箱子卻是左右開合,箱子先是從一側分開,一百八十度展開之後,再繞著另外一側的豎軸合為一體,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立櫃。就好像是我們翻開了一本書,然後把翻開的書豎著立在桌面上一般。

    立櫃分為上中下三層,上面的一層,擺了十多個白瓷瓶,瓷瓶直接嵌入內凹式的底座,這樣就不會發生晃動;下面兩層都是抽屜,中間一層是四個小抽屜,下面是兩個大一號的抽屜。

    這種箱子叫做行醫百寶箱,是古時醫生出診時隨身攜帶的物件。上面那層的白瓷瓶裡,一般裝的是外傷藥和一些起死回生的急救藥;中間的四個小抽屜,則是砭石、針灸、火罐等器材;下面的兩個大抽屜,一個裝筆墨紙硯,用來寫藥方,另外一個裝乾糧和醫書,以備不時之需,古時交通不便,有時候醫生出一次診,光路上就得好幾天。

    隨著時代變遷,箱子裡裝的東西也在變化,到了現代,已經基本是看不到這種老舊的物件了,行醫百寶箱,也已經被西醫的出診箱給取代了。

    曾毅拉開最下層的大抽屜,從裡面拿出兩本書來,一本是《黃帝內經》,內容和市面上的版本略有不同,裡面還有曾老爺子的批註,這本書可以說是學中醫的必備書籍;另外一本,沒有名字,也沒有封皮,裡面的內容都是手寫的,是曾老爺子行醫案例的彙編。

    可能除了曾毅外,也沒有人能看懂這本書講了些什麼,裡面的內容全是用暗語寫的,記錄的是曾老爺子當年給一些開國元勳治病的事情,很多人的名字,至今都還常常在電視劇、電影裡聽到,如雷貫耳。

    從這些記錄看,曾老爺子當年應該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御醫”,而且水平非常之高。可奇怪的是,曾毅從小都沒聽爺爺提起過這段事,這本書是爺爺臨終時交給他的,當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交代。這些年曾毅翻了很多的資料,發現百年以來,就從來沒有過一位姓曾的“御醫”,這也成了他苦苦思索而不得解的一個問題。

    不過書裡記錄的內容,曾毅確信是真的,所有的案例,都是有來處、有去處的,字裡行間,甚至還隱隱提到一些頂級家族內部的秘辛,有很多更是在後來發展軌跡中,得到了印證。

    閒來無事的時候,曾毅總會拿出這本書看上一段,因為裡面的病案非常精彩,每看一遍,他都會有一些新的收穫;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想從中尋找線索,弄清楚爺爺有那麼高明的醫術,卻甘於在一個山腳下的小鎮上度過餘生。

    “沒想到,我也要走上爺爺當年的路了!”

    曾毅笑了笑,把書翻開,自己來榮城的時候,可沒有料到會是現在這麼一種情況,自己竟然成了南江省衛生廳的專家,距離御醫,也只是一步之遙。

    第二天早上,曾毅出去找了個吃早飯的地方,等吃完回來,門口站著一個人,是中醫藥學會的汪主任。

    “曾理事,你選的這個地方可真是不錯,距離衛生廳近的很吶!”汪主任看到曾毅,笑著迎上前,“診所的手續,我都幫你辦好了,給你送過來了。”

    曾毅連忙道謝:“太麻煩汪主任了,你通知我一聲,我去你那裡取就是了,怎麼還勞煩你親自跑了一趟呢。”

    “不麻煩,不麻煩!”汪主任把手續遞給曾毅,站在那裡搓了搓手,道:“要說麻煩,我現在怕是有一件事要麻煩曾理事呢。”

    曾毅一抬手,“咱們進去說,進去說。”

    進到屋子裡,曾毅給汪主任倒了杯水,笑道:“我這裡條件簡陋得很,招呼不周的地方,汪主任莫怪。”

    “怎麼會!”汪主任擺了擺手,打量了一下屋子裡的情況,道:“這都是暫時的過渡,我剛畢業工作的那會,住單位分的房子,連個衛生間都沒有,比這裡還要簡陋呢。曾理事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以後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

    “都不是外人,客套話就不講了!”曾毅笑了笑,“汪主任剛才說的事,是什麼事?如果我能辦到,肯定沒有二話。”

    汪主任先道了一聲謝,坐在那裡組織了一下思路,道:“市裡名仕集團的董事長病了,我有一位老朋友,剛好就在名士集團上班,他知道我在中醫協會工作,認識的專家比較多,就托到了我這裡,都是幾十年的老關係了,所以……”

    曾毅一聽,道:“咳,就這事啊,那沒有問題,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不過我可不敢包治百病,只能說是盡力而為。”

    “曉得,曉得,曾理事肯親自跑一趟,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汪主任連連道謝,他沒想到曾毅會答應得如此痛快,平時他去找其他的那幾位理事,各個都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費盡口舌,說盡好話,好不容易把人請過去,還不一定能治好病呢。

    “有一件事,我還得向曾理先說清楚,名仕集團董事長的這個病,據我所知,已經很長時間了,怕是都有兩年了,期間聽說找了很多的名醫,全都束手無策。”
     
    汪主任把這個講出來,是怕到時候曾毅又怪罪自己,他之前請過很多專家,一聽這個事,全都搖頭拒絕,生怕去了治不好,壞了自己的名頭。

    曾毅一擺手,“沒事,見了病人再說。”

    汪主任非常感激,道:“那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跟對方​​聯繫一下。”

    曾毅想了想,“目前診所還沒開張,我沒有什麼事情,除了周末外,其餘時間都行。”

    “那我聯繫一下!”汪主任站起身,告了個罪,走到外面去打電話了,兩分鐘後,他捂著手機走了回來,小聲問道:“曾理事,今天方便不,那邊說現在就可以過去!”

    “看來這病還挺急,那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吧!”曾毅站了起來,“汪主任在樓下等我一會,我上去拿點東西。”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31 PM

第三十二章 白神醫到

    名仕集團是全國性的巨型企業,總部位於榮城,集團主營業務是珠寶首飾,兼營酒​​店、地產,旗下有五星級酒店七家,商業廣場十座,品牌珠寶零售店面,更是覆蓋全國大多數的城市,在同行業中,位於三甲。

    名仕大廈位於榮城的市中心,與省政府辦公大樓遙遙相望,樓體莊嚴肅穆,氣勢不凡。

    曾毅和汪主任到達的時候,名仕集團的行政副總裁華山已經等在了樓下。

    “老朋友,這回我可給你請到了一位真正的專家!”汪主任下車之後,熱情地向華山打了個招呼,道:“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曾理事,是我們中醫藥學會的常任理事,同時,曾理事還是省委方書記的保健醫生,一般人可請不來的!”

    “幸會,幸會!”華山伸出手,只是跟曾毅輕輕一搭,便滑開了,臉上非但沒有笑容,反倒是微微皺眉,眼中透著懷疑,這麼年輕的中醫,學過把脈嗎?

    他看著汪主任的眼神,就有些很不快,我當你老汪是老朋友,才請你幫忙去找一些有名的專家醫生過來,可你請來的都是一些什麼貨色啊!
     
    先前來的那七八個,架子大的離譜,手下卻是空空,沒有一個能治得了董事長的病,這回就更離譜了,給我找來這​​麼一個年輕的大夫,該不會是從哪個中醫學校隨便拉的大學生吧。

    竟然還敢說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騙鬼的吧,方書記能用他當醫生,除非整個保健局的人都瘋了。

    “專家我已經給你請到了,老朋友,咱們現在是不是就進去?”汪主任看華山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就主動提醒。

    “著什麼急。”華山雙手叉腰,氣定神閒地站在那裡,手裡掐著一根煙,吞雲吐霧道:“從乾州市來的白神醫,馬上就到,等接到了他,我們一起上去嘛。”

    曾毅一看,就知道汪主任在他這位老朋友的眼裡,地位可不怎麼樣高,天底下哪有這麼辦事的,朋友好心幫你請來了大夫,你卻讓朋友在樓下站著,別說是熱情招待了,最起碼的一個笑臉都沒有。

    汪主任面有難堪,他回頭看著曾毅,一臉的歉意:“曾理事,實在是對不住,你看這……”

    “也罷,我們就等一等白神醫吧!”曾毅放下箱子,站在那裡欣賞風景,道:“這名仕集團的樓,倒是挺大氣的……”說著,搖了搖頭。

    華山頓時不爽,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樓很大氣,難道是說這裡面的人不大氣?我呸,老子大氣,那也得分跟誰,跟你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用得著大氣嗎!今天能讓你跟我們董事長見上一面,已經是你祖墳冒煙了,要不是還得指望老汪繼續找專家,老子現在就讓保安趕你走,這大氣的樓下,都沒你站的地方。

    汪主任看華山不招呼曾毅,趕緊掏出煙,遞到曾毅面前,“曾理事,來一根吧!”

    曾毅搖了搖手,道:“不會,從來不碰!”

    “那晚上我請你吃飯,到時候曾理事多喝幾杯。”汪主任只好收起煙,陪曾毅閒聊,怕曾毅感覺到了冷落。

    過了十幾分鐘,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車駛了過來,穩穩地停在樓下,車子掛著的是鄰省乾州的牌子。

    華山扔掉煙頭,一腳踩滅,然後臉上換上熱情的笑容,舉著雙手迎了過去,“歡迎,歡迎,白神醫,我們終於把您給盼來了。”

    白神醫個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出頭,臉長得非常圓,看起來非常地喜氣,他只有四十歲出頭的樣子,偏偏染了一頭白髮。白神醫從車裡走下來,拱手道:“抱歉,抱歉,路上堵車,耽擱了一會,沒誤了你們的安排吧?”

    華山握住白神醫的手,道:“哪有的事!咱們這邊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方便白神醫。”

    “那就好,那就好。”白神醫笑起來的時候,臉更圓了。

    “白神醫,請進,快請進!”華山側開身子,彎腰伸手,“都安排好了,您先進去歇著,我這就通知董事長。”

    華山像是忘了曾毅,領著白神醫朝樓裡走去,等一腳踏進了門,他才拍了拍腦門,回頭道:“老汪,快,快讓這位……這位理事也進吧!”他沒提曾毅的姓,不知道是真忘了,還是故意的,說完,護著白神醫進了樓。

    汪主任終於發火了,他覺得華山就是故意的,當下一拽曾毅,道:“曾理事,這也太氣人了,難道您就是不是專家嗎,我看咱們不用進去了,讓他們後悔去吧。”
     
    汪主任確實是生氣了,他自己丟點面子,倒也無所謂,關鍵曾毅是他請來的,現在卻被如此奚落,這讓他感到非常愧疚。

    “既然來了,就看看嘛!”

    曾毅頗有興趣地看著白神醫的排場,豪華的奔馳商務車,專職的司機,專職的助手,甚至還有一位專人跟在後面,手裡捧著白神醫的行醫箱,陣容之強大,甚至超過了上次光臨省人院的李正坤,就是跟電視上的明星出場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啊。

    白神醫的名字,曾毅聽說過,這還真是位明星,出過好幾本中醫方面的書,在多家電視台,還開辦了一欄專門講養生的節目,人氣非常旺,聽說他本人的醫術也是非常了得,可惜沒有親眼見識過,所以曾毅想上去看看。

    汪主任慚愧難當,“曾理事,今天這事都是我的錯,讓您跟著受委屈了……”

    “說這些有的沒的干什麼!”曾毅從地上拎起自己的箱子,“走吧,上去看看!”

    “我來拎,我來拎!”汪主任二話不說,從曾毅手裡搶過了箱子,在前面帶路:“曾理事請!”

    兩人走進大廳,華山領著白神醫剛進了電梯,看到兩人走過來,他非但沒有等,反而是按下了關門的鍵,“老汪啊,對不住,電梯滿員了,要不你陪曾理事坐一下趟?”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汪主任氣得臉都青了,姓華的,你也太欺負人了吧,這一年多來,老子幫你找了這麼多的專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非但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還如此奚落老子,當老子是泥捏的嗎。

    曾毅倒是看出點門道了,汪主任好歹也是中醫協會的主任,算是半個官,這姓華的不過是一個企業的部門頭目,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對汪主任如此無禮,也不知道依仗的是什麼?

    “這位華總裁很牛氣啊!”曾毅說到。

    汪主任恨恨咬著牙:“姓華的算個屁,不過就是一個奴才罷了,他要不是名仕的行政總裁,早被人收拾了!”

    “看來這位名仕的董事長,背景很深啊!”曾毅笑著。

    汪主任便介紹道:“名仕的董事長,叫做顧明珠,是以前我們南江省老書記的女兒,現在南江省的很多人,仍舊是顧書記的門生故舊。”

    “顧錚?”

    汪主任點了點頭,“是。”

    曾毅哦了一聲,顧錚這個人他知道,就是從曾老爺子的那本手記上知道的,開國元勳,曾擔任過兩任南江省省委書記,其性格耿直、脾氣霸道,在所有封疆大吏中,都是出了名的。不過顧錚擔任南江省委書記,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沒想到顧錚的女兒,竟然還是位商界名流。

    等電梯下來,汪主任帶曾毅走了進去,他以前來過多次,也很熟悉了,直接按下二十八層的鍵。

    二十八層有一間豪華會客廳,牆上是金碧輝煌的浮雕,地面是鮮紅的地毯,金黃色的真皮沙發寬敞奢華,靠外的一側,是一面整體落地玻璃窗,透過它,可以俯瞰整個南江的容貌。

    “老汪,曾理事,快請坐!”華山坐在沙發里,屁股都沒挪動一下,手指在空中虛點,“要喝點什麼嗎,到這裡,千萬不要客氣!”

    汪主任沒有搭理他,招呼著曾毅坐下。

    華山心中更加鄙視,自己剛才已經扔下了難堪,這小子不但沒有知難而退,反而是腆著臉跑了上來,看來也是沒有什麼水平啊,真要是有水平的專家,早都拍屁股走人了,像這種主動送上門的,一般都不是什麼好貨色!

    “顧主席馬上就到,幾位先稍等片刻!”從華山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任何的鄙視。

    坐在靠裡位置上的白神醫,倒是主動向曾毅打了個招呼,“聽華先生講,曾先生是南江省中醫藥協會的理事,後生可畏啊!在下白木通,今天能夠認識曾先生這樣的青年才俊,實在是榮幸之至!”說著,他朝助手打了個眼色,助手就拿出一張名片,遞到了曾毅面前。

    曾毅很客氣地收下名片,道:“不敢當!今天有白神醫出馬,顧主席的病肯定會藥到病除,晚輩主要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的。”

    “曾理事太謙虛了!”

    白木通笑著頷首,他屬於是江湖派的神醫,也可以稱之為民間派,從心裡,他是看不起曾毅這種御醫派的,認為那都是些趨炎附勢之徒,只會開幾貼太平方,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根本就是在糟蹋中醫。

    喝茶閒聊了幾分鐘,有人敲了敲門,然後會客廳的門被推開,一位英氣逼人的青年走了進來。

    華山的屁股下面,像是裝了火箭推射器,“嗖”一下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他幾步上前,笑聲都有些發膩:“顧總裁,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37 PM

第三十三章 不必了

    “專家請來了嗎?”英氣青年問到。

    “請到了,請到了!”華山一伸手,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從乾州請來的白神醫,白木通先生。”

    “久聞白先生大名!”英氣青年上前握手,從兜里掏出名片:“在下顧憲坤,是名仕集團的執行總裁,家母的病,還請白先生多多用心。”

    “這個請顧總裁放心,白某肯定是盡力而為!”白木通笑著收下名片。

    顧憲坤回身看著曾毅,“華總,這位先生是……”

    “這位是曾毅先生,是汪主任請來的大夫,現任中醫藥學會的理事!”華山急忙又作了介紹,卻故意不提保健醫生的事,他心中早已認定那是假的。

    顧憲坤再次掏出名片,親自遞到曾毅手裡,“曾理事,辛苦你了。”

    “客氣,客氣!”曾毅收下名片,感覺沉甸甸的,仔細一瞧,發現這名片竟然還是金鑲玉,平滑的玉石板上,所有的字都是用純金鎏嵌而成,他心說這名仕集團的財力果然非凡,一張名片,都如此奢華。

    顧憲坤又去握著汪主任的手,道:“汪主任,家母的事多次勞你費心,憲坤心裡感激不盡,等汪主任有空了,一定要給我一個感謝的機會,我請汪主任喝酒。”

    汪主任之前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連聲說道:“顧總太客氣了,真的是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曾毅一旁不由暗讚,這個顧憲坤,可比華山要會做人多了,那華山整個就是一個狗仗人勢的勢利眼,用你的時候,才想得起你,不用的時候,就將你踢在一邊。

    顧憲坤是顧明珠的獨子,雖然出身豪門,身上卻沒有絲毫驕橫之氣,待人謙恭,這兩年顧明珠因為身體的原因,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裡休養,名仕集團的日常管理,基本是由執行董事、執行總裁的顧憲坤來負責的。

    他把眾人又讓到沙發里坐了,道:“本來家母要親自上門去求醫的,是我這個做兒子的,考慮到她的身體不是很好,就自作主張,把幾位請了過來,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

    白木通微微頷首,道:“有顧總的這一片孝心,令慈的病一定會很快好轉的。”

    顧憲坤客氣地笑了笑,“幾位請稍坐,我這就去請家母過來。”

    增憲坤走後,華山又恢復了趾高氣揚的模樣,對汪主任道:“老汪,這茶的味道如何?”

    汪主任心裡生氣,就沒去搭理他。

    “這麼好的茶,你以前肯定是沒有喝過的。這樣吧,一會走的時候,我讓人給你包上二兩,回去慢慢嘗嘛!”華山呵呵笑著,坐回到沙發裡。

    汪主任卻氣得將茶杯扔在桌上,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曾毅也是皺了皺眉,心裡對這個華山討厭至極,名仕集團這麼大的公司,不知道怎麼會找來一個如此不知所謂人擔任行政副總裁。

    過了幾分鐘,會客廳的門再次被推開,顧明珠走了進來,雖然她只穿著很普通的西裝套裙,但身上用來點綴的幾件首飾,卻件件不俗,流光溢彩,襯托得整個人高貴典雅。

    “坐,坐吧,大家隨意一些,不用起來了!”顧明珠是個很隨和的人,面帶微笑。

    曾毅打量了一下顧明珠的氣色,發現她看起來雖然是容光煥發,不過臉色卻隱隱發黑髮紫,這是很明顯的氣血鬱結的表現。

    中醫非常講究的是“望、聞、問、切”,這第一項,便是望氣,這是非常有道理的。如果平時我們注意觀察的話,就可以發現,人處於某種情緒時,會在臉色上有所反應,比如害羞時會臉紅,驚恐則臉色發白,而生悶氣的時候,人就會臉色一黑,隨著情緒的消退,臉色又會恢復正常。

    不過,當一個人長時間都處於一種相同的情緒中,就會慢慢致病,導致身體出現各種各樣的症狀,像眼下顧明珠這樣的黑氣凝於膚表不散,應該就是長期處於氣悶的狀態所致。

    曾毅有些納悶,手裡有這麼大的產業,兒子又如此孝順,到底顧明珠有什麼不如意的事,能氣悶至此?

    “顧主席事務繁忙,時間寶貴,我看就立刻開始吧!”

    白木通捋了一下袖子,他的助手立刻拿出一個號脈時用來放手腕的小枕,放在沙發靠手上。

    顧明珠將手腕放在上面,“有勞白先生了!”

    白木通並不搭話,閉著眼細細品味脈象,嘴上不時問著一些問題,比如平時都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吃飯怎麼樣,喜歡吃熱的,還是涼的,睡眠質量如何,大小便情況是否正常。

    顧明珠一一作答,道:“這些方面,倒是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就是整個人特別容易乏,一乏就會犯病。以前我喜歡散步,可現在走不了幾步,小腿就酸痛難忍,煎熬得厲害,恨不得這兩腿都不是自己的。”

    白木通微微頷首,道:“發病的時候,都有一些什麼表現?”

    顧明珠眉頭微蹙,似乎想起這個,她都覺得極度痛苦:“發病的時候,我眼睛能看,耳朵能聽,偏偏身上連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就好像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聽自己的指揮,人也有些喘不過氣。”

    顧憲坤一旁做了個補充,“每次發病,母親就不會動,也不會講話,只是一直地流眼淚,流上十幾分鐘後,又會恢復正常,跟正常人一樣,各項檢查我們做了無數次,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說完,顧憲坤面帶憂色地站在那裡,母親的病,幾乎成了他的心結,不發病的時候,完全和正常人一樣,可一旦發作,卻幾乎是回回致命。試想,你的親人就躺在你的面前,卻不能動、不能說,然後一直朝你流眼淚,你的心裡會是一種什麼感受。

    而對於顧明珠來說,這個病就是一種折磨,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病,有好幾次,她正在召開會議,卻突然發病倒地,她看著一群人圍上來,看著自己,有的在問,有的在喊,可自己卻偏偏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存在,喊不出聲,也無法做出任何回應,那種感覺,想起來都讓人不寒而栗。

    白木通收回手,想了片刻,道:“這個病持續多久了?”

    “快兩年了!”顧憲坤答到。

    “顧主席今年有五十幾……”白木通看著顧明珠。

    “五十四。”

    白木通就點了點頭,下了結論,道:“這是個氣血鬱結之症,用西醫的話講,就是更年期綜合徵。像顧主席這個年齡階段的婦女,身體多半都會一些異常狀況,不妨事,我開上一個方子,吃上一段時間就會好了。另外,要保持心情舒暢,這樣會更有利恢復。”

    助手立刻拿出紙筆,放在了白木通面前,白木通提筆“唰唰”寫了起來。

    華山看曾毅坐著沒動,道:“曾理事,你也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嘛。”他面露不屑之色,這小子不會真的是來學習的吧。

    曾毅皺了皺眉,心說這個傢伙實在是討人厭,聒噪得很。

    他強壓心中不快,準備上前把脈,身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是保健局常務副局長郭鵬輝打來的,裡面傳來熱情洋溢的笑聲:“曾專家,您好啊,您現在有空嗎?請盡快到局裡來一趟吧,馮廳長今天舉行重要的會議,她親自點名,要讓您來參加。”

    曾毅只好收起電話,歉意道:“很不巧,衛生廳那邊還有個重要會議等著我回去參加。實在是抱歉,我明天再來為顧主席診治吧。”

    華山立刻陰測測地來了一句,“曾理事,莫急嘛,白神醫的方子已經寫好了,機會難得,你要不要看一看,學習學習嘛。”

    他很得意,心說我早就看出你小子是個濫竽充數的貨色,果不其然,現在真讓你露一手了,你卻要藉著電話逃遁。還說衛生廳有個重要會議等你參加,我呸,你當你是衛生廳的廳長嗎,少了你這塊臭狗肉,難道衛生廳就開不成會了?

    曾毅終於讓這個傢伙給撩撥怒了,他沉聲道:“不必了,我看白神醫的方子,多半早就有人開過了,有沒有效,能不能治病,顧主席心裡最清楚。告辭了!”

    說完,曾毅一甩袖子,走了,你愛請誰,就請誰去吧,老子伺候不起!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41 PM

第三十四章 籌備

    汪主任起身告罪,趕緊追了下去,曾毅是他請過來的,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心裡最是愧疚,也非常惶恐。

    “水平不怎麼樣,架子還挺大!”華山恨恨地罵了一聲,“中醫協會的人,全都這種臭德行!”

    顧憲坤瞪了他一眼,“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別人水平不行,你的就行?”

    華山不再說話,心裡卻是非常不服,我水平不行,怎麼會一眼就識破這個濫竽充數的傢伙。

    白木通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也覺得這麼年輕的中醫,多少是有點不靠譜,他拿起自己開好的藥方,遞到顧明珠手裡,“顧主席,這是藥方,早晚各一劑,最好是加紅糖送服,效果更好。”

    “白先生費心了!”顧明珠笑著接了過來,卻不看方子,而是交到了顧憲坤的手裡。

    顧憲坤拿起藥方,掃了一眼,便臉色大變,匆匆交代一句:“我現在就安排人去抓藥!”然後快步出了會客廳。

    母親病了這麼久,顧憲坤也快成了半個大夫,過去那些醫生開的方子,他幾乎都能倒背如流,甚至連方子來自哪裡,有何典故,他都能講得清清楚楚。白木通的這個方子,以前還真有人開過,剛吃的時候,有點效果,但過了一段時間,病情又開始反復。

    顧憲坤沒想到剛才那位曾理事,竟然脈都不用把,就知道白木通開的藥方無效,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這位曾理事的醫術,遠在白木通之上,而且他一定看準了母親的病症所在。

    匆匆追到樓下,就看到了正在唉聲嘆氣的汪主任,顧憲坤忙走上前:“汪主任,沒有追上曾理事嗎?”

    汪主任搖了搖頭,愁道:“這回我可把曾理事得罪慘了,早上為了說服他過來,我可是費盡了口舌。”

    “是是是,這個憲坤明白。”顧憲坤心裡焦急,“汪主任有沒有曾理事的聯繫方式,我想親自過去向他道歉。”

    “沒用,我想曾理事不會再來了。”汪主任一聲嘆息,道:“省委方書記的保健醫生,硬是被在樓下晾了十幾分鐘,也幸虧是曾理事脾氣好、氣量大,要是換了是我,今天可能都不會上這個樓的。”

    汪主任說完之後,拱了拱手,道:“顧總,咱中醫學會裡最好的專家,今天我也給你請到了,以後顧主席的病,請恕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汪主任……汪主任你請留步!”顧憲坤追上去,想給汪主任道個歉。

    可汪主任此時心灰意冷,哪有心思聽這些,擺了擺手,鑽進自己的車裡走了。他請曾毅,一是有意和曾毅親近,二是想攀上點顧家的關係,誰知道最後會是個雞飛蛋打的結局,早知如此,他怎麼也不會請曾毅過來的。

    顧憲坤站在原地,心中不禁怒火中燒,恨不得將華山碎屍萬段,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每次好事總沒有你,壞事卻樁樁件件都少不了你。

    曾毅心裡有些生氣,下了車,他悶頭就往衛生廳大院裡走。

    “站住!說你呢!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你就往裡走!”

    門口的值班室,衝出個保衛來,說的話竟然還跟上次一樣,不一樣的是他穿了一身標準的保安制服,不再是上次那個門衛的干部衫了。

    曾毅抬眼看了他一下,心中更鬱悶了,這衙門口就是衙門口啊,就算你把門衛換上十遍,最後還會是同樣的腔調。

    曾毅懶得跟他費口舌,準備拿出工作證,此時值班室裡又快速跑出來一個人,過來飛起一腳,踹在之前那個保安的大腿上,喝道:“混賬東西,曾專家你都不認識,還想不想在這里幹!”

    說完,“啪”一個敬禮,“曾專家好!”

    “你認識我?”曾毅問到。

    “認識,認識!”保安頭目笑得無比燦爛,“保健局的郭局長,給我看過您的照片,我記得真真的!”

    曾毅搖了搖頭,“那我可以進去了嗎?”

    保安頭目立刻躬身讓出道,伸手道:“您請進,您請進。”

    看著曾毅走進了大樓,保安頭目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回頭他訓著那位小保安:“曾專家你也敢攔,你到底長了幾個膽子。你要是不想幹,就趁早滾蛋,別連累老子!”

    小保安心有餘悸,半句都不敢頂嘴,心裡趕緊把曾毅的樣子記下,免得下次再弄出岔子。

    到了保健局,郭鵬輝把曾毅領進了會議室。

    裡面此時已經坐了保健局上上下下幾十號人,看到曾毅進來,全都起身笑臉相迎,熱情地打著招呼。曾毅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一個都不認識,光聽別人“曾專家、曾專家”地叫,自己卻叫不出別人的名字,真的是非常尷尬,一會的工夫,他就滿頭大汗。

    好容易打完招呼,曾毅朝靠後的位置走了過去,卻被郭鵬輝一把拽住,“曾專家,您的座位都準備好了,在前面。”

    “這不好吧!”曾毅擺手拒絕,“我又不是咱們保健局的工作人員,坐前面多不好,我就坐在後面旁聽一下吧。”

    “尊重專​​家,是咱們保健局向來就有的傳統,前面就算沒有我這個局長的位置,也必須要有專家的位置,這是局裡的慣例,同志們都知道的。”郭鵬輝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會議室裡的人,“是不是啊?”

    所有的人都出來作證:“是,這是咱們保健局的老傳統了,一直都是這麼辦的,曾專家要是不坐前面,那我們只好站著了。”

    曾毅這才拱了拱手,在眾人的注視下,坐在了前面第一排。位置剛好對著前面的主席台,能看到上面牌子上的名字,根據牌子擺放的位置,今天主持的會議的,應該是馮玉琴,廳長陳高峰也會來參加會議。

    “人齊了,曾專家您先稍坐,我這就去通知馮廳長!”郭鵬輝跟曾毅招呼了一聲,起身又到外面去了。

    兩分鐘後,會議室的門大開,陳高峰和馮玉琴一起走進了會議室。兩人謙讓了一下,就按著牌子上的名字,各自端坐於主席台上。

    馮玉琴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開會從來不講什麼套話,拿過話筒,道:“同志們,現在請陳廳長宣讀一下上級文件。”

在台下的鼓掌聲中,陳高峰雙手捧起一份文件,念道:“為了進一步貫徹中央的干部政策,做好乾部的保健工作,保障政府的有力運作,經南江省委、省政府、省保健委員會研究決定,即日起,在南江省​​籌備建立省幹部保健基地,相關籌備工作,交由南江省衛生廳保健局負責。”

    俗話講,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領導,領導生病了,總不能跟平頭百姓一起去排隊掛號,一起去住大號病房,一起去吃食堂灶吧,那這個領導當得還有什麼味道呢,就是領導答應,下面的人也不能答應啊。

    所以,才會有各地醫院的高幹病房如雨後春筍般出現,讓領導在生病的時候,能夠住上了舒適的病房,請上專門的護士,用上了先進的設備,吃上可口的飯菜,如此領導身心愉悅,就可以早日恢復健康,早日回到工作崗位上,為民眾的福祉繼續鞠躬盡瘁。

    醫院的初衷可能是好的,但底下老百姓不理解啊,憑什麼我們要躺在過道上接受治療,那邊領導卻可以一個人霸占一百多個平方,這不是搞特權嗎。

    諸如此類的意見多了,領導們也頭疼,一商量,那就建專門的干部保健基地吧。找一個山清水秀、環境優美的地方,蓋上一座現代化的綜合性的保健基地,既可以治病健身又可以療養散心,還不用聞醫院的那股子蘇打水味,更不會有屁民出來鬧事,如此一舉多得的美事,何樂而不為。

    於是,全國各地都紛紛開建幹部保健基地,南江省在這方面,並不是頭一個。

    陳高峰宣讀完畢,就將會議的主持權,再次交還給馮玉琴。

    “今天這個會議,就是要講一下成立幹部保健基地籌備小組的事情!”馮玉琴望了一眼台下,“經廳裡研究決定,籌備小組即日起成立,由陳廳長擔任組長,其餘成員分別為馮玉琴、郭鵬輝、王立行……”

    一長串的名字念下去,台下被點到名字的干部,就有些激動。

    “……曾毅!”馮玉琴念完最後一個名字,合上手裡的本子,“今後關於籌備工作的一切事宜,大家找籌備小組的相關負責人匯報。”

    曾毅愣在了那裡,這籌備小組怎麼還有自己的事呢,不光是他,台下很多人都驚訝得合不住嘴,以前這種事情,可從來沒有過專家能入選籌備小組啊。

    等回過神來,大家看著曾毅的目光,就有的羨慕,有的嫉妒。那可是省幹部保健基地,一個基地從無到有,得有多少個地方需要經手。
     
    小的不講,光說大的,比如地址定在哪裡,用哪家的規劃設計,由誰來承建,醫療設備用誰家的,櫃子、床找誰定做,光是這些大的事項,隨便一劃拉,就是黃金萬兩。

    其餘諸如床單、被罩、沙發、空調等物件,更是數不勝數,誰要是能進入這個籌備組,那就坐在家裡等著別人排隊送錢吧。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46 PM

第三十五章 體面之病

    馮玉琴主持的會議向來都很簡短,宣布完籌備小組的名單,明確一下分工,給出籌備期的時間範疇,會議就算結束了。

    曾毅的分工,是顧問,既明確,又籠統,他自己去想,覺得自己這個顧問應該就是在中醫養生方面給籌備小組出出主意吧,其它方面,似乎也不需要自己顧問。

    陳高峰和馮玉琴出了會議室後,大家也都各自起身,準備回去工作。

    郭鵬輝走過來,向曾毅賀喜:“曾顧問,以後在保健基地的籌備工作上,還要請您多費心,多提意見,咱們大家一起同心協力,爭取早日把保健基地建設起來。”

    “既然廳裡看重我,我一定會盡心盡力!”曾毅客氣著。

    “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吧,我那裡有新來的好茶葉!”郭鵬輝熱情邀請著。

    曾毅笑著推辭:“下次吧,今天來得實在是匆忙,家裡還有一大堆事呢!”

    郭鵬輝有些遺憾,道:“那我送送您,以後曾顧問可要常來局裡,籌備工作少了您怎麼能行呢,回頭我讓人給您準備一間辦公室。”

    郭鵬輝一直把曾毅送到了樓下,保健局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一個大局長,似乎沒必要如此折價去結交對方吧,不就是一個顧問嗎,這種顧問的作用大家都很清楚,就是個擺設而已,籌備的具體事宜,他也拍不了板,做不了主的。

    別人這麼想,可郭鵬輝這種混成精的老機關卻不這麼認為,如果只是顧問這麼簡單,那給個顧問的名頭就可以了,何必還要讓曾毅進入籌備組呢?籌備組,那就是管理層,管理一切籌備上的事宜,怎麼可能只是出出主意那麼簡單。

    顧問,顧問,什麼都顧,什麼都問,你得看是給哪位領導來當顧問了,如果這位領導願意聽顧問的話,那顧問就句句點石成金,如果領導不想聽顧問的,那顧問就篇篇都是廢話。

    馮廳長為什麼把曾毅放到籌備組?郭鵬輝用腳趾頭去想,都能想得明白,搞不好自己這個籌備組的三把手,將來能夠做主的權限,還不如排名最末的顧問大呢。

    來到樓下,院子裡停了一輛富豪S80,顧憲坤站在車旁,臉上帶著憂慮。

    看到曾毅,顧憲坤迎了上來,連連致歉,道:“曾理事,今天的事實在是對不住了,公司的人不懂事,這裡我向您道歉。”

    曾毅對顧憲坤的印象並不差,這是個很低調踏實的人,從他的車子就能看出來,曾毅道:“顧總言重了,幾句聒噪的話,我聽過也就忘了。 ”

    顧憲坤心裡稍稍鬆了口氣,“家母的病,還要請曾理事再去跑一趟,不知道您現在方便不方便?”

“顧主席的病,其實用不著我再去了,白先生今天的診斷,就已經切中病根了,只要把藥堅持喝下去,保持心情暢快,應該會有效果的。”曾毅拱了拱手, “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顧憲坤急忙攔住曾毅,道:“無論如何,都請您再過去一趟,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我一併向你賠罪。”說著,他朝郭鵬輝使了個眼色,希望郭鵬輝幫自己說兩句話。

    郭鵬輝和顧憲坤認識,有一點交情,不過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不敢冒然插手,兩邊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他避重就輕道:“曾顧問可能是真有事吧,他剛被廳裡委以重任,需要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個我可以作證。”

    說完,他看了看時間,“馮廳長還等著我去匯報事情,我就先上去了,兩位再商量商量。”

    曾毅有些無奈,“顧總,我說的都是事實。顧總裁的病,的確是氣血鬱結之症,不管請哪位中醫過去,所用的藥,都無外乎是活血養血、理氣散瘀,就算我再跑一趟,還是這個結果。”

    顧憲坤聽到“活血養血、理氣散瘀”幾個字,就知道曾毅沒有說謊,以前中醫的開的方子,藥效全都在這八字上。他道:“曾理事不要誤會,我不是懷疑您的氣度,而是非常真誠地懇請您再去為家母診治一次。母親生病了,我這個做兒子的心裡非常焦急,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曾毅皺了皺眉,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顧明珠的病非常難治,以前那些醫生都治不好,不是因為藥不對症,而是問題出在了顧明珠的身上。

    在曾老爺子的手記中,曾毅看到過好幾個類似的病案,這是個上層人物特有的病。

    如果是普通人,每天要為生計奔波,哪有什麼閒工夫去生悶氣,就算遇到什麼氣悶的事情,發上一通火,等一忙起來,也就給忘掉了。
     
    而顧明珠卻不一樣,每日養尊處優,缺乏勞作,本身就容易氣血鬱結,尤其這種上層人物,最注重自己的體面,城府又深,遇到氣悶的事,她不會像潑婦那樣去罵街的,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記恨在心。

    如果生悶氣的對像只是個小角色,那還好辦,顧明珠抬抬手指,就能把對方修理一頓,面子找回來了,這氣也就消了。可能讓她生了這麼多年的悶氣,很明顯,對方是個顧明珠惹不起的人物,她只能是在心裡生悶氣,所以才病到如此厲害。

    顧明珠都惹不起的人物,曾毅一個小小的郎中,更是惹不起。所以,他不願再去給顧明珠治病,你就算有靈丹妙藥,也無法讓對方不生悶氣啊。

    如果你想勸顧明珠想開點、消消氣,趁早也打消了這種念頭吧,像這種上層人物,她是不會讓人干擾到自己的想法的,她要是能想開的話,早就想開了。

    兩人正在樓下僵持著,馮玉琴也走了出來。

    “馮姨!”顧憲坤趕緊打了個招呼,客客氣氣地站在一旁。

    “是憲坤啊!”馮玉琴看著這兩人,心裡有點納悶,曾毅怎麼會和顧家的人認識呢,“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曾理事,想請他去為家母看病。”顧憲坤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下。

    馮玉琴就關切地問了一句:“你母親的病,還是不見好轉嗎?”

    顧憲坤點了點頭,沉聲道:“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藥,可總是不見好。”

    “她的那個病必須趕緊治,身邊要有人二十四小時守著,不然會出大事的。”馮玉琴跟顧明珠認識,想到她得了那樣的怪病,心裡也是有點難過,“回去代我向你母親問好,我有空了,就過去看她。”

    “我一定轉達到。”顧憲坤在馮玉琴面前,顯得非常地恭謹。

    馮玉琴不知道上午發生的事,對曾毅叮囑了一句:“你要是有空,就隨憲坤跑一趟吧,有了結論,第一時間讓我知道。”

    說完,她走下台階,司機已經把車子停在了那裡。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5:53 PM

第三十六章 一隻獅子

    有馮玉琴的話,曾毅就不好推脫了,他硬著頭皮把事情應了下來,“那我就再跑一趟吧。”

    顧憲坤大喜,等馮玉琴走後,他立刻跑過去拉開車門,“曾理事,請!”

    車子出了衛生廳的大院,曾毅道:“先不忙著去名仕大廈,找個安靜的地方吃午飯,有些事情我要向顧總打聽。”

    顧憲坤說了個地名,司機一點頭,朝著目的地而去。

    素膳坊,是靈覺寺的產業,專營素膳素食,在整個榮城,算得上是一個很非常有特色的飯莊。飯店的一側靠著靈覺寺,另外一側依著清江,確實是個非常安靜的地方。

    曾毅看著飯店的招牌,道:“沒想到顧總還是素食者。”

    顧憲坤笑著搖頭,“家母是位虔​​誠的佛教信徒,經​​常會來靈覺寺禮佛,然後帶我來吃這裡的素膳,我只是喜歡這裡的味道罷了,卻並不是什麼素食者。”

    曾毅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沒想到顧主席還信佛。”他心裡在想,如果顧明珠真的信佛,那倒好了,四大皆空,也就不會得這個病了。不過當著顧憲坤的面,他也不點破,笑呵呵地跟在後面進了素膳坊。

    靈覺寺的廚子確實有一套,幾道開胃的涼菜,做得清爽滑口、味道鮮美,吃進肚裡,齒頰留香,絕對是在別的地方吃不到的美味;而幾道熱菜,也是精緻細膩,完全做出了葷菜的口味,如果不細細品嚐,絕對分不出其中的差別,就是口感稍差一點點罷了。

    顧憲坤端起桌上的茶杯,道:“這裡是素膳坊,沒有酒,我就以茶代酒,先給曾理事賠個不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實在是對不住了。晚上我再擺下酒宴,正式向你賠罪。”

    曾毅擺了擺手,“吃飯的時候,不談這些不高興的事情。”

    顧憲坤只得作罷,等水足飯飽,看曾毅放下了筷子,他才道:“不知道曾理事要向我打聽什麼事情?”在他想來,應該是曾毅趁機提一些要求吧。

    “當然是顧主席病情上的事!”曾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看過了很多大夫,他們肯定也跟你說過了,所以我就不多費口舌,直接開門見山吧。我想知道顧主席是因為什麼犯了這個病,到底是什麼事,能讓她生這麼大的悶氣。”

    顧憲坤有些意外,沒想到曾毅要打聽的是這個。

    “如果不方便講,那就算了!”曾毅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講的。”顧憲坤嘆了口氣,“我們家的事,榮城很多人都知道。”

    顧明珠是南江省原省委書記顧錚的女兒,出身名門,漂亮迷人,年輕的時候,有很多貴公子都在追求她,可她偏偏看上了現在的丈夫──崔士英。

    崔士英是個搞考古的學者,從鄉下走出來的苦孩子,兩人的出身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顧錚當時也是極力反對這門婚事的,但架不住顧明珠心意已決,最後勉強同意。這樁婚事當時在顧明珠從小生活的上層公子公主圈裡,引起極大轟動,很多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認為她的婚姻不會長久。

    顧明珠是個心氣很高的人,別人越是這樣看,她越是不想讓別人如願。婚後,她跟崔士英的感情非常好,而且對於崔士英的那些叔伯兄弟,她也是極盡照顧,只要找上門,她就絕不推辭,能幫的全幫。

    顧明珠的出發點是好的,不過崔士英對此有些看法,他認為如果叔伯兄弟真有了困難,去幫助那是應該的,而如果是無底線地滿足他們的要求,反而是一種壞事。

    顧明珠起初並不這麼認為,她覺得自己能力大,多提攜一下丈夫的家人那是應該的,反正也不缺這幾個錢,可後來事情的發展,卻讓她傷透了心。

    有一年,崔士英的侄子結婚,顧明珠夫婦倆送上一份大禮,除了城裡的一套新房外,還送了一輛高級轎車。但僅隔一天,房子和車子的鑰匙就被送了回來,顧明珠以為是對方覺得禮太重了,不好意思收,便親自上門,又把鑰匙給送了回去。

    結果崔士英的弟弟崔士傑當場就說了,房子太寒酸了,要么不送,要送就送別墅,車子的檔次也不夠,必須是保時捷、法拉利這個級別的。

    顧明珠當時沒說什麼,回來之後卻大發雷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我送禮還送出罪過來了?就是自己的兒子顧憲坤,也沒有獨立的別墅,更沒有開過那麼好的車,不是家裡買不起,而是顧明珠覺得年輕人開那種車太張揚了,跟身份也不配。

    最後雖說崔家的人還是把東西給收下了,但雙方誰都不滿意。後來再有崔家的人上門,顧明珠就不再那麼痛快了,她覺得應該幫的,就幫,不該幫的就堅決不幫。

    有一次,崔家來的人沒有拿到想要的東西,就在名仕大廈下面破口大罵,最後把一些報紙的記者都給招來了。顧明珠為此丟盡了顏面,幾乎半個榮城的人,都知道她尖酸刻薄,對婆家的人不好,她也終於被自己那個圈子裡的人,著實看了個大笑話。

    兩年前,崔士英把老家的宅子重新修了一下,一來給自己的老母親養老用,二來退休之後,自己偶爾也可以回去住住。宅子落成的那一天,按照當地的風俗,要在大門口鎮兩尊石獅子。
     
    結果他弟弟崔士傑跑來搗亂,因為兩家是對門,崔士傑就說這邊的獅子口太大了,會把自己家的運氣都吃光,鬧到最後,崔士英的門口就只放了一尊石獅子。

    顧明珠當場氣倒,回來之後大病一場,從此再也不回崔士英的老家去了。她只要想起自家嶄新的大門口,獨獨放著一隻獅子,心裡就會莫名火氣,然後就犯病。名仕大廈的下面,原本也有兩隻鐵獅子,後來讓顧明珠給拆走了。

    曾毅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心說不犯病才怪,門口的石獅子,是一戶人家的臉面所在。如果有人只准你家門口放一隻石獅子,你會怎麼想,說不定都要拼命呢,更何況是顧明珠這種特別講究體面的人。崔士英弟弟的行為,幾乎是在打顧明珠的臉,而且打完之後還擺在大門口,讓所有的人都去看。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叫顧憲坤,而不是崔憲坤。”曾毅說到。

    顧憲坤有些難堪,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是家母強烈要求改的,她不想我再跟老家的人有什麼瓜葛。”

    曾毅嘆了一句:“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皇帝家也不例外。”

    這句話說到了顧憲坤的心裡,要是換了別人,可能母親也不會病到如此嚴重,正因為那是父親的家人,母親才只能落了個生悶氣的下場,有委屈,還無處去申訴。

    兩人吃完飯,就朝樓下走去,曾毅在心裡琢磨著要怎麼去治顧明珠的這個病。俗話講,無情草木不能治有情之病,這個病是既然是從氣上落的根,還得從這方面入手去解決啊。

    “明空大師!”顧憲坤突然站了下來,跟人打著招呼。

    曾毅抬手去看,發現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和尚,長得白白淨淨,看起來一團和氣。和尚的身後,還站了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長得身寬體胖,十根手指帶了八隻金戒指,一看就是個暴發戶的模樣。

    “是顧施主,有禮了,有禮了!”明空站下來施禮,慈眉善目。

    “不知道明空大師也在這裡用飯,不然應該早點過來見禮的。”

    明空客氣了兩句,關切問道:“令慈的病,最近好些了嗎?”

    顧憲坤一指身旁的曾毅,“這位是曾先生,是我剛請的大夫,正要過去為家母診治呢。”

    “請大夫有什麼用!”明空身後的暴發戶突然插話道,“你在靈覺寺向佛祖許個願,然後再請明空大師教你誦一段經,再難治的病都會好。 ”

    暴發戶來了精神,道:“知道我今天是來幹什麼的嗎,我就是來還願的。我那個寶貝乖兒子,從小就愛生病,打個噴嚏就能感冒,甩甩胳膊都能脫臼,後來明空大師讓我在佛祖面前發了願,又教我兒子念一段經文,這才念了三個月不到,身體就好了。”

    曾毅大感奇怪,念經也能治病嗎,他就問道:“請問誦的是那段經文?”

    暴發戶伸出五根手指,“很簡單,就五個字:噓、呵、呼、嘶、吹!每天快走一千步,然後把這個五個字大聲誦讀一百遍。”

    曾毅一聽,頓時笑了,他朝明空拱了拱手,“沒想到大師還是位醫道高手。”

    明空面色明顯一滯,隨後恢復常態,唱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我哪裡會什麼醫術,那都是這位施主佛緣深厚、誠心禮佛的福報。佛祖顯靈,世間一切疾病,皆能化解。”

    “對,就是佛祖保佑!”暴發戶喜不自勝,道:“明空大師,我準備再拿出一百萬,在佛前供一盞長明燈,您看可好?”

    “阿彌陀佛!”明空一臉高深莫測,“善哉,善哉!”

    曾毅笑了笑,就朝明空大師告辭。

    出了樓,顧憲坤問道:“曾理事,你知道明空大師那段五字經的意思?”

    曾毅反問:“你以前見過這樣的經文嗎?”

    顧憲坤搖著頭,“我也算是從小就誦讀佛家經典的人,但從沒見過這樣的經文。”

    “這就對了。老和尚的法子,跟佛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個叫做五臟排毒法,源自於黃帝內經。具體的方法,就是先深呼吸,然後用盡氣力去喊出那五個字,一次只喊一個字,這樣就可以分別將體內五臟中的毒氣排出,如果長期堅持下去,可以起到改善體質的作用。”
     
    曾毅笑了笑,“那個暴發戶的兒子,估計是從小嬌生慣養,導致身體虛弱,所以老和尚又加了一條,要他每天快走一千步,其實就是加強鍛煉的意思。”

    顧憲坤一聽,也跟著笑了,“沒想到佛祖降服眾生,還要用醫家的手段!”

    曾毅聽到這句話,突然一怔,隨後說道:“走吧,我已經想到了醫治顧主席的方法。”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6:52 PM

三十七章 老古董

    顧憲坤激動得連話都不會講了,“好,咱們現在就走。不,先等等,我打個電話聯繫一下,看家母現在在哪裡。”

    他就站在素膳坊的門口,給顧明珠打了個電話,得知顧明珠已經回到家中,他才趕緊邀請曾毅上車,然後奔家裡去了​​。

    顧家的宅子,位於七星湖畔,這一片是榮城的富人區,聚集了很多棟各具風格的別墅,其中位置最佳者,就要屬顧明珠的宅子了。最靠近湖畔,周圍古樹參天,清幽安靜,此時湖邊荷花開得正紅,涼風吹來,湖面波光粼粼,房子四周竹葉颯颯,令人心曠神怡。

    別墅是那種白牆青瓦的江南風格,推開門,玄關處擺了一座巨大的透明魚缸,四條長約尺許的龍魚,正在裡面優哉游哉。

    曾毅不得不佩服顧家財力雄厚,這種龍魚的壽命極長,長勢緩慢,因為魚身長有龍甲、龍鬚,被很多人趨之若鶩,稱為“風水魚”。
     
    龍魚之中,又以通身顏色為血紅或紫紅色最為難得,一般身長超過一尺的這種龍魚,每條售價都會高達百萬,而且還是可遇不可求的。顧家玄關處的這幾條龍魚,條條紅得純正,體型巨大,姿態威猛,都是貨真價實的極品龍魚。

    繞過玄關,便是寬敞的客廳,裡面的家具、擺件都是古董樣式、復古風格,但極其細微的幾處,比如牆上那副張大千的字畫,還有那扇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屏風,又顯示出這裡的不凡,高貴而內斂。

    曾毅看了看,發現屋里東西的陳列,都有規有矩,便點了點頭,“顧總這個客廳費了不少心思啊。”

    “家母找了香港的風水大師過來佈置的,具體有什麼講究,我也不懂!”顧憲坤一伸手,“曾理事快請坐吧。”

    顧家的保姆很快出來,為曾毅送上沏好的茶。

    顧憲坤告了個罪,“曾理事稍坐,我這就去請母親過來。”

    “好,你請便!”曾毅喝了口茶,起身欣賞著屋裡的幾副字畫,對於古董,曾毅懂得不多,但對於書法,還略知一二。

    過了一會,背後傳來腳步聲,一位學者模樣,手裡捧著本線裝古書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隨手將書放在條桌之上,過來打著招呼:“這位是曾理事吧,你好。”

    曾毅一看,就知道這位肯定是顧明珠的丈夫崔士英,果然是學者風範,謙虛儒雅,“您是崔先生吧,幸會,在下曾毅。”

    “曾先生也懂書法嗎?”崔士英問到。

    曾毅擺了擺手,笑道:“不怎麼懂,我就是隨便看看。”

    崔士英不是個很會找話題的人,他聽曾毅說不懂書法,也就不談書法的事了,一起坐下,他突然看到了曾毅腳邊的行醫箱,“咦”了一聲,就起身走過來,蹲下身子仔細看著那個箱子,“曾理事,你這個箱子有點來歷啊。”

    曾毅趕緊把箱子抱起來,放在桌上,問道:“有什麼來歷?”

    “這是個行醫箱,材質雕工都極為不凡,能擁有這種行醫箱的大夫,當時都應該是大富大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宮中的御醫。”崔士英抱著箱子左右看了幾遍,又走上去聞了聞味道,最後很肯定地說道:“看風格和樣式,至少有400年的歷史了,明末清初的老東西。”

    說完,他放下箱子,還有點依依不捨,道:“難得啊,400多年了,這箱子還能如此完好,光鮮如新,真是難得。”

    曾毅就問道:“那崔先生能不能說出這只箱子的來歷?”

    崔士英笑著搖頭,“市面上乾隆御製的瓷碗多了去,但誰能說出哪一隻碗是乾隆用過的。”

    曾毅頷首,說得也是,瓷碗上又沒有乾隆的口水,能讓你去驗個DNA,他笑著抱歉,“說了句外行話,讓崔先生見笑了。”

    崔士英搖搖手,“那倒不至於,如果仔細查找的話,雖然不能證明這只箱子是誰用過的,但大致也能查到個範圍,歷史上能用得起這麼名貴行醫箱的人,也不會有幾個的。對了,曾理事這只箱子從哪得來的?”

    “家傳的,這是我爺爺的行醫箱。”曾毅答到。

    “哦,那曾理事祖上定是一位譽滿天下的名醫!”

    曾毅想托崔士英幫忙查一查這只箱子的底細,可惜今天是頭一回認識,這種要求很難張口的,他只能作罷,心想反正認識了崔士英,以後說不定就有機會找他幫忙的。曾毅非常弄清楚爺爺當年的往事,這只箱子是個關鍵的東西。

兩人閒聊了幾句,顧憲坤就陪著顧明珠下來了。

顧明珠現在也知道早上的事了,一臉歉意,道:“才聽憲坤講了早上的事,曾理事為了我的病奔波勞頓,卻受了下面人的冷遇,這讓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回頭我一定狠狠懲處華山。”

    曾毅擺了擺手,“這麼大的公司,難免會有幾個這樣的人。”

    顧明珠又客氣了幾句,說了些愧疚的話。

    曾毅沒讓她繼續說下去,道:“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先說說顧主席的病情吧。”

    顧明珠伸出手腕,“是不是要把把脈?”

    曾毅搖了搖頭,白木通早上已經把過了脈,他就在一旁,白木通既然有神醫之名,想來把脈的功夫應該是很過硬的,大致不會​​弄錯的,“不用把脈了,我就問幾個問題。”

    顧明珠收回手,道:“你請問。”

    “顧主席相信因果報應嗎?”

    顧明珠一愣,不知道曾毅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不過還是微微頷首,道:“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那顧主席就是信佛了?”

    顧明珠點了頭,“我是個在家修行的居士。”

    “那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神嗎?”

    顧明珠一頭霧水,想了片刻,還是說道:“世上無魔便無佛,我既然相信有佛的存在,自然相信有鬼神存在。”

    旁邊的崔士英頓時轉過臉去,把自己的線裝古書又撿了起來,他是個考古學者,鑽過很多古人的陵墓,也研究過佛教的歷史,所以不相信鬼神之說。

    曾毅點了點頭,“很好,那我現在就幫顧主席的把這個病根抓出來。”說完,他伸手把木箱打開,拉開裡面的抽屜,取出一副捲著的畫卷,又拿出一截檀香。

    顧家三人全部有些迷惑,不知道曾毅要做什麼,也不明白什麼叫做把病根抓出來,難道說病根還長了尾巴,說抓就能抓到?

    曾毅解開畫卷上繫著的紅繩,將畫卷打開,然後走到那扇紫檀木的屏風前,將畫卷懸了起來。

    崔士英頓時眼睛一亮,這是一副鍾馗像啊,而且畫風頗具古意。

    畫上鍾馗手中持有一把鐵劍,生得豹眼銅頭,鐵臉虯髯,長相極其凶神惡煞。乍一看,讓人不寒而栗,但是再看,畫卷上那股的煞氣卻少了幾分,反而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彷彿胸腔內有塊石頭壓著,很悶,喘不過氣來。

    曾毅點燃那截熏香,將它放入客廳內的一個玉雕熏香爐內,這才拍了拍​​手,道:“顧主席,現在請你把椅子正對著這副畫卷,然後坐在那裡看這副畫卷就可以了。”

    說完,曾毅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捧起茶杯慢慢品了起來。

    顧憲坤暗暗著急,拿眼看著曾毅,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惜曾毅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喝著茶。

    “曾理事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顧憲坤只能給曾毅解釋了兩句,“媽,你就試一試吧,說不定這也是一種診病的手段。西醫的心理醫生,不是也能根據一些圖來分析出人的健康狀況嗎。”

    顧明珠聽了,只好把椅子正過來,然後抬眼看著那幅畫卷,心裡卻並不怎麼在意。可看了半分鐘,她的眼睛便睜大了幾分,畫卷上的鍾馗不見了,他變成了丈夫的弟弟崔士傑,站在那裡咆哮大喊,緊接著畫面又一轉,到了老宅門口,美輪美奐的豪宅,奢華闊氣的紫金大門,卻獨獨臥著一具獅子,畫面很不協調,極為扭曲。

    顧憲坤看母親突然這種反應,大吃一驚,就準備上前去,結果腳下剛一動,就看顧明珠渾身一顫,然後就在椅子裡歪倒了。

    等把她扶住,就看她和以前犯病時一模一樣,不停地流淚,眼珠子卻不轉不眨,嘴角微微抽搐,而且面色猙獰,極為恐怖。

    “媽!媽!”顧憲坤大喊了兩聲,顧明珠像是根本聽不到一樣,還是在那裡抽搐顫動,他急忙回過頭,“曾理事,你快過來給看看!”

    曾毅走上前,檢查了一下顧明珠的眼底,道:“扶她在地上躺平!”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20 PM

第三十八章 大詐蛋

    顧明珠每次發病,事先總會有一些徵兆,比如生氣、疲憊、雙腿酸痛,這次卻毫無徵兆,突然發病,著實把崔士英父子倆嚇了一跳,兩人手忙腳亂地把顧明珠在地上放平,又喊人到樓上去拿吸氧器、救心丸。

    “不用了,我來!”曾毅從箱子裡拿出針具包,從中抽出一根三寸長的銀針,扎在顧明珠頭頂的百會穴上,輕輕捻了三下,然後站起身,去把那幅鍾馗圖收了起來。

    畫卷剛收起來,就聽“呼”的一聲,顧明珠長長地喘了口氣,眼珠子又活了過來,開始能夠轉動了,紫黑的臉色也慢慢變淡。

    曾毅慢條斯理地捲著畫卷,找出紅繩繫好後,看著顧明珠:“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顧明珠閉著眼睛深呼吸了幾次,吐出一口濁氣,道:“可以。”

    “剛才是不是感覺渾身沉重,無法動彈,就好像是整個人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樣?”曾毅問到。

    顧明珠點點頭,“是。”

    “頭腦很清楚,但身體像被人用繩子結結實實地捆在地上,不受自己的指使?”

    顧明珠又點了點頭。

    “明明不難過,卻控制不住要流淚,甚至你能旁觀到自己在流淚?”

    顧明珠頓時臉色一變,還是點了點頭。

    “扶顧主席起來吧,沒事了,讓她坐著休息一會,喝點水!”曾毅把畫卷放在桌​​子上,順勢坐了下去。

    崔士英父子倆此時都有點膽顫心驚的感覺,曾毅剛才問的幾句話,玄之又玄,讓人聽了心裡直發毛。

    把顧明珠扶起來坐好,顧憲坤就急切問道:“曾理事,我母親到底是什麼病,剛才又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發病?”

    曾毅?了口茶,緩緩放下茶杯,發出輕微“噔”的一聲,那邊的顧明珠卻立刻渾身一顫,像是被驚到了,她似乎還沒從剛才的感覺中回過神來。

    “顧主席,你現在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了吧?”曾毅雙目平視,緊緊盯著顧明珠的眼睛,他不說結論,卻故意去反問顧明珠。

    顧明珠就有點想躲開曾毅眼神的意思,雖然閉起了眼睛,卻明顯看出她的情緒有些起伏不定。

    “曾理事,你就快說說吧,這到底是什麼病!”崔士英雖然坐在那裡沒動,但已經急得手心都出汗了。

    曾毅這才說道:“這是個邪氣入侵之症,通俗的說法,就是中邪,鬼上身。”

    “啊!”

    崔士英心中大為生氣,中邪?這真是荒謬!他有心想反駁幾句,細一想,又找不出什麼話來,事情就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妻子好端端地坐在那兒,因為看了一眼鍾馗像就犯了病,你能說出這是個什麼道道來嗎?

    顧憲坤則是非常驚詫,“曾理事,怎麼扯到中邪上了?”

    “不是中邪,那為什麼口不能言?不是中邪,又為什麼身體不能動?你說!”曾毅反問。

    顧憲坤無言以對,這種問題,他又沒研究過,怎麼回答得上。

    曾毅看著顧憲坤,“明白了嗎?剛才在流淚的,並不是顧主席!”

    這句話一說,屋子裡的空氣都冷了幾分,正在閉目養神的顧明珠莫名打了個冷顫,人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了畏懼。

    好半天,顧憲坤才回過神,問了一句,“那是誰在流淚?”

    “發病的時候,只是默然流淚,這說明對方心懷愧疚。”曾毅看著顧明珠,“剛才顧主席看畫卷的時候,應該是看到了一些人和物,如果看到的那人現在已經不在世上,定是他生前做了對不住顧主席的事,現在跑來懺悔,所以哭泣不止;如果那人還在世上,就是他的祖先地下不安,知道顧主席受了委屈,又苦於無力管束後人,只好默默對顧主席流淚了。”

    顧明珠猛一下睜開了眼,神情頗為激動。

    崔士英翻了一下自己的線裝古書,他反正是不信這些話的,只當沒聽到。

    顧憲坤則是心裡一驚,暗道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嗎,一定是老崔家的先人,知道後人們做了對不住母親的事,害母親生了大病,他們地下難安,覺得對不起母親,所以跑來哭泣。

    這一切,竟然解釋得合情合理、天衣無縫!

    一想到這,顧憲坤後背的寒毛都立了起來,難道真是中了邪?

    曾毅站起身來,幫顧明珠起出那根銀針,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道:“這個病無需用藥!顧主席只要在對方的靈位之前,哭泣懺悔,訴說自己的委屈,再表示自己能夠放下心中怨恨,願意化解這段仇怨,對方自然不會再來找你了。”

    崔士英心裡有些煩躁,他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碰到這種事,應該站出來狠狠地訓斥對方的,可事關自己妻子的病,他只能姑且先忍著,不管好歹,這也算是一種說法。

    顧明珠突然開口問道:“曾理事,你是位中醫,你確定你剛才不是在說胡話?”

    “顧主席按照我說的方法一試,就知道真假!”曾毅笑得十分坦然,顯示他對自己的方法很有信心,“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試與不試,全在顧主席自己,我先告辭了!”

    崔士英立刻抬了抬手,“憲坤,你去送送曾理事!”他已經忍好半天了,自從曾毅說出那個荒誕結論,他就不想往下聽了,這哪是醫生,這分明就是神棍。

    出了門,顧憲坤就問道:“曾理事,中邪的事是真的?”

    曾毅盯著顧憲坤,他真想罵對方幾句,“老和尚還說是佛祖顯靈,治好了暴發戶的兒子,你說那是真的,還是是假?”

    顧憲坤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你剛才都是在詐我母親?”

    曾毅有些無語,他沒想到自己把顧憲坤給裝了進去,道:“佛祖能用醫家的手段來降服眾生,那治病為什麼不能藉用鬼神之力呢。”

    顧憲坤面色微紅,心裡有些慚愧,暗道自己真是後知後覺,之前在素膳坊,曾毅拆穿明空老和尚的把戲時,自己就應該想到這是個詐局,他道:“只怕過不了多久,家母就能反應過來,這以詐治病,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顧主席商海沉浮數十載,閱歷無比,我的那點小把戲她怎麼會看不穿呢。”曾毅擺了擺手,“這個你不用擔心了,你快去準備回鄉祭祖的事吧!”

    顧憲坤剛有點明白,又有些亂了,既然知道母親能夠識破這個把戲,為什麼還要準備回鄉祭祖的事?

    又往前走了一截,看到了別墅區的大門,曾毅道:“好了,顧總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說不定顧主席現在就要找你呢!等祭祖回來,你再來找我,我給你開個方子,給顧主席好好調理一下,這病就能好了。”

    一直把曾毅送到了別墅大門外,顧憲坤還是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等回到家裡,他就看自己母親坐在那裡,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又是平時那副沉穩冷靜的樣子,他心道不好,看來母親已經知道這是個詐局了,曾毅剛才的那番表演,可能要白費了。

    “憲坤,你去準備一下,明天我要回鄉下祭祖!”頓了一下,顧明珠又道:“幫我再約一下靈覺寺的明空法師,我要為咱們崔家的祖先做一場法事。”

    顧憲坤頓時定在了那裡,等回過神來,他不得不佩服曾毅的高明,原來這個中邪之說,根本就不是用來詐自己母親的,而是詐給外人看的。

    第二天,整個崔家營的人,都讓浩浩蕩蕩的車隊給攪動了。

    十輛黑色奔馳組成的豪華車隊,從崔家營直穿而過,來到了位於村子正中央的崔氏祖祠。顧明珠邁步下車,在崔士英和顧憲坤的陪伴下,進入了祖祠。

    得知消息的很多村民,就來到祖祠外面圍觀,崔士英是村里一等一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娶了個很有錢的老婆,連帶著崔士英的幾個兄弟親戚,也跟著發了起來。

    只是大家沒想到,顧明珠進入祖祠之後,就是放聲大哭。

    剛一開始,顧明珠也沒想哭這麼厲害,她只是想做做戲,可哭了幾聲之後,她想起了自己這些年心中的委屈,竟然就哭得有些止不住聲了。
     
    這些年她確實憋得很苦,礙於丈夫的面子,她就算對崔家的人心裡有氣,也只能咽在肚子裡自己承受,更無處去訴苦,現在對著崔家祖先的牌位,她終於把多年的​​委屈哭了出來。

    祖祠外面的人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紛紛開始猜測。

    過了一會,村外跑回來幾個人,“崔士英的老婆從省城請了幾位高僧,正在他們家墳前誦經。”

    眾人更是稱奇,議論得更加兇猛了。

    “崔士英老婆得病的事,你們知道嗎?”

    “聽說很嚇人,一犯病,整個人不會動,也不會說話,就是一直流眼淚。”

    “前幾天有一位高人指點,說那不是病,是鬼上身。是因為崔家的這些後人不和,先人們覺得崔士英的老婆受了委屈,就上來對她哭訴。”

    眾人一琢磨,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高人說得真是太準了!要說顧家這些年可真沒少提攜崔家的人,可最後連個好都沒落下,能不委屈嗎。
     
    尤其是崔家老二,幹的事更是缺德帶冒煙,竟然只准人家門口擺一隻獅子,明擺著欺負人啊。聽說他兒子以前在名仕集團上班,搞大別人肚子,差點吃了官司,最後還是顧家出面擺平的。

    眾人越聊,就越覺得這事靠譜。

    後來又有人說,顧明珠在得到高人指點後,當場就哭了,說因為兄弟妯娌間這麼點小糾紛,就搞得先人不安,她實在是對不住崔氏先人,所以特地來向祖先懺悔認錯,還要做法事。

    大家聽著祖祠裡的哭聲,頓時激憤不平,覺得崔士傑更不是個玩意了,明明是崔家的後人做錯了事,現在卻人家媳婦來向祖先認錯,世上哪有這個道理,這麼的好媳婦,要到哪去找。

    顧明珠在祖祠痛哭一場,哭到最後渾身發軟,才離開了崔家營。

    等她離開之後,崔士傑門口的石獅子下,被幾個小孩子跑去拉了泡屎,石獅子運氣吃不著,吃屎倒是現成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24 PM

第三十九章 光頭

    顧憲坤好容易才找到曾毅的診所,推開門,曾毅正坐在裡面捧著本書看。

    “曾理事,你猜一猜,看發生了什麼事?”顧憲坤笑著走了進去。

    曾毅起身為顧憲坤找來一把椅子,讓他坐下,道:“看顧總這個樣子,我想多半是你老宅門口的石獅子自己長腿跑回來了!”

    顧憲坤就露出欽佩的神色,道:“曾理事真是料事如神!”

    之前顧明珠病得最厲害的時候,顧憲坤曾想私下去找他二叔協商一下,看能不能換一對小點的石獅子鎮在門口,結果被崔士英先給拒絕了,後來顧明珠知道這件事,更是對他痛加訓斥,直到石獅子自己跑回來,顧憲坤才有點明白。

    有些底線是必須要堅持的,寧可只擺一隻獅子,也不能墮了顧家的高傲和體面,輕易的讓步,絕不會獲得別人尊重,反而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下次可能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顧憲坤以前不明白,現在全明白了,那隻石獅子被人擺回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感覺胸中濁氣一呼而出,整個人無比地暢快。顧明珠更是破天荒地約了人出去打麻將,自從生病後,她就從來沒參與過這種娛樂活動。

    “顧主席氣色好點沒有?”曾毅問到。

    “在祖祠哭過一次回來後,我就感覺到她好了很多,人也不那麼善怒了。”顧憲坤笑著,“曾理事治病的手段,簡直是出神入化,讓人嘆為觀止,不開方,不吃藥,就讓我母親這個多年的頑疾頃刻見好。”

    曾毅笑了笑,“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

    他早料會是這樣,上層人物最講的就是個體面,有時候為了爭一個夜場女、或者為多喝少喝一杯酒的事,衙內們都能大打出手,他們不缺那點東西,但涉及到面子的問題,就必須要爭一爭的,否則今後你在圈子就抬不起頭,只能淪為任人欺負的下場。

    什麼是面子?面子就是我說了要擺那麼大的石獅子,就必須擺那麼大的,換了別的,或者不是原配的那兩隻,我都不會擺。你不讓我擺,那我就讓你自己給我擺。

    顧明珠這次不但面子爭回來了,還在崔士英老家贏得一個通情達理的好名聲,又加上大哭了一場,心裡的鬱氣散去一大半,這病其實也就好了一大半。

    曾毅從書裡拿出一張方子,道:“方子我已經寫好了,按方抓藥,一天兩劑,喝完十劑,我再去複診。”

    顧憲坤接過來,仔細收好。

    曾毅又補了一句,“方子是經典名方,出自清代名醫王清任的《醫林改錯》,叫做'血府逐瘀湯',治療顧主席的病,最為對症。”

    曾毅這句話並不是在賣弄自己的知識淵博,而是富貴人家看病,絕不是按照抓藥那麼簡單,他們大多惜命如金,如果不弄清楚方子從哪來,能治什麼病,他們一般是不會輕易服那些來歷不明的藥,這點曾老爺子也在手記中有提到過。

    顧憲坤這才道謝,“讓曾理事​​費心了。”

    “有什麼費心的,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職工作。”

    顧憲坤就轉移了話題,“對了,曾理事這間診所什麼時候開張?”

    “快了,等我定的設備做好,就可以開張了。”

    “到時候一定要通知我,我肯定親自到場祝賀。”顧憲坤客氣了幾句,就站了起來,“我先去抓藥了,回頭我再來叨擾你。”

    “我送送你!”

    曾毅把顧憲坤送到門口,他知道,對方所說的回頭再來叨擾,應該是回頭定有重謝,像顧家這種門庭,是不會把謝字時刻掛在嘴邊的,但是該有的,絕會不少,他們才不會欠別人的人情。

    顧憲坤走後不久,門又被人推開了,進來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女人,穿著打扮非常時髦,帶著一股子洋氣,個子不高,腳下穿了一雙足有十公分高跟的鞋子,“噠噠噠”的走了進來,開口問道:“你這裡是要開診所?”

    曾毅抬心里納悶,自己的診所還沒掛牌子,怎麼就有人找上門來了,難道是誰幫自己宣傳的?他就熱情地應道:“沒錯,診所馬上就要開張了,您要看大夫嗎?”

    “這裡誰是老闆?”那女人又問。

    曾毅道:“我就是!”

    那女人上下左右打量了曾毅幾遍,才道:“你店裡的藥材都訂好了嗎?”

    曾毅啞然失笑,原來是個上門推銷藥材的,這可真是無孔不入啊,自己的診所還沒開張,她就知道消息了。

    那女人從手包裡掏出一張名片,扔在了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道:“以後你這個診所的藥材,都從我這裡拿吧!”

    “不好意思!”曾毅按下那張名片,“藥材我已經都訂好了。”

    “訂好了就退!”那女人的眉毛就豎了起來,單手叉腰,趾高氣揚,“你從哪家定的,就到哪家去退。他要是不肯退錢給你,就告訴我,我幫你退,他不敢不退的。”

    曾毅笑了,心說這位大姐口氣挺大,難道是上面有人?他道:“抱歉,做生意,至少要講一個起碼的誠信。那些藥材我都驗過了,質量品相都沒有問題,而且合同也簽了,就算要退,我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要什麼理由?”那女人冷眼看著曾毅,從鼻孔裡嗤了口氣,“你這診所要在這片開張,就必須從我這裡進藥材。你是想開張呢,還是想要誠信,自己掂量著辦吧。”

    曾毅眉頭一皺,拱了拱手,“不好意思,我的藥材已經訂好了,你看看別家吧!”說著,他把那張名片拿起來,又遞到對方的面前。

    那女人“哼”了一聲,“留著吧,過不了兩天,你且得打我電話呢。”

    扔下這話,她又扭著胯,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了。

    曾毅看都沒看,一甩手,就把名片扔在了垃圾桶裡,對於這種蠻橫的人,他向來連話都不捨不得多講一句,更別提做什么生意了。

    那女人走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隔天曾毅定做的藥櫃就到了,那老闆很熱情,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名工人,直接就幫曾毅把櫃子安裝好,附帶還贈送了很多小零碎,比如撿藥的小鬥,煎藥的砂鍋等等。

    “曾老闆,以後有什么生意,可一定要關照我!”把櫃子裝好,那老闆笑呵呵地從手包裡拿出一沓錢,“這是您付的定金,您點一點。”

    曾毅有些意外,“這是什麼意思?”

    “錢已經有人付過了,就是那天和您一起在醫療器械城的那位領導。”

    曾毅這才想起,是省機關服務處的處長胡光亮,曾毅收下錢,有​​些皺眉,這錢可怎麼退給對方啊,退給胡光亮本人,他肯定不收,收了也不能交給機關了;退給機關,那不是把胡光亮給賣了嗎。

    算了,就先當時服務處給自己的跑腿費吧,以後找機會再說。

    曾毅很客氣地把那位老闆送走,出門就看陳龍的警車開了過來,陳龍下車之後,拉開車後座的門,從裡面報下一塊牌匾,上面三個大金字:生生堂。

    曾毅趕緊迎上去,“陳大哥,這匾怎麼在你手裡。”

    陳龍大笑著:“剛好去那邊辦事,路過剛好看到你的牌匾做好了,我就順道給你捎回來了,省得你再跑一趟。我這有車,方便!”

    曾毅趕緊幫忙,又把兩個寫有門聯的牌匾從車裡抱出來,一起豎在大門口。

    “咦?櫃子已經搬回來了?”陳龍有些意外,怪道:“你怎麼不打聲招呼,我好帶人過來幫你搬,這麼多櫃子,你一個人怎麼搬得了!”

    “做櫃子的老闆直接帶人幫忙弄好的!”曾毅笑到,“你所裡有事,哪能麻煩你。”

    “這話就見外了,別人的忙可以不幫,曾老弟的忙必須幫!”陳龍放下匾額,找了個杯子,自己給自己倒了水,“匾額現在掛嗎?我立馬叫人帶上設備來,裝修隊的,都是現成的。”

    “先不掛了,等藥材到了再說。”曾毅笑著坐下,“看你今天氣色不錯,有喜事?”

    “還不一定,還不一定!”陳龍嘿嘿笑了兩聲,臉上有些喜不自禁。上次池建剛倒霉之後,分局就空出個副局長的位置,和杜若吃飯的時候,杜若也曾透過一點點口風,今天分局領導找陳龍談話了,這件事八九能成。

    “我知道個地方,飯菜很不錯的,晚上一起去嚐嚐?”陳龍看著曾毅,他今天特意跑過來,是想讓曾毅再幫自己約一下杜大局長,這種關鍵時刻,自己絕不能掉鍊子,必須趁熱打鐵。

    曾毅明白陳龍的意思,道:“怕是陳所長要大大地破費了。”

    “應該的,應該的!”陳龍呵呵笑著,這年頭,別說是當副局長,就是想當個科長,不出一筆大血怎麼能行,有的人倒是想出血,可苦於找不到出血的對象。敢出血,會出血,才能提前進步。

    兩人坐在那裡瞎聊,門口就進了一個人,問道:“這裡是診所?”

    陳龍抬眼望了一眼,背後的肌肉立刻緊繃了起來。門口的那人一米八出頭,看起來精壯有力,面帶煞氣,尤其是腦門上的一個大光頭,亮得晃眼,頭髮茬子緊貼著頭皮,而且隱隱泛著青光。

    跟犯罪打了一輩子交道的陳所長,最是明白,只有經常刮光頭的人,腦門上才會有這層青光,而經常刮光頭的人,只有兩種,一是當兵的,二是蹲班房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29 PM

第四十章 手法

    曾毅眉角抬了一下,他也有點看出對方的身份了,這很可能是退伍的老兵,而且見過硝煙,身上有很濃的煞氣,那雙眼睛非常冷血,就跟蛇的眼睛一樣,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因為職業的軍人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服從命令。

    曾毅抬了抬手,示意那人進來講話,“我這裡是診所,但還沒開業,你是要看大夫?”

    “會正骨嗎?”光頭問到。

    曾毅仔細一看,才發現光頭兩邊的胳膊都軟軟地吊在肩膀上,這光頭站得太直了,臉上又不現一絲痛苦,所以曾毅一開始才沒發現。 “胳膊脫臼了?”曾毅不禁有些欽佩,兩隻胳膊都掉了,這得是多大的痛苦,這光頭竟然能做到面色如常,真不是一般的忍耐力和克制力啊。

    光頭點了點頭,“要找最高明的正骨大夫,我這個傷不好接回去。”

    “先坐下,我看看!”曾毅拿出一張椅子,放在光頭的面前。

    陳龍鬆了口氣,自己太職業習慣了,兩條胳膊都廢掉的傢伙,竟然把自己緊張出一身汗。

    曾毅抬起手,在大漢的兩隻胳膊上仔細捏了幾下,然後表情就有點疑惑:“你這個傷,是被人用手法打出來的,不好弄回去啊。”

    大漢點了點頭,“能看出這個,兄弟你手底下有點真貨。你看著辦吧,如果弄不回去,我再找別的……”

    曾毅搖了搖頭,伸出雙手,同時抓住光頭的兩條胳膊,然後直直拽到身後,“當時對方是不是先這麼拉過來?”

    光頭只好點著頭,“是!”他這會額上就出了點細汗,掉下來的胳膊被人這麼扯,疼得直鑽心啊。

    “然後再這樣?”曾毅把光頭的兩隻小胳膊反轉,彎曲,形成一個背手反扭的樣子。

    光頭額上的小細汗頓時變成了黃豆大小,咬牙點頭,“沒錯!”

    “最後他猛一反轉,然後往外扯?”曾毅作勢又要去拽。

    光頭急忙說道:“不對,是先往外扯的。”

    曾毅就試著往外扯了扯,“是這樣嗎?”

    光頭搖頭,“位置不對,是往身前扯……”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曾毅不斷地問著,然後調整著胳膊的角度,光頭的後背就全濕了。

    終於,曾毅扯到了一個位置上,​​光頭眼神一亮,急忙說道:“對了,就是這裡,就是這裡……”

    後面那句還沒說完,就見曾毅往前一步,猛然一個大扯,再使勁一個猛推,“咔吧”一聲,他放下光頭的胳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了!胳膊裝回去了!”

    光頭此時還沒反應過來呢,愣了片刻,他才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胳膊,發現胳膊竟然提得起來了,就趕緊站起來,抱拳道:“佩服,兄弟你手底下的功夫真硬實,這傷一般人整不了的!”

    曾毅擺了擺手,“你也厲害,換一般人,早就痛得叫喚了。我看你力氣大,剛才不得不故意扯錯位置,引開你的注意力,不然這胳膊還真不好弄回去。”曾毅找出毛巾,擦了把汗,同時整兩隻胳膊,還真是個技術活加力氣活,時機稍微差一點,勁道稍微小一點,這胳膊就裝不回去。

    光頭再次道謝,站了一會,道:“其實剛才我還有話沒說完,我這胳膊真是被人用手法打掉的,那人想要讓我疼上幾天,現在……”

    曾毅“哦”了一聲,有點明白了,光頭的意思是你現在把胳膊接回去了,那人沒得逞,怕是會找你的麻煩。

    “五十塊,你放下錢走人吧!”曾毅把毛巾一扔,坐了下去,“你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我只當沒聽到。”

    光頭沒有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感激,“兄弟你是個爽快人,我也不會讓你替我挨這個事的,日後他要是找你麻煩,你直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曾毅擺了擺手,“你走吧,再不走,我把你胳膊再拆下來。”

    光頭掏出一張五十,有些皺巴巴的,他攤平了放在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鞠了一躬,然後一抱拳,“兄弟,這份情我記下了,後會有期!”

    光頭一走,陳龍開腔了,“曾老弟,那光頭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對方既然能拆他兩條胳膊,要么是更能打,要么是很有權。你今天撿了個大麻煩!”

    “人已經治了!”曾毅笑著,“我開診所只管治病救人,病人之間的糾紛,我沒工夫管,他要來找麻煩,就讓他來好了。”

    陳龍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心裡卻暗暗叮囑自己,回頭一定要讓人多在這一片巡邏,萬一有事,自己也好有個照應。

    下午的時候,曾毅給杜若打了個電話,杜若前幾天喊著腰不得勁,其實不要緊,就是坐久了,不過曾毅在給方南國配置膏藥的時候,也幫杜若搞了兩貼。

    “那晚上我們聚一聚,就在你說的地方,正好我把膏藥拿回去,哈哈,我這老腰可算是得救了。”杜若在電話裡很痛快,曾毅把陳龍訂好的地方一說,他就答應了。

    “我還約了陳所長。”曾毅說到。

    杜若一聽就明白了,多半是陳龍托曾毅打的這個電話,不過他也沒拒絕,“人多了熱鬧,那咱們晚上見。”

    得知杜若答應,陳龍很高興,跑回派出所收拾了一番,把自己給杜若精心準備的禮品帶上,然後載著曾毅直奔訂好的地方。

    到了地方後沒多久,杜若打來電話,“你們先吃,我可能晚來一會,市裡有個緊急任務。”

    曾毅把杜若的電話裡的意思一講,陳龍立刻表示:“杜局作為一局之長,管著全市上千萬人的安全,肯定是非常繁忙的,市委書記和市長要有個什麼活動,他這個局長的,都要親自去做安全保衛工作,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話是這麼說,不過他心裡還是有點小小失望。

    “杜局說了,讓我們不必等他,自己先吃!”

    “好,那咱們先墊點,等杜局來了,再開一桌新的!”換了是陳龍,肯定是坐在這裡死等了,既然約好的,等不到杜若,他是不敢先動筷子的,可現在有曾毅,總不能讓曾毅餓著肚子等吧。

    兩人就點了幾個菜,先吃著,但沒有喝酒,準備等著杜若來了一起喝。

    水足飯飽,又等了兩個小時,杜若的電話才過來,一個勁抱歉:“曾老弟,實在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馬上到你說的地方了。”

    撂下電話不到五分鐘,杜若就風風火火走了進來,道:“實在對不住,晚上臨時來了一位上級領導,我陪市裡的幾位重要領導前去機場迎接。爽約了,我先自罰三杯。”

    陳龍立刻攔住,他哪敢讓杜若罰酒,“杜局長辦的是公事,公事要緊!這喝酒什麼時候不能喝啊。”

    曾毅也笑著,“杜大哥,你就不要折煞我了,否則我以後都不敢找你喝酒了。”

    杜若也就是做做樣子,聽曾毅這麼一說,他也就借坡下驢,道:“那就先記下,等下次喝酒,我一併還上。”

    陳龍趕緊請杜若上座,“杜局一晚上車馬勞頓,辛苦了,您快請坐,我這就讓他們上菜。”

    “菜就不吃了!”杜若擺擺手,“我馬上就要走,上級領導在榮城的安全保衛工作,還等我去親自安排。我就是順道過來,把藥拿上。”

    曾毅一聽,“咳,早知道你這麼忙,我就親自跑一趟,給你送過去得了。”

    “這怎麼行,我哪能和方書記一個待遇!”杜若開了句玩笑,道:“我真得走了,曾老弟,這次對不住了,下次我請,一定要讓你喝好。”

    “行,只好是杜大哥的酒,我一定捨命相陪!”曾毅從包裡拿出膏藥,“這裡是三貼,一貼管三天,三貼用完,保證你的腰得得勁勁的。”

    “哈哈,曾老弟的水平,我當然相信!”杜若把藥膏收進手包,就告辭下樓。

    到了飯店外面,杜若道:“曾老弟,我順道,要不要把你捎回去?”

    陳龍立刻上前表示,“杜局這麼忙,這點事就交給我去做吧,我保證把曾專家安全送到家。”

    “要說保健局也真是差勁,你的工作這麼重要,沒有一輛車怎麼能行?”杜若發了句牢騷,“這樣吧,我來幫你解決一輛。”

    “不用了,有車也是在路上堵著呢!”曾毅笑到。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就行,我保證讓你不堵車。”說完,杜若搖了搖手,鑽進自己的榮城市局一號車走了。

    望著消失的車尾燈,陳龍重重嘆了口氣,他有點鬱悶,沒想到杜若來去匆匆,他準備好的東西一直揣在兜里,卻沒找到送出去的機會,也沒從杜若嘴裡打聽到什麼實質性的消息。

    “陳大哥,嘆什麼氣,馬上就要高升的人了!”曾毅笑到。

    “咳……,沒準的事呢!”陳龍搖頭。

    “我看是十拿九穩了,杜局今天能來,不就給你一顆定心瓦嗎!”

    陳龍一琢磨,心裡的希望又升起來了,可不就是嘛,杜大局長怎會不明白今晚這頓飯的意思,他能來,本身就是個信號啊。

    “曾老弟,走,杜局長忙,我來陪你喝!”陳龍一把拽住曾毅的胳膊,“今天一定不醉不休!”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33 PM

第四十一章 狗皮

    接下來的兩天,藥材商陸陸續續把定好的藥材送了過來,曾毅開始慢慢收拾診所。

    這天剛吃過午飯,保健局局長郭鵬輝跑了過來,他推開診所的門,開口笑道:“曾顧問的這個診所很不錯嘛,很有特色。”

    曾毅沒想到郭鵬輝會來,有點意外,趕緊道:“郭局長,快請坐!你可是貴客啊!”

    “千萬別把我當什麼客人,咱們現在都是籌備組的成員,是同事!同事之間互相走動,不需要這麼多的客套。”郭鵬輝哈哈笑著,“診所什麼時候開張?到時候我一定代表局裡過來表示祝賀。”

    曾毅給郭鵬輝倒了杯水:“快了,就這兩天。”

    “曾專家要是在中醫院、省人院搞個專家門診,都完全沒有問題,那里人流量大,能更好地服務患者嘛。”郭鵬輝仔細看了看診所的佈局,點頭道:“不過開診所也好,自在、清閒,能夠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專家組的工作中去。”

    曾毅笑了笑,“我當初也是這麼考慮的。”

    “這麼考慮是對的,任何工作,它都有個主次之分。”郭鵬輝講了兩句官話後,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個文件夾,“這是最近籌備組工作的進展情況,我整理成了報告,拿來給曾顧問過目,這個工作也很重要,請曾顧問多指點,多把關。”

    曾毅不知道郭鵬輝這是什麼意思,他覺得自己的那個顧問其實就是個虛職,急忙說道:“郭局長這不是笑話我嗎,中醫我還懂一些,可這個保健基地的籌備我哪懂啊,這方面你和局裡的幾位領導是內行,你們商量著辦就是了,我就不摻和了。”

    “誰也不是天生什麼都會,保健基地咱們以前也沒有搞過,現在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需要群策群力,一起把關。曾顧問這樣一推三不管,可不是該有的工作態度啊。”郭鵬輝嘴上的意思有些嗔怪,臉上卻是笑呵呵的,他一把翻開文件夾,道:“我向曾顧問匯報一下吧,最近咱們籌備組的頭等大事,是確定保健基地的選址。通過初步的篩選,目前有十個備選方案,都在這上面列好了。”

    郭鵬輝把文件推到曾毅面前,“曾理事過過目,要是你有什麼補充的,或者是更好的選址建議,我一併添加進去,然後咱們就可以著手去實地考察了。”

    曾毅掃了一眼,發現上面的十個地方他都沒有聽過,但看位置,都是在一些著名風景區的旁邊,比較符合環境優美的第一條件,估計接下來的考察,就是去實地旅遊一番吧。

    “我看沒有什麼問題,都是環境優美、交通便利的好地方,符合選址的要求。”曾毅沒打算摻和這個事,就說了兩句場面話,“我對南江不熟,也找不出更好的備選方案了。”

    “不急,不急!”郭鵬輝笑著,“曾顧問要是有了更好的備選方案,隨時都可以添加進來。”

    整個籌備事宜中,以選址最為重要,其中所能獲得的利益也最大,這裡指的不僅僅是經濟利益,更多的還是政治利益。

    在官場上,最容易受到提拔的,就是領導身邊的人,原因並不全是任人唯親,而是跟現有的伯樂制度有很大的關係。現實中一個領導就是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對下面的每一個乾部都做到全面了解,那麼在用人的時候,誰經常活躍於領導的視線內,又有些能力,那麼他的機會就比常人多,很容易就會被提拔重用。

    可以想像,保健基地建在什麼地方,它給當地帶來的政治利益,必定要遠遠大於經濟利益。平時下面的人想見領導一面,比登天還難,但要是把保健基地爭取過來的話,那麼在領導生病的時候,作為當地的東道主,必定是要前去看望慰問的,理由正大光明,一來二去的,跟領導的關係就建立了起來。

    所以,這個保健基地的選址,必定是多方爭奪的稀缺資源。保健局只要稍稍放點風出去,門檻就會被人踩破,為了爭取基地落戶自己的地盤,各地開出的條件,也肯定是一個比一個優惠,而作為籌備組的負責人,能夠從中獲取的利益之大,可想而知。

    曾毅絲毫都不插手,反倒讓郭鵬輝有些摸不准了,不知道曾毅是不明白其中的關鍵呢,還是在假裝客氣。

    郭鵬輝給曾毅仔細介紹著十個備選方案的優劣,一邊觀察曾毅的神色,讓他失望的是,曾毅對於十個備選方案的態度似乎都一樣,沒有表現出很堅定的讚同,也沒有表現出很強烈的反對。

    介紹完畢,郭鵬輝就不好再賴在曾毅這裡不走了,雖然沒有探聽到曾毅對於選址的態度,但他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他今天專門過來一趟,匯報是虛的,實的是為了表現出對曾毅這個籌備組顧問意見的尊重。

    自從想明白馮玉琴把曾毅塞進籌備組的意圖後,郭鵬輝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往曾毅這裡多跑多問,弄清楚曾毅的意思,就等於是摸准了馮廳長的脈,只有自己時刻和領導的意見保持一致,才能夠獲得領導的器重。

    郭鵬輝這個正處級的保健局常務副局長,已經當了好多年了,他做夢都想把自己的級別往上提一提,但廳里和他同樣情況的老正處,還有十幾個,如果沒有實權領導的賞識,想要晉升,比登天還難。

    “那我就不打擾曾顧問了!”郭鵬輝笑著站起來,“回頭有了新的進展,我再來向曾顧問匯報。”

    “郭局長你這是在批評我工作不用心啊,哪有一個大局長,來向我這個閒人匯報的,今後我一定改正態度,多往局裡跑。”曾毅有些不好意思了,郭鵬輝的架子放得實在是太低了,低得讓他都有些難堪。

    “這不是特殊情況嗎,你這邊診所要開張,忙不過來嘛!”郭鵬輝站在那裡,雙手捧著啤酒肚,“這樣吧,我從局裡派兩個人過來,幫著曾顧問一起拾掇。 ”

    “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麼要收拾的!”曾毅趕緊推辭。

    “應該的,曾顧問有什麼需要,就儘管向局裡提,只要能解決的,局裡都會解決。”郭鵬輝一直說要走,可嘴上客套的話說個沒完,走了半天,也沒走了。

    此時有四五個乾部模樣的人,推門走了進來,為首一人穿著白短袖,黑西褲,身前啤酒肚大的驚人,那條細細的鱷魚皮帶,差點就勒不住他的褲子。

    “這裡誰是負責人啊?”那人負手站在原地,一副領導的派頭。

    曾毅答道:“我是。”

    那人斜瞥了一眼曾毅,“我們是衛生局的,來檢查診所的情況。”

    郭鵬輝看對方這樣子,像是來者不善,他給曾毅使了個眼色,然後站在一旁,他倒想看看,是誰吃了豹子膽,敢查曾毅的診所,這幫不長眼的傢伙,也不去打聽打聽清楚,方書記保健醫生的診所,那是隨隨便便就能查的嗎。

    啤酒肚一點頭,他身後一個瘦高個就走上前來,拿出一張工作證,“我們是區衛生局醫政科的,把你的證件手續都拿出來。”

    曾毅走到一邊,拉開抽屜,把那天汪主任送來的證件全拿了出來,道:“都在這呢!”

    瘦高個拿起來一看,發現執業證、醫師證、藥劑師證、許可證,是證證齊全,當時眉頭一皺,放下那些證件和手續,來到藥櫃跟前,“你這裡的藥材,都是真藥材嗎?”

    “貨真價實,我親自驗過的!”曾毅答到。

    “你驗過的?”瘦高個立刻提高了聲調,“誰知道你怎麼驗的,你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嗎?”

    “你們也可以驗!”曾毅抬了抬手,示意對方隨意檢驗。

    瘦高個拉開藥櫃,抓起一把黃白顏色的藥材,“這個……這個藥材,我看就不像是真的!這都黃的發了白,我看已經過了水,怕是沒有藥效了吧!”

    曾毅一皺眉,這瘦高個連藥材的名字都叫不上,開口就說是假藥,看來這些人是故意來找碴的,他就想起了前兩天那個推銷藥材的女人,心說難道他們是一伙的?

    瘦高子扔下藥材,又看到藥櫃旁邊的那幾貼膏藥,他捏著鼻子舉起來,“這是狗皮藥膏吧!誰允許你私自配的?這裡面都是什麼成分,有沒有毒副作用?還有,這狗皮從哪弄來的,上面有沒有狂犬病菌?你這簡直是胡作非為,要是貼出了問題,誰來負責!”

    曾毅上前奪過藥膏,這是給方南國配的,還沒來得及送去呢。他看著那瘦高子,心說你要是知道這藥給誰用的,看你還敢不敢說這樣的話。

    啤酒肚神態悠閒地站在一旁,他對自己這個手下衝鋒陷陣的表現,還算滿意,對於這些屁民,就是不能客氣,就是要嚇唬。

    “這藥材是真是假,好像你說了也不算吧!”郭鵬輝冷冷地看著那瘦高個,“這似乎是藥監局該管的事情吧!”

    啤酒肚很不爽地看著郭鵬輝,他最討厭這種什麼都懂一點的人,不好糊弄,他一抬手,讓瘦高子閃開一邊,這回自己親自出馬,拿起曾毅那堆證件隨便一翻,他就道:“證件不合規矩,扣了!”

    說完,他還瞪了瞪郭鵬輝,這回看你還有什麼話說,證件總是歸我們衛生局管吧。

    “發證的是你們,說不合規矩的還是你們,這規矩的浮動尺度,未免也太大了吧!”曾毅瞥著那啤酒肚,“哪裡不合規矩,麻煩你說清楚。”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38 PM

第四十二章 規矩

    “你還敢問規矩!”瘦高個眼神厲狠,指著曾毅的鼻子道:“告訴你,我們科長的話就是規矩,說你不合規矩,肯定就不合規矩!再敢?嗦,罰款加倍!”

    “一個小小的科長,竟有如此大的官威!”郭鵬輝冷笑一聲,“我看就是你們市局的局長張強,也不見得有這麼大的威風吧!”

    衛生局的幾個人都愣了片刻,他們仔細打量著郭鵬輝,心想這是個什麼人物,竟然敢對張局長直呼姓名,而且說話的口氣還挺大,因為一時摸不清深淺,他們也不敢有所行動。

    “跟你們說了多少次,要文明執法!”

    啤酒肚科長到底是經驗老道一些,一句話就轉了回來,他在自己的啤酒肚上抹了一把,道:“問規矩是吧?好,我就給你們講講規矩。”

    說著,他拿起曾毅的醫師執業證,“看到沒?這個證書,是三年前頒發的,按照省衛生廳的規定,開設私人中醫診所,必須至少有從業五年的經驗,這才三年,明顯是不符合規矩的!”啤酒肚能當上科長,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對於政策法規,他並不是全然沒有了解,平時就靠這個來罰款創收呢。

    瘦高個看著曾毅,“聽到沒?這是省衛生廳的規定,你要是不服,到省衛生廳告去!”

    “跟這種法盲?嗦什麼,直接扣證,再狠狠地追罰,罰到他一句屁話都不敢講!”

    郭鵬輝氣得臉色發青,衛生廳倒是有這個五年期限的規定,但那適用的是一般的從業醫師,如果能達到主任醫師這個級別,就不再受這個五年期限的限制。曾毅是專家組的專家,又兼了中醫藥學會的理事,單論醫師級別的話,早就在主任醫師之上了,開辦一個小小診所,哪還需要什麼醫師證。

    他看出來了,對方今天就是來找碴的,你就算各項條件都符合規定,他也能給你找出其它的毛病來,今天找不出,明天也找得出。對付這種人,講什麼道理都沒用,最有用的,就是讓他們的上級領導來出面,保證他們服服帖帖的!

    郭鵬輝拿出手機,氣極道:“好,我現在就給你們局長打個電話,看他是不是也這樣講!”

    “打嘛,我就站在這裡,等著你把這個電話打完!”

    啤酒肚一點都不慌張,他從兜里掏出煙盒,磕出一支點燃,然後不丁不八地站在那裡吞雲吐霧,拿眼斜瞥著郭鵬輝,道:“告訴你,今天你就是把電話打到國務院,這證我們還是照扣不誤!”

    在榮城,認識局長的人那可多了去,但局長認不認識你,可就難說了,遠的不說,我就認識局長,可局長知道我是哪根蔥嗎,啤酒肚壓根沒把郭鵬輝放眼裡,老子按規定辦事,怕你個鳥!

    郭鵬輝就撥了榮城市衛生局局長張強的電話,片刻之後,那邊傳來了關機的提示聲音,再撥一遍,還是如此。

    衛生局的人就笑了起來,“打不通?是不是把號碼記錯了,要不要我們給你提供一下張局長的號碼。”

    啤酒肚也懶得廢話了,果然讓自己猜中了,這就是只紙老虎,他一揮手,道:“先扣證!再開處罰通知書!”

    張局長的名字,早都在衛生局的網站上公示了,只要訪問過網站的人,就知道衛生局局長姓甚名誰。局長的電話號碼也公示了,可你聽說誰打通過?這年頭,哪個局長沒有好幾部電話,你以為隨便找個號碼,就能找到局長,真是笑話,你能找到局長的秘書,就算混得不錯了,老子把科長讓給你當。

    瘦高個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份處罰通知書:吊銷執照,罰款三萬。上面的章子都是事先蓋好的,明顯是有備而來。

    “限你四十八小時內,到局裡解釋問題,接受處罰,否則我們將移交給法院處理,屆時後果自負!”

    瘦高個把處罰通知書往桌上一拍,然後把曾毅的證件全部收走,“這些證件,我們要全部重新審核!”

    郭鵬輝此時恨死了張強,平時喝酒吃飯,他媽的哪次都少不了你,可關鍵時刻,你卻給老子掉鍊子。眼看曾毅的證件就要被收走,郭鵬輝急眼了,今天真要是讓這幫人當著自己的面把曾毅的證給扣了,那自己這個局長,還有什麼臉來當。

    “站住!你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氣昏了頭,郭鵬輝竟然說出這麼一句沒水平的話,他把手伸進兜里,準備拿出自己的工作證,雖說自己是管不到這幫人,但嚇唬嚇唬他們,還是足夠了。

    曾毅一伸手,攔住了郭鵬輝,他覺得這事自己可以解決,沒必要欠郭鵬輝這個人情,再說了,萬一郭鵬輝亮出身份,人家照樣不買賬,傳了出去,讓郭鵬輝這個局長以後還怎麼在醫療衛生界混。

    啤酒肚還真站住了,可等了半天,沒見郭鵬輝有啥動靜,不禁有些發火,“狗日的東西,我忍你好半天了,再敢?里八嗦,別怪老子不客氣!”

    “科長消消氣,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呢!”瘦高個勸著啤酒肚,同時一臉嘲諷地看著郭鵬輝,“咱們可不知道你是誰,張局長知道就行了唄,有什麼委屈,你找張局長去說嘛。”

    啤酒肚狠狠地瞪了一眼郭鵬輝,揚長而去。

    郭鵬輝怒火攻心,差點背過氣去,“你……你們……”他在衛生廳混了這麼多年,還從沒受到這種屈辱呢,竟然被幾個小科員冷嘲熱諷,外帶威脅。

    “小子,記住了,四十八個小時,超過四十八小時,後果自負!”瘦高子臨走,還不忘警告一下曾毅。

    曾毅冷冷看著對方,“回去轉告你那個科長一聲,今天你們怎麼把我證扣走的,過不了兩天,還得怎麼給我送回來!”

    “我呸!真他媽的一對精神病,趕緊回家吃藥去吧!”目的已經達到,瘦高個也懶得搭理曾毅,他把證件抱好,出門追啤酒肚科長去了。

    “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反映給他們的局長!”

    郭鵬輝兀自氣得胸腔起伏,他以前就聽說過這些基層衛生局的人,會專門到一些新開業的診所和醫療機構去挑刺,藉此收取罰款,但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曾毅的診所還沒開張呢,就被罰款三萬,多問一句,還要罰款加倍,真是肆無忌憚到了極點!

    “消消氣,消消氣,犯不著為這個生氣的,那證過兩天總歸是要還回來的!”曾毅勸著郭鵬輝。

    郭鵬輝罵了半天,才算消了一點點氣,他道:“曾顧問,今天的事我實在是慚愧,竟然讓你的執照都被人收走了。”

    “郭局長已經盡力了!你也知道的,這幫基層幹部肆意妄為慣了,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

    “慚愧啊,慚愧!”郭鵬輝嘆著氣,出了這檔子事,他也是沒臉再呆在這裡了,起身告辭道:“曾顧問,你放心好了,你的證件,我肯定是要幫你拿回來的。”

    曾毅笑道:“我還能信不過郭局長嗎!不過郭局長要務纏身,我怎麼好意思讓你為我這點小事操心呢,這樣吧,我先去試著解決,真解決不了的話,我再找你幫忙。”

    郭鵬輝看曾毅這麼說,也不好再堅持,道:“那就先這麼辦吧!”出了門,他鑽進自己的車子,看車子的方向,不像是回衛生廳,倒像是找那個張強的麻煩去了。

    傍晚的時候,那個推銷藥材的女人又來了,她今天換了一雙鞋,不過還是那麼高的跟,和上次一樣“噠噠噠”地走了進來。

    “怎麼樣?想好沒有,藥材退還是不退?”

    那女人很自然地給自己找了個坐的地方,就像是進了自家的門一樣。

    瘦高個進門就挑藥材的問題,當時曾毅就懷疑今天的事可能跟這女人有關係,現在終於是可以確定了,他道:“沒想到你在衛生局的關係還挺過硬。”

    “那是當然!”女人翹起個腿,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這麼跟你說吧,整個天府區的中藥材供應,只有我一家在做。”

    “佩服,佩服!”曾毅的臉上,竟然還帶著一絲笑意。

    “廢話少說,早幹嘛去了!”女人拿出一份合同扔在桌上,道:“不過現在也不晚,只要你把這份供貨合同簽了,我保證你的診所能順利開張,但衛生局的罰款,你還是得交的,我只負責把你的證拿回來。”

    曾毅看也沒看合同,突然臉色一寒,道:“不勞你費心了,我的診所是一定能按時開張的,這份合同我沒有興趣簽,衛生局的罰款,我也不會去交的。”

    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頭怪物,看了許久之後,她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扯回合同,無比囂張地說道:“小子,等你後悔的時候,可別怪姐姐我沒有給你機會。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兒,你這診所要是能開起來,我跟你姓。”

    曾毅一抬手:“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不識抬舉的東西!”

    女人哼了一聲,跟上次一樣,扭著胯“噠噠噠”地走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42 PM

第四十三章 審視

    發生了今天的這件事,曾毅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對於權力的態度。

    以前曾毅對於權力的態度,一直是非常看淡的,對於權力者,他從不趨炎附勢,但也不拒之千里,就是用看待普通患者的態度,去對待一切。所以,在馮廳長提拔曾毅進入專家組的時候,他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感激,遇到陳所長這樣鑽營投機的小幹部,他也沒有表現出不屑或者是鄙視。

    不管你有權無權,權大或是權小,當病魔找上你的時候,絕不會因為這些,就特地網開一面。這是曾毅以前的看法,但眼下的實情是,你沒有權,非但診所開不起來,甚至連藥材,你都不能使用自己想要用的。

    曾毅第一次感受到權力所衍生出的這種威力,那位衛生局的科長,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扣證罰款,所憑藉的,正是他手中掌握的醫政監督大權。

    如果曾毅沒有絲毫權力,也沒有一個強大的關係網,那麼面對今天這種情況,結局就只有兩個:第一,交完罰款,關門認栽;第二交了罰款,使用別人指定的藥材,繼續經營診所,然後迎接各色衙門以後不定時的各種檢查。

    歷史上的三大名醫,皆死於權力者之手,文摯被齊閔王用鐵鍋烹殺;扁鵲死於秦太醫的陷害刺殺;華佗和曹操的故事,更是人人皆知。

    現在社會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作為醫生,你不用再時刻擔心身家性命的安全,但權力也伴隨著社會的進步,更加無孔不入地滲透到了每一處角落,形成一張龐大的網。在這張網中,如果你不能站在更高的一個等級上,就只能被那些比自己高等級的權力者支配控制。

    之前曾毅並沒有把自己在籌備組的顧問差事當作一回事,而現在,他開始正視這個頭銜所蘊含的權力。

    曾毅並沒有把一個衛生局的小科長放在眼裡,想要解決今天這個問題,其實他只要打一個電話,杜若或者唐浩然都能很輕易就把扣走的證拿回來。

    可曾毅不想這麼做,對付一個小小的科長,你都要動用省委大秘這樣的關係才能擺平,這也就說明了你這個人本事不行、能力不足。這樣的人,不管在哪裡,都是會被人看低的,在官場上,更沒有人願意和窩囊廢打交道。

    另外,這人情就像是存款單,你存的越多,存期越長,將來獲得的紅利就越大,相反,你取一次,上面的錢就會少一些。因為這麼一點點小事情,你就去麻煩人家,一次兩次還行,次數多了,這存款單上的錢就見了底,等以後你想辦大事的時候,就是把存款單刷上一百次,怕是也取不出半毛錢來。

    曾毅沒混過官場,但對於人情世故,他還是非常了解的。

    今天他之所以讓衛生局的人把證扣走,並不是阻止不了,而是不想阻止。這幫基層的干部,因為天高皇帝遠的緣故,一向都是比較蠻橫的,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幾乎就是土皇帝,眼裡沒有幾個能讓他們害怕的人,你必須要把自己最強大的、恰恰是他們最畏懼的一面展示出來,他們才能對你敬畏有加,甚至是反過來巴結。

    就像陳龍,他要不是親眼見到曾毅和杜若以及唐浩然的關係,又怎麼會對一個診所的大夫親如兄弟呢。

    曾毅明天要陪著馮玉琴,到市裡的幾個區衛生局視察,檢查和督導各區的干部保健工作。這個是早就安排好的,馮玉琴的秘書已經打電話確認過好幾次,所以他就放任對方拿走了自己的證件。

    可以想像,當明天曾毅和馮玉琴,以及衛生廳一眾領導出現在對方的眼前時,將造成多大的震撼力,那個小科長,怕是會當場嚇個半死,他絕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把領導的執照給扣了。回頭不用曾毅吭一聲,他就會屁顛屁顛把證件送回來,還要賠禮道歉。

    看看天色不早,曾毅起身把門一鎖,準備去吃飯。

    陳龍的警車此時準時出現,“曾老弟,晚上我安排好了,今天咱們吃魚,我還從家裡帶了兩瓶好酒。”

    “老是這麼蹭吃蹭喝,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曾毅笑著,“今晚我請!”

    “客氣個啥,誰讓你把診所開在了我的一畝三分地內呢。我這個做哥哥的,要是不把你照顧好,傳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死!”

    “那也不能總讓你請吧,輪也該輪到我一次了!”

    “你看你,不就是一頓飯嘛!”陳龍看曾毅客氣,就趕緊岔開了話題,“我聽下面的人講,今天衛生局有人到診所來過了,沒起什麼么蛾子吧!”

    “你該不會是在我門口裝了攝像頭吧!”曾毅抬起頭,作勢掃描了一番,笑道:“就一個小科長,帶人過來扣了我的證,也不是什麼大事,明天我就讓他再給我還回來。”

    “反了天!”陳龍立時大怒,叉著腰蹦起來:“是哪個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膽,連曾老弟的證都敢扣,我看他是活膩味了。這事你就交給我,我給你搞定!”

    曾毅擺了擺手,“不用,不用,一點小事,我自己搞得定!”

    陳龍也不著急吃飯了,他狠狠地甩上車門,道:“誰他媽的敢為難你曾老弟,那就是跟我陳龍過不去!你就說是誰吧,看我不打斷了他的狗腿!”

    “好幾個呢,領頭的長了個啤酒肚……”

    陳龍立刻就知道是誰了,是區衛生局醫政科的科長過三亮,他對這小子再熟悉不過了,那可不是個好貨,桶大的肚子,裡面全裝的是壞水。

    “原來是這個狗東西,我早就想收拾他了!”陳龍拿出手機,道:“我現在就辦了他!”

    說完,他把電話打回所裡,“馬上給我帶上人,帶上設備,去把狗日的過三亮弄回來,要抓現形,該怎麼辦你知道的,今天這事你要是辦砸了,老子就讓你去看大門!”

    作為地頭蛇,陳龍對於自己一畝三分地裡的事,是再熟悉不過了,他知道那個過三亮有個習慣,每隔兩天,這傢伙就要到花溪灣浴場去洗個澡。花溪灣是個什麼地方,要是過三亮敢說他自己只是去泡個澡那麼簡單,那陳龍都敢把自己的腦袋摘下去賭。今天扣了證,眼看的罰款就要到手,這小子今天肯定又奔花溪灣去了,不用猜,陳龍都知道。

    安排完這件事,陳龍過去拉開車後座的門,“曾老弟,別因為這只蒼蠅,壞了咱們吃飯的興致,咱們去吃飯。我向你保證,今天飯局結束之前,我就讓這孫子乖乖地把證給你送回來!”

    曾毅原本是沒想麻煩陳龍的,但陳龍已經出手了,他也不好阻止,你要是硬攔著,還會讓陳龍的心裡有想法,也顯得自己不近人情。

    “那就先說定了,今晚這頓我請!”曾毅笑呵呵鑽進了車內。

    花溪灣,豪華包房內。舒適的按摩床上,過三亮正伏在一具雪白的肉體上,進行著劇烈的運動。

    “啊……嗯啊……用力……啊……”伴隨著女人的嬌聲浪叫,過三亮一陣猛攻,然後打了兩個冷顫,終於繳械投降,他趴在女人的身體上,呼呼喘著粗氣。

    “人家都要被你幹死了……”

    女人這話聽起來像是嗔怪,卻讓過三亮心裡十分地得意,他抓了一把女人的胸部,色色地笑道:“哥哥我今天猛不猛,吃飽沒,要不要再來一次。 ”

    “不要,人家真的要被你弄死了……”

過三亮更為得意,哈哈大笑,在女人的屁股上猛拍了一把,發出“啪”的聲音,“小騷貨……”

貨字還沒說出口,包間的大門發出更大的一聲“啪”,五大三粗的警察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拿起相機“嘁哩喀喳”就給過三亮來了個多角度特拍。

    過三亮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光著屁股大聲喝問:“誰允許你們這麼幹的,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識相的,趕緊刪掉照片,然後從這裡給我滾出去,否則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警察根本就沒搭理他,照完相,還拿出個塑料袋,用鑷子夾起地上的安全套,小心放進去,然後封好口,裡面可是過科長的累累戰果。

    過三亮頓時冒出冷汗,看這樣子,明顯是有備而來,沒聽說今天要搞什麼突然檢查啊,“你們是哪個派出所的,我認識你們的所長!”這話就不像之前那麼霸氣了,聲音裡帶著顫音,明顯是底氣不足。

    “過科長!”警察搞完取證工作,才冷眼看著過三亮,“你是準備就這樣被我們帶走呢,然後主動配合?”說完,他亮出了手銬,大有你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光屁股銬走的意思。

    過三亮心裡一沉,對方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職位,顯然就是衝著自己來的,他一腦門亮晶晶的冷汗,想不到自己得罪了哪位大人物,現在被抓現形,這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啊。

    過三亮想打電話求救來著,可誰會穿著衣服進澡堂啊,他的衣服手機,此刻全都鎖在樓下的櫃子裡呢。

    思慮再三,過三亮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道:“我配合,我配合!”

    他又不是傻子,對方既然肯讓自己配合,那就是還留了余地,可以再商量,自己這時候充硬漢沒一點用,真要是被人光屁股從這裡帶走,那絕對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47 PM

第四十四章 悔過書

    過三亮只裹了一張浴袍,就被警察給帶走了,肚子那裡像是藏了一顆巨大的肉丸,形象無比狼狽。

    到了二馬路派出所門口,過三亮就叫了起來:“我認識你們陳所長,我們關係很好的,麻煩你們叫陳所長過來。”

    警察們齊齊看著過三亮,目光中充滿了嘲諷,蠢豬,你還不知道吧,就是陳大所長叫我們過去拿人的。

    “別他娘的?嗦!”警察一腳踹在過三亮的屁股上,將他踢下車子,順便在白色的浴袍上,留下一隻黑腳印,“你就是認識馬局長,那也晚了!”

    過三亮心中暗驚,竟然連天府區公安分局馬金有的面子都不管用,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神啊!他這一路上,已經在心裡仔細琢磨了好多遍,卻沒有任何的頭緒,想來想去,他甚至都以為問題出在了自己今晚點的那個八十八號洗澡小妹身上,聽人說她跟一位地頭蛇打得火熱,難道自己今天是中了別人的套?

    “轉什麼眼珠子,等著我們請你進去嗎?”警察抬起手,照著過三亮的腦後勺就是一巴掌。這些基層派出所的警察,平時都是橫慣了的,別說你只是區衛生局的科長,就是局長,只要犯在手裡,那也絕對是一視同仁,該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過三亮低著頭往裡走,自己的把柄,眼下已經被人家實實在在地捏到手裡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進了訊問室,警察拿出一疊紙,一支筆,放在過三亮的面前,道:“寫吧,把自己幹過的所有壞事,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寫在上面。”

    過三亮怎麼可能不清楚這裡面的門道,自己真要是寫了這東西,那絕對是完蛋了,等於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對方手裡,以後對方想怎麼玩,就能怎麼玩,自己只能束手待斃。

    “我真的認識你們陳所長,我們還一起喝過酒的。”過三亮進了局子,人也就老實了,語氣裡帶著懇求,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啊。

    “不寫是吧?”那警察冷冷瞥了過來,“沒關係,我這就通知你們局長過來領人。”

    “別……別啊!”過三亮一個哆嗦,從椅子里站了起來,局裡盯著自己屁股下面這個位子的人多了去,只要自己的醜事被他們知道,保證能踩得自己連渣都不剩下一丁點,“警察同志,不,警察大哥,你行行好,就別通知我們局長了。”

    警察往對面桌子上一坐,拿出手錶看了看時間,道:“我很忙,就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要是你寫的東西不能讓我滿意,我保證你的下場,會比你們局長來接人還要慘。”

    “警察大哥,我能不能問一下,我到底得罪哪位了?”過三亮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過三亮,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你能問話的地方嗎!”警察一拍桌子,怒喝道:“再他媽的多一句廢話,老子就讓你後悔自己長了一張嘴!”

    得罪誰了?你狗日的就是得罪我們陳大所長了,警察心裡想著,這事是陳大所長交代下來的,你小子還想僥倖過關,門都沒有,要是讓你過關了,老子就得去守大門。陳大所長眼看就要升副局長了,這時候我要是不好好表現,那空出來的所長位置,就等於是拱手讓給別人的了,想要表現的人可多了去。

    過三亮張著嘴,他還想多求兩句好話,可看到那警察冰冷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只好悶頭坐在那裡,想著自己到底要交代什麼問題。要是被紀檢委叫去喝茶,你還能死扛著不招,可眼下自己連個死扛的機會都沒有,**的證據已經被對方捏在了手中,負隅頑抗,下場只會更加悲慘。

    警察也不理過三亮,點了一根煙,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

    過了大概有十分鐘的樣子,過三亮咬了咬牙,鼓足勇氣拿起筆,準備交代一些自己精挑細選過的罪惡。沒辦法,形勢比人強,自己不交代的話,今天肯定是熬不過去。派出所抓自己過來,並沒有立刻移交給衛生局,看來不一定就要置自己於死地,多半就給自​​己一個教訓。

    過三亮想明白這一點,心裡又湧起一線希望。

    “老實寫,別給老子耍滑頭,否則明天就讓你從這裡,直接搬到看守所去!”警察彈了彈煙灰,他看過三亮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隻死豬,而且是死到不能再死的那種。

    一個小時後,過三亮看著自己寫滿的兩大頁紙,心裡一陣陣絞痛,這還是精心挑選過的,但要是被別人拿去鬧事,也足夠判自己十年刑的。

    “寫好了嗎?”警察問到。

    “寫……好了……”過三亮的嘴抖了兩下。

    警察就拿起過三亮交代的悔過書,粗粗掃了一遍,抬手就在過三亮的腦袋上狠抽一下,“看不出,你小子都壞到骨頭渣渣裡去了,全都交代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過三亮盯著那份悔過書,他有些後悔,有一種要將它搶過來撕碎的衝動,“毫無保留,都交代了!”

    衛生局的權力,當然比不上公安局這樣的暴力機關,但手裡卻掌管著醫療機構、以及從業人員的執業資質審核鑑定,靠著這個,過三亮沒少撈黑錢,順便也潛規則一些女護士、衛校女學生,壞事真的沒少干。

    “把自己名字籤上,按個手印!”警察就把印泥扔在過三亮面前,他看了,這份悔過書還可以,陳大所長應該能夠滿意,自己今天這個功勞,是實打實地拿下了。

    過三亮臉上的肌肉使勁抽搐了幾下,終於提起勇氣,在兩張悔過書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警察拿過來,折起來收好,然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過三亮有些不敢相信,這就完了?

    “還他媽的愣著幹什麼!”警察再次暴喝:“等著老子去看守所給你定個舖位?”

    過三亮一哆嗦,哪還敢廢話,趕緊往外溜,趁著對方沒反悔,自己先出了派出所再說。

    一口氣跑到派出所門口,看沒人再追出來,過三亮才鬆了口氣,他攔了輛車,又奔花溪灣浴場去了,他得拿回自己的衣服和手機,然後找人想辦法,看能不能把悔過書之類的東西,再從派出所裡弄出來。

    下了車,過三亮連車錢都拿不出,他道:“你在門口等著,我的衣服和錢包都在裡面,我拿了就出來給你錢。”

    “那不行,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才出來!”司機不肯讓過三亮走,“我就指望多趴活賺份子錢呢,在這裡閒等你兩小時,我今天晚上就算是白乾了! ”

    “我付你十倍的車錢!”過三亮怒目而視,老子一個堂堂的科長,還能差了你這十幾塊的車錢?

    “不行,萬一你進去不出來了,別說十倍,這十幾塊錢我都收不到!”司機看過三亮穿著浴袍進這種地方,還真怕他是從哪家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過三亮一咬牙,從手上褪下一隻金戒指,“戒指押給你,這總行了吧!”說完,他匆匆跑進洗浴城。

    等換好衣服出來,司機和車都沒影了,過三亮氣得直罵娘,自己今天晚上的運氣,還真是遜到家了。

    不過眼下他已經顧不上那隻金戒指了,前途和小命更要緊一些,他拿起電話,就打給了陳龍,想先從這裡探探口風,看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哪位大人物,結果連續打了好幾次,陳龍的電話始終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

    過三亮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心裡有些慌亂,不知道是陳龍故意不接自己電話,還是忙得沒有工夫接自己的電話。

    他擦了把臉上的汗,接著打電話,他找了好幾個人,都是平時一起跟陳龍喝過酒的酒場朋友,結果他們把電話打到陳龍那邊,倒是被接起來了,可陳龍在電話裡“嗯嗯哈哈”的,什麼話也沒講。

    雖然是大熱天,可過三亮卻感到骨子裡一陣寒涼,站在那裡打了好幾個冷顫,不怕對方當面鑼對面鼓地向自己發難,就怕眼下這種情況,自己的身上綁了個定時炸彈,而遙控器卻握在對方手裡,你要日日夜夜擔驚受怕,說不定什麼時候這炸彈就爆炸了,可就怕到死,自己都不知道握著遙控器的誰。

    他把電話簿翻了一遍,又打到另外一個派出所所長那裡,婉轉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懇求對方幫忙聯繫一下陳龍。

    那所長跟過三亮喝過幾次酒,有點交情,不好拒絕,就把電話打到了陳龍這裡,笑道:“老陳啊,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要高升了。這不,剛才衛生局的科長過三亮,把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了,非要跟你見個面,說是要請你喝酒。”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當然就以為是這件事。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什麼高升,那都是沒影的事!”陳龍應付了一聲,道:“我在李氏魚府,你讓他過來吧。”

    “老陳你這人就是這樣,太低調了,這都鐵板釘釘的事了,還能錯得了。”那所長笑了兩聲,“行,我一定把你的指示傳達到。”

    過三亮得到消息後,就急急忙忙趕往李氏魚府,到了地方,他問清楚陳龍定的包間,就找了過去,站在包間門口把自己的氣喘勻乎了一些,才抬手敲了了敲,然後推門進去,臉上堆成燦爛的笑容,“老陳,這一次,你無如何都要拉兄弟一把啊!”

    過三亮心裡還存了點僥倖,這稱呼喊著老陳,帶著一股子親熱勁。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51 PM

第四十五章 荒唐

    陳龍理都沒理過三亮,坐在那裡慢條斯理地剔著魚刺,心說我跟你有這麼熟嗎。

    過三亮就有點尷尬了,坐又不敢過去坐,站著那里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

    看陳龍像是要吐魚刺了,過三亮趕緊抓起桌上的骨碟,穩穩地端到陳龍面前,標準的服務員動作,甚至比服務員還恭謹,“陳……陳哥,你就發發慈悲,給兄弟我指條路吧。”他嘴裡的老陳,瞬間就變成了陳哥。

    陳龍“噗”的一聲,吐出根魚刺,道:“過科長,這話是從哪說起啊,你不是過來找我喝酒的嗎!”

    過三亮哭喪著個臉,道:“陳哥,你就別開我玩笑了,兄弟我今天不知道得罪什麼人了,被整慘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可一定要救我這一回啊。大恩大德,我過三亮沒齒不忘,今後你讓我這麼著,我就怎麼著。”

    陳龍頓時翻臉,將筷子拍在桌上,喝道:“過三亮!你被誰整了?難道你去嫖妓,還是有人綁著你去的?”

    過三亮一哆嗦,“我……”

    陳龍拿出那份悔過書,抓在手中抖了抖,眼中帶著殺氣,“難道這上面的事情,也是有人逼著你去幹的!”

    過三亮的汗就下來了,雙手不停地擦著腦門上流下來的汗,“不,這是……這是……”他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樣子!”陳龍“啪”的一聲,將一沓照片拍在桌上,右手食指狠狠地敲著桌面,厲聲道:“骯髒!醜惡!無恥!”

    過三亮的雙腿已經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照片上的明明就是他自己,他卻像是看到了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你覺得自己冤枉,還覺得自己被人整了?好嘛,那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明天我幫你立個案,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還你個清白!”

    “別……別!”

    過三亮自己做過什麼,他心裡最清楚,這事還用得著再去查嗎,他都已經在悔過書上簽了字,拿到法庭,直接就能當證據,只要立案,那等待他的下場,就是牢底坐穿。

    想明白這一點,過三亮猛然衝上前,一把抓住陳龍的胳膊,苦苦哀求道:“陳哥,陳所長,我求求你,這件事就不要再查了吧!你說怎麼辦,我全都依你的,只要別把這事捅出去。”

    陳龍冷眼看著過三亮那淒淒惶惶的樣子,心說你小子活該,什麼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曾毅。那是你能惹得起的嗎?池建剛多麼囂張霸道,還不是轉眼之間就成了階下囚,你一個小小醫政科的科長,在人家曾專家的眼裡,連個屁都算不上。

    陳龍這也是有些惱火,他混了這麼多年的所長,現在好容易才通過曾毅的線,搭上了杜若的關係,眼看有了提拔的希望,過三亮卻給自己捅出這麼大的一個簍子,這惹惱了曾毅,那自己的副局長豈不是要泡湯。

    所以陳龍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狠狠地收拾過三亮,一定要讓曾毅滿意,更不能讓杜老闆對自己的辦事能力和忠心有所懷疑。

    “陳所長,你一定要救我這一回啊!”過三亮像一隻癩皮狗,死死地纏著陳龍,只差沒跪下來哀求了。

    陳龍厭惡地擺了擺手,“我還要陪一位尊貴的領導喝酒,沒有工夫處理你這件事。你先回去吧!”

    過三亮哪里肯走,“陳所長,只要你給我指條路,我感激不盡。不管是去磕頭,還是去賠罪,我全都認,你就拉我這一把吧。”

    陳龍怒火頓起,一拍桌子:“不是說了讓你回去嗎!是你的事重要,還是領導的事重要!”

    包間的門此時被人推開,曾毅拿著手機走了進來,“不好意思,讓陳大哥久等了。”

    陳龍立刻站起來,換上笑容,“哪裡哪裡,領導的事重要,等多久都是應該的。”

    “唐秘書的電話。”曾毅解釋了一句,完了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過三亮,他只當沒認出來,道:“來了新朋友,這位是……”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正要打發他走呢!”陳龍趕緊側著身子,笑著道:“曾老弟,你快坐,咱們接著剛才的喝。”

    過三亮驚駭萬分,這不就是今天被自己扣了證的那位診所老闆嗎。他不知道曾毅是什麼來歷,但很清楚陳龍平時的派頭,在這幾個街區內,陳龍就是土霸王,完全是橫著走的,什麼時候見他對人這麼客氣過啊,竟然還客客氣氣把對方讓到了上首的位子,就是馬金有來了,也不見得陳龍就有這麼恭敬,而且是發自內心的恭敬。

    這一刻,過三亮就有點明白​​自己得罪誰了。

    看著曾毅就要從身前通過,過三亮突然做出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後拽著曾毅的大腿痛哭流涕,“曾大夫,曾領導,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今天沖撞了您,我給你磕頭賠罪,求您高抬貴手,就饒了我這一遭吧。我那都是受了壞人的挑唆,並不是想故意冒犯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

    曾毅當時就傻了,這是哪一出啊。

    不光是他,就是陳龍,也有些傻眼,整人的事他幹過不少,那些被整的人,雖然都很驚慌,都很害怕,但像過三亮這樣慫的,他還是頭一回見。

    陳龍心裡都替過三亮害臊,他媽的好歹也是一科長,算是個小小的領導,竟然連當眾下跪磕頭的事都做得出來,簡直無恥下作之極。陳龍捫心自問,雖然自己在領導面前,也是卑躬屈膝的,但也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人才啊,陳龍不得不在心裡有點佩服。

    曾毅短暫的愣神之後,反應了過來,他在過三亮肩膀上點了一下,就擺脫了對方的死纏爛打,道:“你這是乾什麼!有什麼話站起來說。”

    “曾領導要是不原諒我,我就跪著不起來了!”過三亮還發了狠,我就這麼無恥了。

陳龍鬱悶了,他本來想狠狠地收拾一番過三亮,在曾毅面前表表忠心的,現在沒他什麼事了,他就是再收拾,也收拾不到這種程度啊,最下作的事都讓過三亮給做了,哪還用得著他出手。

    “過三亮,你給我站起來,像什麼樣子!”陳龍暴喝。

    過三亮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起來,為了前途,為了打動對方,他今天把最狠的招數都用出來了。

    曾毅看著眼前這荒唐的一幕,不禁哭笑不得,官場上的醜事,他以前聽說不少,但眼前的事還是超出了他所能想像的極限。他不知道陳龍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竟然把過三亮折騰到這地步。

    他真有點冤枉陳龍了,陳龍都還沒來得及上手段呢,實在過三亮這傢伙太軟頭骨了。

    “過三亮,我數到三,你要是再不起來,可別怪我公事公辦!”

    聽到陳龍這句話,過三亮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站了起來,他還是很怕陳龍公事公辦的,他站在那裡抹了把眼淚,道:“曾領導,請您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我保證今後全聽的,你說讓我往東,我絕不敢朝西……”

    陳龍都有些聽不下去了,老子表忠心的時候,這些話也說不出口啊,他看著曾毅,“曾老弟,你看……”

    曾毅實在是對過三亮無語了,他皺著眉點了點頭,示意差不多就行了。

    陳龍得到信號,就扭過頭道:“過三亮,曾專家是個心善的人,看在你今天這麼誠懇認錯的份上,就饒你這一回,要是換了我,你現在做什麼都沒用。”

    過三亮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謝曾專家,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走吧,走吧!”曾毅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胃裡都一陣陣翻騰。

    “您放心,那些證件,我明天一准給您送過去……”

    陳龍此時輕輕咳了一聲。

    過三亮一激靈,立刻改口,“不,我現在就去給您取,馬上就送過來!”說完,慌裡慌張就要走。

    “過科長,曾專家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了,你就準備這樣走了?”陳龍斜斜瞥著。

    “我糊塗,我糊塗!”過三亮立刻把服務員叫來,“去把你們飯店最好的酒,給我拿三瓶來,全開了,再拿三個碗來。”

    一會工夫,服務員拿來三瓶高度數的五糧液,一斤裝的瓶子,全部打開了。

    過三亮把酒全倒到三個碗裡,剛好一碗能裝下一瓶的量,看著眼前的三碗酒,他咬了咬牙,端起碗來,“曾領導,我給您賠罪了,誠意全在酒裡頭。”

    說完,仰著脖子,就把這碗酒一口氣乾了,等三碗酒下肚,過三亮腦門上的汗珠子就出來,他紅著眼看著曾毅:“曾領導,您看小過我的誠意夠不夠?您要是覺得不夠,我再來。”

    陳龍看著過三亮,他知道過三亮的量,平時要是勻乎著喝,這小子也能喝個兩斤多,但今天這麼猛喝,估計夠他難受的,他就問著曾毅:“曾老弟,你看……”

    “誠意還行!”曾毅點了點頭。

    陳龍就擺了擺手,“走吧!”

    過三亮聽到陳龍這句大赦的話,就趕緊拱手告辭,等出了飯店,他攔了輛車,直奔醫院去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55 PM

第四十六章 唱紅臉

    第二天早上,曾毅剛起床,就聽樓下有人敲門,下去一看,還是那個推銷藥材的女人,背後跟著衛生局的那個瘦高個。

    曾毅昨天聽陳龍講了,這個女人叫做梁草,以前是市藥材公司的職工,後來跟過三亮勾搭在一起,做了姘頭,就出來自己單幹,開了一家藥材公司,憑藉過三亮手裡的權力,這兩年藥材賣的風生水起。

    曾毅打開門,“過三亮讓你們來的?”他以為是過三亮叫這兩人過來賠禮道歉的呢。

    “呦喝~,膽子不小,我們科長的名字是你能夠叫的嗎!”

    瘦高子頓時瞪起大眼,要是過三亮在跟前的話,他一準跳出來表忠心了,但現在聽了,也就是瞪眼嚇唬嚇唬曾毅。這傢伙叫梁催,是梁草的弟弟,也是靠著過三亮的關係,才混進來衛生局,“怎麼樣,昨天我們檢查之後,有沒有想出什麼整改的措施?”

    這傢伙狐假虎威,拉過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像看著已經掉入了牢籠的獵物似的,看著曾毅。

    曾毅就知道這兩人不是過三亮派來的,也對,那麼丟人的事,過三亮肯定是不會講給第三人知道的。

    看曾毅沒說話,梁催鼻孔裡嗤了口氣,“就你這種法盲,我看也你想不出什麼整改措施來,這不,我親自上門,把整改措施給你送過來了。真是的,為了你們這些個人,我們這些國家幹部把心都給操碎了。”

    這話說的,好像他自己是一個“執法為公暖民心,人民群眾無小事”的好公僕。

    曾毅心裡樂了,明明是無利不起早,卻講的自己跟雷鋒似的,這個瘦高個,還真是一人才吶,他道:“那整改措施呢?”

    梁催一指梁草:“這位良草醫藥材公司的梁總,梁總那裡的藥材價格公道、品質上等,你只要訂她那裡的藥材,問題不就解決了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這麼跑前跑後的,還不是為了讓老百姓都能用上放心藥、良心藥嗎?當然,這也是為了解決你的問題,讓你早日開張。”

    說完,梁催坐在那裡,等著曾毅來感激和恭維自己。

    曾毅搖頭,這真是一個活寶,把丟人現眼,當作一件光榮的事來誇耀,還要給自己臉上貼金,這衛生局的醫政科,還真是物以類聚啊。

    梁草做的醫藥材的生意,真要是把曾毅的診所關了門,她的藥材賣給誰去。昨天過三亮過來唱黑臉,今天她就來唱紅臉,一唱一和,這都是以前用慣了的套路。

    曾毅懶得理會這一對活寶,他拿出自己的行醫箱,開始收拾東西,他一會還要趕往衛生廳,陪同馮玉琴下去視察,“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這事回頭再說。”

    梁催當時就惱了,我一個國家幹部,放下國家大事不管,專程過來給你送上解決問題的靈丹妙方,你竟然敢不領情,還說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你一個平頭老百姓,難道比我的事還會更重要嗎。

    他一跺腳,從椅子裡跳起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要檢查你這家診所的衛生情況。”

    看到曾毅手裡的針具包,他就道:“你的這些針,有沒有消過毒?我看你這裡怕是連酒精都沒有吧!”他又指著那些藥櫃,“還有,你這裡有沒有做防蟲防鼠的措施,這些藥材放在這裡,蟲蝕鼠咬,還怎麼入病人的口!再看看你這屋子裡,蒼蠅蚊子亂飛,跳蚤蟑螂滿地爬,我看你不是治病的,你這裡根本就是傳染病菌的源頭!”

    梁草單手叉腰,嘴角上翹,一副囂張的表情,道:“跟他廢什麼話,罰!罰死他,罰得他傾家蕩產!”

    看曾毅要把針具包放入行醫箱,梁催伸手過來搶奪,“媽的,這都是證據,你還敢藏匿證據!”

    “拿開你的手!”曾毅眉頭一皺,伸手抓住梁草的手腕,一拉,再一推,那傢伙就仰天摔倒在地。

    梁草一看自己弟弟吃了虧,急眼了,“小王八蛋,你還敢毆打國家幹部、執法人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說著,她張牙舞爪奔曾毅來了,使出了潑婦抓臉的絕招。

    眼看就要抓到曾毅,梁草的頭髮被人從後面一把扯住,整個人頓時成了個倒仰的姿勢,還沒反應過來呢,“啪”,一個大嘴巴就糊在了她臉上。

    “你這個潑婦!賤貨!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曾領導無禮!”

    過三亮一臉煞氣地出現,他一把推開梁草。梁草踉踉蹌蹌退了好幾步,差點沒摔倒,腳下的高跟不偏不斜,正好踩了地上樑催的手上,疼得那小子一蹦三尺高,嗷嗷直叫。

    過三亮昨晚到醫院洗了個胃,吐得頭暈眼花,就迷迷糊糊睡著了,等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他暗道一聲不好,自己忘了把證件給送回去了。

匆匆忙忙趕回局裡,他拿了昨天扣的證件,就奔曾毅的診所來了。誰知一到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過三亮渾身上下的寒毛,立時都驚得豎了起來,上前二話不說,就給了梁草一個耳光。

    梁草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過三亮,你是不是瘋了,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過三亮一瞪眼,指著梁草的鼻子:“你動一下試試!”

    梁草看過三亮怒火沖天的樣子,立時噤若寒蟬,她平時作威作福,靠的就是過三亮手裡的那一點點權力,剛才是急眼了,嘴裡的話才脫口而出,事實上她哪敢對過三亮動手,得罪過三亮,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甚至連他弟弟都要跟著倒霉。

    過三亮鎮住自己的姘頭,一轉頭,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繼而換上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上前幾步,關切道:“曾領導,您沒事吧?小過有罪啊,來晚了讓您受驚了。”

    梁草姐弟倆的下巴集體摔個粉碎,他們驚詫地看著曾毅,這個診所的大夫,頂多就二十出頭吧,過三亮竟然自稱小過,我的媽呀,這是個什麼情況!過三亮也就是他們局長跟前,才自稱小過吧,不過那局長的歲數可明顯比過三亮大。

    過三亮看曾毅沒有搭理自己,頓時有些膽顫心驚,能不驚嗎,他寫的悔過書,可還捏在陳龍的手裡呢,對方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讓自己粉身碎骨。

    梁催站在一旁,嘴裡還在哼哼,過三亮上前就是一巴掌,“別嚎了!還不趕緊向曾領導道歉!誰允許你來這裡的,你的眼裡,還有沒有組織,有沒有紀律,回頭我一定撤你的職!”說完,他指著自己的姘頭:“還有你,欺行霸市、胡作非為,徹頭徹尾的無德商人,我一定會向有關部門舉報!”

    梁草姐弟倆被訓懵了,他們不知道過三亮今天到底吃錯了什麼藥,但好在他們不傻,看得出曾毅的來頭很大,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所以趕緊上前,給曾毅道歉。

    梁催心里挺委屈,我堂堂一個國家幹部,被打了,竟然還要向對方道歉,這天底下還有講理的地方嗎。這小子的邏輯,就是國家幹部怎麼欺負屁民,那都是應該的,反過來的話,那就是大逆不道的事。

    曾毅看著眼前這場鬧劇,心裡竟然很平靜,一點想法都沒有,昨天過三亮給他的感觸太強烈了,相比之下,今天這個根本算不上什麼。

    “都怪我馭下不嚴,才出了這種混賬東西,我向曾領導道歉,回頭我一定吸取教訓,加強學習,嚴加管束。”過三亮小心翼翼地捧出證件,“這是曾領導的證件,我給您送回來了!”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曾毅收拾好東西,就隨手合上了行醫箱,準備出門。

    “曾領導,您放心,回頭我一定狠狠收拾他們!”

    過三亮作著保證,心裡恨不得將梁草姐弟倆千刀萬剮,為了能讓曾領導把證件收回去,老子昨晚又是下跪,又是三斤白酒,容易嗎,小命差點就交代在醫院的手術台上。可就一打盹的工夫,你們倆又把曾領導得罪了,這是要老子的命啊。

    曾毅看都沒看他一眼,提著箱子就往外走,過三亮滿頭冒汗地跟在後面,不住說著好話,又使出了死纏爛打的招數。

    剛到路邊,衛生廳的車子就來了。車子停穩之後,就見郭鵬輝的司機很麻利從駕駛位上跳下來,然後從車後面小跑著繞了過來,拉開車後座的門,就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笑道:“曾專家,郭局長讓我來接您了。”

    “辛苦了!”

    “不辛苦,這都是應該做的。您是不知道,剛才為了能來接您,其他的司機都跟我急眼了呢!”這司機很會說話,他不說自己,卻一句話就把曾毅捧高了很多。

    曾毅笑呵呵地抬腿,心說這位司機師傅可真厲害,這拍出來的馬屁與眾不同啊。

    “曾領導,我……”過三亮此時又小聲說道。

    曾毅冷眼一瞥,“我要去給領導看病,你也跟著去?”

    過三亮一聽領導兩字,腳步就往回縮了縮,像個受驚的小媳婦,囁嚅道:“領導的事情重要,我就不去了,那我在這等您回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7:59 PM

第四十七章 最高標準

    到了衛生廳,原本是定好下去視察的,可馮玉琴聽說保健基地的選址已經有了方案出來,就臨時決定開會,視察的安排自然後延。

    下面的人就趕緊去安排會場,順便通知各區衛生分局,今天的視察取消了。在這方面,領導擁有絕對的自主權,下面所有人的行動,只能是根據領導的決定隨時進行變動,不然難道你還要出來質疑領導的誠信問題嗎,怎麼你說了要來,為什麼又不來?

    曾毅聽到這個安排,心裡嘆了口氣,這次竟然還多虧了陳龍,不然自己要拿回診所的證件,怕是要多費幾番波折了。

    會議室裡,郭鵬輝把備選的方案一一向馮玉琴介紹,並著重講了這些地方分別入選的理由。

    馮玉琴坐在那裡聽取匯報,臉上毫無表情,甚至連個頷首或者皺眉的動作都沒有,這讓郭鵬輝的心裡很沒有底,難道說這十個備選方案,馮廳長都不滿意?

    “以上就是綜合了所有籌備組成員意見後,形成的初步選址方案。”郭鵬輝介紹完畢,拿起自己面前的大茶杯,喝了幾口,潤著嗓子,然後等待馮玉琴的發言。

    馮玉琴看了看坐在最遠處的曾毅,道:“曾毅,這些方案之前你都研究過了嗎?”

    曾毅點了點頭,“郭局長已經跟我溝通過了!”

    “那你就說說自己的意見,你比較傾向哪一個方案?”馮玉琴輕輕扣上了茶杯。

    郭鵬輝心裡暗道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馮廳長對曾毅可不是一般的信任啊,滿屋子的人不問,偏偏問曾毅,還好自己提前跑了一趟,不然今天曾毅一開口“不知道,我也是剛知道有這麼個方案”,那自己不就被動了麼,老話說得一點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要是換作以前,曾毅肯定會客氣一番,說自己不懂行,沒有意見,甚至是完全同意其他成員的意見,但這兩天過三亮的事​​,讓曾毅明白了,權力這種東西,你該抓的時候就得抓,你不抓,那權力就落到了過三亮這種人的手裡去了,反過來受害的還是你。

    身為籌備組的成員,你就是再作高姿態,別人也會視你為分權奪權的對手,這點並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而且,既然是籌備組的成員,就應該拿出一種負責人的態度來,不能事事敷衍。

    曾毅清了一下嗓子,作為籌備組的成員,他頭一次很鄭重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道:“這十個地方都很好,全都是風景優美、氣候宜人的好地方,從養生學的角度講,在這些地方居住,對人的身心健康,有著很好的促進作用。這十個地方,除了地理位置不同外,方方面面的條件都差不多,不管選擇哪一個地方,我覺得都是可以的。但是……”

    會議室裡的人,本來都很漫不經心,一聽到“但是”,才齊刷刷地看向了曾毅,大家心裡很驚訝,一個無官無權的專家成員,竟然也說了“但是” 。

    曾毅停頓了一下,其他人若有若無的視線,讓他有些不舒服,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我覺得,風景優美、氣候宜人這些條件,不應該是保健基地選址的唯一標準,如果僅以這個做為標準,我想南江省符合條件的地方,遠遠不止這十處,或許有二十處、三十​​處,甚至是上百處。”

    這話倒是沒錯,南江省是個旅遊大省,其中絕大部分景區都是自然風光景區,要找風景優美的地方,何止百處,萬處都找得出來。

    馮玉琴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有點意外,她想著曾毅應該會提上一個兩個地方,或者是一個都不提,但沒想到曾毅會推翻所有的備選方案,這和她之前所認識的曾毅,有點差別,她道:“那按照你的想法,保健基地的選址應該以什麼為標準。”

    “以我們建立保健基地的目的為最高標準。”曾毅既然講開了,也就毫無保留,“目的不同,我們保健基地的建設方案就不同,它所需要的條件,也就跟著不同。舉個例子,如果只是以配合治療、術後恢復為主,那麼這個基地的規模就不需要有多大,而且不能遠離大型醫院,而且交通要便利,它的選址範圍,必將局限於榮城的周邊;如果是以照顧離退休老幹部的生活為主,那麼這個基地就要以適宜生活為主,建設方案盡量以休閒安逸的生活小區為基調,周邊的生活配套設施要跟得上,要有人氣,建設基地的同時,還必須要建設一座甲等以上的醫院。”

    馮玉琴的眼神就亮了一下,她之所以要建這個保健基地,是有原因的,除了上次會議所講的那些表面原因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這也是讓歷屆南江省委都比較尷尬的一個問題。

    南江省山水俱佳,氣候宜人,在全國來講,都是一個非常適宜居住的好地方。正因此如此,歷屆南江省委,都極力邀請很多退下來的國家領導人前來南江定局,安度晚年,可讓人遺憾的是,這些領導人都是在短暫居住一段時間後,就離開了南江。

    和下面地方官員爭取保健基地的原因一樣,馮玉琴做這個基地,本身也是有政治因素在內的,南江省委,同樣也非常需要那些來自於中央的領導的支持。

    做官做到了一個層次後,想要再往上爬升,政績、個人能力所佔的考量比例,就會大大降低,誰能爭取到更多大佬的支持,誰就有更大的機會從各方諸侯中殺出重圍,從而進入中樞,位於權力金字塔的頂端。

    歷屆南江省委,對於不能留住老領導的問題,都進行過反思,有的認為是軟件製約,有的認為是硬件不足,但在軟硬件上都投入了巨大人力物力後,這個情況依然沒有改觀。

    這次由馮玉琴主導建設一個全新的保健基地,南江省委給予了高度的重視,但並沒有在軟硬件方面,提出具體的標準和要求,就是希望馮玉琴能夠藉著這次的機會,去積極探索,大膽改革,找到問題的癥結所在,並一舉攻克這個難題。

    只要能夠解決問題,改變現狀,要錢還是要人,南江省委都是全力支持。

    馮玉琴把曾毅安排到籌備小組,器重和報恩,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原因,馮玉琴更多的想法,是從通過曾毅這個專家的角度,去發現和尋找問題的癥結所在,這也是之前歷屆南江省委都忽視了的一個環節。

    今天曾毅的發言,雖然只有短短幾句,卻讓馮玉琴有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之前曾毅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個醫術還不錯的專家,但他能從建設基地的目的來考慮問題,就讓馮玉琴覺得他很不一般了,至少在座的這些成員中,就沒有人能看到這個高度。

    “曾毅說得很有道理,我認為我們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還存在著很大的局限性。建設保健基地,是一個整體性的事情,不能單單只從一個方面考慮,或者是單獨地去解決一個問題,然後再去解決另外一個問題,我們要有一個全盤性的考慮。”

    馮玉琴的這幾句話,簡明扼要說出了曾毅的看法,又把問題上升到一個提綱挈領的新高度。

    郭鵬輝立刻發言:“我同意馮廳長的意見,我們必須要有一個全局性的認識,不能夠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其他人紛紛附和,一致表示贊同。

    馮玉琴沉著臉,她對這些人很不滿意,曾毅不提,你們就只考慮選址的問題,現在一提,就各個都全面了,看來要解決留住老領導的問題,指望這些人是不行的。

    “既然大家都認同,那就重新做方案吧,先針對各種不同的考慮,作出全盤的方案,然後優中選優!”馮玉琴站起身,“散會!曾毅​​你跟我來一趟。”

    郭鵬輝眼羨地看著曾毅進了馮玉琴的辦公室,心說這還不是一般地受寵啊,曾毅怎麼說,馮廳長就怎麼來,看來以後自己還要勤跑動,提前把曾毅這​​個冷灶燒熱乎了。

    他能想到的,其他人就算以前沒想到,現在開完這個會,也都想到了,大家都存了和郭鵬輝一樣的想法,準備去燒燒冷灶。曾毅的那個冷灶,已經算不上是個冷灶了。

    “隨便坐,到我這裡不用拘束!”馮玉琴客氣招呼了兩句,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後。

    沒外人的時候,曾毅還是稱呼馮玉琴為阿姨,“是不是我剛才的發言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你講的很好!”馮玉琴露出笑意,“我想了解一下,你對於保健基地的看法,都是從哪裡來的?”

    曾毅笑了笑,“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四處遊歷,給人治病的時候,見過一些不同的保健基地。”

    馮玉琴心中欣慰,看來自己讓曾毅進入籌備組,還真是沒有挑錯人,自己現在就需要這麼一個人,能夠綜合比較,發現問題,“以後希望你把自己的精力,多多地放在籌備組這邊來。”馮玉琴意味深長地望了曾毅一眼。

    曾毅稍稍遲疑了一下,就明白了馮玉琴的意思,馮玉琴是對自己這段時間把精力都放在診所上有些不滿了,一個是診所,一個是保健基地,主次輕重,還是要分清楚的。

    曾毅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馮玉琴把自己定為籌備組的成員,而自己的表現,實在有負馮玉琴的器重,他誠懇道:“馮阿姨,我以前閒散慣了,身上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還要您多多指點批評。今後我會把精力,都集中在籌備組的事情上。”

    馮玉琴微笑頷首,她最欣賞曾毅這一點,悟性其高,而且格局氣度也高人一等,可惜先學了醫,否則走從政的路子,也很不錯的。

    “我還有個會要主持,你就自己先忙去吧!”馮玉琴笑著擺了擺手,她並不指望一下就能把曾毅扭轉過來,專家和乾部,差別還是很大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02 PM

第四十八章 能屈能伸

    出了馮玉琴的辦公室,郭鵬輝已經在等著了,“曾顧問,我們還準備了一個小會,主題是領會一下馮廳長的指示精神,確定籌備組接下來的工作思路。”

    會議室裡還是剛才的那些人,只是少了馮玉琴一個。

    在政府機關里,跑腿出力、出謀劃策的事,都是由下面的人去做,領導只需保留最後的拍板決策權即可。這次保健基地的籌備,陳高峰只是名義上的組長,不過問任何事情,馮玉琴是實際的主導者,但她不可能事事躬親,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大家擬好的諸多方案中,選擇一個出來就行。

    之前做好的方案被全盤推翻,籌備組所有成員的心裡都有些惶恐,壓力很大。這些老機關心裡一個比一個清楚,曾毅的意見不過是表面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馮玉琴對這些方案也不滿意,否則就是有十個曾毅,也絕對拽不回來一個馮玉琴。

    會議一直開到中午吃飯才結束,大家無法知道馮玉琴心裡真正的想法,只能先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幾個全盤的籌劃。

    郭鵬輝留曾毅在廳裡吃過午飯,把他送到樓下,“曾顧問,目前籌備工作的情況很不樂觀,上級又催得很緊,希望你以後能夠多抽出點時間,多和其他的成員溝通,讓我們的籌備工作,盡快取得突破。”

    “今後我爭取每天都能過來一趟。”曾毅說到。

    郭鵬輝心裡吃了一驚,以前曾毅可是能推就推啊,不過他臉上卻是一副驚喜的表情,“那就太好了,辦公室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呢。”

    曾毅笑了笑,拱手告辭:“郭局長您忙吧,就不用送了!”

    “我讓司機送你!”郭鵬輝一招手,他的司機就把車子開了過來。

    回到診所門口,一下車,曾毅訝異地發現,過三亮竟然沒走,​​正筆直地站在診所門口。

    此時太陽很毒,刺眼的光線毫無遮攔地照射下來,過三亮就站在門口的太陽地裡,被曬得臉頰發紅,嘴唇乾澀,頭髮打濕了貼在腦門上,汗珠子順著髮絲往下滾,身上的衣服也是乾一塊,濕一塊的。

    曾毅有些意外,沒想到過三亮還是個能屈能伸的主,昨天能當著陳龍的面跪倒求饒,今天又能頂著太陽苦熬,為了保住自己手裡的那一點點的權力,他竟然上不封頂、下無底線地窮盡一切能事,曾毅此刻都不得不佩服權力有著如此大的魔力。

    看到曾毅回來,過三亮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擠出個笑容:“曾領導,您回來了。”

    曾毅沒理他,提著箱子走了進去。

    過三亮後面跟上,“曾領導,我知道錯了。”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曾毅放下箱子,拿出杯子找水去了。

    過三亮面色惶恐,“曾領導,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執法犯法,以權壓人,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知道,在你們這些大人物的眼裡,我這樣的小科長,連只螞蟻都算不上,您就高抬貴手,饒了我這一回,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吧。”

    曾毅坐在那裡喝著水,不置可否。

    “早上來你這裡搗亂的那個傢伙,已經被我停職了,那個良草公司的老總,我保證以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區裡任何一家診所的門口。”過三亮為了保住自己,確實已經是下了血本,為了擺平他的那個姘頭,他花費了不小的代價,“小過我真的錯了,今後曾領導您就看我的行動吧,我要是再敢胡作非為,你就讓我粉身碎骨。”

    “哦,你把證件放下,先回去吧!”曾毅擺了擺手,打發過三亮走人。

    過三亮如蒙大赦,趕緊把那些證件拿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曾毅面前,然後鞠了個躬,轉身走了。曾毅這話不明不白,沒說原諒,也沒說不原諒,就是要看過三亮今後表現的意思了。過三亮心裡也明白,要是自己以後敢再為非作歹,犯在了曾毅手裡,那捏在陳龍手裡的把柄,就會立刻成為一把要命的追魂索。

    曾毅現在想著的是自己診所的問​​題,馮玉琴今天的意思,是要讓自己把精力都放在保健基地的籌備上,那這個診所,只能是暫時擱置了。看著寫有“生生堂”三個字的招牌,曾毅有些不情願,他對這三個的感情很深。

    正在琢磨診所的去留,手機響了,是一個讓曾毅很意外的人打來的,顧明珠的丈夫崔士英。

    “曾大夫,下午有空嗎?”崔士英很客氣地問著。

    “有空!”曾毅笑著,“是不是給顧主席複診的事?”

    崔士英那邊爽朗笑著,“她的病我看已經好了,我找你不是這件事,是別的事。”

    曾毅有些意外,“您說。”

    “下午我要和市裡幾個有名的古玩大家搞個鑑賞會,我覺得你的那個行醫箱很有意思,你有空的話,就過來一趟,說不定有人能說出它的來歷呢。”

    曾毅一聽是這件事,就道:“好,您說一下地點,我一會就過去。”

    “悠然居,你過來之後,報我的名字就可以。”崔士英叮囑了兩句,掛了電話。

    悠然居位於榮城市郊的青龍山下,名字取自於“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中的悠然二字,是一處非常休閒的喝茶之所,

    曾毅到了地方,就看到一座復古式的大宅門,走進去之後,裡面雕廊畫棟,水榭廊台,曲徑通幽,猶如一座園林。

    服務員看他進來,便上前問道:“先生喝茶還是找人?”

    “找崔士英先生,我們約好的!”

    “您是曾先生吧!”服務員一聽,立刻伸手在前帶路,“崔先生已經吩咐過了,我這就帶您過去。”

    曾毅一路走過,也不禁嘖嘖稱奇,這悠然居的佈置真的挺獨特,一張張茶座,隱約在樹蔭蔓藤之下、花叢綠樹之間,旁邊又有小橋流水,確實有一種悠然的感覺,各個茶座之間,又相隔很遠,不用擔心自己這邊的談話,會被別人聽到。

    跟著服務員左右穿梭,最後走進一座有著濃郁江南風格的樓宇之內,又穿過大廳,就看到了樓後面有著清澈的小溪水流過。

    溪水邊擺了兩張茶座,幾個中年男人正湊在一起,打著麻將,磕著瓜子。

    “曾大夫,你來了!”崔士英看到曾毅,就放下手裡的麻將,“不打了,人差不多到齊了。”

    大家今天也不是為了贏這點麻將錢來的,其他幾人立刻推到麻將,站了起來,對著那服務員咋呼道:“快去,把你們老闆叫過來。”

    “走,裡面坐!”崔士英在前面領路,大家又回到樓內,進了二樓的一間包廂。

    包間很大,一面是落地窗,正對著外面的小溪流,光線非常充足,屋內按照會客廳的需要,擺了十幾張中式複古的座椅,座椅與座椅之間,擺了高腳小桌,上面是精緻細滑的瓷器茶杯。

    “今天有新來的,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吧。”崔士英把曾毅介紹給大家。

    曾毅和眾人一一握手認識,矮胖的那個姓徐,嘴上有短鬚的姓陳,這兩位都是榮城有名的大企業家,古玩收藏只是他們的業餘愛好。另外一位穿著圓口布鞋,胸前掛著個老花鏡的,是專門做古董生意的,姓董,叫董洪峰。

    董洪峰比較健談,別人都坐下了,他沒坐下,而是捧著個茶杯來到曾毅跟前,看著曾毅腳下的行醫箱,“曾大夫,你平時行醫也用這個箱子嗎?”

    曾毅點了點頭,笑道:“只要出診,我都會背著這個箱子。”

    董洪峰立刻咂了兩下舌,“曾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筆,我看這個箱子,得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換作是我,如果得到這麼一件有年頭的古物,我一定會擺在家裡,仔細把賞。”

    “我這是習慣了,以前我爺爺就是背著這箱子行醫的,從小耳熏目染,我覺得如果不背著這個箱子,就不像是個大夫,甚至都開不出藥方來。”

    “哈哈,曾大夫真是個有趣的人!”董洪峰笑了笑,端著茶杯又坐了回去,“我說你們幾個,全都不如人家曾大夫痛快。有什麼好東西,就別藏著掖著了,趕緊拿出來讓大家都見識見識吧。”

    “又不急這一會半會的,等等老左,他馬上就來了。”

    正說著呢,包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不好意思,讓幾個老朋友久等了,抱歉,抱歉!”

    “我說老左,你現在的譜可是越來越大了,老朋友來你這裡半天了,你都捨不得露面,難道是怕我們幾個白吃白喝?”董洪峰打趣著。

    姓左的中年人,就是悠然居的老闆了,他抱了抱拳,道:“實在是對不住,最近身體不舒服,有恙在身。”說著,他還是皺著眉頭,臉上有著一絲淡淡愁容。

    “巧了,今天我們正好請了一位大夫來!”董洪峰看著曾毅,“曾大夫,你受累,幫老左瞧瞧,看這個吝嗇鬼是不是在裝病。”

    崔士英他淡淡笑著:“有曾大夫出手,說不定連老左的吝嗇病,都能一起治好。”

    老左這才注意到屋裡有個年輕人,他拱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了,但並沒有把那幾位的話放在心上,以為這幫老朋友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呢。

    曾毅同樣也是拱了拱手,順便觀察了一下老左的氣色,發現他面容慘淡,帶有很重的倦容,但卻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病症。

    曾毅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這是嚴重失眠啊,他道:“左老闆這個病挺熬人的,說病不是病,但比生病了還痛苦。”

    老左眼睛一亮,就坐在了曾毅旁邊,道:“曾大夫,那就請你仔細幫我瞧瞧吧,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都快痛苦死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08 PM

第四十九章 醫者意也

    其他幾人就停下了玩笑話,這才相信老左是真的生病了,但不知道這個生病了還要痛苦的病是什麼病。

    曾毅幫老左號了號脈,又看了一下舌苔,心裡就有些納悶,老左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失眠無非是由身體和情緒兩種因素引起,身體方面,就是氣、血、淤、痰等因素,但老左的脈象,既沒有表現出陰虛火旺,也沒有痰熱內擾的跡象;如果說是情緒引起的,也不像,心肝脾三經主管人的情志和神思,但這三經的情況,並不能導致這麼嚴重的失眠。

    相反,老左嚴重的失眠,引起了易怒易燥的情緒,反而讓這三經有些亢奮。

    “最近生活起居方面,和以前是不是有什麼不同,比如換了個床,家里新添置了家具、盆栽?”曾毅問到。

    排除身體和情緒的原因外,那就是環境了,有極少數的人,對環境相當敏感,只要環境稍微有一點點變動,就會無法睡眠,現實中我們經常能見到一些人,換了張床,就輾轉難眠。

    老左搖頭,“一丁點的變化都沒有。”

    曾毅細一想,就問道:“左老闆是不是最近出了一趟很遠的門,出國了吧?”

    老左頓時臉露驚訝,“這個你也能號出來?我上個月去了趟美國。”

    曾毅笑了起來,他對老左的失眠原因,有些了然了,道:“你這個病,用西醫的話講,叫做生物鐘紊亂,是因為調整不過時差,所以導致了失眠。”

    不光是老左,屋內其他幾個人也覺得曾毅這個說法有問題,失眠不就是生物鐘紊亂嗎,為什麼還要專門再強調一下呢。

    “那這個要怎麼來調整呢?”老左皺眉。這生物鐘又不是擺鐘,跑亂了還能手動校正,除非是正常作息,否則很難調整過來,可眼下的問題,是自己根本就無法睡著。

    “簡單!我給你說個方子,吃上三劑,就好了。”曾毅想了一下,道:“百合三十克,紫蘇葉九克,水煎服。”

    老左凝神想著這個方子,他也學過幾天中醫,對中醫藥有些了解,百合主要是用來養陰潤肺的,也有鎮定安神的作用,用來治療失眠,似乎是對症的;但紫蘇葉是解表散寒的藥,是用來治療感冒風寒的,這個似乎有點不對症。

    “這個方子有什麼說法?”老左問到。

    “醫者,意也。百合花朝開暮合,紫蘇葉朝仰暮垂,這二物最具晝夜升降之氣,用來調理左老闆的晝夜失序之症,最為對症,你先服上三劑,就知效果。”曾毅笑著,有人確實對時差非常敏感,但像眼前這位左老闆,敏感到一個月難以睡眠,還是比較罕見的。

    老左“哦”了一聲,中醫確實是有“醫者意也”的說法,只是從來就沒見有人這麼開過方,僅憑某個藥材的特性,就推斷它能治療某方面的病,並沒有什麼科學依據。

    “行了,方子也開了,老左你就抓緊時間找人去抓藥吧!”董洪峰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他又吵吵道:“趕緊的,大家都把自己的好東西拿出來吧。”

    在場的人笑了笑,這才拿著各自今天帶來要鑑賞的東西,擺放在了屋裡的一張長條八仙桌上。曾毅是個外行,他把自己的行醫箱抱過去,然後就坐了回來,沒準備摻和到鑑定中去。

    和曾毅同樣是外行的,還有那兩個榮城的企業家,矮胖的徐老闆,拿來的是一件觀音雕像,個頭不大,大概二十公分許的樣子,他有自知之明,放下東西,也坐了回來,陪著曾毅喝茶,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讓專家幫自己鑑定一下東西的真假。

    倒是哪個嘴上帶短鬚的陳老闆,就站在了八仙桌邊,手裡拿著個放大鏡,仔細打量觀察著別人的東西。

    現場的專業人士,其實就三人,崔士英因為所研究專業的問題,是個鑑賞的大家;董洪峰就是做這古玩生意的,眼力更是不凡;相比較而言,悠然居的左老闆只能算是半個專家,但在書法方面,左老闆卻是有著很深的造詣,不比崔士英和董洪峰差。

    董洪峰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中徐老闆的那件雕像,上手一摸,他發現竟是烏木雕刻而成。烏木也就是大家所說的陰沉木,是木材沉積於古河床之下,經過成千上百年後形成的化石,價值不凡,所以古人也講了,“寧要烏木一方,不要珠寶一箱。”

    “老徐,你這東西是從哪里淘換來的。眼光不錯嘛,光這材料,就值十幾二十萬了!”董洪峰仔細觀察了一下雕像的風格,道:“看刀工和造型,應該明朝的物件,老徐,你撿到寶樂。”

    徐老闆就呵呵地笑著,一臉開心,現在滿市場都是假古董,他這個外行能淘換到一件真貨,真得挺滿足,至少沒有交學費啊。

    董洪峰又看了看曾毅的箱子,道:“黃花梨做的,材質不凡,雕工也簡約大氣,是個古物,這個箱子很不錯,只是為什麼要雕成花苞呢?”董洪峰搖了搖頭,有些不解,花最美好的時刻,是在綻放之後,很少見人雕刻花苞的。

    “花在這裡!”曾毅上前按下花苞,打開箱子,然後把箱子翻轉過來。

    “咦?”董洪峰的眼睛立刻亮了,原來箱子打開之後,箱面上的花苞往外伸展了一些,造型變成了一個花朵,沒想到這箱子竟然還內有機關,當年製作它的工匠,肯定花費了不少奇思妙想。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董洪峰欣喜地抱著箱子看了兩遍,又發現了花朵的不同之處,看造型,應該是朵梅花,但梅花只有五瓣,這裡卻雕成了六瓣,也不知道是不是雕錯了。

    崔士英上次見過這個箱子,當時只顧著自己夫人的病情,也有沒細看,就沒有發現這個地方,此時他也是上來仔細觀察,過了一會,道:“我現在也有些嫉妒了,曾大夫竟然每天都抱著這麼一個寶箱,到處給人看病。”

    董洪峰搥胸頓足,“早知道這樣,我就讓人去搶了他。”

    曾毅笑了笑,“我就是覺得出門帶著它比較方便。”

    董洪峰眼珠子轉了兩下,過來商量道:“曾大夫,我很喜歡你這個箱子,不知道有沒有割愛的可能?”

    曾毅搖了搖頭,“這話就不用講了,這箱子是我家祖傳的,祖輩都用這個箱子行醫。”

    董洪峰一聽,只得作罷,上前再看別的物件,就有些興趣寥寥,心思全在曾毅的那隻箱子上,他是個職業古玩收藏家,遇到好東西,就想收入囊中,然後擺到家裡慢慢欣賞。

    大家帶來的東西很快鑑賞完畢,有真有假。嘴上帶短鬚的陳老闆,他帶來的兩件東西,都被鑑定為假的,看樣子有些不服氣,跟崔士英幾人爭辯了幾句,最後不得不認栽,坐在那裡氣呼呼地喝著茶。

    “行了,老陳,別生氣了。”董洪峰勸著,“誰都有走眼的時候,我當年也是交了很多的學費。”

    “是,不用太放在心上,以後再慢慢淘弄!”矮胖的徐老闆也勸了一句。

    陳老闆更不爽了,這話要是別人說,他還能接受,可跟自己同樣是外行的徐胖子都能買到真貨,自己水平比他強,怎麼就買了假貨呢。想到這裡,陳老闆更是不爽,他站起身來,“我這裡還有一件東西,幾位再幫忙給瞧瞧。”

    說著,他走到一旁,從一個小型保險櫃裡,拿出一副卷好的書軸。

    “老陳你真是的,有好東西就早點拿出來嘛!”董洪峰是​​個行家,一看紙張泛黃的程度和書軸的質地,就知道這東西不俗,他趕緊走過去,把八仙桌一收拾,空出好大一塊地方,道:“來,放在這裡,讓我仔細看看。”語氣中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陳老闆捧著書軸過去,小心解開,然後慢慢鋪陳,最後把書卷打開,平攤在了桌面。

    “是董其昌的字!”董洪峰一下就認了出來,這可還是他的老本家,老祖宗呢,他臉露欣喜,仔細觀察著書法風格,又檢查了後面的落款和鈴印,道: “沒錯,是董其昌的字,屬於是他早期的作品了,此時他的風格還未徹底形成,其間很多字,仍有模仿多位名家的痕跡。”

    曾毅不怎麼會鑑定書法,但董其昌他還是知道的,那是明朝後期的一代書法大家,筆風清風飄拂,微雲卷舒,頗得天然之趣,對後世書法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董其昌的書法並不是一開始就好,相反,他早年的字很難看。十七歲時,董其昌去參加會考,本來應該是第一名的,但主考官嫌他寫字太難看了,就把第一名給了董其昌的侄子。這讓董其昌大受其辱,回來後他發憤圖強,研究和臨摹了很多書法大家的字,最後自成一體。

    崔士英和老左也上前仔細鑑定一番,最後都頷首道:“應該是董其昌的真跡,看風格,確實是他早期的作品,其間確實能看到一些其他名家風格的眉眼。”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董其昌這幅作品,風格還未臻於大成,仍受了其他名家的影響。

    “老陳,這幅字很不錯,董其昌的作品,可是太為難得了!”董洪峰又是一副戀戀不捨狀,趴在字卷上不肯起放手。

    老陳嘴角上翹,露出得意神色​​,他看著這邊還沒發表意見的曾毅和徐胖子,“你們兩位也幫忙瞧瞧吧。”

    徐胖子連連擺手,“我自己的字都是狗爬叉,哪懂這個,就不獻醜了。”

    曾毅平時也喜歡寫字,聽到這話,他就走了過去,站在字卷前看了片刻,眉頭皺了起來,他問旁邊的董洪峰,“董老闆,這字真是董其昌早期的作品?”

    董洪峰一豎眼,“你這是什麼意思!別人的字,我或許能看錯,董其昌跟我是本家,他的字,我是絕不會看錯的。”

    曾毅就搖了搖頭,“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這幅字就是假的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13 PM

第五十章 玄醫望氣

    屋裡的人就有些奇怪,這是什麼邏輯?就連一直坐在那裡喝茶的徐胖子,也走過去看了兩眼,想知道這幅字到底有何秘密。

    只有陳老闆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嘴巴張了一下,但沒有說話。

    崔士英問道:“曾大夫,能說說原因嗎,也讓我們幾個都長長見識,到底這幅字假在了哪裡?”崔士英很納悶,憑他自己多年的書法鑑定經驗,這幅字絕對是真的。

    “說出來幾位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不過事實如此!”曾毅指著那幅字,“我不懂什麼書法,我是從醫術的角度來觀察的。根據我的觀察,寫這幅字的人,當時中氣已絕,寫完這幅字,七天之內必亡,藥石無救。而董其昌是出了名的高壽書法名家,如果這是他的早期作品,就有些違背醫家常理了。”

    古人云:書文字畫,皆有中氣行於其間,故能從中看出書家的窮通壽夭。筆風圓轉流利,其人必定圓滑世故,比如棄趙投元的大書法家趙孟?;筆風雄渾沉厚,其人必定忠義不屈,比如顏真卿。

    看書法除了要看字體字形,也要看字的筋骨正氣。

    老左是個酷愛書法的人,他相信字是有精神在內的,聽到曾毅的話,就又上前仔細觀察了一遍,最後搖頭道:“看不准,這幅字還真的有點看不准啊。”

    說完,他坐回位子裡,喝了一口茶,道:“我在清代的一本古書《鷗陂漁話》中曾經看到一個故事,說的是清初大書法家、大醫家傅青主。有一次傅青主喝醉了,寫了一幅狂草後,就去睡了,第二天起來之後再看,突然悵然,稱自己的命不會長久。兒子問他原因,他說從字中看出自己中氣已絕,命將不久。傅青主的兒子這才承認,說這幅字並不是父親你寫的,是你昨晚睡了之後,我臨摹的。傅青主更加悲傷,說既是如此,怕是你的命也不會長久了。事後不久,傅青主的兒子就去世了,對傅青主的打擊非常大。”

    放下茶杯,老左嘆道:“沒想到曾大夫和傅青主一樣,都是觀氣的高手,可惜這幅字的真假,還不好說啊。”

    董洪峰此時看著陳老闆,道:“老陳,這幅字既然是你淘換來的,你能不能講一下來歷?”

    陳老闆臉色有些失落,擺了擺手,沒好氣道:“就是淘換來的,有什麼可講的。”

    老左眉頭微蹙,這可不是陳老闆該有的表現啊,平時真假有爭議的時候,他一定會吹鬍子瞪眼,拼命維護自己的看法,怎麼今天有些興致不足的樣子呢。

    對照前後一細琢磨,老左突然明白了,狗日的,這姓陳的一定是早就知道這幅字是假的,他今天帶來的東西又被大家鑑定為是假的,他掃了面子,就拿出這幅字,想故意想考究大家的眼力,可惜的是,騙過了所有的專家,卻讓做大夫的曾毅給一眼識破了。

    古玩這行里,假九真一,想混出名氣非常不容易,所以越是有名氣的大家,就越是愛惜自己的名聲,像今天這樣,三位高手能為兩位外行免費鑑定東西,本身已經非常難得了,沒想到的是竟然還有人故意下絆子,要讓你栽個跟頭。

    老左心裡很生氣,把茶杯磕在桌上,姓陳的你也太損了吧,自己眼力不夠買了假貨,還能怪到大家的頭上嗎,又沒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買那些傢伙。

    崔士英是個學者,想不到老陳的彎彎腸子,他看著曾毅,道:“曾大夫,你這個理由聽起來確實有些道理,但從字畫鑑定的角度講,是很難站得住腳的。你判斷這幅字是假,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曾毅搖了搖頭,笑道:“我早都說了,我不懂書法,就是從醫術的角度談兩句看法。”

    曾毅嘴上謙虛,卻沒有說自己的看法也可能不對,這顯示他對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幾位都是收藏界的大家,可以把這幅字拿到圈子裡去打聽一下,說不定這幅字還有另外一幅呢。”

    別人鑑定書法,看的是風格,曾毅鑑定書法,看的字的氣骨,就像是我們平時認人,看的是一個人的長相身高,而曾毅卻憑的是脈,他記住了一個人的脈,就認出了這個人。

    字可以偽裝,但風骨卻很難偽裝,曾毅以前也見過董其昌的字,他敢認定,這幅字並不是真跡,而是高手臨摹的。既然是臨摹的,想必就會有原件存在,只要到圈子裡問一問,說不定就能查到是否還有人收藏了這麼一幅字,屆時真假自明。

    陳老闆聽到這話,拿著茶杯的手就抖了一下,臉上惶惶一閃而過,他擠出個笑容,道:“大家對這幅字,還有別的看法嗎?”

    崔士英搖了搖頭,道:“目前是我、老左、老董,我們三位認定是真跡;曾大夫獨闢蹊徑,從醫學的角度認為這是假的,看來真假的意見不怎麼統一,陳老闆再找別的人幫忙鑑定一下把。”

    崔士英笑著,他這話是給曾毅留了個面子,並沒有直接說曾毅看錯了。

    陳老闆站起來,“既然大家再無別的意見,那我就講一講這幅字的來歷吧!”

    董洪峰鼻子都氣歪了,“老陳,你也太能拿捏了,早點講多好,非得大家鑑定完了你才講,你這是在考究我老董的眼力啊。”

    “提前講出來,那就沒什麼意思了!”崔士英笑著,“老陳,你講吧,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這幅字,確實是臨摹的!”老陳笑著,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也是沒辦法,真要是讓這幾位去圈裡打聽,那自己今天就丟人丟大了,怕是以後在古玩界,都沒人敢跟自己打交道了。這幅字,他不光知道是假的,還知道真的那一幅在哪裡,是誰造的這個假。

    “臨摹的?”

    董洪峰反應非常激烈,他拿出放大鏡,立刻又伏在字卷上鑑定了起來,難道是有什麼地方自己沒有註意到?不可能啊,我怎麼會看錯呢,這明明就是自己本家老祖宗的真跡啊。

    崔士英也是大感意外,他一臉不解地走過去,再一次觀察著字卷,能夠同時讓三位鑑賞大家齊齊走眼,這幅字不簡單啊。

    “三位今天沒看出其中玄妙,其實一點也不冤,如果我說出這幅字是誰臨摹的,你們就明白了。”陳老闆臉上稍稍露出一絲得意,“這幅字是何長治老先生的手筆,我因為跟他有一點交情,他將這幅字轉贈給了我,真跡目前就在他長子的手裡保存。”

    “啊~,原來是這樣啊!”

    崔士英頻頻頷首,一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表情。何長治是當代書法大家,最擅長的就是董其昌的書法,完全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如果這幅字是他老人家所書,那自己沒有認出來,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以前有不少比自己更厲害的人,也栽了何長治的手裡。

    董洪峰手裡拿著放大鏡,一臉奇怪的表情,“沒想到啊,沒想到,不可思議!”

    陳老闆又是一副悵然的口氣,“這幅字也算是何老先生的絕筆,寫完這幅字後三天,何老就離開人世了。”

    老左盯著陳老闆,果然讓我猜中了,你這老東西今天沒安好心,要不是今天有曾大夫在,怕是明天整個圈裡都要知道我們三個齊齊走眼的事了。

    想到這,老左不禁駭然,原來書里關於傅青主的記載都是真的,這世上還真的有人能夠通過望氣,就判斷出書法的真偽,甚至可以斷人生死壽夭。

    曾毅在老左心中的地位,立時拔高很多,之前老左還沒有把曾毅給自己開的那個藥方當回事,現在卻不敢有絲毫的懷疑了,這曾毅雖然看起來年輕,但已經是可以媲美醫學大家的一代聖手了。

    崔士英看著那副字,有些唏噓,“何老先生的離世,多半也跟這幅字有關係,能夠做到如此以假亂真的程度,他一定是傾注了極大的心血,以至於心神耗費,生命透支。”

    董洪峰也是有些悵然若失,“老陳,這幅字你好好收著吧,它的價值,就是比起董其昌真跡,也是只高不低了。”

    說完,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愣了片刻,感慨道:“今天我老董算是開了眼界,看到如此神似真蹟的字,又領教了曾大夫神乎其神的絕技,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今天的茶錢,我請了!”

    老左立時豎起眉毛,“今天都記我的賬上,算是我付給曾大夫的診金!”

    “我呸!這話你也說得出口!”董洪峰吹鬍子瞪眼,“既然是曾大夫的診金,那就是曾大夫請客了,你說得那麼慷慨幹什麼,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吝嗇鬼,慷他人之慨!”

    老左平時被幾位老朋友這麼說習慣了,他也不生氣,道:“你管是誰請客,最後是我付錢不就對了嗎。”

    曾毅笑著,“幾位都是前輩,今天這頓茶於情於理,都應該是我請!”

    崔士英擺了擺手,“這麼客氣做什麼,你就是天天來這裡喝,也喝不窮老左的。難得他慷慨一次,今天就讓他付吧,不然我們這些人心裡都不平衡,哈哈。”

    幾人坐在那裡閒聊著,陳老闆明顯就受了冷落,大家都不是什麼傻子,事後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這種人不值得深交。

    走的時候,老左拿出一張卡片,交到曾毅手裡,“曾大夫,這是我們悠然居的鑽石卡,以後有空了就來我這裡喝茶,一切消費,我都給你打二折!”

    董洪峰就指著老左,“我天天來喝,也沒見你給我打二折!”

    “你要是會治失眠,我也立刻給你二折!”老左瞪起眼。

    崔士英已經習慣了這兩人吵吵鬧鬧,他過去拽住曾毅,道:“前幾天治好內子的病,一直還沒來得及感謝呢,晚上我已經安排好了,略備薄酒一杯,聊表感激之意,請曾大夫務必要賞光啊。”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41 PM

第五十一章 過氣衙內

    清江大飯店是名仕集團旗下的一家五星級飯店,也是榮城最早的五星級飯店之一,在榮城的名氣很大,尤其是這裡的南江菜,絕對是整個榮城首屈一指的,今晚的飯局便安排在這裡。

    崔士英的車子剛到飯店門口,服務生就看到了,一路小跑過來,拉開了車門,“崔先生好!”

    曾毅和崔士英剛下了車子,飯店裡面又跑出來一個人,隔著老遠,就熱情笑道:“崔先生,您來了,我一直都在樓下候著呢。”

    “華山,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崔士英問到,他對於自己夫人公司的事一向是不聞不顧,所以不知道哪天得罪了曾毅的人就是華山。

    “顧總讓我到這裡悔過來了!”看到曾毅,華山不得不強顏歡笑,“曾先生,曾理事,上次的事,實在是對不住。”

    因為上次那件事,華山這個好端端的名仕集團行政副總裁,被下放到清江飯店來做大堂經理。用顧明珠的話講,你喜歡以貌取人,那就去做大堂經理,我要讓你看見每一個人都給我笑,什麼時候不再以貌取人了,你再回來。

    曾毅對華山沒什麼好感,看都沒看他一眼,跟著崔士英就邁步走了進去。

    華山呵呵笑著,搶在前面帶路,“崔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親自檢查了好幾遍,絕對萬無一失。”

    崔士英微微頷首,笑道:“辛苦你了,你忙吧,我陪曾大夫上去就行了。顧總他們來了之後,讓他們直接過來就行。”

    “是,是!”華山笑得燦爛,他很想跟上去向崔士英訴訴苦,看能不能給自己換個別的工作,但崔士英沒給他機會,他只得悻悻作罷。

    往前再走兩步,飯店的總經理,以及各部門的經理全都跑了出來,他們知道崔士英今晚要過來,所以一直都在候著呢,現在得到消息,全都在第一時間出現了。

    “崔先生好!”
     
    “崔先生好!”

    大廳裡的聲音響成一片。

    崔士英點頭致意,把曾毅介紹給眾人:“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曾先生。”

    大家又齊齊喊著“曾先生好”,同時心裡不住揣摩曾毅的來歷,聽說今晚是顧家的家宴,屆時顧家的成員都會有出席,大家心裡很驚訝,這些年,別說是顧家的人集體出面,就能讓能顧明珠三人出面的酒宴,也是不多啊。

    眾人一直把崔士英送進電梯,除留下餐飲部的經理跟隨陪同外,其餘的人都又回去忙自己的工作。

    吃飯的地方叫做錦繡廳,位於清江飯店的頂層,整個包間佔據將近兩百平方大小,用金碧輝煌的屏風隔成了幾個區域,會客區、休憩區、品茶區,以及一張超大的,足以容納二十人用餐的旋轉餐桌。

    房間靠外的兩面牆,都被做成了落地窗戶,餐飲部經理跑過去拉開窗戶,立刻就能欣賞到榮城的夜景,站到窗邊,一種俯視眾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曾毅並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名仕集團的財力,心中的驚訝已經不如第一次那麼強烈,他笑著道:“崔先生太客氣了,在這種地方吃飯,我怕我筷子都舉不起來啊!”

    “先坐下,喝杯茶吧!”崔士英招呼曾毅坐下,他聽曾毅嘴上是這麼說的,但觀察對方的舉止神態,又是自然大方,並不像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兩人坐下後,穿著旗袍的漂亮服務員就走了進來,專心致志地泡著茶。

    崔士英以前對醫術沒什麼興趣,但今天見識了曾毅望氣識字的手段後,心裡非常好奇,坐在那裡,向曾毅問了不少關於中醫的事情。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顧憲坤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位身穿阿瑪尼,大概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男子。

    “姑父!”阿瑪尼叫了一聲,就大咧咧坐在了沙發上,斜躺在那裡,沒有一絲正形。

    曾毅一聽這個稱呼,就知道這位阿瑪尼是誰了,顧明珠還有個弟弟​​,叫做顧明夫,現在是南江省的一位副省長,這個阿瑪尼,應該就是顧明夫的兒子了。

    “顧迪,先別著急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曾毅,省委方書記的保健醫生。”顧憲坤把顧迪從沙發上拽起,“曾理事,這位是我表弟,顧迪,他平時就這個樣子,你不要介意。”

    曾毅笑了笑,看得出,顧迪就是個標準的高乾子弟,紈絝衙內,“你好,今天認識了,以後大家就都是朋友!”

    顧迪原本沒把曾毅放在眼裡,聽說是方南國的保健醫生,這才站起來,一臉疑惑,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像曾大夫這麼年輕的保健醫生,我還是頭一次見呢。”

    “碰巧治好了領導的幾個小毛病,保健局的領導信任,就把我安排進了專家組,其實運氣的成分居大。”曾毅笑著客氣。

    顧迪的眼角就抬了一下,不敢有所輕視了,作為高乾子弟,他豈能不清楚,領導身邊怎麼又會缺醫生呢,就算再小的毛病,也絕不會輪到讓一個小年輕醫生來治的。曾毅這幾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自謙,但裡麵包含的東西卻多了,他一定是救過某位大領導的命,唔,說不定就是方南國。

    “曾大夫可沒說實話啊!謙虛,太謙虛了!”顧迪笑了起來,拍了拍曾毅肩膀,“回頭留個聯繫方式。你說的對,認識了,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下次我們一塊去喝酒。”

    顧迪這個衙內,當的很憋屈,有時候走出去,甚至還不如顧憲坤風光呢。他的爺爺顧錚,以前也是南江省的一把手,可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南江省是方南國的天下,他這個衙內剛剛長成,就已經過了氣,沒趕上好時候。而且這種過了氣的衙內,尤其遭人忌諱,一舉一動,在有心人的眼中,都有可能被理解為具有某種意圖,一句話說錯,就可能成為別人敲打的對象。

    顧迪被敲打過幾次後,就老實了。

    “曾理事,聽說省裡要建一個新的保健基地?”顧憲坤坐下之後,就開口問到。

    曾毅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

    顧憲坤就笑了起來,“我們名仕集團旗下,也有很專業的建設公司,從設計到建設,都有著很高的資質,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希望參與到這個基地項目中來。”

    曾毅心說這些商人的消息就是靈通,道:“具體的事我不清楚,到時候應該會舉行招標吧,顧總的條件符合,就可以去參與競標。”

    顧憲坤笑了起來,“說句不怕曾理事笑話的話,其實招標就是個過場,誰能中,誰不能中,功夫全都使在暗處。我知道曾理事是保健基地籌備組的成員,同等條件下,還請多多關照我們名仕,我們不求一定中標,只求一個公平公正。”

    曾毅笑著,“籌備組的成員很多,我只是個顧問,怕是很難做主的。不過顧總請放心,招標一定會按照公平公正的原則進行。”

    顧迪從嘴裡吐出了個茶葉渣渣,問顧憲坤:“一個保健基地,我看也沒有多大利潤吧!”

    顧憲坤笑而不語,顧迪顯然是不清楚這個保健基地的意義所在,規模大小倒是其次,顧憲坤看重這個項目,是因為它的政治意義不凡,這個項目,是個非常好的跳板;第二是這個保健基地的建設資金非常充足,不會發生拖賬欠賬的事情。

    現在各地都在大搞建設,不少地方政府搞了很多的形象工程,看起來光鮮漂亮,但都是在舉債建設,一旦資金鍊發生斷裂,倒霉的就是承建商了。

    “今天是感謝曾大夫的酒宴,你那些生意上的事,還是放到以後再談吧!”崔士英發了火,他最討厭聽的,就是生意經。

    顧憲坤便轉移了話題,問道:“你今天在悠然居有沒有淘到好東西?”他今天也只是探一探曾毅的口風,畢竟保健基地的規劃還沒有確定,能否成行,還都是空中樓閣,還不到下血本的時候呢。

    說起悠然居,崔士英來了興趣,把曾毅今天望氣識字的事講了一遍,聽得顧憲坤詫異不已。

    顧迪更是目瞪口呆,“姑父,你沒開玩笑吧,這都能行?”

    崔士英一黑臉,“你這是什麼話,要知道世間的學問多了去,能人異士能是數不勝數,你沒聽過,並不代表事物不合理,有空的話,你還是多讀幾本書,別整天出去招蜂引蝶。”

    顧迪對崔士英的話不以為然,他向曾毅豎起根大拇指,“曾大夫,你太牛了!”

    顧憲坤一臉神往,“早知道有這事,下午就該去親眼見識一下。曾理事每次都能給我一些驚奇,上次素食坊是一樁,治病是一樁,今天又是一樁,真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神秘的東西。”

    “術業有專攻,這些都是醫家小技,不足掛齒!”曾毅笑著客氣。

    “這還是小技?”顧迪不爽,“要是我有這個能力,就去淘上幾件古董字畫,也不至於每天都為銀子發愁。”

    顧迪想錢都想瘋了,南江省的這些衙內,哪個沒有自己的小生意,唯獨他沒有,顧明夫一直明令禁止他跟著別人去經商。所以顧迪現在只是在名仕集團擔任個不大不小的空閑職位,每月拿到手的錢,剛夠他花而已,手緊的時候,還得找表哥顧憲坤去借,大多還是有借無還,搞得他很沒有面子。

    “曾大夫,都說醫生能治百病,不知道這貧病能不能治?”顧迪問著,他這話其實也就是在開個玩笑,“要不你給我開個方子吧,我這都窮得不行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44 PM

第五十二章 貧病

    “顧先生真會開玩笑!”

    曾毅笑了起來,心說這個顧迪也不簡單吶,在大智慧方面,他可能不如顧憲坤,可在一些小智慧上,他卻比顧憲坤厲害多了,單這一句話,顧憲坤就絕對說不出來,聽起來,好像是在開玩笑,其實一下把關係拉近了,而且絲毫不著痕跡,醫生治病,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嘛。這一點顧憲坤就不如顧迪,他的彬彬有禮,反而讓人覺得有些難以接近。衙內各有不同,但都有著自己的生存智慧。

    “難道這貧不算是一種病?”顧迪有些訝異。

    曾毅笑著點頭,“算!貧能夠使人不舒服,所以應該算是一種病吧。只是我水平不濟,開不出這個藥方來。”

    “不著急,等你想到了,就告訴我!”

    崔士英此時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看看你,整天都是這些荒腔走板的調調,哪有找醫生治貧的?你少去外面招蜂引蝶,錢就夠花了!”

    “姑父,我那可不是招蜂引蝶,都是很平常的應酬。”

    顧迪最頭疼的,就是被崔士英訓話,他認為崔士英就是個學者,根本不懂得衙內圈裡的規則。別人都穿阿瑪尼,你穿個耐克,不用開口,別人自然就把你排擠了;別人開蘭博基尼,你開個日本車,都不好意思過去停車,到時候肉也是別人的,妞也是別人的,自己這衙內當著還有什麼滋味。

    崔士英對顧迪的態度很不滿,又訓了兩句,讓他注意自己平時的行為,不要給家裡的長輩丟臉。

    正說著,包間外傳來餐飲經理親切的聲音:“顧主席,您好!”

    顧明珠邁步走了進來,看到曾毅,笑呵呵道:“曾大夫,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有,沒有,我也是剛到的!”

    顧明珠的身後,還跟著一名珠光寶氣的婦人,四十多歲的樣子,保養得非常好。顧明珠介紹道:“這位是我弟妹,華淑謹女士。”

    “華夫人,你好,認識你非常榮幸!”曾毅打了個招呼,他想這位大概就是顧迪的母親,顧明夫的妻子了吧。

    華淑謹只看了曾毅一眼,點了一下頭,就算打過招呼了,走過去跟崔士英講話。

    曾毅看對方很冷漠,心說自己可沒得罪過這個副省長的夫人啊,他一琢磨,想到樓下的華山跟眼前這位華夫人一個姓,不禁有些明白了,原來自己是得罪人家的親戚了啊。
     
    曾毅真沒猜錯,華山是華淑謹的一個遠房堂兄,以前是某國有企業的負責人,後來因中飽私囊、玩弄女下屬被人舉報,開除了公職,之後被華淑謹安排在了名仕集團,做一些輔助性的行政工作。這幾天華山被貶值,沒少到華淑謹那裡訴苦,順便也說了幾句曾毅的壞話。

    今天這個酒宴,華淑謹聽說是答謝曾毅的,就不怎麼願意來,但又不敢薄顧明珠的面子,是硬著頭皮來的。

    “人到齊了,大家入座吧!”顧明珠抬了抬手,示意曾毅先坐,今天酒宴的主題是答謝​​,主角當然就是曾毅了。

    在國內,吃飯坐什麼位子,可是個很講究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因為爭位子的事,而老死不相往來,甚至反目成仇。其實這也是一種官場文化、等級文化,官場上的人,爭來爭去,所為不也正是一個位子嗎。

    曾毅明白其中的道道,就謙讓道:“顧主席先請!崔先生先請!”

    一旁餐飲部的經理,此時拿出對講機,小聲通知廚房準備上菜。

    顧明珠又客氣了一次,看曾毅態度堅決,她也就不再堅持,畢竟在場的人都比曾毅年長。

    “今天沒有外人,大家就隨便坐吧!”說完,顧明珠自己第一個入席,坐了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大家看顧明珠這麼坐了,就順著她的左手邊,崔士英、華淑謹、顧憲坤、顧迪一溜坐了下去。

    曾毅跟過去,準備“敬陪末座”的,誰知顧明珠一抬左手,道:“曾大夫,來,你坐我這邊吧!”

    “我就坐在這裡吧!”曾毅笑著,“我們幾個年輕人挺投緣的,正想多聊幾句呢!”

    顧明珠聽曾毅拿出這個理由,也不好反對,給餐飲部經理使了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過去站在了曾毅身邊,心說一定要把顧主席的客人伺候好。

    酒菜上齊,顧明珠舉起酒杯,“今天第一杯酒,我敬曾大夫,感謝曾大夫妙手回春、用藥入神,治好了折磨我許久的病痛。”

    曾毅舉起杯子,道:“這中間其實有很多人都出了力的,比如中醫藥學會的汪主任,我一人可不敢貪天之功啊。這杯酒,就為顧主席以及在座諸位的健康吧!”

    顧明珠微微頷首,心道曾毅這個大夫雖然年輕,卻是難得的不浮不躁,這個時候,竟然還能想起那個汪主任,他要是不講的話,甚至自己都差點忘了呢,這個人很不錯,有情有義,性情中人,現在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可是不多啊。她舉著杯子,道:“那就大家一起滿飲此杯吧,就為了我們的健康!”

    現場除了曾毅外,真的是沒有外人,所以開場酒一喝,大家就隨意了,顧迪更是頻頻邀曾毅碰杯。

    酒喝到一半,曾毅突然停了下來,坐在那裡,豎起耳朵聽著什麼。

    顧迪看他神色怪異,就問道:“曾大夫,怎麼不動筷子了?”

    曾毅眉角一抬,笑道:“沒事,我好像聽到一陣歌聲,很熟悉!”

    “歌聲?我怎麼沒聽到!”顧迪回頭就問餐飲部的經理,“你聽到歌聲了嗎?”

    餐飲部經理笑道:“店裡有人辦生日酒、結婚酒的時候,會請歌手助興,這歌聲可能是從樓下傳來的吧!”

    顧迪一聽,當即嚷道:“坐在這里幹吃飯有什麼意思,你去把歌手叫來,讓他們唱兩首。”說著,他看了看顧明珠的臉色,看對方沒有明確反對,這才又道:“快去,快去。”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48 PM

第五十三章 我請

    葉清菡抱著一個啤酒箱大的音箱從包間裡走出來,就碰到了餐飲部的經理,“你們倆跟我來一趟,有客人要點歌。”

    葉清菡一愣,這經理平時牛得不行,今天怎麼客人點歌,他親自跑了過來呢。

    “好,我們馬上過去,是哪個房間?”葉清菡的同伴,是個和她歲數相仿的女孩,手裡拿著話筒。

    經理很不耐煩,“問那麼多幹什麼,跟著我就行了!”

    三人進了電梯,看經理按下頂樓的號碼,葉清菡和她的同伴都有些意外,她們在這裡唱歌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從沒進入過頂層,據說能來頂層吃飯的人,非富即貴,都不是一般人,難怪這經理如此殷勤地親自下來呢。

    葉清菡並不是學音樂的,只是非常喜歡音樂,她是學校裡聲樂團的成員,前段時間她母親病了,同在聲樂團的師姐,知道她母親每天住院都需要一筆不小的費用,就帶她過來一起唱歌。五星級的酒店,客人素質一般都高,很少發生什麼被騷擾的事,她倆專門在一些生日宴、結婚宴上唱賀喜的歌曲,一晚上忙下來,除掉交給酒店的份子錢外,每人大概能分兩三百塊。

    生意還算不錯,可惜後來遇到了池康凱那個傢伙,葉清菡才不得不躲到夜市去唱歌。這幾天她聽說池康凱倒霉了,才又和師姐一起出來。

    在門上敲了兩下,等了一會,餐飲部經理才推開包間的門,臉上立刻換上燦爛無比的笑容:“歌手我請來了!”說完,朝葉清菡招了招手,“你倆進來,今晚一定把最好的實力拿出來。”

    葉清菡把手裡的音箱放下,起身抹了一下額頭上的細汗,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剛才聽著歌聲,就覺得有點熟悉,沒想到果然是你。”

    “是你?”葉清菡也認出了曾毅,臉上出現一絲意外的驚喜。

    “你們認識?”顧迪問到,心裡幻念頓時破滅,他也覺得葉清菡真是清純無比呢。

    “認識,我們是朋友!”曾毅笑到。

    “既然是朋友,那就一起坐吧!”顧迪也不提唱歌的事了。

    餐飲部的經理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小歌手還和今晚顧主席的客人認識,要是她把自己私底下收份子錢的事講出來,自己豈不是完了,他立時換上笑顏:“顧大少邀請,兩位就不要客氣了,快坐,快坐!”

    葉清菡此時又恢復了上次的樣子,冷冷瞪了曾毅一眼,“誰跟你是朋友!”說完扭頭去問其他人:“幾位想聽什麼歌!”

    曾毅就呵呵笑了起來,心說這丫頭還真記仇,不就因為上次沒讓你請客嗎,至於嘛。

    葉清菡的師姐頓時捏了把汗,她已經認出來了,眼前就坐的,正是名仕集團董事局的主席顧明珠,這可是清江大酒店的幕後大老闆啊,她就伸手偷偷拽了葉清菡一把。

    顧明珠都是臉上帶笑,心說這個事有點意思,道:“你隨便唱一支吧。”

    葉清菡接好話筒,站在那裡想了片刻,唱了一首辛曉琪的《承諾》,原本低沉婉轉的歌曲,在葉清菡那獨有的清澈嗓音演繹下,又有另一種別樣的味道。

    一曲唱完,眾人竟然都有些出神,靜靜地坐在那裡,似乎還沉浸於歌聲之中。

    曾毅鼓了兩下掌,由衷讚道:“你唱得真不錯!”

    崔士英平時難得誇人,此時也誇道:“好歌聲!黃鶯出谷,聲動梁塵,比那麼哼哼哈哈的歌星,我看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顧憲坤掏出現金支票,在上面簽了個八千八百八十八,站起來走到葉清菡面前,笑道:“你很厲害,能讓我父親誇獎一句,真是很不容易的!”

    葉清菡沒有接那支票,她看了看飯桌,又咬了咬嘴唇,道:“不用了,今天這桌的酒水,算我請的!”

    曾毅笑著搖頭,心說這丫頭還真是一根筋,要是不讓她請,怕是她一輩子都會記恨自己吧。

    “今天是顧主席請客擺酒,用得著你來出錢嗎。顧總給你,你就收著!”餐飲部經理立刻勸到。

    葉清菡彎下腰,抱起自己的音箱徑自走了。

    “她這個人性子傲,又很要強,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曾毅幫忙解釋了幾句

    “這個小姑娘歌唱得不錯,人也挺有個性!”顧明珠笑著,“曾大夫的朋友,真的是很有意思。”

    快散席的時候,顧明夫來了,進來後爽朗笑道:“哪位是曾大夫?”

    曾毅趕緊站了起來,他知道這位就是南江省主管工業的副省長顧明夫了,道:“顧省長,您好!”

    “坐,坐嘛!”顧明夫抬了抬手,和藹笑道:“實在是抱歉,手上有個會一直開不完,來晚了!”

    曾毅趕緊道:“不敢當,不敢當,顧省長要為全省民生經濟操勞,辛苦了!”

    顧明夫笑呵呵從桌上端起一杯酒,道:“曾大夫的工作也不輕鬆嘛,方書記是咱們南江省這艘經濟航母的舵手,只有保證他的健康,才能保證我們這艘航母穩健向前!這次也非常感謝你治好了我姐姐的病!”

    曾毅拿起酒杯,“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不值一提的!”

    顧明夫舉起酒杯,淺嚐輒止,曾毅卻是把酒杯裡的酒一口喝了。

    “曾大夫好酒量,今天一定要多喝點!”顧明夫招呼一句,就坐到了顧明珠的身邊,低聲說著什麼。

    曾毅看也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顧憲坤把他送到了樓下。臨走,他從兜里掏出兩張卡,“曾理事,這次母親能夠​​得以痊癒,全虧你妙手而為,憲坤心裡非常感激,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請你務必收下。”

    曾毅一看,發現一張是清江大飯店的貴賓卡,另外一張是銀行卡,就道:“貴賓卡我收下了,銀行卡你拿回去吧。”

    顧憲坤堅持:“收下吧,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診金。”

    “舉手之勞而已,何需這麼客氣!”曾毅笑著,他心裡有所警惕,是因為飯前顧憲坤提起了保健基地的事。可以想像,以顧憲坤一向出手大方的派頭,這卡里必定不是個小數目,曾毅並不缺錢,他不想因為收下這點錢,而覺得欠了別人甚麼,拿人的手軟啊,“如果你真要付診金,那就按照我診所的標準來。”

    曾毅突然發現自己的那個診所竟還有個妙用,真要是按著標準來,總共也就百十塊錢,顧憲坤是怎麼都拿不出手的。

    “曾理事不要多想,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感激!”

    “顧總一定要給的話,那就幫我捐出去吧!”曾毅笑著擺了擺手,邁步下了台階,他隨手就提一個價值百萬的古董箱子出來晃蕩,能缺那點錢嗎。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52 PM

第五十四章 公子哥

    錦繡廳,此時就剩下顧明珠姐弟兩個。

    顧明夫坐在那裡,臉色鬱鬱,南江省的省長於光輝,年齡到點了,再有兩個月就要退居二線,凡是有實力衝擊省長大位的,最近都開始四處走動,活動關係,而顧明夫只能當個看客。

    顧明夫最早是做企業的,他將一家年產值只有百萬出頭的小廠,做到了每年利稅十億的大型國企,因為成績斐然,他被提拔為南江省主管工業的副省長,這幾年在主管領域內,顧明夫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按說絕對有實力去競爭這個省長之位的。

    可因為他父親顧錚曾經擔任過南江省委書記,就絕了他在南江進一步爬升的可能。江山永固、世襲大位,這是讓很多人都顧忌的字眼。

    “下個月,我去京城拜見任夫人,你跟我一塊去吧!”顧明珠道。

    任夫人是任副總理的夫人,和顧明珠有些交情,兩人是校友的關係。

    顧明夫就點了點頭,他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和姐姐商量自己的政治前途,繼續呆在南江,絕對是永無出頭之日,必須要想辦法調到別的地方去。可像他這種級別的位子,那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個坑都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想要調動,談何容易啊。

    曾毅在樓下跟顧憲坤告辭,準備攔車回家,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的葉清菡,以及她的那個師姐,於是笑呵呵走了上去:“要回家了?”

    葉清菡看了看曾毅,道:“沒想到在哪都能看到你,夜市小攤有你,這種高檔的飯店也有你。”

    “沒辦法,職業決定的!”曾毅笑著。

    “拿公款吃喝,有什麼好得意的!”葉清菡瞪了一眼,她不是體制中人,上次見一幫警察為曾毅出頭,這次又見顧明珠陪著曾毅吃飯,就以​​為曾毅大概是個很有實權的官員,卻不知道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年輕的實權官員。

    曾毅也不辯駁,笑道:“這裡的菜雖然精緻,不過不怎麼能吃飽,兩位還沒宵夜吧,要不一起?”

    葉清菡就有些遲疑,另外一個女孩倒是忙不迭地點頭,道:“好啊,好啊,唱了一晚上歌,正有點口渴呢,我們去喝啤酒吧。”說完,在葉清菡的腰上捅了兩下。

    “我請!”葉清菡盯著曾毅的眼睛,在確認著。

    “好。”曾毅無奈了,舉手投降,“你請,你請!”他覺得葉清菡的這個性子有點可愛,在現在這個物質社會,已經很難得了。

    三人攔了個車,去了距離最近的夜市,點了扎啤,還有一些烤肉,曾毅又叫了一份炒麵。跟那麼大人物吃飯,吃的根本就不是飯,而是吃罪,處處拘束,想笑不敢笑,想吃菜不敢轉桌子,對方不管說不說話,你都得時刻支著耳朵在那裡應著,以防答不上來。

    “那個清江飯店的經理,知道我們跟你認識,說以後不收我們的份子錢了。”葉清菡的師姐叫做孫睿,此時她非常高興,如果不收份子錢的話,那麼每晚的收入,能比以前多兩三倍。

    “你們為什麼不去專業的音樂經紀公司試試,說不定可以出唱片的!”曾毅問到。

    “我又不想走這條路,等畢業找到工作,就不用晚上出來唱歌了。”葉清菡拿手托著下巴,嘆氣道:“每次唱完歌,看別人把錢拿在手裡甩,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我就覺得有低人一等的感覺,心裡不舒服!”

    孫睿也道:“音樂圈多沒趣,全是烏七八糟的骯髒事!我的理想,是以後找個好老公,然後自己做個全職太太!”

    曾毅倒覺得有點可惜了,葉清菡的嗓音不是一般出色,他道:“那你們白天上課,晚上出來唱歌,不覺得辛苦嗎?是因為缺錢,還是體驗生活。”

    “大哥,要不是生活所迫,哪個願意出來唱歌!一晚上唱十幾首,嗓子都冒煙了!”孫睿指著自己,“我父母都下崗了,每天也是晚上出去擺攤賺點零花錢,還要被城管敲詐,我不想他們那麼辛苦,所以能自食其力最好了。至於清菡,她情況也差不多,她父親很早就工傷去世了,跟母親相依為命,她母親最近又…… ”

    “說那些不開心的干什麼!”葉清菡打斷了孫睿的話,道:“我覺得現在挺好!”

    曾毅沒想到這兩個小姑娘天真笑容的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道:“我挺佩服你倆的,來,我敬你們倆一杯!”

    放下杯子,曾毅又道:“以後真要是遇著有什麼難處,也不要死扛,如果你們拿我當朋友的話,就向我開口。”

    “聽你這大包大攬的口氣,就知道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孫睿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曾毅,“不過你很不錯,跟別的公子哥不同,如果你身邊還有你這樣的,記得介紹給我,那我的全職太太就有希望了。”

    曾毅笑著,“我可不是什麼公子哥!”

    “你是腐敗分子!”葉清菡補了一句。

    曾毅呵呵笑著,對於這些誤會,他一向不辯駁,他信奉的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世上有很多事,很多人,是需要時間去沉澱的。所以上次在夜市上,他也沒有對一面之緣的葉清菡有太多的好感,直到今天看葉清菡把顧憲坤給的錢充了酒帳,他才覺得葉清菡有些了不起,因為這個決定,是在她本人極度需要的錢的前提做出的。

    至於曾毅本人,他的錢雖然不是很多,但比起一般人,他有個優勢,就是從不發愁錢的來處,他要是想賺錢的話,動動手指就有了,想要多少,都會有惜命的人送上。所以不管在什麼人面前,他都有一種超然的態度,比起公子哥,還有公子哥的氣質。

    三人在夜市上喝了一會,看時間不早,曾毅就攔了輛車,把葉清菡兩人送走了,回頭自己又攔一輛車,回診所去了。

    診所黑著燈,曾毅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結果一推,卻發現門是開著的。

    “難道遭賊了?”曾毅大吃一驚,趕緊進去,伸手就去摸燈的開關。

    此時突然一股勁風直衝面門而來,曾毅的感覺非常敏銳,他側身躲開,然後一拳砸在了黑影的胸前,黑影悶哼一聲之後,奪門而出。

    曾毅也沒有去追,趕緊打開燈,在屋子裡看了看,發現什麼也沒有丟,不禁心裡有些納悶了,這也不像是賊啊,而且對方顯然是練過的,自己一拳竟然沒把對方打倒。

    前後琢磨了一下,曾毅還是想不出會是什麼人,總不能是那個董洪峰看上了自己的箱子,真的派人來搶的吧,應該不會,下午在場的人很多,自己的箱子被搶,誰都逃不脫嫌疑的。

    想來想去毫無頭緒,曾毅就給陳龍打了個電話。

    大半夜的把陳龍嚇得夠嗆,他立刻帶著人就趕了過來,技術一番檢查,最後道:“對方是個高手,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門鎖也沒有被撬過的痕跡。 ”

    曾毅只好作罷,“那就算了,辛苦各位了。”

    陳龍仍然心有餘悸,道:“我明天找人過來,給你換個更好的鎖!”

    “不用了!”曾毅擺了擺手,剛才他的那一拳,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拳,他相信不管是誰,過兩天肯定還會再過來找自己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8:58 PM

第五十五章 重要

    第二天早上,診所遭賊的事,杜若也知道了,他親自打來電話,得知沒有損失,這才放了心,然後問曾毅有沒有空。

    “上午要去衛生廳,開會!”曾毅被馮玉琴提醒後,也不敢把自己的差事不當回事了,“下午我沒事!”

    “那開完會,我叫人去接你。”杜若在電話裡笑著,“你可從沒到我這裡檢查過工作,這可不行啊。”

    曾毅大笑,“杜大哥就別開玩笑了,我哪敢檢查你的工作。既然杜大哥提出批評了,那我今天就改,下午我過去,認個門。”

    “好,那我就在局裡恭候大駕!”杜若笑了笑,掛了電話。

    曾毅上午到衛生廳上班,讓很多人驚訝不已,心道這位無職無銜的顧問,看來是準備要抓權了。

    郭鵬輝親自把曾毅領到準備好的一間辦公室,道:“曾顧問,你看看,如果還需要什麼東西,我立刻讓人去準備。”

    曾毅看了一下,辦公室很寬敞,光線很好,辦公的設備也非常齊全,便道:“很好,這已經很好了。”

    “曾顧問可千萬不要客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辦公的環境舒服了,才能更好地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郭鵬輝笑呵呵道。

    “真的很好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再向辦公室的人提!”

    郭鵬輝這才笑道:“曾顧問滿意就好,那我就不打攪你工作了,我就在隔壁辦公,有什麼事,你喊一聲。”

    輕輕拉住辦公室的門,郭鵬輝嘆了口氣,以後籌備組說話最有力度的,除了馮玉琴,怕是就要屬這位曾顧問了。

    平時大家都在罵“磚家叫獸”,磚家叫獸的走火,也從側面說明了一個問題:學識一旦傍上了權力,或者權力找上了學識,兩者結合,威力是非常大的。

    一條高速公路,所有人都說線路存在問題,但只要專家認可,就照修不誤;一座大壩,大家都說弊大於利,存在安全隱患,但只要專家論證安全,就會修建。反之,如果專家說不行,你就得全部推倒重來。

    在這個越來越講究科學的社會,大家比不上一個專家,不做什麼事,都必須尋找一件科學的外衣,這種制度下,非常考驗一名學者的良知與社會責任感。如果專家們具有良知,那麼他的知識就會造福社會;而如果專家為虎作倀,那麼知識所產生的危害,甚至還要遠遠超過權力所能製造出的危害。

    眼前這個保健基地的建設,馮玉琴顯然非常信任曾毅,曾毅的意見,很大程度可以左右是馮玉琴決斷,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權力。

    郭鵬輝有些無奈,按照慣例,他這個籌備組的三把手,應該才是實際操作權力最大的,而現在,竟然要讓位給排名最後一位的顧問,情何以堪啊!

    一上午,曾毅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先寫了下來,形成書面文字,又拿去和幾位在家的籌備組成員商討,互相溝通,交流意見。

    等吃過午飯,曾毅準備去找杜若,下了樓,就見杜若的車子停在樓下。

    “曾專家,您好!”杜若的司機麻利從車上跳了下來,“杜局讓我來接您的,車子都給您打涼了!”說完,拉開了車後座的門。

    “杜局真是客氣,都說不用來接。”曾毅笑著過去,“辛苦劉師傅了,大熱天還讓你跑一趟!”

    “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杜若的司機姓劉,他以前沒跟曾毅聊過,但沒想到曾毅還能知道他的姓,心里頓時一陣清爽涼意,趕緊合上車門,鑽進了駕駛位,天太熱,車裡剛打出的冷氣,一會工夫就能跑光。

    到了公安局,杜若站在樓下等著呢,看到曾毅,他伸出大手:“曾老弟,你可是第一回到我這裡來。”

    曾毅笑著開玩笑,“我不是怕打攪到杜大哥的工作嗎!要是影響了榮城八百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我可擔待不起啊。”

    “哈哈,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走,到我辦公室裡坐著,我最近搞了點好茶葉!”杜若拍了拍曾毅肩膀,在前面帶路。

    公安局大樓裡的不少人都被驚動了,能讓杜局親自下樓迎接,還如此親熱,這個年輕人是什麼來頭啊。要知道杜若是市委常委,手裡又握著榮城第一大的暴力機關公安局,是個絕對的實權人物,平時就是那些不拿實權的市委常委過來,杜若也不一定會親自下樓啊。

    曾毅看了看杜若的辦公室,大氣簡單,肅穆莊嚴,沒有追求奢華,也沒有擺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辦公桌上,擺著兩面鮮豔的國旗、黨旗,牆上掛了一幅字“執政為公”。

    “曾老弟,隨便坐,到了我這裡,不用客氣的!”

    曾毅找了張沙發坐下,一個大局長的辦公室竟如此簡單,從中多少也能看出一些杜若的品行,他應該是個雷厲風行、胸有抱負的人,而且在仕途上他應該還有再進一步的打算,所以他非常注意細節,不給別人抓把柄的機會。

    杜若的秘書很快送進一壺新沏的茶,給兩人都倒了一杯。

    “嚐嚐,看我這茶味道如何?”

    曾毅拿起茶杯,先嗅了嗅茶香,再看了看裡麵茶葉的形狀,最後輕輕?了一口,茶水在舌尖百轉千迴,最後一口飲下,道:“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這是頂級的蒙頂黃芽啊!”

    杜若就笑了起來,“曾老弟還是位品茶的行家啊。這茶是老領導給的,我喝起來覺得味道很正,至於是什麼來歷,我這個粗人可講不出來。”

    “茶這個東西,只要自己喝起來喜歡就行了!”曾毅笑著,同時在心裡猜測杜若今天叫自己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總不會就為了診所遭竊的事吧。

    “曾老弟在衛生廳那邊身兼重任,最近一定很忙吧!”杜若關切問到。

    曾毅心裡笑了,想著杜若可能也是為了保健基地的事找自己來的,就笑道:“我就是幫忙出謀劃策,哪裡敢稱什麼重任,你這個公安局長,才是重任呢。”

    杜若一愣,省委新建保健基地的內情始末,唐浩然這個省委大秘最是清楚,他曾經給自己提過,說曾毅只要做好這件事,將來必定前途無限,可看曾毅這漫不經心的樣子,顯然是不知道這個事情的重要性啊。

    想到這裡,杜若就道:“你那個事情怎麼能不重要呢!等基地建好了,省裡的重要領導可以去休養身體,中央來了老領導,也可以去住嘛。”

    曾毅腦中頓時一閃念,他那天隨口一提,馮玉琴就推翻了籌備組的所有方案,這件事曾毅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似乎自己的意見,還不至於如此重要吧。現在杜若這麼一點,他就有點明白​​了,原來南江省建立這個保健基地,也是有政治需要的啊,重要的不是怎麼去建,而是要有老領導來住。

    “杜大哥提醒得對。領導身邊無小事,我對自己工作的重要性,有些認識不足啊!”曾毅拿起茶杯,遙敬杜若。

    杜若滿臉笑容,心說曾毅真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這次是唐浩然疏忽了,不然自己也沒有這個點撥的機會。杜若從唐浩然那裡都打聽清楚,馮玉琴這次安排曾毅負責保健基地的籌備,是有意要讓曾毅以後負責基地的保健工作,那可是個很容易接近領導、並取得領導信任的好位置,自己現在提前把冷灶燒足,以後曾毅只要在領導跟前那麼一提,甚至是把自己往領導跟前一領,那自己的前途可就無憂了。

    杜若現在對曾毅的醫術,也是非常佩服,曾毅給的膏藥,他只貼了一貼,腰上的所有毛病全都消失了,有這樣高明的醫術,何愁領導不看重?

    “正因為你的工作非常重要,我給你準備了一件東西。”說著,杜若起身走到辦公桌上,拿起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遞到了曾毅手裡:“你看看,可還滿意?”

    曾毅疑惑地打開,發現裡面是一把車鑰匙,還有跟車子相關的證件,警車帶警牌,而且號碼還在五十之內。曾毅就把袋子還給杜若,擺手笑道:“杜大哥,心意我領了,東西我就不收了!”

    “你放心用就是了。那車子平時也是閒著的,你拿去用,也是為了更好地工作嘛!”杜若笑著,“我這個做老大哥的,也沒有什麼別的地方,能支持到你的工作了!”

    “真不能收!”曾毅笑著推辭,“我知道杜大哥是照顧我,可我這個做弟弟的,也不能讓老哥哥違反紀律啊!”

    杜若又勸了兩句,看曾毅堅決不收,只得作罷,自己把人情做到做足,也就行了。不過曾毅不收車子的理由,讓他很舒心,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平時有不少的富豪,提著錢到自己這裡,想買一塊警車牌子,自己一塊都沒批。為什麼不批?不是因為自己不敢,而是因為這些人眼中只有他們自己的方便排場,全然沒有考慮我這個局長為此要承擔的責任。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06 PM

第五十六章 穿心疵

    杜若的提醒,對曾毅的幫助很大,只要明白了省裡建設保健基地的目的,工作就有了方向。

    在這一方面,曾毅比別人有優勢,在曾老爺子留下的醫案筆記中,有大量關於中央老首長、開國元老的生活習慣、生活場景的描寫,這些都是別人所接觸不到的東西。雖然時過境遷,雖然絕大多數的老領導都已經去世了,但有些東西還是可以藉鑑的,高層領導們的一些喜好和作風,並不會隨著時間遷移而改變。而且,筆記中還有很多是關於老首長兒女的醫案,這些人,目前已經有一部分,成為了老領導。

    此時曾毅已經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把爺爺書裡的東西總結一下,然後拿出個方案。尤其是醫案中記載到的這些人,只要他們能夠來南江,自己就一定爭取要把他留下來。

    他這麼想,也是有原因的。

    爭取一位老領導到南江來,得利的不僅僅是省裡的官員,南江的老百姓也可以從中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只要讓老領導在南江住得開心,住得高興,把南江當成了自己的家,不光領導們前途無憂,可以想像,今後的大項目、大優惠政策,也一定會優先落戶南江,極大地刺激南江的經濟發展。

    南江是個西部省份,人口眾多、地理位置極端重要,可經濟卻很不發達,手裡掌握著很多的礦產能源,卻無權自己開發,只能出賣給經濟發達的省份,別人吃肉,自己喝湯,老百姓也只能是靠外出打工維持生計。

    導致這個怪現象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話語權和分配資源的權力​​,掌握在了級別更高的人的手裡。

    在京城一些部委的辦公室門口,常常能見到省長們站在那裡排隊等候,省長們倒是想辦好事,奈何朝中無人啊。各地紛紛設立“駐京辦”,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蛋糕就那麼大,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跑部”,又怎能“錢進”。

    現在建立保健基地,也差不多是基於這個目的,只是手段有所不同罷了。

    這麼一想,曾毅突然發現,原來這個保健基地,也並不完全是一件無趣的事情。

    古人曾經講過,“上醫醫國,其次疾人”,又把那些善於治理民生經濟的官員,稱之為“醫國聖手”,這些話都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手裡的這一點點權力,雖然是不能醫國,但如果發揮得當,用到實處,也能給很多人帶來好處。

    杜若沒有把車子送出去,晚上一定要請曾毅吃飯,地點還是好地方,維納斯。

    兩人一起走進維納斯,曾毅碰到一個老熟人,顧迪。其實也不算熟,因為昨天才剛認識的,不過顧迪這個人是自來熟,見過一面,就已經是很熟了。

    顧迪笑哈哈地走過來,誇張地打著招呼:“曾大夫,杜局長,真是巧啊!兩位也來吃飯,那一起吧,位子我都訂好了。”

    “顧少太客氣了!”杜若笑著,“你在哪個房間,我一會過去敬酒。”他不大願意和這些衙內混在一起,那都是些整天惹是生非的主,不好伺候。

    “巴黎廳。”顧迪說著,就一把攀住曾毅的肩膀,沒有家里長輩在場,他徹底沒了正形,“曾大夫,我一會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好啊!”曾毅也沒有拒絕,“顧總的朋友,我一定是要認識的。”

    三人一起進了電梯,到了八樓,顧迪就要拽兩人出去,“走,先到我那邊喝幾杯去。”

    杜若就摸著肚子,道:“兩位先過去吧,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得先方便一下。”說完,他給曾毅使了眼色,意思是一會在訂好的包間碰頭,自己就不過去湊熱鬧了。

    曾毅只好跟著顧迪去了巴黎廳,一推開門,就看裡面已經坐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正坐在那裡抽著雪茄,品著紅酒。

    “顧迪,你小子怎麼每次都來得最晚!”一位穿著一身白色衣服的青年男子問到。

    “我每天要到公司點卯,早走一分鐘都不行!”顧迪訴了兩句苦,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朋友,曾毅。曾毅可是位神醫,以後你們誰要是有了病,直接找他就行。”

    眾人頓時罵道:“你媽才有病呢。”

    顧迪不以為意,給曾毅一一介紹了一遍,那位穿白色衣服的,叫袁文傑,是常務副省長袁公平的公子;那位帶著金絲眼鏡的,叫做呂康偉,是主管城建的副省長呂立忠的公子;……

    曾毅聽完之後,不禁啞然,敢情這裡竟然坐了一屋子副省長家的衙內。以前聽人說衙內也是分圈子的,一般來講,副省長的公子是一個圈,省委常委的公子,又是一個圈,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他笑著拱了拱手,“今天能夠認識幾位,實在是非常榮幸!”

    幾位都坐在那裡沒動,一個醫生,實在提不起他們結交的興趣,而且曾毅這不卑不亢的態度,也讓他們不爽,平時就是那些官員見了他們,也都是點頭哈腰,極盡諂媚,你一個小小醫生,戳在那裡,裝得倒挺像根蔥。

    袁文傑吐了一口雪茄,道:“顧少,你現在混得可以啊,什麼人都能認識!”他這話充滿了諷刺,大概是說顧迪太沒有品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拉到這裡給大家介紹。

    其他人聽出了裡面的味道,但不敢像袁文傑那樣說,就轉移話題,道:“顧少,今天又是你最晚,老規矩,你買單!”

    曾毅被晾在了那裡,他看出來了,顧迪在這群衙內裡,地位可是不高,別人都沒怎麼把他放在眼裡。而那個袁文傑,明顯是這群衙內的頭,看來這衙內腰桿硬不硬,還是得看自己老子的官位夠不夠高,袁文傑是常務副省長的公子,按說是省委常委公子圈裡的人物,他現在屈就混在一群副省長公子裡頭,地位自然就高出一截,顧明夫這個副省長,是眾所周知的沒前途,連帶著顧迪也被人看低啊。

    顧迪臉色有些忿然,太不把老子當回事了,他道:“曾毅是我朋友,你們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

    袁文傑笑著直起身子,心中鄙視不已,你說得沒錯,老子就是看不起你。他瞥了一眼曾毅,道:“曾大夫是吧,我這兩天正好有些不舒服,你是顧少的朋友,能幫我瞧一下嗎?”

    “沒問題,不過這診金有點貴!”

    曾毅臉上笑瞇瞇,心裡已經非常反感,我是什麼人跟你有半毛錢的關係嗎?顧迪認識什麼人又礙你什麼事?今天第一次見面,你不願意認識我也就算了,何苦當這麼多人的面來貶低我?

    “說的是人話嗎?袁少那麼大的生意,還能差了你那點診金,能讓你看病,已經是給你面子了!”

    “就是,你也不打聽一下,榮城鼎鼎有名的飛龍建設集團,就是袁少的產業。”

    袁文傑擺了擺手,道:“說這個乾什麼,我的那點小家當,比起顧少的名仕集團,不值一提啊!”

    顧迪臉都黑了,這是赤裸裸地打臉啊,誰都知道,名仕集團那是自己姑姑的產業,跟自己這個顧少,可沒有半點的關係。

    “只要袁少付得出診金,那我就幫你看一看吧!”曾毅還是那副笑瞇瞇的神態。

    袁文傑氣壞了,媽的,你小子一句一個診金,真當老子是顧迪那種窮貨啊,別說是診金,老子醫院都搞得起來,他當即怒哼一聲,“看吧! ”

    曾毅走過去,大大方方坐在了袁文傑對面,道:“請伸左手出來!”

    袁文傑放下紅酒杯,把左手伸了過去,心說等會你一張嘴,看老子怎麼羞辱你。

    曾毅搭了三根手指上去,​​慢慢品味了起來,說實話,袁文傑還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有點虛罷了,不過曾毅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凝重,像是遇到了極大難事一般。

    到了最後,凝重到顧迪都有些站不住了,他小聲問到:“曾大夫,到底什麼毛病啊?”

    能有個屁毛病,老子這身體老子還不了解嗎,袁文傑心裡是這麼想,但看曾毅神色嚴峻,也不禁有些心虛。

    “袁少的背後,長了一顆穿心疵啊!”曾毅收回手,道了一句,然後用無比惋惜的口吻,又重重地嘆息一聲。

    “穿心疵?”袁文傑有些愣了,本以為對方會講自己得了什麼什麼病,自己也好挑刺,但怎麼搞出這麼一個名詞來,那是什麼玩意啊。

    曾毅就在自己心臟的位置上敲了敲,道:“長在背後,綠豆大小,正對著心口的位置。”

    這一下袁文傑更懵了,長在背後自己也看不到,誰知道有沒有什麼穿心疵。

    “唉……”曾毅嘆著氣,站起身來,出神地望著天花板,一邊搖頭頓足,一邊嘴裡連續念叨了好幾遍“穿心疵啊,穿心疵,唉……”。

    “曾大夫,到底穿心疵是個什麼病啊!”

    顧迪嘴上很關切,心裡卻巴不得袁文傑病了呢,他平時沒少被袁文傑欺負,明明知道自己缺錢,卻每次都找各種藉口讓自己買單,還專門點貴的,媽的,明顯就是想看你顧老子的笑話。

    袁文傑帶有一個女伴,長得很妖媚的,此時她說了一句,“袁少,要不我幫你看看吧?”

    旁邊幾位衙內看曾毅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不由也信了幾分,一起勸道:“還是看看吧!”

    袁文傑想了想,心裡也是沒底,醫生的話,不能全信,但絕對不能不信,萬一自己真有什麼病沒發現呢。他站起來,指著曾毅的鼻子,“要是沒有你說的什麼穿心疵,你完了!”

    曾毅笑著,不置可否,他的目的,就是要讓這位公子哥,當眾脫衣。

    袁文傑脫掉外套,又恨恨地扯開領帶,把襯衣的釦子解開幾個,那位妖媚的女郎就上前拽開領口,探著腦袋往裡面去看。這一看之下,女郎就伸手摀住了自己的櫻桃小嘴,眼中全是駭然,袁文傑的背後,正對著心口的位置,果然長了一顆黑色的小痣,自己跟袁文傑上了好幾次床,竟然都不知道!

    “看清楚了沒有,到底有沒有!”袁文傑氣急敗壞地問到。

    女郎這才慌張地點了點頭,道:“有……有,真有……”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11 PM

第五十七章 義氣

    包間內的這些衙內,此時都有些傻了,尤其是袁文傑,他怎麼都不明白,這種長在背上的東西,連自己都不清楚,對方又是怎麼知道的。再看曾毅那凝重沉峻的表情,袁文傑心中不由一絲恐慌,難道自己的這個病很嚴重?

    顧迪走上前,在袁文傑的背後瞄了一眼,道:“曾大夫,這個什麼穿心疵,不就是一顆痣嗎,長在哪裡不是長?”

    別人不知道,顧迪最清楚,自己姑媽的病,就是讓曾毅裝神弄鬼給治好的。所以看到那個所謂的穿心疵,不過是一顆痣,他就明白過來了,肯定是曾毅對袁文傑不爽,想給袁文傑一點教訓。只是這裝神弄鬼的事,總有一天會被拆穿的,今天人又是自己帶來的,顧迪不想因為這個得罪了袁文傑,他想大事化小,給曾毅找個台階下。

    袁文傑有點回過神了,是啊,這痣在身上什麼地方都能長,長在背心窩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大腿上還有一顆痣,難道腿還能因此瘸了嗎?

    想到這,袁文傑心中大怒,他知道自己是被人給忽悠了,當即指著顧迪的鼻子,道:“顧迪,你小子故意消遣我是吧,這是什麼狗屁的神醫!”說完,他陰測測看著曾毅,“小子,你夠膽,連你袁老子都敢忽悠,今天這事你要是不說清楚,我保證你絕對從這裡躺著出去!”

    其他衙內也紛紛幫腔:“狗日的,你活膩味了是吧,還站在那里幹什麼,趕緊過來給袁少磕頭賠罪!”

    有人更是直接把矛頭對準顧迪:“顧少,今天這事你做得可就不厚道了,一會要是動起了手,你最好站遠點,免得兄弟我拳腳無眼!”

    顧迪鼻子氣歪了,瞪著眼道:“媽的,你們知道個屁,就在那亂吠!曾大夫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能專門跑來忽悠你們?”這就是顧迪給曾毅找的台階了,只要亮出這身份,至少幾位衙內都得掂量一下動手的後果。

    曾毅站在那裡,臉上絲毫沒有表情,心裡卻微微有些嘆息,他今天出手,多少也有幫顧迪出頭的意思,誰知道顧迪這小子太沒有膽了,根本就不敢招惹袁文傑,熊成這樣,也難怪別人都聯起手欺負他。

    袁文傑先是一愣,隨即罵道:“顧迪,你小子弱智是吧,方書記能用他當保健醫生,這種事你也信?”袁文傑又不是沒見過保健醫生,哪有這麼年輕的。

    “曾大夫,你把工作證拿出來,給他們瞧瞧!”顧迪看著那群衙內,“你們幾個,都把眼睛給我睜大了,仔細看著!”

    曾毅冷笑了一聲,就憑幾個衙內,也想檢查自己的工作證,還不配!

    他大咧咧地坐下,翹起個二郎腿,對顧迪道:“你不是請我來喝酒的嗎,人來半天了,酒在哪呢?”

    顧迪傻眼了,不知道曾毅這是發什麼神經,他以為曾毅會藉坡下驢,趁機掏出工作證,然後走人呢,誰知道曾毅還把喝酒的事當了真,坐著不走了。

    “夠膽!有種!在你袁老子麵前,也敢擺譜!”袁文傑伸出根大拇指,對身後的嬌媚女郎道:“去,給這位曾神醫,好好地倒一杯酒,他能喝到酒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顧迪暗道慘了,他很清楚袁文傑的脾氣,他越是誇你,就會把你整得越慘,他偷偷地曾毅打眼色,可惜曾毅只當看不見。顧迪心裡著急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帶曾毅過來了,一會真要是動手了,說不得自己要豁出去,跟袁文傑幹上一架了,人是自己帶來的,就這麼被整了,以後還有誰敢跟自己混。

    他不想得罪袁文傑,但也不怕跟對方乾架,衙內打架,都是常有的事,不管吃虧還是佔便宜,事後也沒人會跑去向家長哭訴的,那是幼兒園小孩才做的事。

    “你就別管我以後還能不能喝到酒,還是先操心你自己的死活吧!”曾毅舉起紅酒杯,氣定神閒地在那裡晃著醒酒,眼角的余光憐憫似地看著袁文傑,“不信的話,叫人按住你背後的穿心疵,然後深吸一口氣,我看你能撐幾秒!”

    看曾毅鎮定自若的樣子,似乎很有把握,準備發飆的袁文傑,一時也有些摸不准了,他坐在那裡眼珠子轉來轉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顧迪看明白眼前的形勢,咬牙撂下狠話:“曾大夫是我帶來的人,誰敢威脅他,就是威脅我顧迪,真要鬧翻了臉,別怪我顧迪不給幾位面子。”這裡也只​​有袁文杰威脅曾毅了,顧迪這相當於是叫板了。

    曾毅心裡這才舒坦一些,顧迪是有些慫,不過好在有點義氣,不算沒救。他擺了擺手,道:“這麼大火氣乾什麼,大家一起坐下喝杯酒多好!”

    袁文傑緊緊盯著曾毅,想看出什麼破綻,可曾毅坐在那裡專心致志地品著酒,臉上不見一絲慌亂。

    過了良久,袁文傑放棄了,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險,對方不過就是個小醫生,而自己前途光明,衙內的日子還沒過夠呢。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女伴,那女郎立刻心領神會,過去看準位置,伸出手指按在了袁文傑的穿心疵上。

    “你沒吃飯啊,使點勁!”袁文傑很不爽,這點力氣,跟癢癢撓似的。

    女郎只得吸口氣,又加了很大的力氣,用手指關節,頂在了袁文傑的背心位置。

    袁文傑定了定神,開始吸氣,結果一口氣剛進胸腔,心臟就像被割了一刀似的,一股鑽心劇痛,疼得袁文傑身子猛往前一趴,躲開了女郎的手,然後他臉色煞白,捧著心窩坐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臉上冷汗直流。

    “不錯,撐了三秒。”曾毅放下酒杯,笑吟吟地看著袁文傑,“還不算病入膏肓,能救!”

    袁文傑此時哪還有懷疑,事實就在眼前,一個從沒見過自己的人,開口就能道出自己背後長有穿心疵,而且這鑽心的劇痛,自己更是體驗得真真切切,那還有假!

    過了足有三分鐘,袁文傑才喘過氣來,他拿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這股劇痛,他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了,這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就剛才那一下,自己都感覺靈魂出竅,小命丟了一半。

    “還愣在這里幹什麼!”袁文傑豎眉瞪著自己的女伴,“去找衛胖子,讓他把我存在酒窖的八二年​​拉菲,拿兩瓶出來,我要請曾大夫好好喝幾杯!”

    “不必了,下次吧!”曾毅把眼前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我在隔壁還約了人,不好讓客人久等的。袁大少的這個病,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這是個隱形病,一時半會發作不了的,等下次有空了,我再給你細細地講一講。”

    說完,就要走人。

    袁文傑氣壞了,你小子還趁機擺上譜了,這一時半會發作不了,不是更要命嗎,相當於老子隨身攜帶個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啟爆,我的小命就稀里糊塗交代了。他是個惜命如金的人,當下趕緊站起來,一把拽住曾毅的胳膊,熱情道:“曾大夫,我跟顧少,那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光腚兄弟。你是顧少的朋友,那就是我袁少的朋友,現在看著朋友有病不治,有點不好吧!顧少,你​​說是不是啊!”

    顧迪心道我說個屁,誰小時候不光腚啊,照你這麼說的話,那老子跟誰都是光腚兄弟了。呸,顧老子跟你很熟嗎,平時擠兌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話。

    此時顧迪心中一陣舒暢,袁文傑啊袁文傑,你也有今日吶。這小子蔫壞,心裡偷著樂,臉上卻裝出一副為難樣,道:“曾大夫沒有瞎說,這個我可以作證,他還約了市局的杜大局長,剛才我們就是一起上來的。杜局也說自己不舒服,大概也是想請曾大夫給瞧瞧吧!”

    杜若是說自己肚子不舒服,到了這裡,就變成了不舒服,肚子直接給省略了,這小子拿眼看著袁文傑,那意思是說,你的病要看,杜大局長的病就不要看了嗎,要論先來後到,人家杜局可還在你前面呢,先給誰看,我也很難辦啊!

    袁文傑一滯,就順勢攀住曾毅的肩膀,笑道:“我也很久沒跟杜大局​​長見過面了,都不是什麼外人,走,一起過去,我正好跟杜局喝幾杯。”

    說完,他扭頭對自己的女伴道:“一會把酒直接送到杜局的包間!”

    杜若坐在包間,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等著曾毅,聽到包間外面有了動靜,他心說曾毅回來了,準備起身迎一下。結果門一開,呼啦啦進來好幾位衙內,杜若的頭頓時就大了,自己就是想躲一個清靜,沒想到曾毅倒把狼都給自己招來了。

    袁文傑開口就道:“杜局,聽說你不舒服,我們幾個知道後,都有些坐不住,過來看看你!”

    杜若不愧是老油條,臉色都沒變一下,就打著哈哈道:“是啊,最近天太熱,肚子不怎麼得勁。你看看,就因為這麼點小事,還把你們給驚動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訴顧少了。”

    “這不是有曾大夫在嗎,請他給你瞧瞧!”袁文傑說到。

    “我請曾大夫來,就是這個意思嘛!”杜若說起話來,滴水不漏,他一抬手,“來,大家都坐,一起喝兩杯!”

    袁文傑是個很小心眼的人,直到此時,他才疑慮盡消,心說你不就一個大夫嗎,真要是敢在老子面前擺譜,等治好了病,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15 PM

第五十八章 方案

    喝了兩杯,杜若藉口肚子不舒服,就要走,起身的時候,他給曾毅使了個眼色。

    “我去送送杜局,順便給杜局瞧瞧病!”曾毅正好用這個藉口,送杜若下樓。

    兩人進了電梯,杜若道:“曾老弟,袁文傑這個人,可不怎麼好打交道啊!”作為市局局長,杜若對於袁文傑的所做所為,全都心知肚明,只是礙於自己的官帽子沒有袁文傑的老子大,只好是看見了當作沒看見,不好管啊。

    曾毅點著頭,他並沒有和袁文傑打交道的打算,“謝謝杜大哥提醒,我心裡有數。”

    杜若知道曾毅是個聰明人,就道:“袁文傑開了一家飛龍建設公司,我估計他過幾天會來找你!”

    這點之前顧迪已經介紹過了,曾毅當時也沒有多想,現在杜若一提醒,他就明白了。袁文傑這種衙內,既然是做建設工程的,那他所攬的工程,肯定大多都是政府的項目,保健基地的方案一旦確定,這小子肯定會進來摻一腳的。

    送走杜若後,曾毅也懶得再上去了,他給顧迪打了個電話,說是省裡有位領導突然急病,自己要趕過去處理,讓顧迪代自己向幾位衙內解釋一下,然後就先走了。

    專家組負責的,是省裡重要領導的保健,至少都是副省級這個級別,袁文傑雖然生氣,但也無可奈何。

    接下來的兩天,曾毅照常去衛生廳上班,因為馮玉琴催得緊,籌備組的成員幾乎都是坐在一起,商量保健基地的方案。

    郭鵬輝今天提了個方案:“我覺得可以在國家級的風景區內,建立一座花園式的療養院,至於形式,就不要搞什麼病床式、醫院式了,可以搞成酒店式,或者是家庭式,這樣既可以療養,又可以生活,一舉兩得嘛。”

    這個方案,其實跟之前沒有什麼區別,就是相對具體化了一些,這方面實在也無法搞什麼創新,全國各地的保健基地,也都大同小異。

    “郭局的方案很好,很全面,既有宏觀方面的指導意義,又可以在微觀方面實際操作,我個人非常贊同,同時,我再補充兩點。”

    講話的是保健局的另外一位局長,叫做王立行,歲數比郭鵬輝大一點,人非常嚴肅,他道:“所選的這個風景區,必須設施齊全,交通便利,另外,群眾基礎一定要好。”

    眾人齊齊頷首,群眾基礎,這一點非常重要啊。這裡的群眾基礎好,可不是指要和當地的人民群眾打成一片、親如一家,而是要嚴防死守,絕不能讓一位人民群眾混進了保健基地,從而影響到了正在裡面療養的領導。要是三天兩頭有人圍住保健基地,搞上訪,告御狀,別說領導受不了,誰都受不了的。

    提起這個,在座的成員,都顯得很有精神,紛紛出言獻策,有的說要建一條基地專用公路;有的說把基地搞成開放式,用經營來做掩護;還有的說要讓當地的警方派專人把守。

    曾毅聽得有些鬱悶,這些好像是保衛局該管的事吧,跑題了。保健局只要拿出方案就行了,至於安全保衛方面的細節,保衛局會參與的。等基地建好,領導入駐,保衛局的人也會及時跟進,安全的問題,似乎不用大家操心吧?

    大家對於這個問題如此上心,除了有巴結領導的意思外,多半也是想著有朝一日自己成為那個領導,應該享受什麼樣的特權福利吧?

    曾毅想到這個,心裡覺得好笑,這還沒成為領導呢,就開始關心群眾基礎的問題了,真是未雨綢繆啊!為什麼一直都在說廢除特權,特權卻始終存在,並且日漸壯大,這可能也跟大家的這種想法有關係吧,誰都不是聖人,誰不想自己過得比別人舒服,領導的特權,在一種程度上講,並不全都是領導的個人行為,而是所有官員的集體意志。

    水滸傳中,宋江一個小小的押司,文不如吳用,武不如林沖,喊了句口號,跟著我,以後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銀,頓時應者景從,這其中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宋江的口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怕是能跟著他的人,寥寥可數吧。

    繞了一個大圈,眾人又回到會議的正題,接著討論保健基地的方案。

    “曾顧問,你也說說自己的想法嘛!”郭鵬輝點了一支煙,猛吸一口,冒出來的青煙頓時遮住了他的半邊臉龐。

    “我昨天做了點功課,這裡向大家匯報一下。”曾毅拿起自己準備好的一張紙,道:“我查過資料,除了這個新建的保健基地外,我們廳裡目前已擁有的各類幹部療養院、保健基地、機關醫院,總共是十六家之多。這些機構,與我們要新建的保健基地,在功能上,存在很大的重合。我在想,能不能在籌建新基地的同時,也把如何處理這些舊的原有機構的問題,一併考慮進來?”

    “小曾提的這個事情,是事實,應該正視!”

    郭鵬輝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有些奇怪,不明白曾毅為什麼要提這件事,那些原有的機構,有的屬於是保健局管的,有的則屬於廳裡管的,屬於保健局的這一部分,還好處理,但屬於廳裡的,保健局可沒有權力去管啊。

    “小曾啊,既然這個事情是你提的,你先說說自己的想法。”郭鵬輝彈了彈煙灰,說道。

    “我想,能不能把這些原有機構裡的醫務工作人員,抽調一部分骨幹出來,重新組建一家大型醫院,然後以醫院為中心,籌建新的保健基地。”曾毅笑著,“昨天郭局長對我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對我的啟發很大,我認為保健基地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要回到保健問題上去。當然,我的想法可能有些不成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大家指正。”

    在座的籌備組成員,思路一直是先建基地,等將來基地建好後,再在保健基地內,成立醫療機構,這也是大家以前一直沿用的方法,曾毅這個反其道而行之的說法,讓大家有些意外。

    以前療養院、保健基地,廳裡也搞了不少,為什麼領導生病了,還是都往省人院去,就是因為這些地方的醫療機構規模太小了,讓領導不放心。

    這一點,保健局的很多人,其實心裡也都清楚,但要籌建一家新的醫院,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房子說蓋就能蓋起來,可醫院卻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搞出來的,缺人才啊。

    以前保健局又不是沒有提過這件事,可廳裡的很大一部分領導,都是從大醫院出來的,他們並不樂於見到自己原有的蛋糕,被新成立的醫院分去一塊,所以保健局以前搞的那幾個療養院,最後都因為缺乏高水平醫生的坐鎮,而變得不倫不類,有的從建成之後,就沒有任何一位領導光顧過,只好對外開放,變成了度假村。

    郭鵬輝覺得很頭痛,這件事並不屬於保健局管轄的範疇,又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為什麼要提呢!老老實實地蓋好保健基地,完成上級領導交代的任務多好。

    只是細細一想,郭鵬輝又覺得這事並非不可行,那些療養院裡的醫療機構,單個看,都成不了大氣候,但每家都還有自己的醫療強項,十幾個地方的醫職人員加在一起,也有六七百人的規模了,如果抽調部分骨幹出來,組成一家有水平的新型醫院,應該還是看得過去的。

    想到這,郭鵬輝看著曾毅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看來這位曾顧問,是真下了工夫去研究了局裡的情況,否則絕對提不出這個方案的,這已經在很大程度上,繞開了那些阻礙。

    郭鵬輝就拍了板,道:“小曾的這個說法,很有參考價值,我看可以記錄下來,也作為一個備選的方案,報給馮廳長參考。”

    眾人又針對各種方案,做了一些補充和完善方面的討論,散會的時候,郭鵬輝讓自己的秘書抓緊時間把各種方案整理出來,給馮玉琴送過去。

    曾毅從衛生廳回來,就見袁文傑從路邊的一輛保時捷跑車裡走了下來。

    袁文傑以前沒覺得自己有病,可那天讓曾毅一指出來,他就覺得渾身都是病,哪裡都不舒服,尤其是心臟,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只有把手放在胸口,感覺到心臟那強力有節奏的跳動,他才睡得著。

    這兩天袁文傑也看了幾個大夫,誰也說不清楚這穿心疵是個什麼東西,但只用曾毅說的辦法去做,照樣還是痛得厲害,而別的人,卻不都會有這種感覺。

    袁文傑更加以為自己得了病,晚上連續做噩夢,甚至都夢到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等不到曾毅來找他,他就向顧迪打聽清楚曾毅的住址,然後追上門來。

    “曾大夫,你可讓我好等啊!”袁文傑等得一肚子火,卻不得不裝出個笑臉。

    “不好意思,我上午在衛生廳開會!”曾毅解釋了兩句,過去開了門,道:“來,快請進,我這裡有些簡陋!”

    袁文傑一進門,就先聞到一股子中藥味,他微微有些皺眉,道:“這裡還真的是很簡陋啊!”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20 PM

第五十九章 對手

    曾毅心道袁文傑也真是狂得可以,作為主人,可以客氣,說自己家簡陋,但你一個客人要是這麼說,明顯就是目中無人了。

    “坐吧,袁總!”曾毅抬抬手,示意袁文傑隨便坐。

    這兩天,曾毅也打聽到一些關於飛龍建設的事,拖欠材料商的料錢,剋扣勞務公司的工錢,追打上門討薪的工人,組織打手強拆居民樓,壞事做盡,造出來的還是豆腐渣工程,因為工程質量,飛龍建設被起訴了好幾次,但每次都判袁文傑無責,倒霉的還是底下的二手承包商。

    袁公平不過是個副省長,袁文傑就已經如此不知忌憚了,聽說袁公平最近正活動著要再進一步,如果他真當了省長,這袁文傑不知要囂張到什麼程度呢?

    “曾大夫,客氣話就不要說了,我今天來,就是找你看病的!”袁文傑拿手扇了扇藥味,找了張椅子坐下,直奔主題。

    曾毅笑了笑,“袁總的這個病,其實不需要治療的,只要平時注意修身養性,不要動怒,這個病可能終生都不會發作的!”

    袁文傑不信,就算信,他也不可能讓自己身上留著這麼一個有發作可能的病根,“曾大夫就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你就說能不能治吧,需要多少錢,你說個數!”

    曾毅知道自己越是這麼說,袁文傑就肯定越是要治,也罷,既然你小子非要治,那我就給你好好地治一治,他道:“錢的事,不值一提,花不了幾個錢的,提錢多傷感情。”

    聽到這話,袁文傑心裡一陣舒坦,算你小子識相。就算你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那又如何,還不是個醫生嗎,在這榮城,在這南江省,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給我袁大少治病呢,你能給我治病,那是你的榮幸。

    “放心吧,不會讓曾大夫白辛苦的,只要治好我這個病,好處少不了你的。”袁文傑說到。

    “這病好治,但是藥不好吃,到時候袁總怕是要忍耐幾日了!”曾毅說到。

    袁文傑一擺手,“無妨,你儘管配藥,配出來我就敢吃!”跟小命比起來,幾副藥算什麼,在袁文傑想來,這藥不好吃,頂多也就是藥比較苦罷了,自己多喝兩口糖水也就解決了。

    曾毅笑了,“那我弄好藥之後,給你送過去!”

    “不用,到時候我讓人來取!”

    袁文傑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就解決了,早知如此,自己就不用等這麼久了,倒是高看了這小子的骨氣,大概是那晚維納斯之後,也知道我袁大少是個什麼人物了。事情解決,袁文傑也不多耽擱,驅車離開。

    曾毅泡了杯茶,從木箱裡翻出爺爺的筆記,坐在那裡看了起來。

    “是這裡嗎?”門口傳來一聲喝問。

    曾毅抬頭去看,發現門外站了兩個人,都剪著貼頭皮的短寸,當前一人,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兩道劍眉帶著煞氣,不怒自威,手上青筋猙獰,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人。

    另外一人也很彪悍,不過此時一臉蠟黃,筆直地站在門口,身子卻是微微有些打顫,他對著診所點了點頭。

    兩人就一起走了進來,看到曾毅,當前那人問道:“你是這裡的大夫?”

    曾毅點頭,“不錯,要看病嗎?”

    “囉嗦!不看病,誰來診所!”那人一指後面那漢子,道:“這是我兄弟,病了,你給看看。看好了,有錢給,看不好,拳頭伺候!”

    曾毅一聽,道:“不好意思,他的病,本人不治,你們另請高明吧!”

    大漢一拳砸在桌上,桌子立刻發出痛苦的慘叫,“你敢不治試試!”

    曾毅一抬手,“門在那邊,請便吧!”

    這兩人一出現,曾毅就看出來了,那個臉色蠟黃的,應該就是前幾天被自己一拳打傷的傢伙,他被自己傷了肺經,此時身體微微發顫,那是在竭力克制住不想咳嗽,這個病,越咳就會越嚴重,這傢伙直到現在才找自己,怕是都開始咳血了吧。

    大漢一聽,二話不說,拔拳就向曾毅砸了過來,曾毅往後一退,躲開了這凌厲的一拳,大漢隨即再起一腳,擋在兩人中間的桌子,就帶著風聲,朝曾毅的身上撞了過來。

    曾毅一個滑步,桌子就擦著身子飛了過去,然後撞在牆上,轟然散成一堆零件。曾毅眼角一抬,這大漢是個外家高手,那桌子自己是定做的,純實木的卯榫解構,非常結實堅固,沒有幾百斤的力氣,絕對不可能會在一拳一腳之間,就被打成這樣。

    “小子,你最好老老實實給我兄弟治好傷,治得好,咱們前帳一筆勾銷,否則我絕對會讓你後悔自己長了這兩隻爪子!”大漢右手食指指著曾毅,氣勢頓盛,活像一隻暴怒的獅子。

    “廢話少講!”曾毅盯著對方,“我這裡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隨便便撒野的地方!既然你要算賬,咱們就新帳舊賬一起算!”

    “你找死!”大漢一捏拳頭,衝了上來,作勢出拳,卻猛然一個高踢,腳下直奔曾毅腦門而去。

    “砰!”

    曾毅猛然一拳打出,正好擊在對方的腳心,不過入手之後,曾毅卻感覺拳頭一陣發麻,而對方則根本不受這一拳的影響,高踢改作橫掃,又朝曾毅的腰間掃了過來。

    曾毅猛吸一口氣,身子往後一個急滑,才勘勘躲過這一腳。他低眼細看,才發現對方腳下的穿著的是高筒軍靴,看樣子是特質的,鞋底應該夾有鋼板,這是特種兵才會使用的軍靴,既可以防止腳被鐵蒺藜、陷阱之類的東西刺傷,動起手來,那鞋子就是一件極具殺傷力的武器,十公斤的鋼板踢在人的身上,骨折絕對都是最輕的結果。

    “小子,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大漢的眼裡露出殺氣,連續兩次沒有得手,雖然是手下留情的成分在內,不過他也看出曾毅是練過的,剛剛那一拳,饒是自己穿著軍靴,也是被震得足跟發麻。

    “你喜歡以武懾人,用拳頭說話,就少?嗦,我奉陪到底!”曾毅說話的同時,暗中提了一口氣。

    大漢再次攻了上來,左拳一個虛晃,近上身來,右腿再次高高抬起,直踹曾毅小腹。

    這次曾毅知道虛實了,伸手一撈,一下抓住對方的腳踝,右拳直擊對方面門,想引對方去護面子,然後再擊胸前,誰知大漢根本就棄面門於不顧,雙手猛然前伸,就要給曾毅一個熊抱。

    曾毅大驚,對方是個外家高手,這一抱,還不把自己的肋骨給抱斷幾根,當下他放棄攻擊,右腿閃電抬起,一腳跺向對方左腿的大腿位置。

    “蹬蹬蹬!”

    大漢立時往後連退了好幾步,才站住身子。

    這一回合,又是誰也沒沾光,曾毅沒料到對方完全是一種以命換命的打法,差點就被制住,心中驚駭之餘,才突然想起,這大漢很可能是見過硝煙的軍人,這種人根本就不拿生死當回事。那大漢也是心中暗驚,對方這一腳分明是留了余地,要是再往下幾分,踹在自己的膝蓋上,這條腿多半就是廢了。

    兩人站在那裡互視良久,曾毅說話了,“還要再打嗎?”

    大漢想了一下,手上的拳頭慢慢鬆開,道:“不打了,你是個硬骨頭,就算打贏你,我兄弟的傷你也不會治!”

    曾毅鬆了口氣,他不想跟這種不要命的軍人打架,這種人雖然霸道,但霸道得有道理。和官場一樣,這個世界雖然也是表面一團和氣,大家都在講政治,講和諧,但其實暗戰無處不在,表面的和平,都是這些不要命的軍人用鮮血和生命拼來的,不霸道一點,又怎麼能捍衛家園。

    從心底,曾毅還是很佩服這些強悍的軍人的。

    以前遊歷的時候,曾毅也碰到過一位退下來的軍人,為祖國數次出生入死,退役的時候,只給自己留下一身傷痛,還因為當兵時受過很殘酷的抗藥訓練,每次傷病發作,只能咬牙硬抗,因為任何的止痛藥、麻醉藥都對他無效。幸虧遇到了曾毅,否則傷痛就要伴隨他一輩子了。

    曾毅也收了架勢,道:“現在能講講了吧!”

    大漢知道曾毅說的是什麼意思,道:“你肯定也看出來了。沒錯,前幾天就是我這位兄弟潛入這裡,偷襲了你!”

    “為什麼?”曾毅看著對方,“我們以前有仇?”

    “無冤無仇!因為你救了不該救的人!”大漢說道。

    曾毅想起來了,道:“那個肩膀脫臼的光頭?”

    大漢點了點頭,“我兄弟沒想傷害你,就是想嚇唬嚇唬你,給你點教訓,沒想到拳頭不如你的硬,反被你打傷了。”

    蠟黃臉的傢伙,臉色有些不服,張嘴想要說話,大漢一抬手,道:“算了,別說了,我們認栽!”

    說完,他看著曾毅:“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我這裡向你賠罪!只要治好我兄弟的傷,你儘管提出條件來!”

    曾毅指著那桌子,“那張桌子幫我修好!”

    “沒問題,回頭就給你買新的!”大漢點頭。

    曾毅這才走過去,拉開藥櫃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瓷瓶,“分成六份,三份口服,三份外敷,一天一次,三天之後可以痊癒!”

    大漢很感激地接了過來,問道:“還有什麼條件嗎?”

    曾毅擺了擺手,“走吧!以後別再乾這種事了,否則早晚有一天,所有的醫生都會見死不救的!”

    大漢老臉一紅,他之前卻是光顧著自己的脾氣了,倒是沒想這麼多,當下道:“我記住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24 PM

第六十章 玉龍山莊

    那大漢拏了藥,帶著蠟黃臉走了,只留下一句話:“我叫湯衛國!”

    傍晚的時候,一輛軍卡開到診所門口,從上面下來一個中尉,帶著幾名士兵,抬著一張桌子走了進來,問道:“哪位是曾大夫?”

    曾毅起身招呼,“我就是!”

    中尉立刻一揮手,道:“把桌子抬進來,擺好!”

    等把桌子放好,中尉從上衣兜里拿出一千塊錢,道:“這張桌子,是湯處長賠給你的,這錢,是診金和藥費,如果不夠,差多少你就開口,我們再送過來!”

    曾毅就知道這是湯衛國派來的人,他能猜出湯衛國是軍人,但沒想到還是現役的,便道:“桌子和診金我都收下了,回去轉告你們湯處長,以前的帳,一筆勾銷了!”

    中尉也不廢話,帶著士兵回到軍卡上,轟轟地走了。

    這邊的動靜,又把陳龍給驚動了,他開著警車趕過來的時候,軍卡早都沒影了。陳龍慌忙跑進診所,問著:“曾毅,出什麼事了?”

    “我猜著你也該過來了,哈哈!”曾毅把沏好的茶給陳龍倒了一杯,“沒事,一點小誤會罷了,已經解決了!”

    陳龍看曾毅無異,這才放下心,接過茶杯,道:“真沒什麼事嗎?”

    “真沒有!”曾毅十分確定。

    “那就好,那就好!”陳龍連聲說著,“沒事就好!”

    曾毅問道:“湯衛國這個人,你聽說過嗎?”

    陳龍坐在那想了半天,最後搖頭道:“不清楚,我對於軍方的人和事,一點都摸不到。”

    “那就算了!”曾毅擺了擺手,今天湯衛國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二天到衛生廳,剛進辦公室,馮玉琴的秘書孫艷就敲門走了進來。

    “孫秘書,你好!”曾毅起身打著招呼。

    孫艷今年二十七,剪著一頭精練的短髮,人長得很漂亮,但可能是跟著鐵娘子馮玉琴的緣故,她整個人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曾毅跟她見過好幾次了,但一直都不怎麼熟。

    “馮廳長讓你過去一趟!”孫艷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說明來意,“現在馮廳長有空!”

    曾毅只得跟在孫艷身後,來到了馮玉琴的辦公室門口,孫艷敲了兩下門,聽到裡面的回應,就帶著曾毅推門進去。

    “曾毅,坐!”馮玉琴看到曾毅進來,放下手裡的文件,“喝什麼茶?”

    “隨便吧!”曾毅客氣著。

    “去把我的獅峰龍井,給曾毅泡一杯來!”馮玉琴吩咐一聲,孫艷就出去了,過了一會,端著泡好的茶走了進來。

    龍井茶是出了名的香氣濃郁,茶葉在杯中還未完全舒展,香氣已是撲鼻而來,曾毅一聞,不由精神大振。 “天下名茶數龍井,龍井上品在獅峰。”,西湖龍井有獅、龍、雲、跑四個品級,其中以獅峰龍井為最上品,明前的獅峰龍井,更是上品中的上品,馮玉琴的這個獅峰龍井,跟市面上的獅峰龍井又有不同,應該是專供級別的極品,平常可是很難喝到的。

    孫艷放下茶,又面目表情地出去了。

    馮玉琴拿出一份方案書,道:“這個籌建一家新醫院的方案,是你提出的?”

    曾毅點頭,“是!”

    “說說你的理由,以及具體的想法。”馮玉琴拿起自己的紫砂竹節杯,喝了口水,等著曾毅的回答。

    “首先,是出於保健的需要,國內凡是成熟的保健基地,背後都有一家醫療水平高超的大型醫院,其中一些醫院更是累計建設了很多年,比起協和、軍醫大,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其次,是我們現有的這些醫療資源都在浪費著,與其分散閒置,不如集中起來組建一家大的醫院,一來能提高保健基地的醫療水平,二來可以服務地方,甚至實現盈利,保證基地以後的持續運轉。”曾毅看著馮玉琴,“如果沒有一家高水準的醫療機構做後盾,我們的保健基地很難和別的地方競爭。”

    馮玉琴微微頷首,“你再說說,如果這家醫院能建起來,保健基地又要如何建設?”

    “以醫院為中心,在直徑三十公里內選址。”曾毅淡淡笑著,“以接待中央首長、國外重要來賓的療養院為龍頭,以醫院為龍身,以老幹部離退休基地為龍尾,三個地方功能各有不同,彼此互不干擾,但又能滿足我們全部的保健需求,一舉解決以前遺留的問題。”

    馮玉琴沒有說話,坐在椅子裡,似乎是在思考曾毅的這個方案,過了良久,她道:“嗯,這個方案很不錯,有一定的合理性!”

    曾毅的工作,就是提出方案,至於能不能通過,並不是他能決定的,“我提出的時候,還很空泛,是籌備組一起完善起來的。”

    馮玉琴聽了,微微點頭,曾毅很不錯,不貪功,懂得尊重工作中的其他同事,她不再提保健基地的事,而是從一個上鎖的抽屜中,拿出另外一份文件,道:“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出出主意,這個文件,你先看一下!”

    曾毅起身過去,接過文件,發現是一份省委辦公廳的公文,公文中講到,下個星期,喬老要到南江省來,目的是療養。

    喬老曾毅知道一點,原名叫喬文德,開國的功臣,曾經擔任過某省省委書記,中組部部長,人大副委員長,在國內,是個影響力極大的人物。

    “接待方案已經確定了,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我希望你能以保健專家的角度,再去看一看,找出不足的地方,爭取讓喬老在南江住得開心。”

    曾毅明白,這個住得開心,意思就是最好能讓喬老住得都不想走,不過他有​​些意外,像喬老這種級別的人物,行程一般都是高度保密的,馮玉琴能把這個告訴自己,顯然是沒把自己當成外人,很有可能,還要讓自己參與到喬老在南江期間的保健工作中去。

    “好,我一定盡力!”曾毅說到。

    “回頭省接待辦的人會跟你聯繫的。”馮玉琴收回公文,又鎖到抽屜之中。

    曾毅就告辭,“那我就先回去準備一下。”

    馮玉琴點點頭,突然臉露一絲笑意,道:“我的茶葉在孫秘書那裡,你拿一包回去喝吧!”

    “謝謝馮阿姨!”曾毅笑著,順手一指自己只喝了一口的茶,“這杯我能不能也帶走啊,這麼好的茶葉,不喝太浪費了,現在才算剛剛泡好呢。”

    馮玉琴臉上的笑意更盛,大概是以前從沒有人敢跟她這樣講話吧,她故作慍怒,道:“拿在手裡像什麼話,喝完再走!”

    曾毅也不客氣,坐在那裡慢條斯理把這杯茶喝完,才告辭走了。

    出門的時候,孫秘書把一包茶交到曾毅手裡,她臉上雖然是毫無表情,心裡卻是驚詫不已,自己跟了馮廳長這麼久,可從沒見她對誰露過笑臉,更別提用剛才那種口氣說話了,她甚至都懷疑曾毅是不是跟馮廳長有什麼血親關係,這根本就是對自己家孩子講話的口氣啊。

    回到辦公室不久,曾毅就接到了省接待辦接待處處長王金柱的電話,省接待的車子已經到了衛生廳的樓下。

    曾毅跟王金柱客氣兩句,就掛了電話,走到樓下,王金柱正站在自己的車旁。

    曾毅瞄了一眼車牌,知道是省接待辦的車子,就走了過去,笑道:“是王處長吧,您好,我是曾毅!”

    王金柱暗自咂舌,早知道方書記新來了一位年輕的保健醫生,但沒想到會這麼年輕啊,他伸出手,熱情道:“曾專家您好,我聽很多人提起過您。”

    “勞駕王處長親自跑一趟,實在是惶恐啊!”曾毅客氣著,他現在都熟悉這一套毫無營養的套話了。

    “哪裡,哪裡,這都是應該的,而且也順路嘛!”王金柱打了個哈哈,就拉開車門,“曾專家,快請上車。”

    “您先請,您先請!”

    兩人一番推辭,上了車,然後直奔位於城郊的玉龍山。

    榮城郊外,有兩處好地方,一是青龍山,一是玉龍山,兩山遙遙相望,論山水,青龍山更盛一籌,論風景的話,玉龍山卻要更強一頭。八十年代,南江省在玉龍山修建了玉龍山莊,負責接待中央首長、以及重要外事來賓,這里便很少對大眾開放了。

    車子來到玉龍山腳下,在盤山公路的入口,就遇到了第一道盤查,一位武警少尉仔細檢查了車子的通行證後,才放行。車子在綠樹掩映的盤山道上七轉八拐後,來到位於半山腰的玉龍山莊,山莊門口,還有一道盤查。

    玉龍山莊管理辦公室主任嶽山高,此時正等在一棟二層小樓前,看到王金柱下車,才緩緩走上前來,“王處長,歡迎您來檢查工作。”

    王金柱急忙客氣:“檢查工作可不敢當啊!”

    玉龍山莊的接待規格在南江省屬於最高的,中央領導來南江視察,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住在這裡,所以嶽山高的行政級別,一點都不比王金柱低。在這裡,就算是一個服務員,地位也是非常超然,近水樓台先得月,天天面對的都是大領導,說不定哪天被領導看中,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岳主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保健局的曾專家,今天主要是曾專家過來看一看,從保健的角度,加強一下接待工作!”王金龍做了個介紹。

    嶽山高立刻伸出手,“曾專家,歡迎檢查工作,還請多多提出意見!”嶽山高絲毫不敢小看曾毅,接待喬老這麼重要的事,省裡必是高度重視,能把這個年輕人派來,就很能說明問題了,這年輕人不簡單啊

    “不敢當,不敢當!”曾毅笑著上前握手,“岳主任在這里為首長服務,勞苦功高啊!”

    嶽山高也不客氣,一抬手,道:“咱們進去說吧,房間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兩位看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正!”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28 PM

第六十一章 字

    玉龍山莊,總共十七棟樓,每棟樓都掩在山色之間,彼此之間很難互相看到,從外表看,都是很普通的二層小樓房,裡面的東西,卻是該有的全有,有的,也都是最頂級的,極盡奢華。

    嶽山高帶曾毅二人進了一棟小樓,道:“一樓是客廳、廚房,另有臥室兩間,可以供保姆、警衛人員入住;二樓是書房,主臥。這裡的很多東西,都是新換的,全都是最高規格,另外,我們也查了一些資料,根據喬老的習慣,做了一些調整。”

    曾毅有些咂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這地方會奢華到這種程度,幾乎每一樣陳設,都是有講究的。

    難以理解,這麼奢侈舒適的地方,為什麼就留不住那些老首長,曾毅心裡在想,會不會因為奢華過度了,反而讓老首長有些不舒服,至少曾毅就覺得這裡沒有什么生活的氣息,反倒像是個阿拉伯的王室。

    “會不是有些太奢華了?”曾毅就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奢華?”嶽山高一愣,隨即連連搖頭,“我們這裡已經算是很保守了,別的經濟發達的省份,比這個還要好很多倍!”

    曾毅默然,這真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了,他上上下下轉了一圈,還是那種感覺,生活氣息不夠,老幹部如果是來旅遊的話,這樣的氛圍還可以,但如果是居家養老,氛圍不對。

    來到書房,曾毅看著牆上掛了一幅大字:“胸懷天下,心系蒼生”,筆走龍蛇,氣勢不凡。

    “這是誰的字?”曾毅問到。

    “是大書法家陽明老人的大作!”嶽山高介紹著。

    “撤了,最好換一幅喬老自己的字上去!”
     
    曾毅說著,在爺爺的筆記中,曾毅知道,這位喬老,也是位書法愛好者,平生最為自負的,就是自己的書法了,年輕的時候,就在房裡掛滿了自己的作品,當代書法家的作品,很難入了他的法眼,你在這裡掛一幅別人的大作,難道是想讓他觀摩學習嗎?

    嶽山高有些不明白,他看著那副字,沒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啊,不管筆風,還是寓意,都很好,陽明老人的字,那可是萬金難求,就這幅字,還是省里托了不少的關係才搞來的。

    書房的書櫃裡,滿滿噹噹全是書,其中很多還是線裝的,內容大部分都是關於政治、哲學、宗教、文化方面的,比較有深度。

    曾毅又道:“再找一些經濟類的書放上去吧。”喬老最為得意的,就是在擔任某省省委書記期間,將一個落後貧窮的省份,打造為一個經濟開放活躍的省份,所以至少是一位懂經濟的人,這也是喬老得以進入中樞的一大原因。

    這個嶽山高倒是沒有意見,很痛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另外,最好能找一些關於梆子戲的唱片磁帶來,越老越好,都放在書房!”

    嶽山高看著曾毅,心說難道這位年輕人跟喬老認識?但是從自己收集到的資料看,並沒有聽說喬老喜歡梆子戲啊。

    這方面又剛好和書法相反,對於自己的書法,喬文德是頗為自得,如果你要送他一副當代某位大家的作品,那後果只會有一個,這副作品從此不見天日,而且你的前途也會被喬文德在心裡畫上句號,他會認為你是在諷刺他的書法不夠好;相反,如果你誇他的書法好,死乞白賴要求他一幅字,或許他不會給,但心裡一定是非常高興,認為遇到了知己。

    而對於梆子戲,喬文德是喜歡,但不會唱,他的嗓音不夠渾厚,唱不出梆子戲的韻味,但他就是喜歡那種氣勢磅礴的韻味,因為從來沒在外人面前唱過,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喜好。

    進了臥室,曾毅伸手在床上按了兩下,道:“這個軟床不行,必須換硬床!”這個在爺爺的筆記中,是一個病案,喬文德的腰受過傷,不能睡軟床。

    嶽山高一一記下來,問道:“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正嗎?”

    曾毅搖了搖頭,“這里布置都很好,但我總覺得少了一份生活的氣息。”

    嶽山高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生活氣息,如果搞出生活氣息,那和普通的老百姓又有什麼區別?這年輕人還是年輕啊,沒經驗,這方面寧可檔次高了,也絕不能低了,寧可讓領導批評你太奢侈了,也不能讓領導看過之後,心裡開始記恨你對他不夠尊重和重視。

    出了小樓,小樓前面有一塊開墾出的的菜畦,種菜是其次的,主要是給老領導找點事情做,能夠吃到自己親手種的菜,也是一件相當愜意的事。幾乎每個老領導,都要求有這麼一塊菜地,一來體驗生活,二來活動筋骨。

    眼前的這個菜地裡,什麼都沒有,但被收拾得很乾淨。

    “這裡空著不好看,最好找一些朝天椒栽進去!”曾毅這回解釋了一句,“我聽說喬老就喜歡吃個辣,無辣不歡!”

    嶽山高趕緊記下來,如果消息確實,這可是相當重要的情報。

    三人離開這棟小樓,往玉龍山莊的行政樓走去,路上嶽山高朝王金柱使了個眼色。

    王金柱明白是什麼意思,道:“曾專家,你第一次到這裡來吧,要不要找個人,陪你到山上轉一轉。你可能不知道,這玉龍山的風景,在咱們榮城可是首屈一指的。”

    曾毅一聽,便道:“也好,我正想到山上轉轉呢,最近老憋在城裡,剛好透透氣。”

    嶽山高立刻拿出電話,交代了兩聲,不一會,跑過來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嶽山高道:“小魏,你陪曾專家在山莊里,還有山上到處走一走,一定要讓曾專家玩得開心。”

    “主任,您就放心吧!”小魏一伸手,親熱道:“曾專家,您這邊請,我對這裡的情況,最熟悉了。”

    看著曾毅離開,嶽山高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和王金柱商量,“曾專家提了這麼多的意見,王處長,你看怎麼辦?”

    王金柱沒說意見,只說了一句:“曾專家是馮廳長親自指派的!”

    嶽山高立刻就明​​白了,既然馮廳長指派的,那肯定是有寓意的,說不定這位曾專家的意見,就是針對喬老的喜好所提,看來有必要整改一番。

    “要不,兩手準備?”嶽山高看著王金柱,他的意思,是準備兩套房子,到時候喬老喜歡哪間,就住哪間。

    “這個方面,岳主任經驗豐富,我就不便插手了。”

    嶽山高暗罵王金柱老狐狸,就這麼一丁點的責任,你都不敢承擔,怪不得一直還是個處長呢,相比來說,那位曾專家就強多了很多,至少看見什麼,就說什麼,心懷坦蕩。

    嶽山高心裡拿定主意,就按照曾毅的意見,再另外佈置一棟小樓,反正房子設施都是現成的,只有喬老的字,怕是有點難,這個山莊內沒有。

    “王處長,喬老的字,還得你去張羅。”嶽山高說道。

    “嗯,這個我回去就去辦,爭取盡快搞一副過來!”這屬於是王金柱的份內指責,他不敢推辭,就答應了下來。

    曾毅在山上轉了一轉,發現玉龍山的風景,確實是非常優美,泉水潺潺,鳥語花香,涼風習習,令人心曠神怡,確實是個療養的好地方。山上的草木也是非常茂盛豐富,甚至還是不少稀奇的品種,可能很少人來的原因,曾毅一路上,看到不少的中草​​藥。

    等從山上轉回來,已經接近傍晚,嶽山高備下了一桌酒菜,酒是招待飛天茅台,菜雖然不是大魚大肉,但絕對是別的地方吃不到的味道。

    曾毅也不得不承認,這玉龍山莊的廚子,確實高人一籌,一道簡單的小菜,也都與眾不同,不光味道鮮美,造型更是精緻地讓人不忍下筷子破壞。

    吃過飯,王處長送曾毅回榮城,等到診所,已經是天色將黑。

    一輛軍牌越野車停在診所門口,曾毅剛下車,湯衛國就走了過來,爽聲笑道:“曾大夫,我老湯等你好半天了!”

    “是湯處長啊!”曾毅差點沒認出來,昨天湯衛國沒穿軍裝,看起來霸道囂張,跟江湖老大似的,今天穿了軍裝,又是一副莊嚴威武的樣子。

    “曾大夫的藥太管用了,我兄弟就吃了一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湯衛國上前,“謝謝你能不計前嫌,我老湯心裡很敬佩你,不嫌棄的話,晚上一起吃酒,我請客!”

    曾毅摸著肚子,“我這剛吃完飯回來呢!”

    “吃了飯正好,我們就可以放開量喝了,也不怕傷了胃!”湯衛國二話不說,連拽帶拉,就把曾毅弄到了自己車門口。

    曾毅無奈,只得朝王金柱打了招呼,“王處長,謝謝你送回來,回頭咱們再聯繫!”

    “走了,走了!”王衛國把曾毅推上車,然後興奮地鑽上駕駛位,道:“有幾位兄弟,聽說曾大夫身手了得,都已經在等著了!”

    曾毅一聽,心說你這是請我去喝酒的嗎,怎麼聽起來,倒像是去動手打架呢。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33 PM

第六十二章 金針

    越野車很快來到了南苑飯店,這裡是軍區的產業,不對外開放,只接待本軍區和路過榮城的軍人。

    湯衛國領曾毅直直進去,上了二樓,就拐進一個包間。

    曾毅嚇了一跳,包間裡已經坐滿了一桌子的光頭,各個腦門亮得發青,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狠角色。

    看到湯衛國進來,光頭們全都站了起來,在酒桌前立正,對湯衛國行注目禮。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曾毅,曾大夫,老三的傷,就是他打的,也是他給治的!”湯衛國哈哈大笑,“曾大夫是位爽快人,硬骨頭,我很喜歡,一會大家都敬他幾杯。”

    光頭們看著曾毅的眼光,就各有不同,有的不服,有的不屑,有的憤怒,有的在冷笑。

    “曾大夫,坐。這些都是我手下的兵,除了會打架,啥都不懂,有啥失禮的地方,你別見怪!”湯衛國招呼著曾毅坐下,又擺了擺手,道:“都坐吧,叫你們出來是喝酒的,又不是出操的,一個個戳在那里幹什麼。”

    就有一個光頭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舉著酒杯:“曾大夫,我敬你一杯!”這話很直接,連個敬酒的由頭都沒有,就是喝酒。

    曾毅不上這當,這明顯是要搞車輪戰啊,他舉起酒杯:“我最佩服的,就是保家衛國的血性漢子,今天能和這麼多的兵王一塊喝酒,我很榮幸,我敬大家一杯。”

    “曾兄弟果然是爽快人,好,我們就一起乾了這第一杯酒!”湯衛國率先舉起酒杯。

    光頭們看湯衛國點了頭,才一起舉起杯子,也罷,第一杯就饒了你小子,反正這酒還長著呢。

    剛放下酒杯,曾毅又舉起第二杯:“之前誤傷了老三大哥,心裡實在慚愧,這杯酒我自己喝了!”

    湯衛國一聽,這不是打臉嗎,他也舉起第二杯,道:“老三那是咎由自取,技不如人,怨不得曾兄弟!是我沒有管教好手下的兵,這杯我陪你喝,算是給你道歉!”

    光頭們雖然很不情願,也只好跟著喝了第二杯,領導都道歉了,他們能沒有錯嗎。

    曾毅又舉起第三杯:“我和諸位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這杯酒還是我敬大家,喝完這杯,以前的事一筆勾銷,誰都不許再提!”

    湯衛國頓時心中驚醒,這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他這一杯接一杯,明顯是要先下手為強啊,媽的,這小子剛吃完飯,肚子裡有食,不怕喝急​​酒,可老子的這幫人都是空著肚子等了大半天,照這麼喝下去,豈不是一會就要掛了。

    關鍵是這小子找的理由還挺正當,你沒法不喝啊,湯衛國祇得再次舉起杯子,“喝了這杯酒,以後就是兄弟,誰再提以前的事,誰就是王八蛋!”

    光頭們齊齊詫異,自己這邊可正憋了一肚子氣,準備在酒場上為老三找回場子呢,這怎麼才剛開始,頭就先把大家的嘴堵上了,不提以前的事,這拼酒還有什麼滋味。

    湯衛國是打​​算暫時休戰了,要是再讓曾毅這麼打著幌子敬下去,自己這邊就要全體陣亡了,總得先容大家緩歇一下,再集中火力猛攻吧。

    喝完三杯,湯衛國趕緊說道:“吃菜,吃菜,曾老弟,嚐嚐我們軍區的菜硬不硬!”他這稱呼,一會工夫換了三個,從曾大夫到曾兄弟,現在又成了曾老弟。

    曾毅知道湯衛國這是暫時服軟了,也不好再舉杯子,道:“硬,很紮實!”

    南苑飯店的菜,有著典型的部隊食堂風格,份量足,油大,不講究造型,好吃不好吃在於其次,關鍵是要吃好吃飽。

    光頭們酒量都大,但也架不住空著肚子喝急酒,此時胃裡一翻騰,就反應過來湯衛國的戰術了,一個個埋頭猛往嘴裡扒菜,誰也不再提喝酒的事了,只是心裡很憋氣,來之前,想好了要怎麼怎麼收拾對方呢,這傢伙可好,一上來反倒讓對方給先收拾了,今天的這個山頭,看來不好啃啊。

    飯桌上聊了兩句,曾毅也大概知道湯衛國這個處長是乾什麼的,他是榮城警備司令部警備處的副處長,負責處突,眼前這些個光頭,都是他手下尖刀小組的成員。

    一般的突發事件,是不會動用軍方的警備力量,有地方上警方的防暴大隊和特警來負責處理,處理不了的話,還有武警部隊的特警支援,能夠動用到軍方警備力量,那麼這個突發事件的層次就很高了,湯衛國手底下這個尖刀小組,那都是兵王中的兵王,用來專門對付那些具有極高軍事素養、又武裝到牙齒的恐怖分子。

    作為精銳中的精銳,老三竟然被曾毅一拳打傷,這些心高氣傲的兵王,哪個受得了,就連湯衛國本人,昨天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都衝過去要幫自己的兵找回場子。在拳頭上栽了跟頭,還要再從拳頭上找回來。

    緩過勁來,就有光頭站起來,“曾大夫,聽說你功夫不錯,能不能讓我們大家見識見識!”

    “坐下!”湯衛國一豎眉,“八輩子改不了你個土丘八,飯桌上只管吃飯喝酒!”

    湯衛國很生氣,老子找你們來,是來乾架的嗎?不提老三的事,難道你們連個喝酒的由頭都找不出了,非得提這打打殺殺的事,老子都乾不過對方,你就能行了?

    曾毅笑道:“都是些治病的功夫,幾位大哥想看的話,那小弟我就獻個醜。”曾毅偷換了個概念,光頭又沒說什麼功夫,治病的功夫,也是功夫嘛。曾毅也看出這些光頭一肚子的不服,自己今天要是不露上一手的話,怕是這些傢伙都會把不服發洩在喝酒上,自己就是再能喝,也頂不住這些多人的群攻。

    湯衛國拿眼看著曾毅,心說這小子又打什麼主意。

    曾毅伸出左手,他左手的中指上,戴了一枚金戒指,戒面還是六瓣的梅花。只見他掐住那朵梅花,緩緩一拉,竟然就把梅花拉了起來。

    眾人大感奇怪,細細一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一枚戒指,而是一根金針纏繞在中指上,形狀類似戒指罷了。金針細若毛髮,整根拉起來,竟然長達尺許,那朵梅花,正是針尾。

    曾毅笑道:“這根金針,我平時都隨身攜帶,現在科技先進了,用的都是不銹鋼的針,容易入針,這針我爺爺傳給我的,想要用它扎針,沒有點功夫是不行的。”

    “這麼細,能扎進去皮膚嗎?”

    湯衛國大眼圓瞪,他拿過那根金針,在自己的皮膚上紮了兩下,發現一碰就彎,根本就扎不進去。

    光頭們也都拿過去試了試,沒有一個能扎進自己的皮膚。

    曾毅笑道:“在座的都是銅皮鐵骨,就不要折磨這根金針了!”

    金針再次回到了曾毅手裡,他掂起金針,輕輕一捋,金針頓時變得筆直,曾毅用右手捏著針尾,那根金針在空中微微抖動。

    只見曾毅猛吸一口氣,右手往下一扎,金針的頭部就進了酒桌的桌面,而金針卻不彎不折,曾毅再使勁慢慢地捻,金針就繼續往酒桌裡走,不到一會,金針就穿透了三公分厚的桌面。

    眾人大駭,這幾乎相當於是拿頭髮絲去扎桌面了,要比力氣,眾人覺得自己可能會勝曾毅一籌,但比這份陰柔的功夫,大家卻一個人也比不上了。

    人的皮膚,韌性非常大,再加上有的人肌肉發達,比如眼前這些光頭,一旦他們肌肉繃緊,注射用的鋼針有時候都扎不進去,更別提針灸用的針了,扎進去多半也得斷在裡頭。曾毅小時候為了練好這針灸的功夫,可是沒少下苦,最後練到連刀割不進的野豬皮,他也能一針而透。

    今天他露的這一手,是實打實的針灸功夫,雖然不能用來打架鬥狠,但也把眾人給震住了,心裡在想,要是給這小子手裡換上一根鋼針,他豈不是要鐵板戳幾個洞。

    有了這一手,大家就不好再提比試身手的事了,人家已經很明確地劃下道了,除非你也能針把桌面扎透,否則人家可能連接招的機會都不給。

    “曾老弟這手本事,神乎其神啊!”湯衛國本身就是高手,自然知道這一手所代表的含義,絕不是表面那麼簡單啊。他舉起酒杯,“來,我們大家敬你一杯,就為你這份針灸的功夫!”

    光頭們一聽,心知肚明,今晚的拼酒計劃,多半是要破產了。不過大家現在對曾毅,也不似剛才那麼抵觸了,也罷,就算不搞酒海戰術,難道我們還怕了你不成嗎。今晚就你喝多少,我們陪多少,論扎針,我們比不過你,但論喝酒,我們還能怕了你不成?

    這些光頭都是直來直去的人,一旦放開了喝,還真是恐怖,饒是曾毅酒量不錯,最後也喝高了,趴在桌上迷糊。

    此時能說句囫圇話的,也沒幾個了,湯衛國還好一些,雖然不至於東倒西歪,但也坐在那裡不敢站起來,他拿出電話,叫人過來幫忙。

    不過一會,來了群當兵的,進屋兩個抗一個,把這群醉漢全弄了回去,湯衛國和那些光頭,被送進了營房的宿舍,曾毅被送進了軍區的招待所。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36 PM

第六十三章 救星

    第二天曾毅爬起床,發現自己睡在招待所,不禁苦笑,自己還從沒醉得這麼厲害呢,這幫當兵的,喝起酒來真是兇殘,完全就是拿酒當水喝。

    曾毅坐在床上,呼吸了幾個回合,醒酒提神,然後爬起來去洗臉,之後一愣神,自己的行醫箱怎麼沒了?他這才想起,是昨天喝酒之前,就放在湯衛國的車上了,最後自己喝醉了,也就忘了拿。

    曾毅拿出手機,給湯衛國打了個電話。

    湯衛國此時正開著車風馳電掣,他道:“箱子在我車上呢,我家裡出了點事,等忙完了,我給你送過去。”

    “行,您先忙!”曾毅只得作罷,整了整衣服,出門吃過早餐,到衛生廳去了。

    湯衛國撇下電話,一踩油門,將原本已經飛快的車速,又提高了一截,過紅燈的時候,他眼都不眨一下,依靠高超車技直接快速飆過,把別的司機和路人嚇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原地直罵軍車猖狂。

    一路橫衝直撞,湯衛國衝進省人民醫院,不待車子挺穩,他就跳下車去,騰騰騰地跑進了住院部。

    “穎心怎麼樣了?”湯衛國急急問到,“醫生是怎麼說的?”

    少婦還沒說話,眼圈先紅了,“昨晚半夜她突然發燒,一個勁打冷顫,我就把她送了過來。”

    隔著兒童特護病房的玻璃,能看到裡面的病床上,並排躺著兩個小孩,正是曾毅來榮城的時候,在火車上碰到的那一隊雙胞胎。當時只是小女孩稍微有點病怏怏的樣子,這才過去多久,現在兩個小孩齊齊躺在了病床上。少婦看到這情景,心都碎了,能堅持到現在才哭,已經是很不錯了。

    之前那位老者也在門口站著呢,他看到湯衛國一身的酒氣,胸中怒火燒起,恨不得狠狠罵他一頓,只是現在時候不對,他冷冷瞪了湯衛國一眼,再看自己的孫子孫女躺在那裡,臉上立刻現出很深的憂慮,前幾天孫子突然發暴病,住進醫院還沒治好呢,孫女的病又加重了,這真是禍不單行,老者一生冷靜沉穩,但現在看一對寶貝的孫兒同時住進醫院,也是喪失了方寸。

    “醫生怎麼說的?”湯衛國再問。

    少婦拿紙巾擦了擦眼淚,“查不出病因,他們用了常規的退燒療法,再過一會,就知道效果了。”

    湯衛國原地踱了兩圈,然後狠狠一拳砸在牆上,臉上出現深深的痛苦。作為一名父親,看著自己的兒女躺在病床上,自己卻無能為力,此時心裡是最難過的,只恨自己不是醫生,不會看病,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兒女承受痛苦。

    “我已經給家裡打過電話了,軍醫大的專家​​正在趕過來!”少婦又道。

    過了半個小時,省人院的專家過來了,進病房看了看體溫,道:“還好,目前情況可以控制,體溫已經有所下降。”

    “醫生,麻煩一定想想辦法,把他們治好。”湯衛國一把抓住醫生的手,疼得那醫生直瞪眼撇嘴。

    “辦法我們已經在想了!”醫生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甩著被抓痛的手腕,“但目前的各種檢查結果,都找不到發病的原因,我們只能是先退燒,等燒退了之後,再根據病情的發展,採取下一步的措施。”

    “你們這麼大的醫院,這麼多的醫生,竟然連個病因都查不出來?”湯衛國急眼了,“你們院長呢,讓他把最好的大夫給我派過來,不然老子拆了你們醫院!”

    “簡直是不可理喻!”醫生氣得翻了白眼,跟這種醫學白癡,根本沒法溝通,“我就是省人院最好的兒童專家!”

    湯衛國一聽更怒了,最好的專家,就這麼一個鳥水平,他恨不得將這醫生一拳砸飛,我兒子進醫院好幾天了,你就說查不出病因,現在我女兒病了,你還是查不出病因。連病因都查不出來,你還當醫生幹什麼,“如果你是老子的兵,敢說這樣的話,老子早就一槍崩了你這廢物!”

    “你給我閉嘴!”老者發火了,你喝酒的時候,怎麼就不想著自己閨女的病,這會工夫朝醫生髮火,算什麼本事。

    醫生氣得一摔袖子,道:“就沒見過你們這樣的病人家屬!”

    少婦急忙向醫生道歉:“不好意思,他脾氣就是這樣,孩子的病,還要你多費心!”

    醫生很想甩袖子走人,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這個病人的家屬,別說自己得罪不起,就是院長也得罪不起啊,眼前這位少婦,聽說是大​​軍區副司令員的女兒,在榮城,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企業家,真要是惹惱了她,倒霉的那個人,絕對是自己。

    醫生壓住自己的脾氣,低頭把其它各項數據檢查完,道:“目前情況穩定,沒有進一步惡化的跡象,我再把這邊的情況,回去跟幾位專家會商一下。”

    完了,他對身邊的護士吩咐了幾聲,然後夾著工作板走了。

    醫生走後不久,小女孩醒了,湯衛國三人激動不已,圍到床邊,“心兒,你覺得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小女孩看自己躺在醫院,就嘆了口氣,皺著小鼻子,道:“我想回家!”

    “病好了就回家,病好了就回家!”湯衛國七尺的漢子,對著自己的閨女,竟然有些局促,“你乖乖聽醫生的話,病好了我們就回家。”

    “我想喝粥。”小女孩又道。

    “好,你要喝什麼粥,我馬上去給你買。”湯衛國急忙說到。

    小女孩嘟了嘟嘴,想了好一會,道:“爺爺做的小米粥。”

    老者立刻道:“我現在就去給你煮。”說完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在醫院,道:“我現在就回家煮好給你拿來。”

    “向南,你在這裡照顧孩子,我送爸回去。”湯衛國道。

    少婦叫做韋向南,她點了點頭,特意囑咐了一句:“路上慢點。”以前她是從來不擔心丈夫開車之類的事,現在兩個孩子躺在這裡了,她都不敢想像,要是丈夫再出點事,她該怎麼去撐。

    兩人下樓,然後上車。

    “爸,你坐前面吧!”湯衛國說著,他知道自己父親暈車暈得厲害,坐前面還能稍微好點。

    老者氣乎乎地上車,道:“以後你的酒能不能少喝點?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你要讓我操心到什麼時候?”

    湯衛國不吭聲,他的父親湯修權,是全國有名的動力學權威,軍事工程學院的副院長,科學院院士,是知識分子中的佼佼者;而到了湯衛國這裡,他非但沒有繼承父志,反倒是從小就喜歡打打殺殺的事,參軍加入的也是特種大隊,後來當了軍官,幹的還是動槍動刀的事,家裡一文一武,彼此看對方都不滿意。

    湯修權本來就暈車,現在看湯衛國的車子開得飛快,就閉起眼,索性什麼都不看,看了又要操心擔驚。

    車子一個急轉彎,就聽後座“砰”的一聲,像是有東西掉下。湯修權睜開眼,往後掃了一眼,隨即大喊一聲:“停車!”

    湯衛國不愧是特種大隊出身,聽到這個命令,毫不猶豫就右打方向盤,“嘎吱”一聲,將車子穩穩停在路邊,“爸,怎麼了,撐不住了?”他以為是父親又暈車了。

    湯修權解開安全帶,急急下車,然後打開了車後座的門,他把曾毅的行醫箱捧起來,仔細看了兩下,問道:“快,快告訴我,這個箱子怎麼會在你這裡?”

    “是我一個朋友的箱子,昨天落在我的車上。”湯衛國心中納悶。

    湯修權趕緊問道:“是不是一個年輕人,看起來很斯文,像個大學生?”

    “對,是很年輕,他是個大夫……”湯衛國說到這裡,突然一拍自己腦門,自己真是昏了頭,那曾毅不就是個大夫嗎,為什麼自己就沒想起讓他來看看呢。

    “你知道他在哪嗎?”湯修權抱著箱子又急忙上了車,“快,現在就去找他,只要找到他,心兒和麟兒的病就都有救了!”

    湯衛國二話不說,一踩油門,車子又是猛地一聲轟叫,急速向前衝出。他不知道父親又是怎麼會和曾毅認識,不過他現在也沒時間去問了,父親既然這樣說,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衛生廳的會議室裡,正在召開關於成立保健基地新醫院的會議。

    昨天曾毅走後,馮玉琴就去找陳高峰商量了這件事,陳高峰幾乎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馮玉琴是省委書記的夫人,她認定了的事,一般是不會有人反對的,因為大家都清楚,即便是反對,最後還是無濟於事。

    今天的會議,就是討論新醫院的建設方案,除了抽調原先療養院的醫生外,馮玉琴還希望再從別的醫院、醫學院抽調部分骨幹,這涉及到了別人的地盤,就算馮玉琴是省委書記的夫人,還是要和人坐下來慢慢商量的。

    曾毅作為籌備組成員,也參加了會議,可這事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也不用他發表意見,他坐在靠門邊的位置,百無聊賴,卻要裝出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難受至極。

    感覺到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曾毅就向旁邊的人告了罪,溜出了會議室。

    “湯大哥,你的事忙完了?”曾毅問到。

    “你現在就往樓下走,我馬上就到!”湯衛國講了一句,就掛掉了電話。

    曾毅拿著手機,無奈攤手,湯衛國可真是乾練啊,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講。他收了電話,就朝樓下走去。

    剛到樓下,就看湯衛國的車子直衝了進來,把門口的保安都驚動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41 PM

第六十四章 您來了

    湯衛國從車上跳下來,就已經在大喊了,“曾老弟,救命啊!十萬火急!”

    這把曾毅一下給喊懵了,湯衛國找自己救什麼命啊,他還沒回過神來,湯衛國就衝了過來,一把拽住曾毅的胳膊,“曾老弟,這回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湯修權此時也從車上走了下來,他強壓住難受的暈車感覺,上前兩步,道:“小哥,你還記得我吧!”

    曾毅一看,就明白了,道:“你的孫子發病了?”

    湯修權一臉懊悔莫及的表情,“悔不聽小哥當日之言,都怪我戒心太重了,錯把你當成了江湖騙子。”

    “這些話就不用再講了,孩子在哪,咱們這就過去吧,救人要緊!”曾毅不等湯衛國拽自己,就邁步朝越野車走了過去。

    湯修權心中無限感激,他沒想到曾毅一個年輕人,胸懷竟是如此寬闊,一句“救人要緊”,盡顯名醫風範,他的身軀激動地微微發顫,過去親自為曾毅拉開了車門:“小哥,謝謝你了!”

    “不忙道謝,等人治好了,再說也來得及!”曾毅也顧不上客氣,低頭鑽進車裡,能讓湯衛國連救命的話都喊出口,可見病情危急啊。

    湯衛國發動了車子,直接一踩油門,車子就倒著衝出了衛生廳大院,把幾個站正在門口看熱鬧的保安,頓時嚇得雞飛狗跳,四散逃開。

    省人院那邊,湯衛國前腳剛走,軍醫大的專家​​就到了。

    邵海波帶著院內的兒科大夫們,齊齊來到兒童特護病房外,一來歡迎專家,二來也是希望藉此機會交流會商,提高省人院的兒科醫療水平。

    他現在是省人院的常務副院長,原來的常務副院長,現在升任了院長,而張仁傑卻被省委組織部派到衛生廳擔任工會主席,級別雖然是副廳級,但連衛生廳的黨委委員都沒撈到,可以說除了能管一管分發肥皂針頭的小事外,就毫無實權了,跟原先手握大權的省人院院長,根本沒法比。

    邵海波現在滿腔的雄心壯志,醫院這個領域不同別的地方,幾乎所有的院長,都是從常務副院長這個位置上走出來的,很少有例外發生。他才三十歲出頭,就擔任了南江省人民醫院的常務副院長,可以想像,邵海波的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上次只是到方南國家裡走了一趟,就讓他少奮鬥了二十年。

    軍醫大派來了兩位兒科專家,一位是白髮老專家,一位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女軍官,兩人分別帶了幾名助手。

    雙方握手,做了個簡單的介紹,白髮老專家就道:“客氣的話就不講了,先看看病人的情況吧。”

    眾人讓開通道,白髮老專家邁步穿過,進入病房後,跟韋向南打了個招呼。

    “郭教授,您好,沒想到把您都驚動了!”韋向南認為這位老專家,是軍醫大最有名兒科老專家了,背後的那位女軍官她也知道,道:“蘭主任,辛苦您了。”

    兩位專家都客氣了幾句,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患者的身份了,是軍區韋副司令員的外孫外孫女,所以一接到命令,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郭老教授道:“韋總,我們先了解一下患者的情況吧。”

    省人院的兒科專家立刻上前,道:“這位是患者湯皓麟,突發暴病,昏迷抽搐,送進醫院接受治療後,意識已經清醒,但臉部異常水腫,目前原因不明。”

    郭老教授看著湯皓麟,發現他臉部水腫很異常厲害,整個腦袋猶如一隻充了氣的皮球,五官都有些移位了,眼睛更是被擠成了一條縫,一般水腫,都跟腎功能有關係,郭老教授就問道:“腎功能做了沒?”

    “做了,全套生化檢查,外加B超,都顯示患者腎功能​​正常。”省人院的兒科大夫回答到。

    “之​​前治療昏迷時,用的什麼藥物,有沒有排除藥物過敏?”郭老教授又問。

    “這是處方單,郭教授請過目。”

    郭老教授接過來看了看,藥物中規中矩,都是普通的抗昏厥藥物,沒有聽說過這些藥物會引起這麼嚴重的過敏,他收起處方單,站在那裡想了片刻,道:“血管造影做了沒?會不會是局部血管阻塞造成的?”

    省人院的大夫就搖了搖頭,“病人目前臉部水腫厲害,血管造影的副作用太大,我們就沒有敢做,但是我們做了聲影成像,沒有發現血管存在問題。”

    郭老教授微微頷首,“淋巴組織也要檢查一下。”

    “都檢查過了!”省人院的兒科大夫,拿出一厚沓的檢查結果,足足二三十份。

    郭老教授就道,“咱們到會診室去,我先看一下這些檢查結果,然後再確定下一步的措施。”

    那位穿著軍裝的蘭主任,來到湯穎心面前,“她是什麼情況?”

    “昨晚開始發燒,全身打冷顫,目前已經採取了退燒措施,體溫略有下降。”

    蘭主任伸手摸了摸湯穎心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道:“不算很燒,繼續退燒看看。”她對省人院大夫的病情描述很不滿意,既然是發燒,那麼打冷顫就很正常了,怎麼還專門描述出來。

    韋向南聽大夫沒講清楚,就道:“心兒她不發燒,晚上睡覺也會打冷顫,吃東西會吐,這個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

    蘭主任這才重視起來,“既然情況很久了,為什麼沒有採取治療措施?”

    “讓九零一醫院的廖主任看過了,說是輕微消化不良,外加心理暗示,開了藥吃了一段時間,但效果不大。”韋向南解釋到。

“既然是廖主任看過了,我想不會錯的,再把以前的藥堅持吃一段時間!”蘭主任沉吟片刻,又道:“這樣吧,穩妥起見,我再幫她做一次檢查,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給錯過了。”

    “好,麻煩蘭主任了。”

    “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蘭主任笑起來的時候,很是熱情生動,她在想,如果自己這次能夠治好韋副司令員外孫外孫女的病,那麼在爭取副院長的位子時,韋副司令肯定會為自己說句話的。

    蘭主任招了招手,把自己的助手叫過來,很嚴肅地道:“先幫湯小姐做一下常規檢查,就用我們自己帶來的設備,你們親自做,不能有半點的馬虎。”

    省人院的醫生一聽,集體有些憤怒了,心說你要去抱別人的大粗腿,也用不著拿我們當墊腳石吧,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是我們省人院的設備不夠好呢,還是我們的工作人員不怎麼負責?所有的西醫檢測,從設備到流程,幾乎都是標準化的,難道用了你們的人和設備,還能得出不一樣的結論嗎?

    邵海波也是有些生氣,就是從京城來的李老,也沒這麼大的挑剔啊。

    眾人還沒來得及退出病房,湯氏父子就領著曾毅來了。

    韋向南有些意外,同時也有駭然,“粥這麼快就煮好了?”她都不敢想像,丈夫把車開到了多快。

    湯衛國顧不上解釋,他看滿屋子都是人,立刻就道:“請大家讓一讓,與治病無關的人,就請先到外面去,讓曾大夫先進來。”

    曾大夫,哪個曾大夫?好大的面子啊!他一來,我們就得站出去,在場的醫生,全體不爽,齊齊朝門口看了過去。

    “師弟!”邵海波就喊了一聲。

    我的小媽呀!省人院的醫生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幸虧自己只是心裡不爽,沒有說出口來,不然就糟糕了。

    “是曾專家來了啊,那我們就先出去,讓曾專家好好為病人診治一番。”

    不知誰喊了一句,省人院的大夫們立刻齊齊點頭,忙不迭往門口走去,生怕晚一會,就惹惱了這位曾專家。張仁傑的下場就在眼前,邵院長高升更是令人眼熱,這一切,可都全拜這位師弟所賜,誰都不會傻到去觸他的霉頭。

    “沒有打攪到大家的正常工作吧?”曾毅看大家都為自己讓道,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沒有!”大夫們齊齊擺手,“大家都等著曾專家過來呢,您來了,我們就放心了!”

    曾毅拱了拱手,“那我就先進去了,等忙完了,再向大家道歉!”

    大夫們聽了,心中甚是欣慰,為這麼一點小事,曾專家還要專門道歉,不愧是從咱們省人院走出去的人,心裡還是有咱們這些省人院的大夫啊。不像那個軍醫大的蘭主任,鼻孔朝天,目中無人,就會溜鬚拍馬。

    曾毅進來,首先看到的就是湯穎心。

    小女孩看到曾毅,小眉頭微微皺了皺,突然道:“我記得你,在火車上見過你!”

    曾毅呵呵笑著,“人不大,記性蠻大嘛。”

    小女孩哼的一聲,扭過頭去,“我都五歲了,很大了!”

    曾毅上前,道:“咦,那可能是我看錯了,來,你轉過來,讓我仔細看看,看你有沒有比前幾天長大?”

    湯穎心一聽,就使勁把頭轉過來,對著曾毅,眼裡充滿了企盼,生怕曾毅說自己沒有長大。

    “嗯,是長大了!”曾毅嘴上說著,其實都在觀察湯穎心的神色,觀察片刻後,他直起身子,道:“不要緊,調薑汁沖服,三劑而愈。”

    蘭主任一聽,立刻道:“你​​知道是什麼病嗎,就讓薑汁沖服,姜能治病嗎?”

    門外的省人院大夫一聽,心說好戲來了,這位蘭主任真是不開眼吶!三劑而愈,對於曾專家來講,那都是很保守了,上次治療馮廳長,還一劑而愈呢。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46 PM

第六十五章 腔調

    “這位是……”曾毅看著沖自己瞪眼橫鼻子的蘭主任。

    蘭主任的助手搶先答道:“這是我們蘭主任,軍醫大兒科病領域的學術領頭人!”

    蘭主任哼了一聲,很敵視地看著曾毅,自己好容易逮到一個跟韋副司令員攀上關係的機會,竟然有不長眼的敢跟自己搶,一張嘴就是野路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拿到執業醫師證。

    門外的省人院大夫們則齊齊嗤之以鼻,學術領頭人了不起嗎,我們曾師弟是省衛生廳的專家,省委方書記的保健醫生,比起你一個兒科病的領頭人,身份一點都不差。

    “在下曾毅,是南江省衛生廳的專家。”曾毅笑呵呵看著蘭主任,“如果蘭主任對病人的情況有結論,我們可以交流一下,如果沒有的話,就請先按照我的方子走吧。蘭主任剛才也說了,既然姜不能用來治病,那肯定也不能加重病情,試一試又何妨呢?”

    “對!”省人院的大夫立刻附和,“試一下怕個啥子,說不定一試患者的病就好了!”

    “什麼叫說不定,肯定是一試便好!”

    “對,一試就好!”

    在軍醫大的蘭主任面前,省人院的大夫們一致對外,紛紛站出來為曾毅撐腰,也不分什麼中西醫了。

    蘭主任醫術不錯,是軍醫大重點培養的對象,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擠兌啊,氣得臉都黑了,她道:“那你說說,你的結論是什麼,不下結論就直接用藥,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蘭主任狠狠地打了一耙,說完看著韋向南,那意思很明顯,孩子是你的,你好好看一看,看誰更對你的孩子負責,這位曾專家,可是連檢查都不做,就直接開放下藥了呢。

    湯衛國是個爆脾氣,道:“?嗦,等把病情講清楚,黃花菜都涼了,就用薑汁!”換了是他手底下的兵,他怕是都要大罵對方是個屎都吃不上一口熱的貨。

    這句話把韋向南都惹惱了,她俏眼圓睜,怒視著湯衛國,有你這樣當爹的嗎,醫生不負責就算了,怎麼你也這樣不負責。

    湯修權此時上前,道:“蘭主任,病情緊急,我看就先用曾大夫的方子吧。穎心和皓麟的病,其實曾大夫在半個月之前就有結論了,只怪我當時看他年輕,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才把病給耽擱了。”

    這一下,蘭主任也沒話說了,按照醫院的規矩,都是首診負責制,誰接診,誰負責,而且要負責到底。自己剛才還以為是人家來搶自己的機會呢,沒想到人家早在半個月前就做過診斷了。

    湯修權當著這麼多的人面,說出這件事,無異於是自揭自醜,當面向曾毅道歉了。

    韋向南知道自己的公公是個很穩妥的人,既然這麼說了,肯定就有他的道理,只是她心裡還存了一絲擔心,如此年輕的大夫,到底行不行啊。

    看病韋向南不再反對,門外立刻有人喊道:“快,去通知藥房,薑汁沖服!”就有好幾個年輕的大夫朝電梯跑了過去。

    曾毅看蘭主任臉色不好,就解釋了一句:“湯大哥,你也不必著急上火,穎心這個病不要緊的,蘭主任問我結論,也是盡醫生的職責。”

    誰知蘭主任並不領情,冷哼一聲,臉扭到一邊,心說等你薑汁不管用的時候,看我怎麼來治。

    曾毅再來到湯皓麟的身邊,一看就皺起了眉,之前小男孩坐在火車上,一邊吃著冰棒,一邊還使勁往空調的風口坐,屁股坐一會就會挪個地方,這說明他體內有熱,屁股下面坐熱了不舒服,他很自然就挪個涼快的地方繼續坐,這是一種身體本能的需要。

    所以曾毅當時看出他體內潛有伏熱,並且有發作的跡象,只是沒想到一轉眼,湯皓麟的病就變成了濕熱相搏。

    他一抬手,摘掉了湯皓麟的輸液管,道:“今後不能再輸液了!”

    湯修權點頭,“聽你的!”

    曾毅仔細查看了一下湯皓麟的情況,心中不禁有些鬱悶,要是自己當時能再誠懇一些,把病情講清楚,這小孩也不至於受這麼大苦了,看現在,他的臉腫得像個皮球,一點都看不出是那個在火車上舉著“金箍棒”要保護自己妹妹的小男子漢了。

    還是醫德沒有修到家啊!

    曾毅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然後從兜里掏出一張紙巾,放在湯皓麟的眼角輕輕拭了拭。拿起紙巾一看,上面出現黃綠色的痕跡,猶如老槐樹流下的汁液。

    一旁的醫生這才發現,原來湯皓麟眼裡流出的淚水竟然是黃綠色的。

    “是濕熱相搏之症!”曾毅下了結論,“他原先體內潛有伏熱,最近又中了濕邪,濕熱相搏,就會表現出腫的症狀來。我開個去熱除濕的方子,先吃上三劑!”

    中醫裡有寒、熱、濕的概念,如果濕熱相遇,就會表現出水腫的症狀,就像湯皓麟現在的情形,而流黃顏色的淚水,其實和我們尿液偏黃是一個概念,說明體內火大了,有熱在煎熬;如果寒濕相遇,就不是腫了,而是凝,表現出來,就是體液冷凝成團、血氣淤積不化。

    這一點,頗符合我們平時所見到的自然現象。

    “曾大夫,太草率了吧,你都不問患者是怎麼發的病,有哪些症狀,就這麼輕易下了結論,要是吃壞了藥,該怎麼辦?”

    蘭主任陰陰地來了一句,她不懂什麼叫濕熱相搏,但對方不問得病的前因後果,不做檢查,只憑看了幾眼,就開方下藥,明顯是有些草率了,怕是最高明的中醫,都不會這麼開方吧,至少要把把脈吧。

    這麼多人都沒疑問,偏偏這個蘭主任總是出來聒噪,曾毅不禁也皺了皺眉,看來這人是對自己有意見啊,他道:“人命大於天,我從來不敢草率行事,我現在之所以不問患病的前因後果,是因為不用問,我已經了然於胸了……”

    “是嗎?”蘭主任眼角高高抬起,斜瞥著曾毅,“曾大夫真是好手段,不用問就知道,難不成你還會掐算嗎?”

    曾毅沒理他,接過邵海波遞過來的處方單,“唰唰”寫下方子,又籤上自己的名字,道:“這個病比較急,讓藥房的人抓緊時間煎藥。”

    “好,我知道了!”邵海波站在那裡沒動,就有年輕的大夫上前,接過處方單下樓去了。

    “韋總,這個病我實在是沒法看了!你看看省人院這些人是怎麼做事的,嘴上喊著人命關天,卻不經過您的同意,就直接開方煎藥,實在是草率至極。”蘭主任氣得嘴角的肉都開始顫抖了,“中藥那都是不可靠的,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帶有毒性的草木蟲獸,就算沒有毒性,那些草藥有沒有經過嚴格消毒,上面會不會留有蟲卵,這要是讓小孩子吃了,別再得了什麼寄生蟲病。”

    曾毅有些生氣了,他很討厭這種腔調,如果你真的要指出中藥哪裡不好,就拿出直接的證據來,不要用這種威脅恐嚇的口氣,去嚇唬患者,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病,明明能夠治好的,就是讓你們這些人被耽擱了。

    他直瞪著蘭主任道:“你不就是要聽病情原委嗎,好,我現在就告訴你!”

    “你說!你說!”蘭主任雙手叉腰。

    “蘭主任的月事,三個月沒來吧?”曾毅問到,“你是不是都開始懷疑自己提前絕經了?”

    蘭主任頓時語塞,臉色窘紅,道:“你……你……”

    曾毅斜眼看著她,“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蘭主任“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但臉上明顯有些心虛的表情。眾人一下就明白了,看來曾大夫說的是真的啊。

    “蘭主任這個病要治啊,如果不治的話,會出大問題滴!”曾毅一臉的輕描淡寫,卻道:“你最近是不是老覺得胸口悶,渾身疲倦,走起路氣喘乏力,晚上睡覺又失眠多夢,如果沒有看錯的話,你已經開始服用鎮定類的精神藥物了?”

    蘭主任大駭,嘴巴慢慢張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曾毅,“你……你怎麼知道的。”

    曾毅一指病床上的那對小孩,道:“我怎麼知道你的症狀,就怎麼知道他們的症狀,還需要再解釋嗎?”

    蘭主任的氣焰,頓時被澆滅了,她現在除了驚駭,還是驚駭,這太不可思議了,竟然完全說中了自己的情況。

    “蘭主任的這個病,中藥能治,不過我看蘭主任是不會吃中藥的,就算了吧,免得再得上什麼寄生蟲病!”曾毅把對方的話,又原話奉還,說完,背過手去,對湯衛國道:“湯大哥,麻煩找一些吃的食物來,穎心的藥,必須是飯後服用。”

    湯衛國連連點頭,就奔了出去,找吃的東西去了。

    軍醫大的那位郭老教授,恰好也懂一點中醫,就問道:“薑汁具有散寒、止嘔的功效,曾大夫認為患者體內有寒?”

    曾毅點頭,“是胃中有積寒。胃受寒邪,故運化不及,用西醫的觀點講,就是消化功能弱。胃消化不了那些多食物,自然會把多餘的食物吐出去,這是身體的一種本能,所以我不把脈,也知道她吃飯一定會吐,而且晚上睡覺會打冷顫。”

    眾人全都大駭,尤其是湯修權,他最清楚,從頭到尾,曾毅根本沒問過一句病情,而現在不但說出了症狀,還解釋清楚了為什麼會有這些症狀,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神通的醫術。

    現場有一些年輕的大夫,不禁都對自己的醫術產生了動搖,在考慮是不是要去改學中醫。

    郭老教授點頭,又道:“中藥一般都是空腹服用的,為什麼薑汁要先吃東西再服用呢?”

    對於醫術上的討論,曾毅向來不藏私,道:“這次是個例外。如果空腹服用,薑汁會從胃而過,然後直入腸道,所發揮的藥效,不過一二成,如果有飯相隔的話,薑汁就會停留在胃中,充分發揮暖胃驅寒的功效,這病就好得快了!”

    “精彩!精彩!”郭老教授連連頷首,“醫海無涯,受教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50 PM

第六十六章 一碗水端平

    給兩位小孩分別服了藥之後,不過二十分鐘的樣子,湯穎心的體溫就降了下來,湯皓麟見效雖然沒有這麼快,但明顯能感覺到他的狀態好了很多。

    “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了。”曾毅再次觀察了兩位小孩的氣色後,鬆了口氣,道:“大家都出去吧,讓他們好好休息。”

    一眾人出了病房,省人院的大夫們都覺得面上有光,一個個挺著胸膛,高聲闊論;反觀軍醫大的那幾位助手,此刻已經蔫頭耷腦了,再也沒有剛來時的神氣;那位蘭主任,更是有些淒惶,估計是想找曾毅問問自己究竟得了什麼病,但當著眾人的面,又放不下自己的身段。

    “曾老弟,太感謝你了!”

    湯衛國的手在大腿上不斷摩挲著,他有些激動,只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前兩天,自己還把人家的診所給砸了,要不是曾毅手底下有功夫,自己說不定連人都能給揍了,沒想到的是,轉眼之間,自己兒子女兒的命卻讓人家給救回來了。

    “什麼也不說了,以後曾老弟就是我湯衛國的恩人,你讓我幹啥,我就乾啥!”

    曾毅大笑,“昨晚喝過酒,咱們不就是兄弟了嗎,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干什麼。說起來我也是很慚愧,如果我能早點把話說明白,穎心和皓麟也不會受這苦了。”

    湯修權嘆了口氣,道:“沒想到轉了一圈,最後穎心和皓麟的病,還是讓你給治好的。”

    “緣分,這都是緣分!”湯衛國大笑,他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說法了。

    曾毅又看了一眼病房,裡面韋向南正坐在床邊哄著兩個小孩,他突然問道:“兩個孩子一直是同吃同住嗎?”

    湯修權點頭,道:“是,他們夫妻倆個都忙,所以孩子一直由我來照顧,從來都是同吃同住!”

    曾毅若有所思,道:“是這樣啊,那我就明白了!”

    其他人卻是全愣住了,到底明白了什麼呢,兩個小孩同吃同住又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呢。

    “之​​前在火車上的時候,我看他們一個體內有熱,一個胃中有寒,當時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一對雙胞胎兄妹,會有相反的症狀,現在細一想,可能問題就出在同吃同住上。”曾毅說到。

    “唔?”眾人都是望著他,依舊不解。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皓麟之前應該還發過一次病,主要的症狀就是全身抽搐。”曾毅看著湯修權。

    湯修權立刻道:“對,沒錯,那都是三個月前的事了,發病很短暫,送到醫院打了兩個吊瓶,就好了。”

    曾毅頷首,“是不是從那以後,皓麟就特別喜歡吃涼的東西,比如說是冰棒。”

    饒是湯修權見多識廣,今天也是被數次震撼到了,“是,現在一細想,就是從那之後,皓麟整天喊著要吃冰棒。”

    “那就沒錯了,他要吃冰棒,是因為病沒有去根,體內還潛伏著一股熱邪,所以特別喜歡吃涼的,喝涼的,晚上睡覺還會蹬被子。”

    湯修權又點頭,“是,是,你全說中了。”

    “皓麟喜歡吃涼的東西,你為了一碗水端平,就一人一份,對不對?”曾毅又問。

    湯修權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還是重重地點頭,“是,每次不管吃什麼東西,我都要毫不偏袒,保證他們兩個都有。”

    曾毅笑了起來,“穎心的病,就是跟著皓麟吃出來的,寒涼的東西吃太多了,寒氣就在胃中積聚了起來。”

    “啊?”

    湯修權一聽,頓時有些後悔,他沒想到自己好心還辦了壞事,為了保證一碗水端平,竟然還端出事故來了。

    在場的人,也是大感驚奇,沒想到這兩個小孩的病,居然這麼得來的,難怪查不到病因啊。

    “兒科病,古時候中醫稱為啞科,就是因為小孩子的言語表達能力不強,很難把自己的真實感受講出來,又沒有前後關聯的思維能力,大人知道淋雨會感冒,這幾乎是常識,而小孩子卻不會把這兩件事聯繫到一塊,所以診治起來,大夫們往往會一頭霧水,找不到真正的病因。”曾毅笑著解釋了兩句,算是為在場的醫生們開脫,“以後老爺子您可得注意了,皓麟的體質偏熱,所以不能再受熱,穎心體質偏寒,一旦受寒,身體就會不適應。”

    “記下了,記下了!”湯修權連連點頭,帶著感激,道:“小哥你治病真是負責任啊,不光治好了病,還講明白了前因後果,有你的這些話,我以後就知道該怎麼辦了,不會再犯這一碗水端平的錯誤了。”

    “哈哈,老爺子一般疼愛自己的孫兒,何錯之有啊?”曾毅笑著。

    “是,是!”周圍的大夫們齊齊說道,“這個不賴老爺子,誰叫您有如此可愛的一對孫兒呢,換了是我們,那肯定更加疼愛呢。”

    湯修權的心裡,才稍稍釋懷一些,否則他會很愧疚的,自己幫著兒子和媳婦照顧孩子,沒想到卻給照顧出這麼嚴重的病來。

    看這邊病情已經穩定,曾毅交代了幾句,就要告辭走人。

    湯衛國使勁攔住,“著什麼急,大中午了,吃了飯再走,我馬上就去訂位子。”

    “不了,衛生廳那邊還有事呢,你把送回去就行!”曾毅笑著,“晚上我會再過來複診的,等病徹底好了,你再請我吃飯也不遲。”

    湯衛國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讓人家忙活了一個上午,吃頓飯那是應該的,可曾毅這麼說,他又不好強留,只得道:“行,公事要緊,我這就送你回去。”

    省人院的大夫們集體把曾毅送到了樓下,蘭主任非常想跟下去,可終究還是沒有拉不下臉。她站在樓上,透過窗戶看到曾毅坐車離去,心裡恨恨地想,不就是一個中醫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中醫,等回去了,我就去看軍醫大的中醫!

    “今天能夠遇見如此奇醫,真是不虛此行啊!”

    郭老教授感慨了一句,去跟韋向南告了辭,就帶著助手也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在曾毅的精心治療下,湯穎心和湯皓麟很快恢復了健康。湯穎心不再吃飯嘔吐,也不再睡覺打冷顫,湯皓麟臉部的水腫更是消退得乾乾淨淨,又恢復了那張霸氣而稚嫩的臉龐。

    晚上,湯衛國在南江飯店訂了酒宴,專門答謝曾毅。

    曾毅來的時候,手裡還提著個小禮盒。

    湯衛國一看,登時瞪起大眼:“曾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打我老湯的臉嗎?”

    “你可別多想,這不是給你的,是給穎心和皓麟的,是我自己做的九制烏梅,又能入藥,又能解饞,給他們當個零食吃。”曾毅笑著。

    湯衛國這才釋然,讓韋向南把東西接過來,道:“快請進,就等你了,今天可一定要多喝幾杯,咱們不醉不歸!”

    韋向南也笑道:“平時老湯喝酒,我都要說幾句的,今天陪曾毅你喝酒,我不但不反對,反而要讓他放開量喝。”

    “讓湯大哥犯錯誤的事,我可不敢做,咱們盡興而歸就行了!”

    “盡興就是喝好、喝倒!”湯衛國哈哈笑著,“不倒怎能盡興呢。媳婦,你說是不是?”

    韋向南好氣道:“是,今天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三人剛走進南江飯店的大堂,迎面就遇到了袁文傑。

    “曾大夫,真是巧啊!”袁文傑笑吟吟走過來,“我讓人到你診所跑了好幾趟,都沒等到你。”

    曾毅拱了拱手,“抱歉,最近有些忙,你的藥明天讓人來取吧!”

    袁文傑點了點頭,不再提這茬,他看著韋向南,笑道:“韋總,幸會。”他認識韋向南,知道對方背景很深,生意做得很大,可惜一直和對方沒什麼交情,今天遇到了,他就趕緊打著招呼。

    韋向南只是微微頷首,淡淡道了一聲:“袁總,幸會!”

    看對方沒有邀請自己的意思,袁文傑便主動講道:“我在牡丹亭訂了位子,今晚宴請幾位商界上的朋友,一會韋總有空的話,還請賞臉過來喝兩杯,榮城商界的朋友,對你可是非常仰慕。”

    韋向南“嗯”了一聲,道:“下次吧,我今天要陪一位貴客。”

    “行,那就下次吧!”

    袁文傑說得很痛快,不過心裡卻有些酸酸的,他的飛龍建設搞得也不錯,可跟韋向南比起來,就差了很遠。人家靠著部隊上的關係,做一些進出口貿易的生意,還代理了幾個國外奢侈品牌子在國內的銷售,可謂是又低調又暴利,哪像自己,錢沒賺到幾個,卻到處惹了一身騷。

    “走,曾老弟,我們上樓!”湯衛國很厭煩地瞪了一眼?里八嗦的袁文傑,領著曾毅向電梯走去。

    看著三人走進電梯,袁文傑一招手,把南江飯店的經理叫了過來,“韋總訂了哪個包間?”

    “湧泉廳!”

    “知道她今晚宴請誰嗎?”袁文傑又問,能讓韋向南稱之為貴客,肯定來頭很大。

    經理搖了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

    袁文傑擺了擺手,把經理打發走,心裡考慮自己一會要不要去湧泉廳敬杯酒,他一直都想和韋向南搭上關係,好將自己的生意範圍拓展一下。

    可惜圈子無處不在,軍地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圈子,就算他是常務副省長的公子,想要進入軍方衙內公主們的圈子,也是非常地困難,今天是個好機會,如果錯過了,可就不知道又要等到哪天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09:55 PM

第六十七章 貴賓

    “曾老弟,以後你就是我湯衛國的親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誰要是不長眼,敢對你呲牙,我湯衛國一準打得他滿地找牙!”湯衛國喝得滿臉紅光,一手舉著酒杯,一手還摟著曾毅的肩膀。

    誰要是有這麼一對可愛的龍鳳雙胞胎,那絕對都是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裡怕摔。湯穎心和湯皓麟,可謂是老湯家的寶貝疙瘩,別說湯家無比寵愛,就連韋副司令員,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親自過來看一看自己的寶貝外孫外孫女,要不是因為工作忙,他早就跟湯修權為誰來帶孩子打起“官司”了。

    曾毅一把救了兩個小孩的命,這讓湯衛國感激得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了。

    “整天就知道打,除了打架,你就沒別的可說了?”湯修權虎著臉,這父子倆一文一武,什麼時候都說不到一塊去。

    湯衛國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頭,“我除了會打架,別的也不會了。”

    韋向南也舉起酒杯,道:“曾毅,我和衛國都比你大幾歲,你要是不介意,以後我就喊你小毅,你喊我姐,千萬別把我們當外人,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好啊!求之不得呢!”曾毅笑得非常開心,“我從小跟著爺爺長大,沒見過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爺爺去世後,我在世上最親的人,就是我的師兄了,你都不知道我的心裡是多麼想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姐姐。”

    韋向南是部隊大院長大的,論豪爽,她一點不比湯衛國差,當下把酒杯添滿,道:“好,那今後我就是你的親姐姐了,你要是再和我客氣見外的話,可別怪我這個當姐姐的要收拾你!”

    曾毅起身攔住韋向南,道:“這杯酒你先不能喝。今天我多了一位姐姐,這是一件大事,不能草率,必須我先喝三杯,敬我的這位姐姐!”

    “好!爽快!”湯衛國一拍桌子,拿起酒瓶,就給曾毅倒滿三杯,“我就喜歡你這喝酒的脾氣!”

    曾毅雙手舉起酒杯,端到了韋向南面前,道:“姐,我敬你!”說完,一飲而盡。

    他今天認韋向南當姐姐,並不是酒喝多了,這幾天他為兩位小孩治病,跟湯衛國、韋向南接觸多了,也了解到了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韋向南性格豪爽,待曾毅非常熱忱,確實讓曾毅有一種自己多了個姐姐的感覺,所以今天韋向南這麼一說,他就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韋向南非常高興,曾毅喊一聲“姐”,她就“嗯”一聲。

    三杯喝完,韋向南也舉起酒杯,“有你這麼一位醫術了得的弟弟,是我的福氣,弟弟敬了姐姐三個,姐姐也陪你三個!”

    湯衛國又道了一聲“痛快”,過來給韋向南倒滿三杯,道:“媳婦,我可是好久沒見你這麼放開喝了!”

    “跟外人,有什麼好喝的!”韋向南瞥了一眼,端起杯子,一口而盡。

    曾毅又陪了三個。

    放下酒杯,眾人坐下緩歇,就看旁邊的湯穎心拿著三個小杯子倒滿了果汁,然後舉到湯皓麟的面前:“哥哥,我敬你三杯,一會你也敬我三杯! ”

    湯皓麟也學著自己老子湯衛國的樣子,一拍桌子,繃著臉道:“好,痛快!”

    “哈哈哈!”

    眾人全都大笑,被這兩個傢伙給逗樂了。

    湯皓麟雙手叉腰,一副教訓人的模樣,道:“就許你們大人這樣喝,不許我們小孩這樣喝,你們大人真自私!”說完,他扭過頭,道:“心兒,不管他們大人,我們自己喝!”

    眾人又是大笑,這兩個小孩總是喜歡一邊教訓大人,一邊又去裝大人。可能每個人小時候都會如此吧,永遠不明白大人們的行為為什麼會那麼可笑,但又偏偏去喜歡學大人的樣子。

    包間的門被敲了兩下,袁文傑端著酒杯,笑吟吟地走了進來,背後跟著一位服務員,手裡捧著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瓶皇家禮炮。

    “這裡好熱鬧啊!”袁文傑走上前來,“我這是不請自到,希望沒有打擾到各位的興致!”

    湯衛國斜瞥了一眼,心裡有些不爽,我們喝得正高興呢,你這推門就進,怎麼可能不打攪到呢,他最討厭這些嘴上假惺惺的公子哥,只是礙於對方是沖自己老婆來的,才沒有發作。

    袁文傑此時也有些納悶,不是說招待貴客的嗎,怎麼看眼前的情形,倒有點像是家宴啊,這有老有小的,還坐了個野郎中,根本就沒看到貴客在哪啊,他就把酒杯端到了坐在首席的湯修權面前,“韋總,這位是……”

    “是我公公!”韋向南微微皺了皺眉頭。

    “哦……”袁文傑拖了個長音,臉上現出無比熱情的笑容,“原來是湯老啊!哎呀,我不知道您在這呢,要是知道的話,我早就過來拜訪您了。實在是太失禮了,這杯酒我自罰。”袁文傑拖了那麼長的一個音,就是為了想起韋向南的公公姓什麼,卻偏偏裝出一副很熟的樣子。

    “不敢啊,不敢!”湯修權不知道這是誰,出於禮貌,他客氣著。

    袁文傑卻直接把酒一飲而盡,又讓服務員倒了一杯,道:“韋總,這杯酒我敬在座的諸位。”

    韋向南舉起酒杯,“袁總太客氣了,一會我到牡丹廳去!”韋向南知道袁文傑的那些破事,她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既然主動上門敬酒,該有的禮數,自己還是要有的。

    眾人只好跟著韋向南,一起喝了一杯。

    放下杯子,袁文傑道:“怎麼沒見到韋總的貴客呢?”

    湯衛國忍不住了,橫眉道:“這不就在你眼前嗎,你看不到?”

    袁文傑順著湯衛國示意的方向看去,不就是曾毅那個野郎中嗎,這也能叫貴客?他很失望,不過好在還有點城府,笑道:“曾大夫當然算是貴客了。曾大夫,衛生廳的保健基地這次要大搞了,聽說還是你的提議,招標的時候,還請你多多關照我們飛龍建設啊。”

    曾毅心說你放心吧,我肯定會多多照顧你的,但就怕不是你想要的那種關照,他笑道:“我無官無職,在衛生廳人微言輕,怕是有心無力啊! ”

    袁文傑一擺手,“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你可是保健基地籌備組的成員,而且是唯一的顧問。”

    “顧問顧問,不顧不問,我在籌備組,其實就是個擺設。”曾毅心道這袁文傑真的是能量不小,衛生廳也是剛剛才定下了保健基地的方案,袁文傑立刻就一清二楚了,可見他早就在關注這事了,有點志在必得的意思啊。

    “這事咱們回頭再聊。”袁文傑得知韋向南的貴客是曾毅,就沒有了繼續呆下去的興致,道:“那諸位繼續,我就不打攪了,今天能跟湯老認識,我非常榮幸,這瓶酒,算我的一點小心意。”

    讓服務員放下那瓶酒,袁文傑就離開了,他過來就是要請韋向南過去的,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

    “什麼玩意!”湯衛國就啐了一口,“難道曾老弟就不能是貴客嗎,看他那副模樣,我真想揍他一頓!”

    曾毅笑著,“揍這種人,難道不怕髒了自己的手?”

    韋向南本以為曾毅不知道袁文傑的事呢,正想提醒幾句,聽到曾毅這麼說,她就知道曾毅剛才只是在跟袁文傑虛偽應付,心中放心不少,道:“衛生廳要搞什麼大動作?”

    “要建一個保健基地,項目很大,包括一座大型醫院、老幹部離退休基地、以及一座國家級的療養院。”

    韋向南點了點頭,心說這個項目確實不小,光是醫院的門急診大樓和住院部,就不是個小工程了,“袁文傑看來是想染指這個項目,如果事不關己的話,你最好不要去惹他。”韋向南提醒到。

    “怕他個鳥!為什麼就不能惹他!”湯衛國大為不滿,“就那小子乾的壞事,槍斃十次都夠了。曾毅,你不用怕,他要是不識相,我的拳頭可正癢著呢。”

    “我心裡有數!”曾毅笑著,說心裡話,他是不想讓袁文傑這種人攬到保健基地的工程,可惜他只是一個顧問,並不能做主,所以他一直都在琢磨怎樣才能把袁文傑直接排除在項目之外。

    湯穎心和湯皓麟吃飽飯後,就有些犯困,竟然睡在了酒桌上。曾毅此時也有些微醉了,看到這情況,就道:“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已經喝得很好了,我們下次再找時間接著喝。”

    酒席這才散了,到了樓下,韋向南從車裡取出兩個大盒子,交給曾毅,道:“小毅,這些是姐給你的禮物。”

    曾毅一看,都是大牌子的奢侈品,就道:“這有點貴重了吧!”

    湯衛國一擺手,“你姐就是做這個生意的,以後像衣服、鞋子、皮帶之類的東西,你都不用買了,直接讓你姐給你置辦。”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曾毅笑著收下,“你們路上小心點,不行就讓酒店派司機送送!”

    “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一會就有人來接!”

    曾毅一聽是這樣,才放下心,攔了輛車,告辭回去了。

    第二天曾毅還沒起床,就接到了省接待辦王金柱的電話,“曾專家嗎,有個緊急的情況需要通知你,今天喬老的人要提前來檢查我們這邊的接待情況,我已經派車過去接你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00 PM

第六十八章 朝天椒

    曾毅匆匆收拾一番,下了樓,省接待辦的車子也剛好到,車子載上曾毅,就直奔榮城機場。

    省接待辦的車子,擁有特別通行證,直接就駛入機場的貴賓通道,然後進入了停機坪。

    今天來南江檢查接待工作的,是喬文德的秘書秦一舟,南江省委高度重視,派出了以省委副秘書長尤振亞為首的接待團。
     
    曾毅到達的時候,停機坪上已經一溜排開了有十幾輛車,有轎車,也有中巴,車前方的空地上,按照級別的高低,層次分明地站了幾十個人,拉著“歡迎上級領導蒞臨南江考察指導”的橫幅。人群中還有兩名被組織來的小學生,手裡捧著鮮花,準備一會給秦一舟獻花。

    王金柱在人群中看到了曾毅,但並沒有走出來,只是微微頷首,就算打過招呼了。

    曾毅看現場氣氛嚴肅,也沒有走過去打招呼,他向王金柱還以笑容,然後站在了人群的最後面。和之前他猜想的一樣,喬文德來南江的保健工作,都要由他來負責了,今天他就是以保健專家的身份來到這裡的。

    十點整,一架銀色的飛機穿出雲層,準時出現在了榮城機場的上空,伴隨著巨大的轟鳴,飛機開始滑翔降落。

    飛機停穩,舷梯緩緩放下後,正對著早已鋪就的紅地毯,距離可以說是分毫不差。為了讓接待工作達到最完美的效果,也不知道這些飛機駕駛員為此付出了多少汗水。

    尤振亞緩步上前,站在了舷梯下的,臉上洋溢出熱情的笑容,微微上揚,望向艙門的出口,等著秦一舟的出現,他的身後,還站了兩三名級別高的官員,一起迎接。

    不到一分鐘,一身標準幹部著裝的秦一舟出現在了艙門口,大約四十多歲,臉色白淨,戴著一隻黑框眼鏡。

    秦一舟走出艙門,就看到了等著下面的人群,以及那很顯眼的歡迎條幅,他的臉上微微露出笑容,看來南江對於喬老還是比較尊重的嘛,他便邁步走下舷梯。

    “秦主任,路上辛苦了。”尤振亞熱情的伸出雙手,“歡迎您到咱們南江來檢查工作。”

    “尤秘書長,你看你,怎麼還搞出了這麼大的場面呢,都說了一切從簡嘛。再說了,我也就是提前來看一眼喬老的居住環境,可算不上檢查工作。”

    秦一舟嘴上雖然是這麼說,甚至還有點怪南江省這邊搞得有些太隆重了,但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真要是一下飛機,冷冷清清,他一定會掉頭就走,甚至兩隻腳都不會踩南江的地面。他代表的是喬老,南江對他的態度,就意味著今後對喬老的態度,秦一舟自己的面子可以丟,但喬老的面子,他絕不敢丟。

    “秦主任是上級領導,上級領導來了,我們怎敢怠慢呢。”尤振亞笑著,“本來方書記也要親自過來的,不巧有個很重要的公務要處理,無法親自來迎接,晚上方書記要設宴為秦主任接風洗塵。”

    秦一舟心知肚明,這都是客氣的話,當不得真,方南國是不可能親自到機場迎接自己的,因為自己的級別還不夠呢,當下他笑道:“方書記要是真來了,豈不是要折煞我,那是要攆我回去呢,我都不敢下飛機了,哈哈。”

    兩位小朋友在人的指示下,此時過來獻上鮮花,奶聲奶氣道:“歡迎秦叔叔到南江來!”

    尤振亞呵呵笑著,趕緊又為秦一舟介紹了今天前來迎接的幾位重要官員,一番握手寒暄後,眾人鑽進了車裡,在警車的開道護送下,直奔玉龍山莊而去。

    比起上次來,玉龍山莊的警戒工作,又提升了一個檔次,山下除了以前的那道武警崗哨外,還在外圍多了一道由便衣警察設立的盤查點。

    嶽山高領著玉龍山莊管理處的人,精神抖擻地在門口列隊迎接,車隊根本就沒有在門口停下,而是直接駛入。

    可下車之後,小跑過來的嶽山高竟然一點都不慢,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滿臉笑容,隨時準備著要為領導服務。

    秦一舟下車,左右看了看玉龍山莊的環境,微微頷首道:“玉龍山的風景不錯嘛!”

    “在榮城,玉龍山的風景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尤振亞介紹著,“這裡也曾經住過很多位老首長的,現在仍然是我們南江最高級別的接待場所,在安全保衛、生活服務等方面,絕對是很有保障的。”

    秦一舟聽著,就望向遠處:“喬老的住處在哪,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早已準備就緒,只等秦主任您來檢查呢。”尤振亞笑著,“山莊已經為您精心準備了個歡迎會,秦主任一路舟車勞頓,要不先過去歇歇腳,喝杯茶,吃點東西,然後再慢慢地檢查工作。”

    秦一舟一擺手,“還是先去看看喬老的住處吧,首長的事情更重要!”

    尤振亞看秦一舟態度堅決,便點頭道:“是是是,首長身邊無小事嘛。”他一招手,把嶽山高叫了過來,“你在前面領路,把準備工作向秦主任做一個詳細的匯報。”

    嶽山高立刻彎腰伸出手,道:“秦主任,您這邊請。”他一邊走,一邊介紹道:“為了做好喬老的接待工作,這次我們專門成立了一個綜合了接待辦、山莊管理處、保健局為一體的接待工作小組,按照舒適、居家、健康的理念,對喬老的住所進行了佈置,屋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全新的……”

    秦一舟只是聽著嶽山高的匯報,並不發表什麼意見,下面匯報的時候,總是喜歡揀最漂亮的詞用,到底有沒有他們說得那麼好,得親自看見了才知道,喬老對於居住環境,要求可是非常高的。

    嶽山高仔細觀察著秦一舟的表情,發現他對於自己說的這些東西不怎麼感興趣,就放棄了原來的草稿,言簡意賅地把準備工作匯報了一下,避免因為太羅嗦,而引起秦一舟的反感。

    這次嶽山高準備了兩套房子,一套還是原先佈置的,一套是按照曾毅意見佈置的,按照路程的遠近,應該是先路過曾毅佈置的那一套,可看秦一舟這副嚴肅的面孔,嶽山高便決定先去看那一套原先佈置的,寧可讓秦一舟挑規格高的毛病,也不能讓他就挑別的毛病。

    “這邊請,這邊請!”前面拐彎處,嶽山高急忙又在前領路。

    路一轉,就看前面一戶小樓前,紅火火的一大片。

    秦一舟眼神一亮,問道:“那紅的一片,是什麼東西?”

    嶽山高立刻答道:“是朝天椒!絕對綠色無污染無公害的!”嶽山高為了顯出效果,前幾天特意從辣椒園裡移植來一批朝天椒,而且是專門挑那些發紅的移植,為了栽活這些朝天椒,玉龍山龍的園丁可是用盡了辦法。

    秦一舟就朝那塊辣椒地走過去,看著辣椒各個鮮紅似火,他終於露出了笑臉:“好啊!這一片辣椒長得真好!”

    嶽山高心中驚訝萬分,要不是秦一舟就在他眼前,他都要去問問曾毅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不過按照要求移來了這一片朝天椒,竟然就把秦一舟給吸引住了。

    目光從朝天椒上收回來,秦一舟負手站在那裡,問道:“給喬老準備的房子在哪?”

    嶽山高再傻,也判斷出眼前的形勢了,他立刻露出一副驚訝意外的表情:“佩服,佩服,秦主任您真是目光如炬啊,我們為喬老準備的房子,可不就是這一間嘛! ”

    秦一舟一聽,大笑道:“好啊,好,看來你們是真的用心了嘛!”說完,邁步就朝小樓的房門走去。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03 PM

第六十九章 大道

    秦一舟的這個表現,讓南江省負責接待的官員意外欣喜,尤其是尤振亞,南江屢屢在接待方面沒有成效,讓他認為自己接待秦一舟是一件不討好的差事,可現在,他反而覺得很有可能在自己手裡,改寫南江留不住老首長的歷史。

    “這片辣椒,一定精心照顧!”尤振亞對嶽山高做出工作指示,就趕緊陪著秦一舟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陳設,全都很有講究,一看就非常高檔,但按照曾毅的要求,所有東西的風格都以簡單質樸為準,突顯出一種內斂而大氣的格調,屋裡又特別佈置了幾件很具有居家氣息的物品,比如門簾、雞毛撣子、老躺椅、老蒲扇,幾盆很簡單的盆栽前,還特意放著剪刀、噴壺,這讓整個屋子頓時充滿了生氣。

    秦一舟看了,很滿意,喬老退下來,就是要好好地過一過普通人的晚年生活,真要是整得跟王宮似的,喬老是不會常住的。

    嶽山高站在樓梯處,道:“秦主任,二樓是書房和臥室,樓梯我們做了特別的防滑措施,而且降低了台階的高度,增加了長度,走起來非常穩。”

    秦一舟在台階上走了兩遍,道:“很好,走起來很舒服,但扶手還需要再加固一下。”

    “是,回頭我們立刻更換加固!”嶽山高忙不迭地點頭。

    上到二樓,一進書房,迎面就是一副喬老的書法作品:“浩氣長存”,筆力不凡,氣勢磅礴。

    秦一舟心中大大地意外,只有喬老身邊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喬老的這個怪脾氣,他對自己的書法特別地自賞,你送他名家名作,或者在他面前誇獎別的書法大家,喬老都視為是貶低自己的書法水平。南江這次居然掛了一幅喬老的作品,也不知道是巧合呢,還是有意為之。

    嶽山高此時介紹道:“在佈置書房的時候,我們找來了很多書法作品,但比較來比較去,我們還是覺得喬老的這副作品最好,筆走龍蛇,雄渾沉厚,充滿著正氣,大家一致認為掛在這裡最合適。”

    秦一舟甚是滿意,微微頷首,“你們真是用心了啊,喬老平時是很少給人題字的,他的作品,可是不好找啊。”

    目光移動,秦一舟又看到書櫃旁邊有一個大理石做的碟架,上面擺滿了梆子戲的唱碟,還有一些是磁帶,看發行日期,都是很久的了,中間有一些老的名家的唱段,現在都是很難找到的,沒想到他們居然也給找來擺在了這裡。

    秦一舟此時就不是意外了,而是驚訝,看來這不是偶然啊!南江省為了了解喬老的生活習慣,顯然是下了很大的工夫啊,書法倒還說得過去,畢竟知道喬老喜歡書法的人,不在少數,但知道喬老喜歡梆子戲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了,就連跟了喬老十幾年的司機,都不知道他有這個喜好,也不知道南江省的人又是從何得知的。

    “好!好!”

    秦一舟連連點頭,再看書架上的經濟類書籍,他就更滿意了,喬老喜歡看什麼書,他這個貼身秘書最是清楚,喬老擔任過中組部的部長,外人就想當然認為喬老會看喜歡《資治通鑑》之類的書,其實那都是大錯特錯,喬老最喜歡看的書,是經濟類。

    尤振亞心中更加欣喜,秘書打前站,那就是來說問題挑毛病的,可秦一舟居然對喬老住所的佈置連連稱好,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看來要留住喬老,大有希望嘛!

    走進臥室,秦一舟道:“床墊肯定要換,喬老的腰有傷,不能睡軟床。”

    嶽山高此時心中的感覺,已經不能用驚駭來形容了,曾毅怎麼會對這些情況瞭如指掌呢,他急忙道:“秦主任,您摸摸看這個硬度夠不夠,這已經是我們在市面上能找到的硬度最高的床墊了。”

    秦一舟再次意外,上來按了按床墊,感覺了一下,又不放心,親自坐上去試了試,最後才道:“不錯,這個硬度剛剛好。”

    玉龍山莊連床墊的事都考慮到了,秦一舟是也再挑不出什麼毛病了,他左右看了看,感慨道:“尤秘書長,你們這裡的佈置,非常好,好到讓我這個給喬老做了幾十年秘書的人,都有些慚愧,就是由我親自來佈置,也不過如此了。”

    這可是最高的褒獎了,尤振亞臉上笑容更盛,“秦主任說笑了,您是喬老身邊的貼心人,還要請您多多提意見,多多幫忙吶。”

    秦一舟擺了擺手,道:“等喬老來到南江之後,只要你們也能拿出佈置這間房子的誠意來照顧他,我相信喬老一定會在南江住得非常開心的。”

    “只要喬老能住得開心,我們就是再怎麼用心,那也是值得的。”尤振亞呵呵笑著,臉上開了花。

    嶽山高此時道:“秦主任,我們在山莊還另外佈置了一間風格不同的房間作為備選,您看是否……”

    “不用再看了,這間就很不錯!”

    秦一周看著嶽山高,心說這是位人才啊,也不知道是通過了什麼門路,竟然把喬老的喜好打聽得一清二楚,辦事效率堪比總參情報部門啊。

    嶽山高得到表揚,頓時覺得腰桿都硬了幾分,他的目光四下里去找曾毅,卻發現曾毅沒有上樓,大概跟著那些級別不夠的官員,等在樓下呢。嶽山高在心裡打定了主意,自己今後一定要好好地這位曾專家處好關係,他那一張嘴,簡直就是金口啊,隨便一指點,就讓自己的工作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誇獎,要是多來上這麼幾次,那自己距離升官發財可就不遠了。這年頭,幹得好不如乾得巧,幹得巧不如乾到領導的眼皮里,只要能夠入了領導的眼,領導就會認為你是個有能力的干部,將來提拔的時候,就會想起你這個人來。

    秦一舟檢查完為喬老準備的住處,並沒有多在玉龍山莊停留,接下來,他還要檢查其它的事情,比如去聽取關於玉龍山莊最近二十年的氣象、地質資料,檢查南江的醫療水平等等。

    離開玉龍山莊的時候,尤振亞很親切地拍了拍嶽山高的肩膀,“加油幹,組織上相信你一定能做得更好!”

    “有秘書長的鼓勵,我們一定再接再厲,爭取把工作水平再提高一個台階。”嶽山高笑著,向尤振亞匯報導:“其實這次接待工作之所以能讓秦主任滿意,並不全是我的功勞,房間的佈置方案,有很多都是保健局曾專家的意見。”

    嶽山高不敢獨占這份功勞,曾毅可是馮廳長的派過來的人,而且那天王金柱也在現場,相信他現在心中也是同樣的驚駭,就算自己不講,王金柱也會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向省接待辦的上級領導匯報的。

    尤振亞“哦”了一聲,記在心裡,又上車陪著秦一舟趕往市內。

    下午視察完畢,把秦一舟安頓好之後,尤振亞馬不停蹄趕回省委。

    聽完匯報後,方南國也是大為振奮,以前南江接待過很多老首長,但還從來沒有一位,會對接待工作提出如此高的褒獎呢,他道:“好啊,看來這次留住喬老,我們大有希望嘛。”

    尤振亞笑著點著頭,“我觀察過了,秦主任對我們的接待工作,確確實實是非常滿意。”

    “這兩天你就辛苦一下,做好秦主任的接待工作。”

    尤振亞忙點著頭,“這都是我份內的事,談不上辛苦。”現在要是有人跟尤振亞搶著去辛苦,他一定會很不滿意的,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一份送到手的功勞。

    晚上吃飯的時候,向來“食不言”的方南國,破例講了話,“今天秦一舟來了,他對喬老的接待工作非常滿意,尤振亞講,曾毅在這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馮玉琴有點意外,道:“他在保健基地籌備小組負責籌謀劃策,也提了很多好的建議,是個非​​常有想法的人。另外,我聽下面的人講,他還開了一家診所。”

    方南國一皺眉,夾了一筷子菜放到碗裡,道:“年輕人還是要走大道嘛!”

    馮玉琴就明白丈夫的意思了,在方南國眼中,只有執政為民、澤披天下,才是真正的大道,相比之下,只為很有數的幾位患者解除痛苦,那是小道。

    馮玉琴點點頭,繼續吃飯,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07 PM

第七十章 破格提拔

    曾毅上午剛到衛生廳,郭鵬輝就讓秘書把他請了過去。

    “小曾,坐,快坐。”郭鵬輝一臉微笑,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沙發,“我剛泡好了茶,先坐下喝一杯,提提神。”

    屋子裡還坐了一個人,是衛生廳人事處的處長楊雙河,曾毅跟楊雙河打了招呼,就大大方方地找地方坐下,他最近常來常往,跟衛生廳的各個口的負責人都很熟稔了,大家要是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也都往他的辦公室跑。

    “郭局,找我有什麼工作佈置?”曾毅笑著。

    “是好事,大好事!”郭鵬輝故作神秘,卻不急於揭開謎底,而是端起茶杯,笑吟吟地道:“你先猜上一猜。”

    楊雙河今年五十歲出頭,是衛生廳出了名的老機關了,在這裡整整乾了有三十年,他捧著自己的大肚子坐在沙發里,跟著笑了兩聲,道:“我可以作證,確實是好事。”

    曾毅有點納悶,自己在衛生廳只擔任了一個虛職,無官無權的,能有什麼好事,還需要郭鵬輝特地把自己叫過來通知,他笑道:“郭局,楊處,您二位就別跟我打啞謎了,這我哪能猜得到。”

    郭鵬輝放下茶杯,道:“小曾,你要請客了啊!”

    曾毅笑道:“有好事當然是要請客的,關鍵是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好事呢。”

    郭鵬輝從抽屜裡拿出一份公文,面帶著喜氣,拿在手裡又看了一遍,道:“經局黨委研究決定,任命你為主任科員,職務另行確定。這是公文,你看一下吧!”

    曾毅非常意外,怎麼突然給自己搞出了一個級別呢,主任科員,那可是實打實的正科級幹部啊。他起身過去,拿起公文一看,這才相信是真的,只不過還是有些想不通,自己只是專家組的專家,嚴格來講,並不算是衛生廳的干部,雖然接受保健局的領導,但不受其管轄,這保健局的任命書,怎麼會下到自己頭上呢。

    “小曾啊,今天的客,你是非請不可了。”楊雙河呵呵笑著,“在咱們南江省衛生廳,向你這樣年輕的正科級幹部,可是獨一無二啊。”

    楊雙河面色和藹可親,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想當年,自​​己大學畢業被分配到衛生廳,從一個辦事員幹到副科,就花了五年的時間,從副科升到正科,又是五年的時間,一直熬到快退休了,才憑著資歷,混到了正處級。而眼前這個年輕人,直接就跨過了副科這道坎,成為了正科級的主任科員,這簡直是一步登天啊。

    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啊,副科級這道門坎,不知道把多少人封死在了升遷的起跑線上。就楊雙河自己所知道的,在這衛生廳裡,就有很多乾了一輩子的人,到最後退休也沒混上副科級,只是按照退休待遇提一級的原則,在退休後才勉強享受到了副主任科員的待遇。

    郭鵬輝也是有些感慨,前段時間,自己就看出馮玉琴要重用曾毅,可也沒想到會如此重用,從一個只領虛職,連公務員都算不上的專家,一下就提拔為了主任科員。

    他這種老機關,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這主任科員雖然是個非領導職務,但意義卻非比尋常。在基層,副科級領導在卸任領導職務的的時候,一般會提升為主任科員,然後等待退休;而在省上機關,這個主任科員則是擔任更高級職務之前的一個台階,在此基礎上,可以很順利地提升為正科級的領導職務,甚至是副處級職務。

    曾毅如此年輕,就被提拔為了主任科員,可以想像,今後的升遷之路,比起常人,肯定是要更快更猛了。

    這真是上面有人好做官啊!郭鵬輝感慨的同時,也慶幸自己燒對了冷灶,自己和曾毅認識,前後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成了正科級,說不定自己再一轉眼,對方的級別就超過了自己。

    郭鵬輝從辦公桌後走過來,來到還沒琢磨過味的曾毅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小曾啊,好好乾,我看好你。你要知道,本來按照規定,要任主任科員的話,是先要任滿三年的副主任科員的。這次你能獲得組織上的破格重用,實屬不易,所以你一定要更加努力,莫要辜負了組織上對你的信任。”

    曾毅雖然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知道郭鵬輝這話的意思,他這是在“邀功”呢,這種花花轎子眾人抬的事,曾毅也不願拆穿,道:“郭局,太感謝你了,沒有你為我說話,我想我是當不上這個主任科員的。”

    郭鵬輝笑得非常開心,聰明人就是聰明人,一點就透,“這也是小曾你本人有能力,你的表現,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

    楊雙河暗道郭鵬輝真是不要臉,這種破格提拔的事,豈是你一個常務副局長能做主的事,不用想,這肯定是馮玉琴的意思,不過他臉上還是那副和藹的笑,道: “是啊,小曾人年輕,又有能力,提拔這樣的人才,是眾望所歸。”

    曾毅也明白這肯定是馮玉琴的意思了,當下拱手笑道:“晚上我請客,維納斯,還請兩位領導務必賞光。”

    兩位一聽,心中驚訝,維納斯,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地方啊,那是非富即貴的場所。郭鵬輝和楊雙河,在南江省​​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可他們手上的維納斯貴賓會員卡,還是下面醫藥企業孝敬的呢,指望他們用自己的工資去那裡消費,更是不可能。沒想到曾毅年紀輕輕,還是位金主啊!

    “別人的喜酒可以不喝,小曾的酒,我們是非喝不可的。”兩人都是笑著,“你可要做好破費的準備啊!”

    “只要領導們喝得開心,喝得高興,就值了!”曾毅客氣了兩句,跟兩位約好時間,才告辭走了。

    出門之後,曾毅直接就進了馮玉琴的辦公室。

    馮玉琴正在寫一份東西,頭也沒抬,只是一伸手,道:“坐吧!”

    曾毅只好先坐下來,等著馮玉琴把事情弄完。

    “郭局長都給你講了?”馮玉琴一邊寫字,一邊問到。

    “講了!”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廳裡可能要給你加擔子了。”馮玉琴說道。

    曾毅眉頭稍稍皺了一下,道:“我就怕自己做不好,除了看病,我也沒有做過其它的工作。”

    “當初進專家組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講的,可事實卻證明我沒有看錯人,你這段時間在專家組的工作,做得非常好,甚至是超出了我的預期。”馮玉琴放下筆,盯著曾毅的眼睛,“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給自己一個證明能力的機會。”

    曾毅想了想,道:“我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而為,是一定要做好!”馮玉琴在曾毅面前,第一次這麼嚴肅,“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被破格提拔的事,已經被很多人記在了心裡,他們都用眼睛時刻在盯著你,希望你犯錯,希望你出醜。”

    曾毅突然明白,自己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自己出醜,已經不僅僅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了,別人會認為是馮玉琴沒有眼光,提拔錯了乾部。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會做好的。”

    馮玉琴這才露出笑意,“年輕人,就應該有遠大的抱負和理想,達則兼濟天下,未嘗不是另外一種治病救人,以後你就會明白,今天我為你做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正確。”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13 PM

第七十一章 取藥

    從馮玉琴的辦公室出來,曾毅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這種機會,是很多人都在夢想,卻始終得不到的機會,既然現在落在了自己頭上,那自己就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地做一番事情出來。

    曾毅心底並不排斥從政,年輕的時候,誰都會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想法,曾毅也不例外。

    上學的時候,曾毅和其他人一樣,讀到“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時,他也會激情澎湃,壯志雄心;看到世上有不公平的事,他也會義憤填膺、憤慨滿胸。

    可惜他從小接觸的就是醫術,學的也是醫術,成長的環境將他的視角一步步定格在了治病救人這一塊上,要不是偶然治好了馮玉琴的病,或許曾毅也會和自己的爺爺一樣,成為一位有名的民間醫生。

    回到自己辦公室,保健局不少人得到消息,就跑過來恭賀,看得出,有些人是真心的,但更多的人,眼裡則閃現著嫉恨和不平。

    打發了這些人之後,曾毅挨個去邀請了籌備組的成員,晚上一起維納斯。

    曾毅還給幾個相熟的老朋友打去電話,唐浩然、杜若、陳龍、湯衛國等人。本來他是想一起請的,人多了熱鬧,可一想這些人彼此不是一個圈子裡的,聚在一起可能會尷尬,就將時間定在了第二天。

    下班之後,籌備組的成員一起下樓,郭鵬輝早有準備,他從局里安調了一輛豪華中巴,準備一趟就把所有人拉走。

    門口的保安此時跑了過來,“曾專家,有兩個人來找你,我看他們不像是什麼正經人,就沒放他們進來,現在正在門口呢。”

    曾毅抬頭看去,衛生廳的門口,兩個精壯的青年男子正在吞雲吐霧,兩人都是滿臉厲色,不時用目光挑釁著門內的保安。怪不得保安說這兩個不像是正經人,曾毅覺得也不像。

    “讓他們過來吧!”曾毅不認識這兩個人,但對象既然指名道姓找自己,肯定是有緣由的

    保安得了信,過去讓開道,那兩個年輕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老遠呼喝道:“誰是曾毅?”

    籌備組的成員頓時齊齊皺眉,誰這麼大膽,竟然在這里大聲呼喝,還直呼曾專家的名字。

    “放肆!曾專家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保安跟上來,手裡拿著警棍,虎視眈眈地站在一旁,他總覺得這兩人不是什麼好貨。

    “呸!”其中一個額頭帶疤的傢伙,一口把煙頭啐到地上,狠狠地踩滅,道:“曾專家,你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咱們兄弟倆連續等了你好幾天,也沒見到你的面,你比我們袁總還忙啊!”

    曾毅就知道了,這是袁文傑派來拿藥的,本來說好是前天的,可惜秦一舟突然蒞臨南江,連續兩天,他作為保健醫生,都是全程陪護,連回診所的時間都沒有。

    “你們是袁總派來的?”曾毅問到。

    疤臉沒有回答,而是目光不善地盯著曾毅,“你小子挺狂啊!你知不知道,在南江省​​,還沒有人敢這麼耍我們袁總呢!”

    “以前有人就朝我們袁總翻了個白眼,你知道那小子最後什麼下場嗎?”旁邊另外一個黑瘦的傢伙陰陰笑著,目露威脅。

    “放肆!”郭鵬輝大喝一聲,指著這兩個囂張的傢伙,“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威脅國家幹部,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嘿嘿!”疤臉笑著,“國家幹部,你嚇唬誰呢?實話告訴你,哥兒們揍過的國家幹部,比你們這堆人加起來還多!”

    籌備組的成員集體氣憤了,這是**裸的威脅啊,太不像話了,簡直是無法無天,混賬至極。

    “保安!”郭鵬輝氣得渾身發抖,“把這兩個傢伙看住,報警!”

    “報警?請便!”黑瘦的矮個子站在那裡,優哉游哉地吸了口煙,吐出一個煙圈,道:“要是耽誤了我們袁總的病,別說是你,怕是你們廳長都承擔不起。”

    郭鵬輝氣極,道:“好,我倒要知道知道,你們的袁總,到底是哪路神仙!”

    曾毅上前按住郭鵬輝,道:“郭局,消消氣,為這種人生氣,不值當!”說完,曾毅看著那兩個人,道:“你們是準備繼續站在這裡講廢話呢,還是拿藥走人?”

    “呦呵~”疤臉瞪起了眼,“老子們白等了你好幾天,還沒發火呢,你小子倒先橫上了,怎麼著,你還想比劃比劃?”

    曾毅一聽,直接扭頭,道:“大家上車吧,不用理會這種人!”

    看曾毅要上車,那兩人怒了。他們平時仗著袁文傑的威風,橫行霸道慣了,這幾天找曾毅拿藥,卻連續被放鴿子,心裡早窩著火,準備見面後狠狠地敲打敲打曾毅。可他們沒想到,曾毅根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袁文傑都沒被曾毅放在眼裡,就更別提他的跟班了,你用這種威脅的口氣跟曾毅講話,根本就是撩撥曾毅的情緒。

    疤臉很生氣,竟然敢有人無視自己,他伸手就去抓曾毅的肩膀,“小子,我看你他娘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手還沒碰到曾毅的肩膀,疤臉就覺得眼前一花。

    “啪!”一聲。

    “滾!”曾毅一巴掌抽在了疤臉的臉上,豎眉道:“回去告訴袁文傑,讓他自己來取藥!”

    疤臉被打懵了,向來只有他打人的份,哪有被打的。今天被一個大夫突然給打了,他一時半會,竟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找死!”

    黑瘦的矮個子,更像一隻不會叫的狗,話不多,出手卻更狠,直接一拳就朝曾毅的面門砸了過去,速度很快,一看就是練過的。

    曾毅腳下動也不動一下,伸手一抓一扭,就聽“咔”的一聲,黑瘦矮個子的肩膀就掉在那裡。

    “給臉不要臉!”曾毅一伸腿,將黑瘦的矮個子踹出去好幾米,“你們算個什麼東西!就是袁文傑見了我,也不敢這樣講話!”

    籌備組的成員,集體愣住了,他們沒想到曾毅是說動手就動手,要是換了他們,是絕對不會動手的,國家幹部,怎麼能隨隨便便動手打人呢。

    保安卻是有些興奮,早就聽說曾專家身手了得,一出手就卸人胳膊,今天可算是見到了,傳言一點都不假啊。保安踢了一腳摔倒在地的黑瘦矮個子,心道狗日的東西,剛才還敢衝老子呲牙咧嘴,看老子不踢死你!

    疤臉回過神來,還要再動手,卻被幾個保安上來幾根亂棍打翻在地,直接給摁住了。

    郭鵬輝此時喊道:“把人按住,不要讓他們跑了,打電話讓派出所的人過來!”

    不到兩分鐘,陳龍就開著警車衝了進來,下車後摘出手銬,他惡狠狠地道:“哪個王八蛋吃了豹子膽,敢在這裡鬧事!都給我抓起來!”

    幾個警察一起衝過來,三下兩下,就把那兩個倒霉蛋銬了起來。

    陳龍大手一揮,道:“帶回去,給我好好地審!”

    疤臉盯著曾毅,厲聲道:“小子,你等著,袁總是不會放過你的!”

    “圓總?”陳龍大嘴一咧,上前就“咔嚓”一聲,把那手銬又緊了緊,疼得疤臉頓時臉色煞白,他嘿嘿笑道:“別說是圓的,你就是方的總來了,老子也照抓不誤!”

    手底下的警察把人帶走後,陳龍笑哈哈地走到曾毅跟前,道:“曾老弟,恭喜你高升啊,我這來得匆忙,也沒給你準備禮物。”

    “又不是外人!”曾毅一抬手,“既然來了,就一起去熱鬧熱鬧。”

    陳龍對著衛生廳的一眾人拱了拱手,笑道:“我這是不請自來,領導們沒有意見吧?”

    衛生廳的人大部分都認識陳龍,當下道:“怎麼會呢,一起,一起,人多了才熱鬧嘛!”

    車子駛出衛生廳的大院後,郭鵬輝道:“小曾啊,以後一定要注意,像這種動手打人的事,能不做,最好還是不要做。”

    眾人紛紛附和,都認為打人是有些衝動了。

    楊雙河一直沒說話,等眾人消停了,才問道:“對了,剛才他們說的袁總,是做什麼的啊,好像很威風的樣子!”

    曾毅道:“是飛龍建設的老總!”

    車裡的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我的乖乖,那不是常務副省長袁公平的公子嗎?車廂立刻就安靜了下去,這些老機關,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會明哲保身,此時全都在心裡盤算著要怎麼把自己從這件事裡擇出去。那袁文傑豈是好惹的主,以前有個小官員,就得罪了袁文傑,最後被生生整得患了精神病,那叫一個慘啊。

    就連陳龍,也有些嚇傻了,他沒想到自己今天又抓了一顆雷回來,曾毅是不怕袁文傑的,可萬一要是袁文傑遷怒到自己頭上,那可就麻煩了。人家的老子,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南江省數得上的大領導,隨便動一動手指頭,都能讓自己這個小所長死上無數回。

    “陳所長,你要不要先回去處理一下這起案件?”曾毅問到。

    陳龍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曾毅平時都喊自己陳哥,現在卻喊陳所長,明顯是對自己剛才一瞬間的表現有些不滿了。媽的,人已經抓了,袁文傑自己肯定是得罪了,這時候後悔還有個屁用,天塌下來,還有高個頂著呢。

    “有什麼好處理啊,先拘留一晚上,明天再審!”陳龍哈哈大笑,故作豪氣,道:“管他是誰,敢在政府機關里鬧事,堅決要從重從嚴處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18 PM

第七十二章 後盾

    晚上的酒宴進行時間不長,保健局的幾位籌備組成員就找各種理由告辭了,他們深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一個個都明哲保身去了。

    最後就只剩下陳龍和郭鵬輝,陳龍是沒有退路,只能鐵了心跟著曾毅;而郭鵬輝的想法則跟別人不一樣,袁公平就是權再大、手再長,但只要馮玉琴在保健局,他就不敢伸手到保健局的地盤來,這些人明顯都謹慎過頭了,曾毅既然知道對方是袁文傑的人,還敢動手,這說明什麼,說明曾毅有所依仗,根本就不怕袁文傑。

    曾毅又不傻,他很明白這些人心裡的想法,但官場的人就是這樣,所以曾毅也看得開,心情並沒有受任何影響。

    他今天之所以要收拾袁文傑的那兩個跟班,一是因為他早就看不慣袁文傑,光看那兩個傢伙跋扈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以前跟著袁文傑沒做什麼好事;二是這兩個傢伙太囂張了,曾毅第一天升職,他們就當著那麼多的人面威脅曾毅,曾毅今天要是慫了的話,怕是以後都沒臉在衛生廳大院裡混了。

    “來,小曾,咱們再走一個!”郭鵬輝笑著舉起杯子,“局裡的這些人我很清楚,都是出了名的妻管嚴,晚上都是要按點回去報到的,小曾不要多想。”

    陳龍心說郭鵬輝可真能說瞎話,這些個當乾部的,哪個沒有應酬,應酬少了,那都不叫幹部,真要是按點回去向老婆報到,這輩子都只能做冷板凳吧。不過他也是舉起杯子,道:“曾毅,別光吃菜啊,來,喝酒喝酒,今天你高升,咱們不醉不歸。”

    今天陳龍能留下,曾毅有想到,不過郭鵬輝能留下,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想像,自己報到的第一天,可害對方背了個處分呢,這樣看來,郭鵬輝這人的胸懷不錯,值得一交,曾毅笑呵呵舉起酒杯:“其實人少了,更能喝得盡興。”

    “是這個理!”郭鵬輝笑著頷首,“這一杯,就祝小曾步步高升,仕途順暢。”

    這杯酒剛放下,曾毅的電話響了,是杜若打來的,他在電話裡笑道:“曾老弟,袁文傑把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了,你說你這脾氣啊!”

    曾毅笑道:“給你添麻煩了!”

    “有什麼麻煩的?我這榮城市局,還輪不到一個建築商人來指手畫腳嘛。”杜若是個老官場了,他知道曾毅今天把袁文傑的人打了,升遷慶賀的場面一定是冷淡,就道:“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老地方,維納斯!”

    “行了,我知道了。”杜若就笑著掛了電話。

    這邊電話剛撂下,湯衛國的電話也來了,只聽大嗓門在電話裡喊道:“聽說你把袁文傑的人打了?”

    “兩個囂張的跟班而已!”

    “打得好!”湯衛國放聲大笑,然後問清楚地址,他也說自己馬上過來。

    最後,曾毅不得不重新開了一桌酒席,本來他是和這些人約好明天再聚的,但出了這樁事後,大家都要過來,甚至連顧迪都打來了電話,這位過氣的衙內平時沒少受袁文傑的氣,聽說袁文傑栽了面子,最開心的就是他了。

    “小曾,那我就先回去了吧,今晚喝得很開心了。”

    郭鵬輝聽電話知道還有人要來,雖然不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但聽話聽音,他大概也能知道這些人的來頭不小,說心裡話,他非常想留下,這可是個拓展人脈的好機會,不過他還是擺出一副作勢要走的樣子。

    曾毅急忙挽留,笑道:“郭局,說好了不醉不歸的,你怎麼能著急走呢。一會還有幾個朋友過來,都不是外人,大家還等著要跟你喝一杯呢!”

    郭鵬輝就呵呵笑著,“既然有朋友要來,那我就在再坐一會?”他嘴上說得輕巧,心中卻是欣喜難抑。

    不過十來分鐘,湯衛國夫婦兩個就到了。

    湯衛國推開包間的門,哈哈笑道:“曾毅,恭喜啊,主任科員,前途無量吶!”

    韋向南就伸手掐了湯衛國一下,道:“不能講前途無量,要講前途不可限量!”

    前途無量,讀起來和前途無亮一樣,所以被很多人所忌諱,誰知道你嘴裡講的是無量呢,還是無亮呢,別被詛咒了,還陪著笑臉呢。

    “該打,該打,我是個粗人,只要學人家掉書袋,就總是會講錯話!”湯衛國拱了拱手,笑道:“一會我自罰三杯。”

    “咳~,不都是一個意思嗎,我覺得挺好!快坐吧。”

    湯衛國就大咧咧走過去,直接坐下,然後還朝韋向南招手,“媳婦,咱就坐這裡!”

    韋向南把手裡的一個精緻的小袋子放到曾毅手中,“今天你升職,我和老湯都非常高興,這是我們給你準備的一點小禮物,快收下吧。”

    曾毅也不客氣,笑呵呵接了過來,道:“謝謝姐。”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不許再說謝字!”韋向南抬起手,幫曾毅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領,發現曾毅有穿自己上次給的衣服,她心裡非常高興,道:“好好乾,我和老湯可還等著你再升職呢。”

    “其實升不升職倒是其次,我主要是想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

    曾毅領著韋向南走到桌前,給眾人做了一個介紹。

    陳龍和郭鵬輝立刻吃了一驚,韋向南的名字,在榮城可以說是如雷貫耳,凡是混體制的人,幾乎都知道她的背景,兩人沒想到曾毅在軍方竟然還有關係,這實在是意外的收穫啊。

    “韋總,幸會,幸會!”郭鵬輝強壓著心裡的震驚。

    “郭局是保健局的領導,以後我們家小毅在你手底下工作,還要請你多多照應吶!”韋向南舉起酒杯,“這杯酒,我敬你!”

    郭鵬輝激動地酒杯都開始打顫了,“韋總言重了,言重了。”

    眾人剛做了認識,唐浩然和杜若就走了進來,這兩人是認識韋向南的,進來看到韋向南夫婦都在,兩人先是意外,然後趕緊上前,又是一陣寒暄。

    郭鵬輝此時是又驚又喜,他能猜到曾毅是有背景的,但沒想到背景會如此大,看看眼前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大軍區副司令員的女兒、南江省一號秘書、榮城公安局的一把手,隨便一個,那都是別人想巴結都巴結不到的大人物,沒想到竟然會集體出現在這麼一個升任主任科員的小小宴會上。

    這些人出現在這裡是什麼目的,郭鵬輝不用猜都知道,那就是要為曾毅撐腰。老話講得好,疾風知勁草、板板蕩識忠臣,今天能夠出現這個酒局裡的,那絕對都是跟曾毅關係非常好的人物了,而自己能夠被邀請站在這裡,就算是被這個圈子裡的人所接受和認同了。

    想到這裡,郭鵬輝站在那裡,忍不住雙腿微微發顫,連他自己都沒料到,自己一個念頭,留下來竟會有如此大的收穫,有眼前這麼強大的後盾,難怪小曾專家不把袁文傑放在眼裡啊。

    最關鍵的是,自己進入了曾毅的圈子,今後只要和這些人處好關係,何愁不能升官發財啊!

    眾人寒暄之後,紛紛落座。

    湯衛國是個急性子,第一個舉起酒杯,“別的就不講了,今天第一杯,祝賀曾毅榮陞主任科員,前途……那個不可限量。”

    眾人笑著舉起酒杯,正要碰杯,包間的門又被推開了,顧憲坤和顧迪一起走了進來,兩人笑道:“曾大夫,你可是不夠意思啊,這麼大的喜事,怎麼都不通知一聲呢。”

    曾毅跟這兩人的關係也只是一般,他沒想到這兩人會過來,急忙迎上去,連連賠罪,道:“對不住,對不住!都是我的錯,忙亂了!”

    兩人也沒有真怪罪曾毅的意思,笑道:“我們兩個不請自來,不會不受歡迎吧?”

    “哪裡,哪裡!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快請入坐!”

    郭鵬輝的手又是一抖,他再一次被震撼了,顧家的人,竟然還要上趕著過來為曾毅撐腰,自己沒有看錯吧!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22 PM

第七十三章 面子

    第一杯酒剛喝下,曾毅就舉起第二杯。

    “這杯酒我自己喝,敬今天在座的每一位,理由我就不講了,講多了那都是空的假的,我只講一句,今後諸位但凡有用到我曾毅的地方,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曾毅一仰頭,將酒一飲而盡,他心裡很清楚,自己就是一個只會治病的大夫,沒有靠山,也沒有背景,今天剛升的那個主任科員,或許能讓別的人羨慕,但在眼前這些人的眼中,根本就一文不值。

    一句話,眼前這些人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麼,也沒有什麼可圖的,自己打了袁文傑的人,別的人都惟恐避之不及,而他們能過來為自己慶賀,為自己撐腰,那就是拿自己當朋友,或許他們中有一些人是出於報恩的心思,但也說明他們是重情重義的人。

    官場之上,錦上添花的事常有,而雪中送炭卻是少之又少。歲寒知松柏,患難見真情,今天這些人能過來,曾毅非常感激,他是個以心換心的性情中人,講出這句話,以後就是拿這些人當自己的真朋友了。

    “操!”湯衛國一拍桌子,道:“你說這話,就是在罵我老湯!我問你,向南還是不是你姐,我還是不是你老大哥?”

    曾毅哈哈大笑,“好,我說錯了話,我認罰,罰多少你說了算,我毫無二話!”

    湯衛國指力驚人,一伸手,直接把一瓶酒的蓋子扣了下來,他拿出一個大杯子,給曾毅滿滿倒了一杯,道:“你喝下這杯,我就當你什麼也沒說!”

    “好!”曾毅眉頭都不皺一下,舉起杯子一口氣喝完,然後倒提酒杯,伸到湯衛國面前,“滿意不?”

    “這還差不多!”湯衛國哈哈笑著,“你小子給我記住了,你是我湯衛國的兄弟,誰他娘的敢欺負你,那就是欺負我,惹惱了老子,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杜若眉頭一挑,他不知道曾毅是怎麼和湯衛國夫婦搭上關係的,但他很清楚湯衛國手底下都是些什麼人,那都是冷血到了極點的兵王,眼裡只有命令,讓誰人間蒸發眼都不會眨一下的,誰要是惹了這群魔王,後果絕對比你能想到的還要嚴重。

    “老湯原諒了你,我可還沒原諒呢!”杜若笑呵呵地看著曾毅。

    “我認罰,罰多少,杜局你說句話!”曾毅知道杜若這是在和自己親近,同時也是想趁機灌自己酒,不過他今天高興,也準備豁出去了,喝不倒,就絕不收兵,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在籌備組成員走了之後,還能有這麼多人過來為自己慶賀。

    杜若看著曾毅眼前的杯子,道:“你看著辦吧,這得看咱倆的感情有多深了。”

    曾毅哈哈一笑,又倒了和一杯剛才一樣滿的,以示自己和杜若的關係,是跟湯衛國一樣的深,他再次舉杯一飲而盡,道:“感情夠不夠深,杜局你說句話!”

    杜若這才滿意地笑了,“好,夠深,我很滿意。”說著,他站起來陪了一杯。

    有了湯衛國和杜若的挑頭,剩下的人都有樣學樣,紛紛要罰曾毅的酒,只一圈下來,曾毅就喝得有些暈頭了。

    眾人這才饒了他,開始各喝各的,在座有很多以前是不認識的,也有認識但沒有在一起喝過酒的,大家正好也趁著這個機會,頻頻舉杯,經營著感情。

    到了最後,幾乎所有人都喝高了,特別是陳龍和郭鵬輝,他倆也是豁出去了,大酒杯猛往肚裡灌,不停地敬在座的其他幾位,今天要是不好好表現一番,可就浪費了這個天賜良機了啊。

    喝道最後,陳龍突然暈暈乎乎自己扶著桌子站起來,道:“我兄弟第一天升官,就有人敢搗亂!媽的,不喝了,我要回去好好地審一審這兩個狗日的,給我曾毅兄弟出氣。”

    說完,搖搖晃晃就往外走,沒走兩步,一頭撞在牆上,倒地之後,坐在那裡就站不起來了。

    在場酒量最好的人,反而是今天唯一的女性韋向南,她也沒比任何人少喝,可依然頭腦清醒,臉色不變,不愧是部隊大院裡走出來的。

    韋向南看陳龍喝成這樣了,就知道今天差不多了,她拿起電話,叫了人過來幫忙。

    等把這幾個人都送上車,韋向南又拿出電話,“光頭嗎?你們湯處喝多了,你去幫他辦件事……”

    第二天曾毅醒來,就發現時間不早了,匆匆洗漱後趕往衛生廳,到了衛生廳門口,就遇到同樣來晚了的郭鵬輝。

    “郭局,早啊!”曾毅笑著。

    “哈哈,你的酒還沒醒呢?現在可不早了啊,我們還是趕緊上去吧!”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走進了衛生廳的大樓。

    杜若來到辦公室,喝了杯茶,慢條斯理把今天的《南江日報》看完,才給陳龍打了個電話,“差不多了,放人吧!”

    他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和袁文傑翻臉,只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袁文傑,自己對於他手下的人在政府機關鬧事的行徑,非常不滿,如果再有下一次,自己就會公事公辦了。同時這也是在告訴袁文傑,自己是站在曾毅這邊的。

    袁文傑給杜若打過電話後,本以為人立刻就會被放回來的,誰知道等到第二天,也沒看到人回來,他這才想起,曾毅和杜若的關係好像原本就非常不錯。

    “媽的!”袁文傑心中惱火,杜若竟然為了一個小醫生,連自己的面子都敢掃。

    自己的人被打了,而且還被抓了起來,自己打過招呼之後,卻把人撈不出來,這要是傳了出去,肯定要被別的衙內給看扁了,堂堂常務副省長的公子,面子竟然如此不管用,這是袁文傑所接受不了的,也是他極度惱火的原因。

    他們這些衙內出來混,最講究的就是個面子,寧可破衣爛衫,也絕不能栽了面子。

    袁文傑一臉陰沉地站在窗戶邊,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流,再等一會吧,如果杜若真的敢不放人,那自己就要給他好看。

    就在袁文傑要喪失耐性的時候,疤臉和黑瘦的矮個子回來了,兩人鼻青臉腫,滿頭是包,黑瘦挨個的胳膊還掉在那裡呢,一進門兩人就開始哭訴:“袁總,這事絕不能就這樣算了,派出所的人太不是東西了,他們明顯是不把您放在眼裡,我們報了你的名字,他們竟然對我們拳打腳踢。”

    袁文傑又不是傻子,他知道這兩人是在故意挑唆,想慫恿自己為他們報仇,當然,他現在也明白杜若的意思了。

    “啪!”

    袁文傑回頭一個巴掌,甩得兩人都閉了嘴,“別以為你們做的事,我就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讓你們兩個去拿藥的,不是讓你們去政府機關威脅國家幹部的!”

    疤臉捂著臉不再說話了,心裡卻是詫異不已,這不是袁文傑的性子啊,他從來都不是個肯吃虧認栽的主啊。

    袁文傑心中怒火已經燒到了極點,卻不得不克制,他要考慮和杜若翻臉的後果,面子是自己給的,同時也是別人給的,杜若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雖然袁文傑並不相信杜若真的會為了一個野郎中和自己翻臉,但卻不得不給杜若這個面子,真要是得罪了手握暴力機關的杜若,對自己絕對沒有什麼好處。

    何況,袁文傑現在還不能和曾毅翻臉,自己的病還要等著對方來治呢,對方又在保健基地籌備組具有一定的話語權,這項工程,自己是志在必得。

    袁文傑惡狠狠地盯著兩個手下,“今天你們要是再拿不到藥,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兩人不禁打了個寒顫,袁文傑此時的眼神駭人至極,他們明白,今天要不是拿不回藥,等待自己的,絕不是不用回來了那麼簡單。

    “啪!”

    等兩個手下出去,袁文傑氣得將桌上的一個花瓶砸爛在地,他還從沒受過這樣的氣呢,竟然回被一個野郎中給拿的死死的。

    正在發火呢,電話響了,是顧迪打來的,他在電話裡陰陽怪氣道:“袁少,聽說你的人被曾毅給打了,哎呀,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都是自己人,何必呢!回頭我擺酒,為你和曾毅說和說和。”

    袁文傑冷哼一聲,他早料到顧迪這個王八蛋會來看自己笑話的。

    “人現在放出來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去跟杜局講一講,想來他是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的……”

    “啪!”

    袁文傑就把電話給摔了,媽的,你顧老子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過氣的衙內來說三道四。袁文傑這回是真被撩撥怒了,他站在那裡,臉色陰晴不定,目露戾色,野郎中,等你顧老子的病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那邊顧迪聽到電話裡的聲音,就知道袁文傑把電話摔了,心里頓時暢快無比,袁文傑啊袁文傑,老子以前被你奚落了無數次,這回總算輪到我來奚落你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26 PM

第七十四章 道歉

    下班的時候,曾毅剛出樓,保安又騰騰地跑了過來,諂媚笑道:“曾專家,昨天那倆個小子又來了,我們沒理他們,把他們在外面晾一天了。”

    “哦?”曾毅就站住了腳,“讓他們進來吧!”

    “好的,我這就去叫!”保安又顛顛地跑向大門口,朝著門外喊了一嗓子,“你們兩個,進來吧,曾專家現在有空了。”

    不一會,就看疤臉和黑瘦矮個子走過來了。兩人全無昨天的囂張之態,保安不讓進,他們就在衛生廳的大門口等了一天,曬得渾身冒汗,臉上黝黑髮紅,走過來之後,就低眉順眼地往那一站,曾毅不開口,他們也不敢說話。

    保安和昨天一樣,捏著警棍,虎視眈眈守在一旁,相信只要這兩個傢伙稍微敢有異動,棍子肯定是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你們袁總怎麼沒來?”曾毅問到,然後準備放下藥箱。

    旁邊的保安立刻上前,笑道:“我拿著,我拿著。”說完,他把藥箱搶過去,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保安們可算見識到了曾毅打人的手段,現在佩服得不行。

    疤臉上前一步,道:“昨天的事,都是我們兄弟倆的錯,跟袁總沒有任何關係,袁總一直都讓我們客客氣氣到您這裡求藥,是我們瞎了狗眼,才冒犯到了您,我們向您賠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們這一次吧。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您高抬貴手,就不要讓袁總來了吧。”

    疤臉帶著懇求,連平時在南江橫著走的袁文傑,都不肯替自己出頭,這時候除了懇求對方原諒,自己還有什麼路可走。

    “你們昨天冒犯的,好像不止我一個吧?”曾毅站在那裡,看都沒看疤臉一眼。

    “是是是,我們一定會挨個道歉,懇請所有領導的原諒。”疤臉急忙表示,說話的同時,他就看衛生廳大樓裡走出一個人來,於是幾步跑上前,猛一個鞠躬,道:“對不起,領導!”

    那位剛出門的辦事員,被嚇了一大跳,他往後退出好幾步,驚道:“你要幹什麼!”

    “昨天我們兩個昏了頭,在這裡撒野,如果有冒犯到各位領導的地方,還請領導您原諒。”疤臉和黑瘦矮個圍著那位辦事員,一個勁地解釋道歉。

    辦事員終於反應過來了,這應該就是昨天下午在大院裡挑釁曾專家的那兩個傢伙了吧,怎麼回事,聽說他們可是袁公子的人,怎麼會跑來道歉呢。

    辦事員疑惑地看著這兩人,道了一句“神經病!”,然後匆匆離開了,危牆之下,自己還是少站為妙。

    此時衛生廳有不少人要下班,一出門,就被疤臉和黑瘦矮個給圍住道歉,大家的反應,也和那位辦事員差不多,趕緊脫身閃人。

    不一會,整棟大樓的人就知道消息了,一些準備下班走人的,也暫時不走了,就在樓​​上觀望,準備看看動靜再說。

    昨天酒席上半路跑掉的那幾位籌備組成員,聽到消息之後極度驚訝,怎麼回事,袁文傑竟然派人過來道歉,這真是奇哉怪哉啊!

    郭鵬輝早料到會是這樣,他背著個手,信步閑庭地走​​出了大樓,等那兩人上前道歉,他就厲聲訓斥道:“無知!野蠻!你們現在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吧!堂堂政府機關所在,豈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

    疤臉彎著腰道歉:“是,我們兩個太無知了,請領導原諒!”

    郭鵬輝依舊臉色嚴峻,道:“別以為仗著有人撐腰,你們就可以胡作非為、橫行霸道!”

    兩人的腰更低了,他們現在也知道了,袁文傑的面子,確實也有不管用的時候呢,“領導,我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再有下次,我們一定會讓你們為此付出代價的!”郭鵬輝滿面嚴肅,高聲呵斥,完了冷哼了一聲,走到曾毅面前,又換上笑臉,“小曾,晚飯有著落了嗎?要不就到家裡吃吧,嚐嚐你嫂子的手藝。”

    “那我就不客氣了,一會厚著臉皮去蹭吃蹭喝了!”

    “有客氣的,就當是自己的家一樣。”郭鵬輝見曾毅應下來了,心裡非常高興,道:“行,那我去車裡等你。”

    郭鵬輝背著手,踱步鑽進自己的車裡,就給家裡打電話,讓自己老婆多準備好菜好飯,再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四十三度茅台找出來。

    樓上的人都被郭鵬輝的舉動被震住了,竟然連“別仗著有人撐腰”這種話都敢講,這不是指袁文傑嗎,如果再深究,給袁文傑撐腰的,不就是他老子袁公平嗎?我的天吶,郭鵬輝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

    疤臉和黑瘦矮個站了半天,沒看到有人下樓,就再次來到曾毅身前,道:“曾大夫,我們絕對是帶著誠意來道歉的,您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們這一次吧。今天我們倆要是不把袁總的藥給帶回去,下場會很慘的。”

    黑瘦矮個子也點頭道:“是,我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得罪了袁總,一家人都要跟著倒霉的。”

    曾毅看多了這種悲情表演,任何理由都不成為為虎作倀的藉口,不過他也不想擋著別人下班,就黑著臉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兩人趕緊證道:“曾大夫,我們知道錯了,今後一定低調做人,絕不敢再仗勢欺人了。要是我們再為非作歹,那就是王八養的。”

    曾毅心說你們可不就是袁文傑養的一群打手嗎,這句話還真沒說錯,他臉上毫無表情,道:“看在你們袁總的面上,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們故態復萌,就別怪我不客氣,到時候咱們新帳舊賬一起算。”

    “不敢了,絕對不敢了!就是再藉我們十個膽,我們也不敢了!”兩人急忙保證。

    曾毅這才從保安手裡接過箱子,打開取出一個小瓷瓶,三貼膏藥,“瓷瓶的內服,膏藥外貼,不要搞錯了順序!”

    “謝謝,謝謝!”兩人的腦袋點得跟小雞吃米似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今天要是不能把這藥拿回去,下場肯定是多慘就有多慘。

    “記住我說的了?”曾毅又問一遍。

    “記住了,記住了,瓷瓶內服,膏藥外貼!”

    曾毅又重重地重複了一遍,“千萬不要搞錯了順序!”說完,邁步朝郭鵬輝的車子走了過去。

    今天的這一幕,把衛生廳的人都給震住了,袁文傑竟然派人過來道歉,這是所有人想都想不到的事,就算曾毅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袁文傑也不至於會如此懼怕吧,難道說曾毅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背景?

    “袁少,不是我說你,這口氣你都能忍下,以後在南江,誰還不會把你袁大少放在眼裡啊?”

    榮城郊外的一座溫泉別墅裡,幾位年輕人泡在溫暖舒適的溫泉水里,一邊叼著雪茄吞雲吐霧,一邊奚落著袁文傑,這幾位可都是南江省有名的公子哥,換了外人,是不敢奚落袁文傑的。

    袁文傑咬著牙,媽的,這口氣老子願意忍嗎。你們也就是嘴上說得輕巧,那野郎中可是方南國的保健醫生,有膽你們去把人給收拾了,到時候別說是你們,就是你們的老子,怕是也承受不住方南國的雷霆震怒吧!

    “不就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嗎?”

    一位長發的青年吐了個煙圈,然後拿起紅酒杯,“想辦法,讓他沒臉再當這個保健醫生不就是了嗎!多簡單的一件事,你要是不敢做,我幫你做!”

    袁文傑眼中戾芒一閃而過,道:“不提他了,提他豈不是辜負了這番良辰美景。”

    說著,袁文傑哈哈一笑,舉手拍了兩下,幾位穿著泳衣的美麗女郎,就鶯聲燕語地走了過來,慢慢滑入溫泉池中。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45 PM

本帖最後由 mu119 於 2011-7-5 10:46 PM 編輯

第七十五章 專家委員會

    衛生廳關於保健基地的建設方案,很快得到了南江省委的批復,省委同意衛生廳的方案,要求醫院醫療隊伍的建設與基地的建設同時進行。

    南江省委同時要求成立新的保健基地建設辦公室,由省裡主管文教衛的副省長舒明亮親自掛帥。保健局的籌備組就此解散,但成員卻都進入了新的建設辦公室,工作內容也和之前差不多,確定保健基地的選址、建設方案、執行新醫院的整合計劃。

    曾毅的工作也有了新的安排,他這個虛職的主任科員,終於有了具體的職位,擔任保健基地建設辦公室專家委員會副主任。

    現在國內的國情,一切都要求講科學、講依據,尤其是大工程,更是如此。

    雖然很多時候、很多地方,仍然大面積存在著領導一拍屁股就決定的現象,但領導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冒天下之大不韙,一些表面的工作,還是要做的。所以,在幾乎所有大工程的建設和立項上,都會有專家委員會的影子,一來是體現尊重科學,二來是表現民主決策。

    舒明亮擔任建設辦公室主任的第一天,就召開了專家委員會會議。

    會議室裡坐了十幾位專家,來自於各個領域,有建築專家、設計專家、工程專家、生態環境專家、審計專家,這些人全部都是四十歲往上了,只有曾毅坐在那裡,顯得格外年輕。

    “保健基地的重要性,我就不再重複了,我只提一個要求,希望在座的專家,能夠發揮各自的學術專長,盡責盡力,為我們保健基地的建設把握每一關、每一個環節,確保我們的保健基地能夠按時保質地完成建設任務,將它打造為一個精品工程,讓省委滿意,讓全省的干部滿意,讓南江省八千萬人民滿意。”

    舒明亮的講話簡潔明了,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掛著和藹的笑意,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個建設辦公室的主任,只是個掛名,是為了提高保健基地的級別,以示省裡對這個項目的重視,但真正能夠有權限做決定的,還是保健局的局長馮玉琴,以及建設辦公室的其他頭頭腦腦。

    所以舒明亮很識趣,很快講完了話,把話語權交給同樣在場的馮玉​​琴,“馮廳長,您講兩句吧。”

    馮玉琴凌厲的目光掃過會場,臉色稍作緩和,道:“今天是專家會議,在座的諸位專家才是主角,我只帶了耳朵過來,想聽一聽各位的真知灼見,只要是有助於保健基地的意見,大家都可以暢所欲言。”

    舒明亮笑著頷首,道:“那下面就請專家們發言吧。”說著,他掏出一個筆記本,認認真真地打開,做出要記錄的樣子。

    舒明亮是南江省出了名的“老好人”,不管對誰,他從來都是一副好脾氣,不慍不火,整日都是笑呵呵的,在省政府的幾位副省長中,舒明亮是人緣最好的一位,但大家誰也不會拿他的話當回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這位主管文教衛的副省長,是位黨外領導,不受大家的重視。

    “我講兩句!我們專家委員會,一定嚴格遵照省委省政府的指示,做好出謀劃策的本職工作,並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協調各方關係,搞好保健基地的後勤保障工作,確保保健基地的建設有序進行,圓滿完成省裡交付給我們專家委員會的任務。”

    講話的,是專家委員會的主任章聞天,同時,他也是南江省建設委員會的副主任,兼榮城市工程招標管理辦公室主任,是個很有實權的人物,手裡握有多項工程的招標大權。

    曾毅微微搖頭,這也算是一條意見嗎,怎麼聽起來倒像是述職報告呢。

    章聞天開了個頭,下面的專家就開始紛紛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張主任的話說到了我們的心底,我這裡也表個態,我們一定會發揮自己的所長,為保健基地的建設劈山開路,掃清一切障礙。”

    “不能親自參與到工程的建設之中,實在是我們這些專家的遺憾,但我們一定會用自己的知識,為保健基地的建設添磚加瓦。”

    “……”

    馮玉琴的眉頭就稍稍皺了起來,這些專家還是不太了解她的脾氣,她不是個務虛的人,不喜歡聽這套陳腔濫調。

    “曾毅!”馮玉琴突然打斷了專家們的馬屁式“意見”,看著曾毅,道:“你也說說自己的意見。”

    專家們集體看著曾毅,心中詫異,馮玉琴竟然第一個點名要聽這個年輕人的意見,專家們在心中猜測這位年輕的副主任到底是什麼來頭啊,一邊又有些不忿,自己這些乾了一輩子的專家,竟然要受這個毛頭小子的領導,真是豈有此理。

    曾毅清了一下嗓子,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現在保健基地的選址還沒有確定,要說意見的話,一時半會還真不好提,勉強提出來,怕是也會脫離實際,我想在座專家也都是這樣的想法吧。”

    專門家們看著曾毅,並不領情,什麼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那都是糊弄外人的,領導確定了的事,你只需努力去鼓吹就行了,何需調查?難道你還真把這個專家委員會當一回事嗎!

    馮玉琴微微頷首,道:“那你先說一些能用的意見吧。”

    曾毅想了想,道:“我想首先就是明確專家委員會的職責和權限,建立一套協調溝通機制,保證將來發現問題,就能及時解決問題。”

    馮玉琴點頭,“這個建議很好,大家議一議。”

    舒明亮的臉上,依舊是一副和藹的笑容,“馮廳長說得很對!職責不清,權限不明,就很難發揮出專家們把脈診斷、出謀劃策的作用,最後還可能造成一個現象,那就是外行指揮內行,專家的話說了沒用、講了沒人聽,專家委員會淪為一個擺設,這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

    “舒省長作為保健基地建設辦公室的主任,今天召開這個會議,目的就是要幫大家解決這些可能會存在的問題!”馮玉琴看著大家,“我希望大家都能夠暢所欲言,爭取一次性把這些問題都解決掉,並且形成製度,有力地保障保健基地的建設工作。”

    專家們都有些楞神,這可是從未有過之事啊,以前的領導,都是盡可能壓制專家委員會的權限,今天怎麼倒過來了,反而主動放權。

    這些在場的專家,有一大部分,都是偽專家,比如章聞天,他上的是農業大學,攻讀的專業是動物醫學,從縣里畜牧局走出來的領導,現在雖然是管建設的,但他並沒有這方面的專業資歷。

    其他幾個,有的甚至是“御用專家”,今天有領導要做一個文化產業方面的振興計劃,他們就是文化專家;明天領導要做一個發展新興產業的戰略,他們一扭臉,又變成高科技產業專家了;後天領導要在某地建設一座大壩,他們又化身為水利專家,用無數的證據,來證明領導的決定是英明正確的。

    這些人做學問不行,但投機拍馬、爭權奪利卻各個都是好手,馮玉琴這麼一說,他們立刻紛紛建議,這個說要給專家委員會很大的自主權限;那個說建設辦公室的任何重大的決定,都需要經過專家委員會的集體論證;還有人直接提出了專家委員會的決策流程,包括誰有提議權,誰有否決權,都非常具體。

    舒明亮都一一記了下來,不時鼓勵大家繼續講。

    “很好嘛,大家的意見都很中肯!”舒明亮看沒人再發言,就看了看馮玉琴,發現馮玉琴並無任何反對,便道:“意見我已經收到了,回頭我會和建設辦公室的其他幾位領導進行商議,爭取盡快形成書面製度,讓我們的專家委員會,盡快發揮出重要的作用。”

    馮玉琴看了看諸位專家,道:“舒省長平時的時間非常寶貴,大家如果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就都講出來。我還是那句話,希望大家一次性把問題講透,講到位。 ”

    曾毅看馮玉琴又盯著自己,便又起了頭,道:“保健基地是省裡的重點工程、精品工程,投資非常大,很多追求利潤的商人,現在已經開始聞風而動、四處鑽營,相信已經有這樣的商人開始接觸在座的諸位了。”

    專家們齊齊變了臉色,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小子懷疑我們受了別人的好處嗎?專家們雖然是這麼想,但卻是都有些心虛,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支持,他們是不可能進入這個專家委員會的,他們進到這裡,就是要更方便地位自己的幕後老闆辦事,從這個角度講,他們都是懷有既定目的的。

    “我提議,為了確保我們的工程能夠按時保質地完成,我們應該把那麼具有不良記錄、甚至是官司纏身的企業,排除在工程之外!”曾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53 PM

第七十六章 韁繩

    章聞天第一個表示反對:“人嘛,哪有不犯錯的,總不能一根棍子就打翻一船人嘛!對於那些曾經犯過錯誤、走過彎路的企業,我認為還是應該抱著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態度,給他們一個改正錯誤、立功贖罪的機會。”

    “章主任有一個詞講得非常好,只有懲前,才能毖後。”曾毅把對方的詞又拋了回去。

    章聞天吃了個癟,黑著臉端起茶杯喝水,雖然平時大家都在講懲前毖後,但很多時候,這個詞反而成為了不懲前的理由。

    “一個企業做大了,難免會有競爭對手眼紅眼熱,暗中搞破壞,故意往企業的身上潑髒水。”

    “對啊,這種事可不少呢,企業的身上有一點瑕疵,實在是非常平常的嘛。”

    “有一句話,叫'不遭人嫉是庸才'。同樣,一個不遭人嫉的企業,那肯定是不入流的企業,這次我們保健基地的工程非常浩大,如果沒有幾個高水準的大企業參與,怕是不行滴。屆時無法按時保質地完成建設進度,誰來承擔這個責任啊!”

    這些專家的嘴,黑的也能說成白的,不過三兩句,曾毅反而成為了一個包藏禍心的人,專家們言語之間,暗暗指責曾毅的這條建議,是在故意破壞基地的建設,不想讓基地按時保質地完成。

    馮玉琴知道這些專家是在故意曲解曾毅的建議,但她並不說話,而是冷眼旁觀,想看看曾毅要如何舌戰群儒。如果曾毅無法降服這些專家,那自己讓他來擔任這個專家委員會的副主任,就很難發揮出作用。

    另一方面,馮玉琴也是想知道曾毅提出這條建議的目的何在,將一些企業排除在外,必然就會有另外一些企業受益。

    “幾位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不用那些不良企業的話,那保健基地的建設就無法正常進行了?”曾毅反問。

    “我們哪有這個意思!”專家們開始撇清自己,“這都是你自己的理解,我們可沒有這麼說!”

    曾毅心中冷笑一聲,要說這顛倒黑白的功夫,那也不是只有你們才會,既然你們要曲解,我也不介意陪著你們曲解一把,“既然不用不良企業,基地也能照樣正常建設,幾位卻這麼拼命地為不良企業辯解,真是很難不讓人多想啊,難道幾位……”

    他一臉狐疑的表情,從幾位專家的臉上挨個掃過。

    目光所至,專家們就坐不住了,紛紛道:

    “我們哪有替不良企業辯解?”

    “對嘛,我們只是可觀地說出事情的兩面性嘛。”

    “信任是合作共事的基礎,我覺得曾主任對自己的同志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啊!”

    還有專家要站出來接著辯護,準備再次轉移話題,卻被曾毅給打斷了。

    “幾位這麼激動干什麼,我有說懷疑你們嗎?”曾毅拿著茶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我對大家,可是十二分的信任啊!”

    專家集體氣悶,這真是睜著眼說瞎話,你還沒有懷疑嗎,你就差沒有明說我們收了不良企業的好處了。

    放下茶杯,曾毅突然收起笑容,道:“不過,以後大家可真要注意自己的言辭了,今天這只是我們專家委員會的閉門會議,要是有建設辦公室紀檢組的同志在場,看到大家不為優良企業說話,卻只為不良企業辯護,他們心裡有沒有什麼想法,可就很難說了。到時候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對誰都不好!”

    剛才那幾個講得臉紅脖子粗的專家,聽到曾毅抬出紀檢組,立刻就偃旗息鼓了,他們終於知道曾毅為什麼會在提建議之前,先講有些企業已經開始四處鑽營了,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大家呢。媽的,年紀不大,心機還挺深。

    這時候誰還敢再替不良企業講話,再講,怕是連在場的舒明亮、馮玉琴,都會懷疑你是別有用心了。

    “既然講到這裡了,我就再提一條,以後專家委員會在所有重大事項上的決議,必須是在有紀檢組監督的情況下,才算有效。”

    幾位專家全傻眼了,早知如此,這小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自己幹嘛要出來反對呢,這下可好,籠頭立刻就給自己套上了,真要是引入了紀檢組監督的機制,那自己以後不管做什麼,勢必都要牽手掣肘,自主權大大降低。

    曾毅沒有搞過政治,但也深知不受約束的權力,將會是一匹脫韁的野馬,所以他挑了頭之後,就作壁上觀,讓這些專家去為專家委員會爭取權限,等權限拿到了,他又主動為專家委員會戴上韁繩。

    馮玉琴一旁暗暗點頭,曾毅的手段雖然還有點稚嫩,但對於剛進入官場的人來講,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在知道無法取得專家委員會絕對控制權的情況下,他果斷引入外部力量來進行制衡,從而確保專家委員會不會成為別人手中的工具。同時,這也看得出,曾毅是真心做事的。

    曾毅新到榮城,跟任何的利益方都沒有牽扯,這也是馮玉琴能夠提拔曾毅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就是要找這麼一個能夠真心辦事的人,去實實在在地找出保健基地的不足之處,從而取得突破,打開局面。

    “現在,整個社會都在抵制不誠信企業,像我們這樣的一個重點工程,更應該提高自己的標準,將那些信用欠佳、不誠信經營的企業,排除在外,除了要打造出一個各方面都合格的工程外,更要為社會樹立一個典型。”

    曾毅看著諸位專​​家,“這才是我提出這條建議的初衷。”

    馮玉琴點了頭,“講得好,我們不能光看經濟效益,還要看社會效益,對於我們這樣的政府工程來講,社會效益甚至更重要一些。”

    舒明亮就明白馮玉琴的意思了,他鄭重其事地把曾毅的意見寫進筆記本,笑道:“曾專家的意見很重要,大家按照這個思路,再議一議吧。”

    說話的時候,舒明亮抬眼看了一下曾毅,心說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吶,敢於講實話、辦實事,而且也有手段有心計,將這一幫靠嘴吃飯的“磚家”玩弄於股掌之間,更重要的是,馮玉琴很器重他,前途不可限量啊。

    專家們只好按照舒明亮的指示,繼續提著意見,不過還是那些不痛不癢的陳詞濫調,聽起來像是有點東西,細細一琢磨,其實什麼話都沒講。

    舒明亮的筆記本記了滿滿兩頁,看專家們再沒有人發言,他看著馮玉琴,“馮廳長,您還有什麼要講的嗎?”

    看馮玉琴搖了頭,舒明亮就合上自己的本子,道:“今天的這個專家會,開得非常成功,也非常有成效,希望大家能在今後具體的工作中,繼續發揚這種敢於諫言的風格,為我們的保健基地把好每一關。好,散會!”

    送走舒明亮和馮玉琴,章聞天就給袁文傑打了電話,把今天會議的內容講了講。這個建設委員會的副主任,上級主管領導就是分管城建工作的袁公平,這次他能在專業委員會擔任主任,袁文傑沒少使力。

    放下電話後,袁文傑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媽的,野郎中!”

    他覺得曾毅的那條摒除不良企業的建議,就是針對自己的飛龍建設。他倒是不怕曾毅的這條建議,搞了這麼多年工程,袁文傑對於各種招標政策,早已有了應對的法子。飛龍建設養了很多個“陪標”公司,這麼公司就是專門用來在競標時陪標的,做出一副有很多家公司在競標的樣子,看似公平公正公開,但其實不管哪家公司中標,都相當於飛龍建設拿到了工程。

    袁文傑怕的是曾毅這個人,專家委員會對於整個工程都負有監督的權力,要是有這麼一個人時刻跟自己作對的話,自己就是再有應對之法,也會被搞得焦頭爛額、疲於應付。

    這個野郎中要把自己排除在工程之外,那自己就要讓他先被排除在工程之外。

    袁文傑早就想收拾曾毅了,但一來忌憚曾毅背後的方南國,二來他的病還需要曾毅來治療,所以就一直拖著沒下手。

    現在他終於拿定了主意,保健基地的工程非常大,而且利潤豐厚,光是新醫院的門急診大樓,就是個不小的工程,老幹部離退休基地,至少也得起十幾棟樓,技術含量不高,但利潤非常大,再加上裝修和綠化,如果都拿下來的話,飛龍建設至少有兩個億的純利潤。

    面對如此大的利益誘惑,袁文傑怎麼可能放棄呢!

    而且袁文傑覺得自己用藥之後,病已經全好了,那顆穿心疵已經消失不見,而且心臟也不會再痛了,只要自己把這件事做得無懈可擊,即便是方南國,也不可能會遷怒到自己頭上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0:58 PM

第七十七章 一縣之長

    韋向南的別墅,也位於七星湖畔,跟顧明珠的宅子隔湖相望,非常氣派。

    湖邊修建了一個木製的平台,上面撐著一把涼傘,湯修權手捧一本大部頭的書,正坐在躺椅裡仔細觀看,時不時,他瞥眼看著自己的孫子孫女。

    湯穎心和湯皓麟兩個小傢伙,坐在小馬扎上,從平台欄桿間的縫隙甩出小魚竿,正在那裝模作樣地釣魚。

    小孩子哪有那麼大的耐性,隔上一小會,他們就要提起竿子看是不是魚餌掉了,或者是有魚咬鉤但自己沒有看到,結果可想而知,折騰了大半個小時,一條魚也沒釣上來,兩個小孩坐在馬扎里打起了瞌睡,一邊還抱怨釣魚不好玩,不如小花有意思。

    小花是湯修權在幹休所院子裡養的一隻蘆花雞,兄妹兩個在幹休所的時候,每天都是豎著耳朵,只要聽見小花咯咕咕一叫,就搶著去雞窩摸雞蛋。小花一天一個蛋至少是有準的,不會讓人白跑,不像釣魚,竿子提了幾十次,魚沒見到一條。

    兩個小傢伙正在抱怨呢,就看見曾毅遠遠走了過來,頓時笑逐顏開,撇下魚竿,“曾毅舅舅,曾毅舅舅”地叫著跑了過去。

    曾毅呵呵笑著,一矮身,兩個小傢伙就抱著他的脖子,一邊掛了一個,而且都伸著小手,“上次答應給我們帶的烏梅呢?”自從曾毅帶過烏梅之後,這兩個傢伙就吃順嘴了,每次見到曾毅,必要烏梅。

    “帶了,在箱子裡呢!你看你們,口水都流出來了!”曾毅哈哈笑著,抱著兩個小傢伙朝湯修權走了過去。

    “小毅啊,來得正好,我這裡正有個問題要請教你呢。”湯修權手裡那本大部頭的書,竟然是《黃帝內經》,自從見識到曾毅那神鬼莫測的醫術後,湯修權閒來無事,也翻起了中醫方面的書。

    但對於他這種動力學專家來講,黃帝內經中的古文就顯得有些難以理解了,不像曾毅,曾毅是拿黃帝內經識的字,至今能寫一手很正宗的繁體字。

    兩人坐在涼傘下,聊了一些古文的意思,曾毅又給湯修權講了一些中醫的基礎知識。

    一輛掛著外地車牌的黑色奧迪此時緩緩駛到別墅前面,車子停穩之後,沒等司機開門,車後座就走下來一位三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到這邊涼傘下的湯修權,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道了一句“老首長,我來拜訪您了。”就大步走了過來,聲音中充滿了親切。

    湯修權用書籤做好記號,然後合起書,坐在那裡看著來人。

    “老首長,您的氣色真不錯,只要您身體健康,我就放心了啊!”來人走到距離湯修權一米多遠的地方,就笑著站了那裡,不靠近,也不主動找位置坐。

    湯修權再才露出一絲笑意,輕輕一指涼傘下的一把空椅子,道:“一把老骨頭了,還勞你惦記著。來,快坐吧!”

    “謝謝老首長。”中年男子道了聲謝,才坐到了那把椅子上,不過只是側著身子坐了半個屁股,顯得有些拘謹恭敬。

    “這位是……”中年男子看著曾毅,他知道湯修權有個兒子,只是從未見過,聽說他還娶的是大軍區副司令員的女兒,而眼前這個年輕人有點太年輕了,不像是湯修權的兒子,但剛剛遠遠觀察,這位年輕人跟湯修權的關係又極度親近,難道是湯老的親戚子侄?

    “在下曾毅!”曾毅笑著伸出手,“沒請教……”

    “將中岳,將軍的將。”將中岳呵呵笑著,趕緊伸出手,他專門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姓,因為將姓比較少見。

    “曾毅是我的家人,同時也是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湯修權知道曾毅喜歡別人稱自己為大夫,就做了這麼一個介紹,他對曾毅笑道:“將縣長是南雲縣的父母官,我住的幹休所,可就建在他的地盤上呢。”

    將中岳急忙擺手,道:“可不敢提父母官三個字,我們都是為老首長服務的。不知道老首長這次要在榮城住多久,我來的時候,給您帶了一些咱們南雲縣的土產,這樣您在榮城也能吃得可口一些。”

    湯修權豎起眉頭,“我又住不了幾天的,帶什麼土產,太麻煩了。”

    將中岳一聽,心中大喜,他就怕湯修權這一住就不回南雲縣了呢。在南雲縣的軍方幹休所裡,湯修權份量最重,是堂堂的中科院院士,要論行政級別的話,院士也相當於是副部級了。不同於其他純學術的院士,湯修權還是軍方的少將,是軍事工程學院的副院長,門生遍布天下。

    無論在軍在地,湯修權都有著很大的影響,屬於是南雲縣的一張名片,真要是讓湯修權離開了南雲縣,將中岳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不麻煩,不麻煩,只要老首長吃得順口就行。”將中岳看著曾毅,“曾大夫,你一定得嚐嚐我們南雲縣的土產,口味可是非常的地道,你吃了一準叫好。”

    曾毅笑道:“太謝謝將縣長了!古人講,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就衝將縣長的這番盛情厚意,我也得嚐一嘗吶。”

    將中岳笑著,這位年輕人說話,可真讓人舒服啊,自己送的,可不就是一份情意嘛。

    “將縣長這次來榮城,是來公幹的?”湯修權問到。

    將中岳看著湯修權,道:“有縣里的公事,也有一點點自己的私事。”說完,他又看著曾毅,道:“曾大夫,說不得還得麻煩到您呢。”

    曾毅一愣,怎麼回事,難道是來爭取保健基地的選址嗎,這些人可真是消息靈通、無孔不入,追自己都追到向衛國的家裡來了。

    “是這樣的。我呢,是中年得子,就一個寶貝兒子,今年剛滿一周歲,前段時間,他突然不吃不喝,整天昏昏欲睡,日漸消瘦,我這次來榮城,就是想請個高明的大夫,不知道曾大夫認不認識這方面的專家?”

    將中岳一臉期望地看著曾毅,心裡卻沒有抱多大的期望,他只是聽湯修權這麼介紹,便存了趁機拉一拉關係的想法,以示自己的重視,但內心並不看好這位年輕的大夫。

    “找著曾毅,就算找對了醫生,哪還再用去找什麼專家。”湯修權十分不悅,竟然向曾毅打聽別的專家,真是豈有此理,平時的眼力勁都哪去了,他道:“孩子的事比天大,一點都不能馬虎,你就請曾毅過去好好地幫孩子瞧一瞧吧。”

    將中岳一聽,就算再有懷疑,也不敢表現出分毫,連連說道:“我今天的運氣真是不錯,既看了老首長,又遇到了名醫。那就麻煩曾大夫了!”

    “你儘管把心放到肚子裡,好好去辦你的公事。孩子的事就交給曾毅,再難治的病,只要到了他這裡,也絕對是手到病除!”湯修權又補了一句。

    將中岳這下就不敢再輕視了,湯修權是什麼人物啊,能讓他如此稱讚,這位年輕大夫肯定是有著過人之處的。他作出一副寬心狀,道:“老首長這麼說,我就徹底放心了。曾大夫,犬子的病就拜託給你了,我這裡提前謝謝你。”

    曾毅一聽是治病的事,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有關保健基地的事,他都敢答應,道:“治病救人,是我份內的事,不必謝,我​​一會就陪你走一趟。”

    將中岳還是不住道謝:“太謝謝你了,曾大夫可真是位熱心腸的好大夫。”

    湯修權看看了時間,道:“大老遠來了,就留下吃頓便飯吧。我本來是約了曾毅來家裡吃飯的,等吃完飯,就讓他陪你去。”

    將中嶽大喜,今天收穫真是大啊,能上湯老的飯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湯修權就拿起手邊的《黃帝內經》,大手拖著孫子孫女,朝屋內走了過去。

    將中岳急忙跟上,到了門口,他和司機一起把車裡的東西卸下來,裡面竟然還有活物,兩隻羽毛鮮亮的野山雞,躺在地上直撲騰,惹得湯穎心和湯皓麟跑過來抓雞,可惜山雞凶悍,兩人不敢上手去抓,遠遠站在那裡,拿話威脅著山雞。

    一個塑料泡沫盒裡,還裝了幾條活魚,可能也是南雲縣特有的品種吧,保姆全都拿去廚房做了。

    不過二十分鐘的樣子,廚房就把飯做好了,湯修權隨即吩咐開飯。

    “不等我姐和衛國大哥嗎?”曾毅問到。

    “不等了,這兩人一個只知道生意,一個就知道打打殺殺,哪裡還知道吃飯的事!”湯修權氣得哼了一聲,就邁步走向飯廳,一邊喊兩個小傢伙吃飯。

    曾毅打開自己的藥箱,從裡面拿出一瓶酒,放在了餐桌上,道:“我特意從方書記那里為您拿的,今天就喝這個吧。”

    湯修權頓時眼神一亮,道:“還是小毅好啊,什麼時候都不忘我,這可是好酒啊!”說完,他看著將中岳,“今天你有口福了!”

    “是,我今天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將中岳作為一縣之長,自然是見過世面的,眼前這瓶酒可不一般吶,老包裝的五星茅台,是特供部級以上領導的那一種,別看自己是個縣長,這種酒也只是在一位老領導家裡見過一面,而且是被鎖在酒櫃最上頭的一個格子裡,老領導都捨不得喝,將中岳更是沒有喝過了。

    看這瓶酒的包裝,怕是有二十年了,這絕對是你再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也不知道這位年輕人到底什麼來歷,竟然連這種酒都能拿到。

    將中岳的心裡不禁活動了起來,方書記?省裡的這些大領導中,好像只有……

    啊!我的乖乖!

    將中岳的眼神頓時放大,心臟也抑制不住地狂跳了起來,難道是南江省的大老闆方書記?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1:51 PM

第七十八章 此物最相思

    將中岳把曾毅帶回自己家的時候,他老婆高雅云正拿著一隻奶瓶,哄著孩子吃奶,不過小孩無精打采,不停打著哈欠,注意力根本不在奶瓶上。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高雅云有些不悅,“去送東西,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

    將中岳沒理這茬,道:“先把孩子放下,快去給曾老弟泡杯茶,把家裡最好的茶葉拿出來!”

    高雅云更是不悅,放下孩子,沉著臉道:“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什麼人你都隨便往家裡帶,孩子病成什麼樣子了,你也不管。”

    將中岳一豎眉毛,道:“?嗦什麼,快去泡茶!”說完,他趕緊把曾毅往沙發上讓,“曾老弟,你嫂子這個人吧,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這是在跟我生氣呢,你別介意。”

    曾毅笑著道:“理解,理解。”

    高雅云有些意外,將中岳還從來沒用這種語氣跟她這麼講過話呢。將中岳能夠當上南雲縣的縣長,走的正是自己岳父的路線,高雅云的父親,是南江省組織部的副部長高升,將中岳毫無背景,從跟高雅云認識到現在,在家裡就沒有高聲講過話,典型的夫綱不振。

    高雅云並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女人,她看丈夫這個樣子,立刻就猜到眼前這個年輕人來歷不簡單,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實在是有些失禮了,沒弄清楚對方的來歷,就給臉色看,太冒失了,當下她默不作聲,進廚房沏了茶,然後端到曾毅面前,“請喝茶。”

    “謝謝,嫂子不用麻煩了。”曾毅客氣了兩句。

    “曾老弟,到了我這裡,就跟到自己家一樣,千萬不要客氣。”將中岳又對高雅云道:“去把今天新買的水果洗一些來,讓曾老弟嚐嚐,順便也解解酒。”

    高雅云心中大為驚異,實在是想不通自己丈夫今天這是怎麼了,又是沏茶,又是水果,平時也只有自己父親過來看外孫的時候,他才會如此熱情啊。

    “沒想到將縣長在榮城還有家呢。”曾毅捧著茶杯,打量著屋裡的陳列。

    將中岳一揮手,道:“咳,我也是在省裡坐了好幾年的機關,最近才下到基層的。”

    曾毅“哦”了一聲,心道原來如此,看來這將中岳也是在上面有人啊,否則絕不會一下去,就能擔任一縣之長。

    高雅云把水果端出來,又去接著哄孩子吃奶。

    曾毅便道:“嫂子,你把孩子抱過來,我給看看。”

    高雅云有些意外,怎麼回事,這個年輕人是個大夫嗎?

    將中岳看自己老婆沒動,就又有些不高興,道:“還愣在那里幹什麼,快把小天抱過來,讓曾老弟給瞧瞧。”

    高雅云不禁氣惱,心道將中岳這真是喝高了,帶了一個大夫回家,就敢在自己面前擺譜了,自從當了這個縣長之後,他這派頭也越來越大了,再這樣下去,怕是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把孩子放到將中岳懷裡,高雅云便打開電視機,坐了一旁看了起來,她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將中岳,真是蹬鼻子上臉,給個梯子你還真敢往上爬。

    將中岳把孩子小心抱好,捧到曾毅的面前,道:“曾老弟,你看他都瘦成什麼樣子了。說實話,我最近心思全都在他的病上面呢,在辦公室裡是一刻都坐不住。”

    “舔犢之愛,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曾毅笑著伸出手,“來,讓我仔細看看。”

    曾毅仔細看了一下小孩的氣色,發現小孩雖然是沒有精神、昏昏欲睡,卻形色正常,沒有得病的跡象,再伸手在小孩的額頭上感覺了一下,發現他也沒有發燒,不是外感病。

    “出現這種現像多久了?”曾毅問到,同時伸手搭在了小孩的脈上。

    將中岳趕緊回答道:“有半個月了,整天都是昏昏欲睡,不喜歡吃東西,有時候坐在那裡,能傻地坐上很長時間。”

    高雅云立刻不樂意了,道:“那怎麼能叫傻坐?有你這麼說自己兒子傻的嗎!小天那是在想事情,你懂不懂!”

    將中岳一皺眉,道:“這麼大點的孩子,能想什麼事情。你看你的電視吧,我這是在向曾老弟介紹病情,如果不實事求是地講,又怎麼能切中病症。”

    高雅云氣得扭過頭,拿起遙控器開始翻台。

    曾毅此時突然笑道:“嫂子沒有說錯,這個小傢伙還真的是在想事情呢!”

    將中岳以為曾毅是在客氣呢,就道:“曾老弟,你別聽她瞎說,寵孩子也不是這種寵法,還嬌貴得不能說一句了嗎!”說著,他朝高雅云使了個眼色,心道你今天怎麼如此沒有眼力勁呢。

    曾毅笑著搖頭,“嫂子真沒有瞎說,這孩子確實是在想事情,他的這個病,叫做相思病!”

    高雅云就撇下手裡的遙控器,回身問道:“什麼病?”

    “相思病!”曾毅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下,不禁是高雅云驚訝,就連將中岳也感覺曾毅的說法太不靠譜了,一個戴著尿不濕,剛能站起來、連話都不會講的小孩,能得相思病?這未免也熟得太早了吧?他能相思誰呢?

    “曾老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將中岳問著,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他實在是不想懷疑曾毅的醫術,可這也太荒謬了,超過了他能接受的範圍。

    高雅云哼了一聲,心道看你帶回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吧,竟然連相思病這種只有在小說裡才能看到的無聊事情都講得出來。

    曾毅搖頭,“我還真不是在開玩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孩子之前並不是待在南雲縣,而是待在榮城,是最近才去了南雲,他的這些反常舉動,也是到了南雲之後才出現的。”

    高雅云臉上的驚詫表情立刻出賣了她心裡的想法,她站起來,往曾毅這邊靠了幾分,道:“沒錯,小天就是到了南雲之後,才突然變得這樣的,之前我們都以為是水土不服呢。”

    將中岳看了看自己兒子,又看了看曾毅,這事當真好邪門,孩子的臉上又沒寫字,曾毅是如何知道孩子是半個月前到的南雲,又是如何判斷出是到了南雲之後才得上這個病呢。

    “不是水土不服,是思念過度!”曾毅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孩的下巴上輕輕逗了一下,笑道:“看不出,你還是個挺念舊的小傢伙嘛。”

    將中岳內心焦急,道:“曾老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不明白。”

    “中醫上認為,五臟跟人的七情六欲存在關係,簡單來講,就是心主喜,肝主怒,肺主悲,脾主思,腎主恐。這裡的五臟,雖然跟西醫解剖學上的五臟名字一樣,但內含卻有不同。”曾毅笑著解釋了兩句,“當一個人過渡沉浸在一種情緒中的時候,就會導致主管這個情緒的髒器生病,從而引發各種病症。”

    將中岳點著頭,這個倒是很好理解,但為什麼小孩子會得相思病呢,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喜盛傷心,怒盛傷肝、悲盛傷肺、思盛傷脾、恐盛傷腎。”曾毅看著那小孩,道:“我剛才把過脈了,他這就是思念過甚,以致傷到了脾胃。脾胃不振,自然食慾不振,表現出來,就是飯茶不思,昏昏欲睡。”

    高雅云焦急得直搓手,孩子還不會說話呢,誰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這麼大的小孩,所思念的東西,無非就是幾件事情,一是自己心愛的玩具;二是熟悉的居住環境;三是歡心的玩伴。”曾毅掃了一下屋子,道:“他現在已經回到原先的家,卻並沒有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我想第二項可以排除。你們想一想,在去南雲之前,他有沒有什麼心愛的玩具,或者是很要好的玩伴?”

    平時都是高雅云帶孩子的,她立時就道:“他的玩具太多了,去南雲之前,我們考慮帶走太麻煩了,玩具就都放在榮城了。”

    將中岳就抱著孩子站了起來,道:“還站著幹什麼,快去把小天以前的玩具都找出來啊。”

    高雅云這次難得沒有生氣,她慌張扔下手裡的遙控器,進了裡面的一間屋子,過了一會,她推著兩個大儲物箱出來,打開儲物箱,裡面全是各式各樣的小孩子玩具。

    “別著急,讓他自己來挑吧!”曾毅笑著,“咱們把玩具一件一件往外拿,如果他有表現出格外的興奮,那就是找對了。”

    將中岳找來一張小的地毯,把孩子往上面一放,夫妻倆個一起動手,把儲物箱裡的玩具一件一件往外拿,小孩還是無精打采,坐在那裡有些呆滯。

    直到翻到第二個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相似匹諾曹的小木偶,小孩突然伸出手,嘴裡“呀呀”地叫著,急不可耐地就往那邊爬了過去。

    “對了,對了!”將中岳自己先激動地叫了起來,“想不到啊,實在是想不到,就是這麼一件東西,把我兒子給想壞了。”

    曾毅笑著,“不著急,再翻翻看,看還有沒有他喜歡的東西。”

    兩人繼續往外拿著玩具,一件件伸到孩子的面前,可那小傢伙只顧抓著自己手裡小木偶,嘴裡呀呀叫著,像是在跟小木偶交流著什麼,不時還樂得自己顛上幾個屁墩,根本就不把送到跟前的玩具看在眼裡。

    把所有東西翻了一遍之後,將中岳夫婦也是累出一身汗。

    將中岳從地上站起來,手插在腰間,他看著自己兒子在那玩得不亦樂乎,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好久沒見到兒子這麼開心了,他笑道:“奇哉!怪哉!原來相思病這種事情,還真的是存在啊!”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1:54 PM

第七十九章 經營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曾毅突然念出這句家喻戶曉的名句,道:“古人對於相思病,其實早已熟知,這句詞就完全道出了相思病的特徵。現在很多人都知道這句詞,但誰也不把它當作是病,要怪也只能怪詞人把相思這種情愁描寫得過於美好了。呵呵。”

    將中岳一琢磨,這可不就跟自己兒子的病一樣嗎,同樣都是日漸消瘦,憔悴不堪,看來思慮傷脾的說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高雅云此時又試著把奶瓶往孩子眼前晃了晃,就見小傢伙先是不耐煩地推了兩下,高雅云再堅持晃,他就自己奪過奶瓶,咬在嘴裡滋滋地吸了起來,但手上卻不是不肯放鬆自己的小木偶。

    “還真是想玩具想出的病,我就說了,兒子那是在想事情!”高雅云差點要跳起來,這半個月,可是把她折磨壞了,看了好幾個大夫,一人一個說法,但都沒有用,誰知這病根竟然是出在了玩具上面,早知如此,自己就是再麻煩,也要把兒子的這些寶貝玩具統統運到南雲縣去。

    “哎呀,真是大開眼界!”將中岳一伸手,“曾老弟,快坐,快坐,我算是服了你,你真是神醫妙手啊,我想就算是華佗在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

    “過譽了,過譽了,我的這點雕蟲小技,怎麼能跟華佗大師比呢。”曾毅笑著擺手,又坐回到沙發上。

    高雅云此時一臉的熱情,“怎麼比不得,我看你就是當代的華佗。”說著,她對將中岳道,“老將,你陪華……咳,你看我,這一激動,差點直接就喊華佗了,你陪曾兄弟好好坐著,我去廚房看看,整幾個下酒的菜,你陪曾兄弟好好地喝幾杯。”

    “是是是,還是老婆大人想得周到!曾老弟心裡想著咱們小天的病,今天在湯老家裡可是沒有喝盡興呢!”將中岳的手在大腿上一拍,“曾老弟,今晚沒有外人,咱倆就不醉不休了。喝倒了,也不用回,就住在家裡。”

    將中岳確實是高興,一來他是想答謝曾毅,準備捨命陪君子了;二來也是想趁熱打鐵,跟曾毅拉近關係。能從方書記的家裡隨便就拿出一瓶珍藏二十年的好酒,而且開瓶就喝,這跟方書記得是多麼親近的關係啊,而且湯老也說了,曾毅是他的家人,這麼一個有背景的人物,自己如果能跟他處好關係,對於將來的仕途,那絕對是一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曾毅沒想那麼多,他只是覺得將中岳這個人還不錯,跟其他的官員不一樣,將中岳的身上沒有那麼大的官架子,挺好打交道的,他笑道:“孩子一會玩累了,就要睡呢,我看就改日吧!”

    “說這話就見外了,孩子有你嫂子和保姆照顧呢,還能讓他受了屈?”將中岳豎著眉毛,“曾老弟是不是嫌我的酒不夠檔次啊!”

    “怎麼會!”曾毅擺手,他心裡都有些無奈,自從到了榮城,自己幾乎每天晚上都有酒局,而且推都推不掉,你一客氣,對方就給你上綱上線,不喝就是不給面子,非喝不可。他咬咬牙,道:“行,那咱們今晚也不要搞什麼不醉不休了,只要喝好、喝盡興就可以了。酒大傷身吶,工作上有些酒屬於是不喝不行的,但在自己家裡,就沒這個必要了,喝盡興就好。”

    將中岳看曾毅這麼講了,也不強求,笑道:“那就一人一瓶吧,喝完了,咱們倒頭就睡,也不耽誤明天辦公事。”

    “這樣好!”曾毅點頭笑著,“就這麼走吧!”

    高雅云很快端出來幾個盤子,竟然是有熱有涼,有炒有拌,完了再拿出兩瓶五糧液、幾個杯子,一起放在了兩人的面前,“曾兄弟,我還要照顧孩子,就陪你喝一杯吧,剩下的讓老將陪你好好地喝,今晚可一定要喝盡興。”

    “嫂子你太客氣了!”

    高雅云陪曾毅喝了一杯,就到客廳去了,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看電視。

    將中岳藉著酒興,聊了很多南雲縣的事情,並且邀請曾毅有空的時候,到南雲去做客,他一定會熱情招待的。將中岳是個聰明人,席間他從不去打聽曾毅的虛實,連旁敲側擊的話都沒有。他心裡其實非常想知道曾毅到底是乾什麼的,是什麼來頭,但卻不會問出口的,真要問出頭,反而會讓人以為你是知道背景之後才會這麼熱情,那樣反而不美。

    一瓶酒喝完,曾毅就起身告辭,“天不早了,早點歇著吧,過幾天我再來為孩子復診。”

    將中岳和高雅云熱情地把曾毅送到樓下,並且叫司機把曾毅送走。

    回到樓上,一關門,高雅云就問道:“這個曾毅是什麼來頭?我看他對你這位縣長,態度非常超然,像是個有背景的人。”

    將中岳喝了酒,頭腦依然清醒,他壓低了聲音,道:“記得尹部長家裡的那瓶極品茅台嗎?”

    尹部長是指省委組織部的部長尹炳昌,是將中岳老泰山的頂頭上司。

    高雅云點了點頭,“知道!尹部長平時對那瓶酒珍貴得不行,只肯鎖在櫃子裡看,卻一直都捨不得喝。”

    “今天我去湯老家裡,吃飯的時候,曾毅隨手就拿出一瓶同樣的酒。”將中岳說到這裡,故意停了下來。

    高雅云就露出了非常驚訝的表情,“你喝了?”

    將中岳點頭,臉上頗有些自得的意味,“喝了!我喝了足足二兩呢!”

    高雅云的手,情不自禁地就掐住了將中岳的胳膊,“聽說那種酒拿去拍賣的話,一瓶要過百萬呢!”她不是激動這瓶酒有多貴,而是在想能喝這種酒的人得有多貴,前者的貴,是金貴的貴,而後者的貴,是尊貴的貴。

    將中岳摸著自己的肚子,再貴的酒,自己也喝到胃裡去了,他大刀金馬往沙發上一座,長長地舒了口氣,“今天我絕對是遇到貴人了,你知道那瓶酒從哪裡拿來的?”

    高雅云給將中岳端來一杯醒酒的濃茶,“你能不能不賣關子啊。”

    “方書記!”將中岳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仍然抑制不住地心中狂跳,“曾毅說是從方書記家裡拿的。”

    高雅云“啊”了一聲,跌坐在沙發里,南江省能有幾個姓方的書記?就算有很多個姓方的書記,但家裡能有那種極品茅台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南江省現任的省委書記方南國。

    將中岳重重地吸了口濃茶,靠在沙發背上,道:“你幫我想一想,如果小天的病好了,咱們應該給曾毅送什麼東西來表達謝意。”

    高雅云立刻點頭說道:“這事是得好好想一想!”

    送診金的話,太俗,曾毅也不一定會收;送普通的東西,顯不出自己的誠意,曾毅也未必能看入眼;但要是送太貴重的東西,又很容易惹來麻煩,再說了,對方連那麼珍貴的酒都拿來隨便喝,豈是貪財好物之人?

    這夫妻倆個,竟然大半夜坐在沙發上,鄭重其事地琢磨起了這個問題,必須送得與眾不同,既要體現出自己的誠意,又不能太高調了。

    高雅云的父親高升,年齡就要到點了,又明顯沒有再往上升的希望,等待他的,肯定是退居二線,或者是徹底退休。這次把將中岳安排到南雲縣當縣長,高升費了很大的力氣,也算是在自己下位之前,最後扶自己的姑爺一程,至於以後的仕途順不順暢,就全看將中岳自己的造化了。

    官場上最基本的形態,就是人走茶涼。如果高升繼續在位的話,將中岳或許還有升遷的希望,而高升一旦下台,將中岳如果沒有另外很強勢的靠山,怕是這輩子都要止步於縣長了,甚至連縣長都保不住。

    所以,擺在將中岳面前一個很迫切的問題,就是尋找新的靠山。

    高雅云沒想到丈夫去給湯修權送一趟土產,竟然就能搭上這種重要的關係,這實在是意外的收穫啊,必須要好好地經營。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5 11:59 PM

第八十章 審批

    曾毅從馮玉琴的辦公室走出來,他匯報了專家委員會這幾天的工作情況,就邁步往樓下走。

    即便是專家委員的正牌主任章聞天,也很難有向馮玉琴匯報工作的機會,曾毅近水樓台先得月,有時候一天都能過來好幾趟,很是讓專家委員會的人艷羨嫉妒。

    路過八樓的時候,曾毅覺得樓道裡有個人影很眼熟,一看之下,就走了過去,道:“將縣長,沒想到在這裡能碰到你,你來衛生廳公幹?”

    將中岳也是大為意外,“是曾老弟啊!”他神色有些疑惑,道:“你在這裡上班?”

    “是啊,樓下的保健局。”曾毅笑著,“來了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走,到我辦公室坐會。”

    將中岳指了指旁邊辦公室的門,“過一會吧,我怕吳處長忙完手頭上的事,出來找不到我。”

    曾毅看了一下,門上掛的是疾病預防控制處的牌子,這個處室,一般是和省地方病防治辦公室是一套班子,負責一些重點疾病的預防和控制,比如血吸蟲病、小兒腦膜炎、艾滋病。

    曾毅跟疾控處處長吳長興見過幾次,但關係不怎麼熟,他看將中岳站在吳長興的辦公室門外,就知道了是吃了閉門羹,道:“我進去看看。 ”

    說完,他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然後推門進去。

    吳長興正坐在辦公椅裡,手捧一份《南江日報》,看的專心致志,聽到敲門聲,就道了一句:“什麼事?”頭也沒抬起一下。

    曾毅一看,吳長興這是在故意刁難將中岳呢,這也是省上一些機關的臭毛病,但凡下面的人來辦事,他們不管忙不忙,總要把人晾一晾,好像不折騰你幾回,就顯不出省上機關的優越性。

    “吳處長,忙著學習呢!”曾毅笑到。

    吳長興眉頭一皺,誰這麼大膽,敢這麼跟自己講話,我跟你很熟嗎?他放下報紙,就要擺臉色,誰知一搭眼,他看到了曾毅,那臉上立刻是由陰轉晴,露出一副極度燦爛的笑容,一扶桌子,他站身起來,笑道:“是曾主任啊,你可是大忙人,還是頭一次到我這裡來吧!快,快請坐,我這裡有好茶,你坐下歇歇腳,喝杯茶吧!”

    說著話,吳長興就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很熱情地招呼曾毅。曾毅是馮玉琴面前的大紅人,整個廳裡的人,哪個不知,誰個不曉,吳長興可是一點都不敢怠慢啊。

    “吳處長太客氣了!”曾毅急忙道謝。

    “應該的嘛,你可是平時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吳長興臉上笑著,心裡卻在納悶,曾毅是保健局的人,突然到自己這裡來,不知道是有什麼事,他笑道:“曾主任,以後可要常來常往啊。”

    “吳處長批評得對,我以後一定多到這裡來,向你匯報工作。”

    吳長興板起個臉,“我有那麼官僚嗎,難道不匯報工作,就不興來這裡喝杯茶了嗎?”

    “是我失言了!”曾毅笑著,“剛才我路過門外,遇到個熟人,他怕打攪吳處長工作,沒敢進來呢。”

    “有這回事?”吳長興就知道曾毅的來意了,原來是為了那個縣長的事啊,他朝門口走了過去,一邊責備道:“這些從下面來的同志,就是太知趣了,總是這麼客氣,倒搞得我們好像很官僚似的。我們廳裡的辦事作風,難道曾主任還不知道嗎,可從來都是大門敞開的。”

    曾毅心道這吳長興倒把一耙的本事可真不小,明明是他把人晾在外面,這麼一說,反倒成將中岳的不是了。

    “那個……,將縣長是吧!”吳長興看著將中岳,“你說你,大老遠來一趟,多不容易,客氣什麼啊,有什麼事,你儘管敲門進來就是了,我這裡又不是閻羅殿,你怕什麼。”

    “是是是,我這是怕打攪到吳處長的重要工作,倒是沒考慮到影響。”將中岳一肚子委屈,卻不得不作出一副自責狀,“我早就聽縣里衛生戰線上的同志講了,說吳處長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對待基層來的同志非常熱情,一點架子都沒有。”

    吳長興理了理自己腦門上的幾縷禿髮,笑得非常開心,“基層同志對我的評價實在太高了,其實我們這些部門,本來就是要為基層服務的嘛。來,將縣長快請進,坐!”

    剛才吳長興和曾毅的對話,將中岳全都聽到了,他更加確認自己的判斷沒有錯,這個曾毅一定大有來頭,否則一個老機關的處長,怎麼會對一個年輕人如此客氣熱情呢,如果細細品味,這話裡甚至還有點巴結的意味呢。

    等將中岳坐下了,吳長興就問道:“將縣長,是不是下面的工作遇到什麼困難了?有困難你就講,我們想方設法,也要為你們解決的。”

    他這是做給曾毅看的,將中岳為何而來,他早都知道了,是為了給南雲縣申請一筆疾控資金,另外,還需要調撥一批急需的疾控藥品。其實這些資金和藥品,都是專項專用,吳長興也裝不到自己的口袋裡去,但他還是要卡一卡,因為僧多粥少,給誰不給誰,給多給少,這些很難調配,有時候上面一個招呼打下來,你卻已經把資金放完了,那就會很被動的。另外呢,你卡一卡,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穫呢。

    “太感謝吳處長了。”將中岳急忙起身感謝,“有你這句話,我這心裡暖烘烘的,工作起來也更有鬥誌了。”

    他過去把一份申請材料,遞到吳長興的手裡,道:“吳處長,咱們南雲縣四面環山,可以說是山高水長,所以要想把疾控工作做紮實,就需要比別的縣多投入上一筆資金。另外,縣里還急需一筆疾控藥品,如果沒有這些藥品,今年的疾控局面,怕是很不樂觀啊。”

    “我看看!”

    吳長興找出眼鏡戴上,然後一本正經地看起了申請書,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他放下材料,道:“有數據,有事實,你們的這份申請材料,寫得非常詳細,看來平時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嘛。”

    將中岳就道:“其實還有很大的不足,但我們一直都在努力。衛生工作非常重要,我們會不打折扣地完成廳裡交代的每一項任務。”

    “你們有這個工作態度,廳裡就放心了!”吳長興摘下眼鏡,笑道:“將縣長,你的這份材料有理有據,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看來我不答應你們的申請都不行啊。”

    說完,吳長興站起來,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椅裡,拿出筆,在申請書上簽下“同意”兩個字,又然後拿出大紅的公章,蓋在了上面。

    將中岳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就辦成了,過去接過申請書,連連感激道:“太感謝您了,感謝吳處長對我們南雲縣衛生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代表南雲縣七十萬父老鄉親謝謝您。”

    “廳裡的各項工作,還不得靠你們這些基層領導去落實推行嗎,何必要分出個彼此呢!”吳長興擺了擺手,道:“申請的八十萬資金夠不夠?我看材料上的數據,你們一個七十萬人口的大縣,竟然只有一台藥敏檢測設備​​,這怕是難以應付檢測的需要吧。”

    將中岳沒想到吳長興會主動提起這事,立刻就哭起窮來了,“說實話,一台設備確實有些緊張了,但我們南雲縣是個經濟落後縣,財力非常緊張……”

    吳長興就打斷道:“疾控事業,關乎著人民群眾的健康大事,怎能兒戲。你們不能光把資金用於搞經濟建設,健康問題也很重要嘛!”

    “是,吳處長批評得對,我這個當縣長的,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將中岳苦著臉。

    吳長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這樣吧,我給你兩百萬。”

    “太謝謝您了!吳處長,我都不知道該感謝您了。要不,我代表南雲縣的百姓給你鞠個躬吧。”將中岳說著,還真的朝吳長興鞠了一躬。

    現在環境惡化越來越嚴重,地方上的各種職業病、傳染病頻繁爆發,更因為食品安全的問題,時不時還會發生集體中毒事件。將中岳作為縣長,對於這種現象,他也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要想從制度上遏制這種現象的發生,就必須有一套先進的檢測儀器,在源頭和環節上給予監控,但以現在南雲縣目前的財政能力,很難做到啊。如果有了這筆錢,那南雲縣的公共衛生局面,將會取得很大的突破。

    “你先不要急著感謝,我給你這筆資金,可是有要求的。”吳長興看著將中岳,瞇起了眼睛,道:“年底全省疾控工作評比,我希望你們南雲縣能夠交出一份優異的答卷。”

    將中岳站得筆直,道:“吳處長,我這裡向您做個保證,年底的時候,我們南雲縣的疾控工作一定讓您滿意。”

    吳長興的臉上這才有了笑意,道:“希望你不是在講大話空話,否則我可要追究你們南雲縣的責任。”

    “吳處長,您就等著看我們的成績吧,南雲縣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將中岳真是喜從心來,原本以為爭取八十萬都有點難度呢,沒想到吳長興開口就給自己兩百萬,這筆資金來得如此容易,將中岳非常清楚,這都是曾毅的面子,他更加不敢小覷曾毅的實力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02 PM

第八十一章 謠言

    有曾毅陪著,衛生廳的人都表現得相當痛快,到審計處走過流程之後,兩百萬的疾控款就劃撥到了南雲縣的財政上。

    “曾老弟,太感謝你了!”將中岳握著曾毅的手,感激道:“我替南雲縣的百姓謝謝你了,這筆款子對於我們南雲縣的疾控事業非常重要,今天要不是你,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拿到呢。”

    曾毅擺著手,“說這話太見外了!”

    他今天之所以幫將中岳的忙,是他覺得將中岳這個人還不錯,為了爭取這筆關乎民生的疾控款,竟然親自在吳長興的門外站起了崗。
     
    平時也能見到下面的縣長,甚至是市長來省上機關站門口,不過那都是站在財政廳、發改委、交通廳的門口,所爭取的資金,大多都是為了搞政績工程,或者是提高GDP。很少有官員,會為了這麼一筆很小的疾控款,站在跟自己級別一樣高的小處長、甚至是小科長的門外。

    從這點講,將中岳很不錯,他申請材料寫的數額只有八十萬,區區八十萬,他完全可以交給縣里衛生局的人來爭取,而拿到這八十萬,也不會增加他的任何政績。
     
    考核政績看的提高了多少GDP,引入了多大規模的投資,誰會在乎給縣里添置的這幾台疾控檢測設備呢。

    曾毅把將中岳送到了衛生廳樓下,笑著問道:“孩子的病怎麼樣了,有好轉沒?”

    “好了,徹底好了!”將中岳提起這事,不禁還是佩服曾毅的神奇醫術,“自從找到那件玩具後,他的吃睡就正常了,人也恢復了精神。”

    “回頭我抽個空,再過去複診一次。”

    將中岳急忙道謝:“曾老弟公務繁忙,還要為犬子的事操心,真不知道讓我該怎麼感激啊。”

    曾毅擺了擺手,“我就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曾老弟請留步吧!”將中岳客客氣氣,“不用送了,等回頭你有空了,我請你喝酒。”

    “好!”曾毅笑著頷首,“下次再來廳裡,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好給你準備上好的茶葉。”

    出門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全都站直了敬禮。

    看到這個場景,將中岳心裡又是一番感慨,上午來的時候,自己這個縣長的車子,愣是被保安攔下來,像審賊似地盤查好一頓,才得以放行。這一會保安看到曾毅把自己送到樓下,又變了個模樣,那恭敬的樣子,像是在恭送衛生廳廳長。

    今天這一趟事辦下來,將中岳切實領教到了曾毅在衛生廳的能量。他以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就當上了一縣之長,也算是英年得志,平時他覺得自己在體制中混得還是很不錯的,可跟曾毅一比,立刻就差出了一大截。
     
    只因為曾毅一句“碰到了熟人”,整個衛生廳的人,全都大開綠燈,這是何等的威風啊,就算是衛生廳的廳長陳高峰親臨,也不過如此了吧!

    再想想自己在曾毅這麼年輕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整天就在科室裡擦擦桌子灑灑水,見誰都要低一頭。沒法比,真是沒法比啊!

    曾毅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想著剛才匯報工作時馮玉琴的吩咐。過兩天,方南國要啟程前往京城,參加中央黨校省部級幹部進修班的學習,馮玉琴決定一同前往,正好去看看在京城上大學的女兒。

    馮玉琴要曾毅在這段時間內,配合舒明亮,做好專家委員會的工作,保證保健基地的建設工作,正常有序地往下進行。

    曾毅有點納悶,這本來就是自己現在的工作,好像不用專門再吩咐吧。

    樓梯間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內容似乎是關於方南國的,曾毅就停下腳步,凝神聽了起來。

    衛生廳總共也沒有多少人,大樓卻裝了五部電梯,平時除了在一樓工作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是電梯上下,很少會有人走安全通道的樓梯,這裡是整棟大樓最安靜的地方,有時候樓道裡的安全燈壞了,也要等好久才能被人發現。大概只有曾毅是個例外,他喜歡走樓梯鍛煉腿腳。

    不知道是誰在樓上講電話,聲音壓得很低,時斷時續,好在曾毅聽覺驚人,才聽了個七七八八。那人講話的大概意思,是說方南國要被調入中央黨校學習,馮玉琴也要跟著去,說話的時候神神秘秘,一副了然內幕的口吻,雖然沒有明說,但卻暗指這件事不同尋常,很有可能方南國出了某方面的問題。

    曾毅這才明白馮玉琴為什麼要專門對自己吩咐那幾句了,這是要讓自己安心啊。

    看似平靜如水的官場,其實最不平靜,水面之下暗流湧動,一顆小石子扔進去,都可能會翻出千層浪。

    方南國是南江省的一把手,屬於是公眾人物,他的一舉一動,必然會引來所有人的關注和猜測,這種事很正常。尤其在體制內,大家都喜歡揣摩上意,有時候上面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讓下面的人琢磨到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更不要提省委書記進京進修這樣的大事了。

    曾毅笑了笑,心說這些人可真無聊,方南國那個層次上的人和事,豈是你們這些人能操心,該操心的?小心言多必失啊!

    他使​​勁咳了一嗓子,樓上的聲音頓時就消失了,然後聽到很急的腳步聲,有人匆匆出了安全通道。

    兩天后,方南國夫婦正式離開南江,起身前往京城,省裡的一班常委全都到機場送行,曾毅作為保健醫生,也參加了送行活動。

    從機場出來後,曾毅直接回了診所。

    老七還是白背心大褲衩,手拿著一把扇子站在診所門口,看到曾毅,他急忙迎上來幾步,道:“曾大夫,您可回來了。”

    曾毅瞧著自己的這位房東,笑道:“七哥,找我有事?”

    “有事,還是大事!”老七顯得有些焦急。

    曾毅就抬手開了店門,道:“裡面坐下講吧。”

    老七進了門,顧不上坐下,就道:“曾大夫,實在是對不住,這個門面,您怕是不能再租了。”

    曾毅一抬眉,“什麼意思?是你覺得租金太低了呢,還是不滿意我這個人?”

    老七急忙伸出手,“別別別,您千萬別誤會!不是我不願意租給您,是租不成了,這一片都要拆遷改造。”

    “拆遷?”曾毅有些意外,“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這麼突然啊!”

    “前幾年就說拆遷呢,可一直都沒拆,我以為不拆了呢,誰知今天又有人通知我,說是找到了開發商,要在這裡建設一座現代化的商業廣場。”老七有些歉意,“曾大夫,我可不敢欺騙您,說得全是實話,這事您可以去問陳所,他知道的,確實是今天才有的事。”

    曾毅擺了擺手,“這事又不是你能決定的,我知道了!”

    老七搓著手,“這樣吧,房租我一分錢不要您的,全部退給您。”

    “沒事,住多久算多久,多退少補!”曾毅看著滿屋子的藥櫃,暗道倒霉,自己這診所沒開成,現在連住的地方都要沒了。也罷,既然自己現在已經決定待在榮城了,那就自己買一套房子吧,省得再遇到這種麻煩事。

    老七搖著手,“算那麼明白乾什麼,都是老熟人了,這地方就算我借給你住了一段時間。”

    “那不行,當初說好了是租的。”

    “曾大夫,您說,就我這個地段,還有這房子的面子,真要是一拆遷,得補償好多錢呢,您就不要跟我客氣了。”老七呵呵笑著,一臉喜氣,“現在我老七還真不在乎這點租金了,等拿到拆遷款,我就買別墅。”

    曾毅拱了拱手,笑道:“那得恭喜你了。”

    “那啥,晚上要是沒有什麼安排,我請曾大夫吃飯。您看這事鬧的,我都還沒跟處夠呢,就要讓你搬走,心裡很不得勁啊!”
     
    老七看著曾毅,看樣子是真準備請曾毅吃飯,他心里挺愧疚的,當初要不是曾毅爽快,自己可要被陳所長坑慘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07 PM

第八十二章 靠山吃山

    “晚上我已經有安排了,等七哥搬進別墅,到時候你不請,我也要上門去討一杯喜酒的。”曾毅笑道。

    “那不會!曾大夫可是我請都請不到的貴客呢。”老七連連表示不會,“今晚不行,那就明晚吧。”

    老七也算是半個地頭蛇,發生在這條街的事,他全都看在眼裡,雖然不知道曾毅具體是做什麼的,但能讓陳龍上趕著去巴結,能讓衛生局的科長頂著烈日在門口站崗,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來頭不小啊。

    閒聊了兩句,老七笑呵呵地告辭了,看得出,他現在是非常地高興。他的這座門面房雖然老了點,但靠著大街,又位於整個榮城最繁忙的地段,升值潛力巨大。就算沒有拆遷,單就這套門面,老七也能很輕鬆就賣個一百多萬的。

    現在各個城市都在大搞建設、棚戶區改造,一些原先擁有住房和門面的人,都跟著大大發了一筆財。俗話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拆遷了,那就吃拆遷。

    這些事情有些人覺得不公平,其實卻最公平不過了,中東地區的阿拉伯人靠賣石油,各個大發橫財,你能因為自己家門口沒有油田,就不讓別人賣石油發財嗎。如果換了是你自家門口有油田,你會是什麼想法?
     
    這些原先住戶們的房子,也不是偷來搶來的,很多也是辛苦攢了一輩子的錢買來的,像老七這樣的人,一家人就全靠收房租的這點錢過日子,如果沒了門面房,那一家人的經濟來源就斷了。他們的要求也不高,要么將來回遷,要么補償損失,真正漫天要價的釘子戶,其實是非常少的。

    曾毅對於老七的喜悅能夠理解,如果能讓這一片的所有居民都享受到城市發展所帶來的紅利,總比只富了一兩個官商勾結的碩鼠強吧。

    棚戶區改造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改善這些原住民的居住環境,可這個政策在有的地方推行的時候,就變成了單純的賣地政策,嘴上高喊著為了民生,暗底下卻官商勾結,強行徵地,很多人一夜之間被流離失所,甚至有的人因為抗拒拆遷被抓進了勞教所、精神病院。

    城市發展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要讓生活這個城市裡的每一位居民,都享受到城市發展、經濟繁榮所帶來的紅利。而在很多地方,城市的規劃者只是單純地為了發展而發展,城市的規模一天天在擴大,城市的人口在一天天增加,而生活在城市裡的人非但享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覺得不堪重負,甚至生活水準還大​​大不如以前了呢。

    送走老七,曾毅開始發愁自己的事,這些定做的藥櫃、藥材,一天沒用就成了擺設,現在又遇到這事,難道都搬走嗎。

    傍晚的時候,陳龍跑了過來,進門就笑道:“曾毅,是不是在發愁你的這些藥櫃和藥材啊?”

    曾毅點了頭,“是啊,怪可惜的,我當時可是準備要好好做這個診所的,這些​​物件,全都用了最好的材料,藥材也是我親自去挑的。”

    “我已經幫你聯繫好了!”陳龍往那裡一坐,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完,道:“前面那條街要開一家新的大藥房,我已經跟他們的老闆說好了,你的這些藥櫃、藥材,等那邊裝修好,就全部搬過去。”

    曾毅大笑,“陳大哥,你可是解決了一個讓我很頭疼的問題啊!”

    陳龍擺了擺手,心道曾毅真要是處理這些物件,把搶著幫忙的人一定多了去,自己這是沾了近水樓台的光啊,“舉手之勞,我這也是為民解憂嘛。他們要開店,藥材總是要定的,藥櫃也要去做,這有現成的直接搬過去,還省了他們定做的時間呢。對於商人來講,時間就是金錢,他們能提前開業,就能提前賺錢嘛。”

    “就陳大哥的這份境界,我看那個局長的位子早就該你坐了。”曾毅笑著開玩笑。

    陳龍嘿嘿笑了兩聲,道:“快了,就這兩天的事了。”

    “那得請客啊!這回非得讓你大出血不可。”

    “出,多大的血都出!”陳龍一臉春風得意,池建剛的案子馬上就要了結,局裡就要任命新的副局長了,自己升遷的事基本是鐵板釘釘的事,經過曾毅的幾次牽線,尤其是上次曾毅主任科員的喜宴後,自己算是徹底成為了杜若的人,被提拔那是遲早的事。

    曾毅又聊到了這一片拆遷的事,道:“這件事怎麼會如此突然呢。”

    “其實也不突然,規劃前幾年就做好了,當時也搞得差不多了,結果那位區長因為經濟問題被抓了起來,後來被查出與這個項目有牽扯,所以這事就沒有人再提了。”陳龍低聲解釋了幾句,又道:“現在區裡找來了新的開發商,你知道是誰嗎?”

    曾毅搖頭笑著,“這我哪能知道。”

    “飛龍建設!”

    “袁文傑?”曾毅大感意外。

    陳龍點了點頭,“這事我也是今天剛知道的。聽說這個項目之所以能夠重啟,還是袁公平在中間使了力呢。”

    曾毅心道這個袁公平還真是一點都不避嫌啊,自己建立項目,然後由自己兒子來執行,這真是上陣父子兵,打虎親爺倆啊,他的名字叫公平,可一點也看不出哪裡公平。

    不過想想也是,像這種半路擱置的項目,如果沒有很強力的官員來推動,是很難再重啟的。
     
    以前的那位區長就是因為這個項目落的馬,官場上尤其忌諱這些東西,前任栽在了這個項目上,那麼後來的官員必定是避而遠之的。

    “這麼大的一片地方,如果全蓋成商業廣場,得賣多少錢啊!”陳龍嘆了口氣,“等這個項目做完,袁文傑就徹底發了。”

    “以飛龍建設的規模和資金,想做這麼大的項目,怕是有些困難吧。”

    曾毅的眉心不禁有些皺了起來,飛龍建設那個草台班子,到底有多大的胃口啊,這個項目他要搞,保健基地的項目他也要搞,就不怕資金出現問題,到時候把兩邊的項目都搞黃了嗎?

    “老袁只要打個招呼,袁文傑還怕貸不到款嗎?”陳龍恨恨說著,“不過,聽說袁文傑還拉來了一個合作夥伴,是全國排名前三的開發商,實力不俗啊。”

    曾毅這就有點明白​​了,袁文傑到底還是改不了只賺快錢的毛病,飛龍建設根本沒有操作商業廣場的經驗,也沒有那麼大的實力,這個廣場項目的真正執行者,怕是袁文傑找來那個的合作對象吧,袁文傑只要負責幫對方拿到項目和地皮,就可以很輕鬆地賺上一筆快錢,甚至一毛錢的投入都沒有。

    不過,這倒是把飛龍建設擋在保健基地項目之外的一個很好藉口,曾毅這麼想著。

    晚上和陳龍一起吃飯,那個大藥房的經理也過來了,席間他和曾毅敲定了購買藥櫃和藥材的事,並且付了一筆定金,因為藥房的裝脩大概半個月左右,雙方約定好半個月後付剩下的錢,然後拉貨。

    曾毅想著拆遷的事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搞定的,半個月的時間應該非常寬裕,就和對方定了下來。

    之後的幾天,曾毅開始尋思買房子的事,每天下班,就出去看看房子,結果一連看了好幾套房子,也沒找到自己中意的房子。

從衛生廳走出來,曾毅正準備再去看房子,就接到了陳龍的電話,“搬家的車和人我已經幫你聯繫好了,你趕緊回來吧。”

    曾毅納悶,“搬什麼家?房子我都還沒找好呢。”

    陳龍在電話裡不好明說,就道:“你先回來吧,回來再說。”

    曾毅心裡覺得奇怪,打電話推了今晚要看的那套房子,就趕回診所。

    陳龍現在已經是天府區公安分局的副局長了,肩膀的警銜也換了,此刻他正站在診所門口,臉色嚴峻地抽著煙,他的背後就是搬家公司的車,還有幾位工人。看到曾毅,陳龍一腳踩滅了煙頭,上前幾步,道:“放東西的地方我已經幫你找好了,現在就搬吧。”

    曾毅看陳龍語氣怪怪的,就道:“這麼著急搬,出了什麼事了?”

    陳龍把曾毅往邊上拽了幾步,低聲道:“這一片怕是要強拆了!因為拆遷協議無法達成,今天下午,這一片的居民扯著橫幅把解放大道給堵了,搞得省長們都出不了門。現在老七幾個帶頭鬧事的,都已經被控制起來了,我看這形勢有些不對吶。”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11 PM

第八十三章 格局高低

    “這麼嚴重?”曾毅抬了抬眉角。

    “就這一片的房子,別看有些破舊,價格每平米至少都八九千塊了,如果是門面房的話,價格更貴,可協議補償價是一刀切,每平米才給補一千一百塊。”
     
    陳龍提起這個,也是有些憤憤然,“房子就算再破,好歹一家人還有個住的地方吧,真要是被拆了,就靠那點補償款,連個小居室的首付都不夠,你讓這一家人都住哪裡去?這事不管換了誰,都不能答應啊。”

    曾毅對於政策,多少也了解一點,道:“我記得按照榮城的拆遷管理規定,拆遷是要按照市價來進行補償的啊。”

    “那得看對誰了,如果是袁文傑當開發商,那規定不過就是個擺設罷了。”陳龍跺了跺腳,“不說了,趕緊搬吧,今天那些人把解放大道一堵,老袁肯定是盛怒至極,我看強拆是肯定的了,到時候一片混亂,你的這些家當怕是不保啊。”

    曾毅心裡一股怒火升起,這袁文傑真是混蛋到了極點,這一片至少住著有幾百戶人家呢,如果按照這個價格強拆的話,那幾乎就是一夜之間,這幾百戶人家,都要面臨著流離失所、家破人散的局面了,甚至還可能是家破人亡。

    古人講,破家知縣,滅門令尹。

    可到了今天,袁文傑一個無官無權的商人,竟然可以讓幾百戶人家頃刻間家破人散,其行徑之惡劣,破壞力之巨,比古時候的貪官惡吏還要令人髮指。

    “老七現在怎麼樣了?”曾毅強壓著心中的怒火。

    陳龍搖了搖頭,道:“別問了,還是抓緊時間搬吧。”

    “不搬了!”曾毅一甩胳膊,負手站在了那裡,“我倒要看看,這個袁文傑究竟能無法無天到何種地步。”

    陳龍急得臉上都掉汗珠子了,何必呢,小胳膊怎麼能擰得過大腿,那袁文傑之所以敢如此囂張霸道,還不是靠著他那個老子嘛。
     
    別看袁公平只是個常務副省長,在省常委裡也只排倒數第三的位子,可那畢竟是省委常委,堂堂的中管幹部,就算是方南國親自出手,也無法徹底鬥倒袁公平的。

    只要袁公平一天不倒,袁文傑就可以繼續逍遙下去。聽說袁公平很快還要升任省長,到時候就是堂堂的二號人物,可以直接跟方南國叫板了,更是誰也奈何不了他了。

    陳龍看曾毅那樣子,就知道勸是沒有用的,算了,自己就好事做到底,等曾毅上班之後,自己直接撬門搬家就是了。

    唉,也只好如此了!陳龍心裡鬱悶地想著,好在強拆也拆不到曾毅的頭上,就算要強拆,自己事先也會得到消息的,到時候想法把曾毅誆走就是了。

    作為專政機關的一份子,陳龍再清楚不過強拆是個什麼場面了。他也不懷疑曾毅有一腔的熱血,可抗拒強拆,那就是在抗拒政府的決定,下場怎麼可能會好。
     
    不知道有多少硬出頭的好漢,現在都被送去勞教了,或者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在強大的政府機器面前,任何人,包括個體官員在內,都是非常渺小的。

    遠的不說,就說老七,平時在這條街上也是吆五喝六,算是個人物,可今天往解放大道上那麼一站,轉眼就被收拾了,這會工夫還指不定關在哪,受到什麼待遇呢。

    看曾毅轉身進了診所,陳龍只得跺了跺腳,招呼搬家公司的人先回去,明天再來。

    清江大飯店的頂樓,還是在錦繡廳,只不過吃飯的主角換了,袁文傑正在這裡宴請自己的合作夥伴,久泰集團的老總董力陽。

    “董總,我敬您一杯!”袁文傑提起酒杯,“預祝咱們合作成功!”

    董力陽是個五十歲出頭的中年大漢,從面相看,一臉憨厚,僅憑第一印象,很難把他和一家市值八百多億的大型集團公司聯繫到一塊。
     
    在國內,久泰集團絕對是一塊響噹噹的牌子,他開發的樓盤,一定會大賣特賣,成為當地樓價的指標;而久泰百貨也是開遍了大江南北,甚至很多人把一個城市有沒有久泰百貨,當作衡量這個城市是否繁華的標準。

    “袁總客氣了!”董力陽舉起酒杯,輕輕和袁文傑碰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呵呵的表情。

    袁文傑表現得相當豪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袁總難得來一趟榮城,作為東道主,我肯定要招待好,今晚咱們不醉不休。”

    董力陽擺了擺手,笑著斜靠在椅背裡,道:“老了,不能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比,現在是一喝酒,就要難受好幾天。非常感謝袁總的盛情招待,我心領了,至於這酒,我看就適可而止,盡興就好。”

    “那就主隨客便,咱們喝盡興就行!”袁文傑也不強求,事實上他也無法強求,董力陽這個商人可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麼憨厚,這個人非常有手段,能量也不小,跟各路的神仙的關係都處得相當好,這也是久泰集團能夠越做越大的一個重要原因。

    董力陽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他這次之所以下重註在榮城投資,一是看好南江省的經濟發展,二是袁文傑手裡的這塊地皮實在是價值很大,很符合董力陽向來“大投資、大收益、大效益”的投資風格。
     
    他相信,只要久泰商業廣場在榮城建起來,必定會成為榮城新的地標建築,那時候自己只要等著數錢就行了。

    董力陽看起來胃口不是很好,只是淺嚐輒止,就放下了筷子,他道:“袁總,聽說那塊地的拆遷工作不是很順利,下午還有居民到政府抗議!”

    袁文傑一擺手,滿不在乎地道:“董總放心,不出幾天,我就能讓那塊地盤上的人統統滾蛋。”

    董力陽微微頷首,他心裡很清楚是怎麼回事,那塊地屬於商業開發,拆遷補償款肯定是要由開發商來承擔的。
     
    久泰集團已經按照和袁文傑事先約定好的合作條款,往兩家聯合的開發公司注入了一筆巨資,這筆資金主要就是用來支付徵地補償款,以及項目前期籌備所要需要的資金。

久泰集團是個很大的上市公司,比較注意自己的形象的口碑,董力陽支付的這筆資金的規模,完全可以滿足這些原地居民的拆遷要求,但現在仍然出現了抗議拆遷的事,董力陽就覺得自己這一次,很有可能是挑錯了合作夥伴。

    這也是他親臨榮城,向袁文傑施加壓力的一大原因,那筆資金被袁文傑以各種藉口劃入拆遷辦的賬戶後,就失去了下落,其中的貓膩,可想可知。

    這種事情董力陽見得多了,他並不關心這筆錢到底是被袁文傑黑了,還是當地的政府截留了,他只求能順利開工,順利完成這個項目的開發,而不要因為某些事讓久泰集團的聲譽和效益受到損失,甚至他寧可多花錢,也不願意讓這些讓節外生枝的小事,耽擱了工程的進度。

    通過今天這件事,董力陽在心裡有些看不起袁文傑,這是個鼠目寸光、拎不清輕重緩急的笨蛋啊,格局太低了,現在房地產行業如此景氣,只要能夠順利完成項目的開發,有的是錢等著你去撿,何必在乎眼下的這點小投入呢。

    “有袁總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董力陽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項目的進度很緊吶,現在資金、人力、物力,已經基本到位,沒有到位的,也正在積極往榮城這邊調配,我不希望因為某些不必要的小事,影響到了項目的進度!”

    話點到這個份上,袁文傑豈能不明白董力陽的意思,不過他也確實沒有董力陽的那份氣魄,他只知道自己吃進肚裡的東西,就絕對不能再吐出去。

    “董總放心!我心裡有數,絕對耽擱不了董總的工期。”

    董力陽也只能相信袁文傑的這句話了,畢竟袁文傑是南江省有名的衙內,能量不可小覷,他笑道:“只要我們齊心合作,順利完成這次的項目,我可以保證袁總能賺這個數。”董力陽伸出一隻手掌,將五根手指都伸直了。

    袁文傑頓時心花怒放,自己這次相當於是一分錢都沒出,就白賺了五個億,這筆生意,做得實在是漂亮啊。
     
    不過轉眼間,袁文傑又在想,如果加上這次黑掉的補償款,自己就是賺了七個億啊,這董力陽的錢,還真是好賺。

    “董總,我再敬你一杯!”袁文杰喜不自禁,再次舉起杯子。

    “客氣了,客氣了,我敬袁總。”

    錦繡廳內一團和氣,兩人都是笑容滿臉,可心裡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就在董力陽認為袁文傑是個鼠目寸光的白癡同時,袁文傑也用自己的生意經標準,將董力陽劃到了傻子之列。

    董力陽信奉的是“大投入,大產出”,而袁文傑追求的是“不投入,大產出”。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16 PM

第八十四章 對峙

    第二天陳龍帶著搬家車又去曾毅的診所,結果半道就回來了。他接到電話,那一片的居民再次發生聚集事件,前方的路已經被封了,上級要求他立刻帶人過去處理這件事。

    陳龍暗道頭疼,自己剛上任,屁股還沒坐熱,怎麼就碰上這倒霉的事呢。他只得再次讓搬家公司的人回去,然後自己開車前往事發地點。

    二三百號的居民,此刻正聚在一棟老式小樓前,高唱國歌、大聲喊著口號,並且扯出橫幅聲討黑心開發商。

    昨天挑頭鬧事的老七等人剛被控制,轉眼這些居民又聚在了一起,這說明什麼?說明袁文傑這次實在是把人欺壓得太狠了,這些老百姓的要求也並不高,有一個居住的地方,有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袁文傑這種惡劣行徑,等於是要逼得這些人家破人散啊。

    陳龍到了現場,就始終皺著眉頭,他心裡很清楚,除非是袁文傑善心大發,提高補償標準,否則這事很難解決,聚集事件很可能會一而再,再而三爆發。

    現場已經有了幾名警察在維持秩序了,但明顯勢單力孤,只是遠遠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看到陳龍出現,跑過來一位民警,滿頭冒汗地道:“陳局,這事不好處理啊!”

陳龍臉色陰沉,“你是怎麼乾吃的,為什麼這些人會再次聚集?”

    那位民警很委屈,道:“陳局,這事不能怪我啊!居民們聽說拆遷辦要下達強拆通知書,群情激憤,這才聚集到了一起,我們也是做了很大的工作,才讓他們沒有上街去堵路,讓事情處於一個可以控制的局面。”

    陳龍一聽就怒了,“造謠的人控制起來沒有?”

    民警臉色有些尷尬,“這個……沒有。”

    “那你還站在這里幹什麼,對於這種造謠生事、挑唆煽動的壞分子,堅決不能手軟,一經發現,就要立刻處理!”

    民警朝居民聚集的地方使了使眼色,小聲說道:“這個消息,是飛龍建設的人說的……”

    陳龍立刻明白了,敢情這不是造謠,飛龍建設的人既然敢這麼說,強拆的事多半是真的了,他的眉頭再次深深鎖起,這事不好處理了。
     
    如果袁文傑不肯退讓的話,今天就算能勸散群眾,也必將是後患無窮,等事情真的鬧大了,警方就很被動了,相當於是被袁文傑給綁架了,到時候不想採取強硬手段,也必須上手段了,否則這事一直鬧下去,警方最後要背一個“處置不力”的黑鍋。

    老式小樓前,居民們正在和飛龍建設的人對峙著。

    “就你們那些破破爛爛的樓,連狗都不睡,能給你們補償就很不錯了,還想賣上高價,我看你們是想錢想瘋了!識相的,趕緊拿錢滾蛋,別等過幾天房子自己老塌掉了,可就連這點錢都不值了!”

    “我呸!”人群中有人罵了起來,“沒人求著你買我們的房子,你們現在就滾吧,我們的房子就是塌了,也不會賣給你們的!”

    “對,我們不賣!”人群大喊。

    “你們腦子沒進水的話,就好好拎拎清楚,這一片肯定是要拆的,今天不拆,明天也要拆。今天你們要是乖乖搬走的話,我們還可以考慮出人出車,免費幫你們搬,要是拖著不搬,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說話的,正是前幾​​天被曾毅收拾了的疤臉和黑瘦矮個子,這兩人帶了一大群壯漢,正虎視眈眈站在居民的對面,一個個手持鋼管,目露凶光,這些可都不是什麼好貨,都是平時打架鬥毆的街頭流氓,有的甚至還幾進宮,要說打架傷人,這些人可都不會手軟。

    “早點搬家,早點受益,趕緊滾他娘的蛋,才會有出路!”

    “不管搬不搬,這裡也要拆,搬得晚了一分鐘,就別怪咱們手裡的棍子不長眼,到時候打死打殘,那都是你們活該!”

    “想清楚啊,強拆那可不是鬧著玩滴!等強拆通知書下來,你們再聚眾鬧事,抗拒執法,那就是跟政府的英明決策作對抗,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被抓去勞教,或者關進精神病院,那時候後悔可就晚了啊……”

    “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可不要分不清啊,更不要受了某些人的挑唆,中了壞人的奸計,到時候人財兩空,你哭都來不及。”

    這幫流氓惡霸,也並非全然四肢發達,他們中的人,有的唱黑臉,有的唱紅臉,對居民連哄帶嚇,上演著一出醜陋的雙簧戲碼。

    不過似乎沒起到什麼作用,人群中有人喊道:“我們手續齊全合法,憑什麼強拆我們,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我們要去告你們。”

    疤臉“呸”地吐掉煙頭,伸手凶神惡煞地指著那人,道:“王法?昨天鬧事的那幾個人,現在是什麼下場,難道你們不清楚?告訴你們,對抗王法,就是這個下場,你們要是再執迷不悟,就跟他們一個下場!”

    “別天真了,小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有錢拿,總好過花錢付醫療費吧!”

    “你們睜眼看看,連警察都站遠了不敢過來,識相的,趕緊滾蛋吧!”

    一群惡霸說話的同時,把鋼管敲得噹噹直響,聲勢駭人。

    遠處的陳龍可被氣壞了,媽的,太囂張了,要不是上級給老子的命令只是維持秩序,老子早把你們幾個小流氓給收拾了。

    群眾們被惡霸的陣勢一嚇,氣勢頓時有些不足,有人喊道:“有本事,你們把這棟小樓也拆了。”

    “呦喝,叫板是嗎?”疤臉看著被居民圍住的那棟老式小樓,道:“實話告訴你們,這棟樓,那也是要拆的,強拆通知書一會就送過來了!”

    遠處陳龍暗道袁文傑真是囂張,這小樓是原八路軍駐榮城辦事處的舊址,是文物單位。按照規劃,正在籌建的商業廣場用地,是不包括這棟小樓的,沒想到袁文傑膽大包天,竟然連文物單位也敢拆。

    居民們不信,道:“有種你們就拆了這棟樓,這可是文物,是八路軍辦事處!”

    “文物個屁,在老子眼裡,那裡就是一棟危房,不拆也會自己塌的!”疤臉惡狠狠說到,這些人真是幼稚,以為聚在這個地方,就可以躲過強拆嗎,八路軍,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黃曆了!

    疤臉很清楚,這棟樓肯定是要拆的,因為這棟樓正好位於這一片的中心,如果不拆,不管商業廣場怎麼做規劃,都是不倫不類的,袁文傑早已做通了文物局的關係,這棟樓非拆不可。

    等拆了,就說是房子年久失修,周圍施工時突然垮塌,反正這棟樓平時也沒幾個人來參觀,非但不能為市裡創造效益,每年還要貼錢進去維修,塌也就塌了,誰會來管這種小事呢。

    疤臉的話惹怒了一個乾部模樣的人,那人上前幾步,高聲喝道:“無法無天!我看你們誰敢強拆這裡!”

    這人是這棟小樓管理處的負責人,叫做孟群生,他本以為怎麼強拆,也不會拆到自己的頭上,但最近兩天上級領導頻頻暗示,讓他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剛才疤臉那麼一說,孟群生就忍不住站出來呵斥,太膽大妄為了,連革命舊址也敢強拆,眼裡還有沒有黨啊!

    孟群生每天在這里為前來參觀的人講解革命歷史,講得多了,這棟老樓在他眼裡,也就是聖地了。

    人群看有人出頭,而且還是個國家幹部,頓時就有了主心骨,齊齊喊道:“不能拆!不能拆!”,然後就有人開始高唱國歌,聲音威武雄壯,一時間群情激憤。

    疤臉惱羞成怒,他有些壓不住陣腳了。本來按照計劃,是要先拆居民樓,再拆辦事處的,現在看情況,只能先拆了這棟小樓了。
     
    這裡一拆,對於這群屁民的抵抗士氣絕對是個很大的打擊,有人心中幻想破滅,就肯定會搬走的,只要有人肯搬,那就好辦了,剩下的全他娘是釘子戶,對付起來就不用再束手束腳了。

    “孟群生,你娘的不想幹了是吧!”疤臉跳腳罵著孟群生,這個頑固不化的王八蛋,竟然連上級的招呼都不聽。

    孟群生單手叉腰,指著疤臉,“我幹不幹,那得由組織上說了算,你一個無官無權的流氓,有什麼權力對我指手畫腳!告訴你,只要我還在這裡當一天的負責人,你們就別想強拆這裡!”

    孟群生好歹是個國家幹部,訓斥幾個流氓,自然是氣勢十足,有恃無恐。

    人群頓時士氣大振,紛紛喊道:“誰要是敢拆一塊磚,老子就跟他拼了!”

    “對,拼了!”

    遠處的陳龍暗道不妙,這個孟群生也是個傻貨,你這不是火上澆油,激化矛盾嗎?陳龍朝背後的幾位民警使了使眼色,只要情況不對,他就準備出手干預,不能把事情弄大。

    疤臉徹底怒了,他今天帶這些流氓惡霸過來,就是要給居民們一個下馬威,把那些膽小怕事的人,先嚇走一部分,眼看有效果了,卻被孟群生這麼一弄,前功盡棄。疤臉一咬牙,把手裡的鋼管抓緊幾分,看來今天不讓這些人見點血,他們就不知道怕字是怎麼寫的。

    “兄弟們,抄傢伙!”

    疤臉的眼睛瞅准了人群裡鬧得最歡的那幾個,準備動手了。

    陳龍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手開始朝槍套摸了過去,必須出手了,再不出手,事態就要失控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陳龍的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厲喝:“都給我住手!”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21 PM

第八十五章 回馬槍

    陳龍回頭去看,正好看見曾毅,他心道壞了,曾毅還真的跟袁文傑耗上了。他伸手想攔住曾毅,卻被曾毅一瞪眼,給嚇住了,愣是沒敢攔。

    曾毅一臉鐵青地走到那群**跟前,道:“你們這兩個記吃不記打的東西,上次的教訓,這麼快就忘了!”

    疤臉和黑瘦頓時頭疼無比,他們倆在曾毅手裡栽過跟頭,曾毅這一露面,他們就知道今天怕是什麼事也辦不成了,“曾大夫,我們這次可是受了拆遷辦的指派,前來做強拆的工作,我們是在執行政府的英明決定,請你不要干擾!”

    曾毅眼皮子夾都沒夾對方一眼,道:“是嗎?強拆通知書呢,拿出來我看看!”

    疤臉頓時氣餒,強拆通知書還沒下達呢,是袁文傑讓自己這群人先過來,給這些居民一個下馬威,“曾大夫,這……”

    “拿不出來就給我滾!”曾毅喝到。

    疤臉背後的一群流氓頓時怒了,拿出鋼管指著曾毅,“小子,找死是不是,信不信你大爺現在就滅了你!”

    黑瘦矮個子伸手擋在這群流氓的前面,對曾毅道:“曾大夫,這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就當什麼也沒看見。我認得你,但我的這群兄弟可不認識你,一會要是真傷到了你,可就不好看了!”

    曾毅冷笑一聲,“你算個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講話!”

    黑瘦矮個被曾毅無視,那張臉頓時一陣紅一陣黑,看得出他是極度憤怒,上次他被曾毅打了一頓,是技不如人,可今天自己有這麼多的人,怕個鳥,你小子再能打,難道還能放倒我這幾十號的人嗎?

    “曾大夫,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沒有上面的同意,我們怎麼敢如此強拆,真要是把事情鬧大了,對你有什麼好處!”黑瘦矮個恨恨地看著曾毅,目露威脅之意。

    “你是在教訓我嗎?”曾毅眉角一抬,雙眼陰測測地盯著黑瘦矮個。

    黑瘦矮個被曾毅眼中突然冒出的殺氣給嚇到了,他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才站住腳跟,嘴上兀自強硬道:“我是在提醒你!”

    眼看氣氛不對,疤臉跑出來打著哈哈,道:“曾大夫,這是何必呢,你想怎麼樣麼?”

    疤臉很清楚,自己這個級別的人,犯不著去得罪曾毅,聽說市局大局長杜若,跟曾毅都是稱兄道弟,今天真要是鬧僵動了手,把火燒到杜大局長那裡,自己這幾十號人,還真是不夠看的。上次在派出所蹲局子的滋味,疤臉是嘗夠了,簡直是不堪回首。

    “我剛才沒有說清楚嗎?”曾毅看著疤臉,“拿不出強拆通知書,就給我滾!”

    疤臉臉上的肉突突跳了兩下,他心裡也是非常生氣,不過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忍了。
     
    既然你姓曾的跳出來,願意當這個路見不平的好漢,那我們就給足你面子,讓你出這個風頭,但要是我們下次再來拆的時候,你還是這樣鬧,那就是你姓曾的不厚道在先了。

    我還就不信,你姓曾的能整天沒事幹,二十四小時守在這裡嗎。

    疤臉想到這裡,一揮手,道:“兄弟們,今天就給曾大夫個面子,咱們撤!”

    黑瘦矮個也知道今天是搞不成了,除了曾毅,上次把自己抓起來的那個警察,也在遠處虎視眈眈呢,警察能到現場,就說明現在上面的意見不統一,估計還是希望事情能妥善解決,否則這種場面,警察早都躲著不露面了。

    不過,黑瘦矮個還是不甘心,他用鋼管指著那些居民,道:“別以為躲得過初一,就能躲得過十五,這裡是非拆不可。今天老子先給你們做做思想工作,等強拆通知書下來,我們再來做工作,可就不是說說這麼簡單了!”

    眾流氓雖然不忿,但看領頭的發了話,也只好拖著鋼管,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現場。

    背後的居民,頓時像打了一場勝仗,齊聲歡呼,再次高唱起了國歌。

    陳龍此時趕緊上前,拖著曾毅離開了現場,一邊道:“你怎麼這麼衝動呢,這樣意氣用事,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曾毅怒道:“碰上了怎能不管,難道就看著那些人用鋼管把老百姓砸個血肉橫飛?”

    陳龍知道曾毅的脾氣,也不辯駁,道:“最好還是能想個辦法,讓上面施加壓力,除非袁文傑肯退上一步,否則這事無法妥善解決的。”

    曾毅也明白這個道理,自己能攔住一次、攔住兩次,但絕不可能永遠攔著,只要拆遷辦下達強拆通知書,那不合法的東西,也會按照合法的程序走,到時候自己僅憑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攔得住。
     
    陳龍說得對,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讓袁文傑退步,讓他按照市裡的規定進行補償,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曾毅有些鬱悶,方南國這次走的可真不是時候啊,要是他在南江,自己還能為這些居民說幾句話,可現在他人不在南江,自己在省裡的其他幾位重要領導那裡,又沒有什麼影響力,這事很難辦啊。

    “我會想辦法的!”曾毅黑著臉道。

    陳龍嘆了口氣,他心裡也非常同情這些居民,可跟曾毅一樣,他也是有心無力,不知道該怎麼去幫,作為專政機構的一份子,他再清楚不過,如果居民聚集的事件再鬧下去,就算沒有強拆,上面出於維穩的需要,也會採取必要的專政手段。

    陳龍道:“現在上面對於是否強拆,還有點猶豫,這事可能會拖個幾天吧。”

    曾毅點著頭,看來自己必須盡快想個辦法了。此時他再次感受到一種人微言輕的痛苦,如果沒有權力,你就是想做點正確的事,也是這麼地難啊。

    陳龍又勸曾毅趕緊搬家,不過曾毅是鐵了心,不看到這裡的事妥善解決,他絕對不搬。

    陳龍無奈,看到曾毅離開,他再次返回居民聚集的地方,進行勸散工作,連哄帶騙,好容易才把那些聚在一塊的居民打發回家。

    曾毅想著暫時不會有事了,就去了衛生廳上班,等下班回到診所門口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天色稍微有點暗。

    正要推門進去,前面傳來大喊呼喊:“救命啊!”

    曾毅就看到有一個人遠遠跑了過來,渾身都是血,身後跟著幾位手持鋼管的壯漢。

    那人跑了幾步,突然摔倒在地,身後的壯漢追上來,舉起鋼管就砸,一邊大喝:“叫你狗日的多管閒事!老子倒要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棍子硬!打死活該!”

    劈頭蓋臉的棍子砸下來,那人發出痛苦哀嚎,但很快聲音就弱了下去。

    “住手!”

    曾毅大喝一聲,跑了過去,直接一腳,就把其中一個壯漢踹出去好幾米遠。他已經認出來了,這些手持鋼管的傢伙,就是中午疤臉帶著的那些流氓。

    這回曾毅是真憤怒了,手下毫不留情,他把一個流氓的胳膊一拽卸掉,然後使勁一個反轉,再抖了兩​​下,就算是徹底把這傢伙胳膊上的骨頭給抖散了,就算是有神仙出手,也不可能再把這傢伙的胳膊給拼回去了。

    有個流氓舉著鋼管要砸過來,曾毅斜身一個橫掃,就聽“咔嚓”一聲,對方仰面飛出去幾米,然後倒在地上開始吐血,不用想,都知道肋骨肯定是斷了幾根。

    其他的流氓一看,知道曾毅厲害,當即架起自己的同伴,“呼拉”一下全散了。

    曾毅也不去追趕,他急忙蹲下身子,去看地上那人的傷勢,在臉上摸了一把血,他才認出這人是誰,就是中午居民聚集的那棟老樓的負責人孟群生。

    翻開眼皮,孟群生已經有些神光渙散了,曾毅趕緊打開自己的藥箱,從裡面找出一個瓷瓶,倒出幾顆紅色的藥丸,然後掰開孟群生的嘴塞了下去。

    過了一小會,就聽見孟群生的鼻孔裡出了一聲氣,然後開始急促呼吸,曾毅就知道孟群生的命算是保住了,他又為孟群生匆匆檢查了外傷,做了止血處理,然後撥通了120,讓醫院的救護車趕緊過來。

    一個小時後,省人民醫院的急救室外,外科大夫向邵海波做著匯報:“病人身上多處骨折,四肢的骨頭都被打斷了,其中右手的傷最為嚴重,小臂三處骨折,上臂五處骨折,骨頭粉碎得厲害,我看很難恢復了。不過曾專家正在裡面嘗試手法復位,效果目前還不知道。”

    邵海波沉著臉,他也知道這是因為強拆而發生的一起流血事件了,因為隔壁急救室,也送來一位傷勢差不多的傷者。

    那位大夫接著匯報,“好在生命沒有危險,插入內臟的幾塊骨屑,已經被取出來了。”

    過了十幾分鐘,曾毅從手術上走了出來,看起來有些疲憊,不過目光中依舊充滿了憤怒。

    “師弟,怎麼樣了?”邵海波急忙上前。

    “骨頭已經被我歸到原位,情況不怎麼樂觀,估計能恢復個七八成吧!”曾毅怎能不憤怒,今天要不是碰上自己,孟群生這條命肯定就交待了。

    “真是無法無天,很難想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邵海波也是大為震驚,相關的細節他已經知道了,就是從送隔壁那位傷者來醫院的群眾嘴裡知道的。

    曾毅上午把那伙強拆的流氓趕走之後,周圍的居民就慢慢散開回家了,大家正吃晚飯的時間,黑瘦矮個又領著強拆隊來了,還帶了一台鏟車,準備強行拆除那棟老樓,當時孟群生和另外一位工作人員在場。

    周圍的居民得知消息趕過來幫忙,那伙流氓就扔下鏟車跑了,現場只有倒在血泊裡的那位工作人員,大家就趕緊把他送進了醫院,孟群生則是被曾毅送過來的。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25 PM

第八十六章 告狀

    陳龍匆匆趕到醫院,看到曾毅,就急忙問道:“曾毅,你有沒有事,我聽說你跟那伙惡棍動了手。”

    曾毅此時正在氣頭上,聽到陳龍這話,就質問道:“兩個國家幹部,就差點被打死在街頭,你們警察就是這樣保一方平安的!”

    陳龍也是一肚子的火,誰能想到袁文傑的人會如此狡詐,曾毅出面阻攔,他們就很識相地撤退了,等曾毅不在,他們又一個回馬槍殺了回來。陳龍接到群眾報案趕到現場時,什麼都晚了,警察也不是神仙,能提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動手。

    “人抓到了沒有?”曾毅又高聲問到。

    陳龍聽聲調,就知道曾毅這回是真生氣了,他道:“我們趕到現場時,所有人都跑光了,就剩一台鏟車。”

    曾毅瞪著眼質問:“跑了就沒法抓了嗎!跑得了和尚,他還跑得了廟嗎!”

    陳龍知道曾毅在氣頭上,也不爭辯,站在一旁不吭聲,心裡卻很是叫屈,就算我明知這件事是袁文傑指使的,但沒有上面的命令,我哪敢到飛龍建設去抓人,別說是我,就是杜大局長,也不敢這麼做啊!

    “行了!”邵海波出來打圓場,“警察辦案那都是有流程的,陳局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是。”

    曾毅一拳砸在牆上,不再說話,他也知道這麼說陳龍,有些委屈對方,但胸中就是一口氣嚥下去吐不出來,憋得他難受。

    陳龍的心裡也不好受,他剛當警察的時候,也是懷著除惡揚善的理想,這麼多年過來,雖說他也見多了這種骯髒事,已經有些麻木,但像袁文傑這樣囂張霸道的,也是頭一回遇到,先是逼著這一片的居民賤賣房子,再是光天化日之下強拆規劃之外的文物單位,兩位工作人員還差點被打出人命,如此劣行,簡直令人髮指。

    看曾毅沒事,陳龍待了一會就走了,他還得回現場佈置警力​​,出了這檔子事,居民的情緒有些激動,再次圍在了那棟老樓前,現在天也黑了,如果處置不當的話,很有可能引發大規模的群發事件。

    “小毅,晚飯還沒吃吧?”邵海波過來拍了拍曾毅的肩膀,“傷者現在已無大礙,你也不要在這里站了,跟我回去吃飯吧。”

    曾毅胸中有氣憋著,怎麼可能吃得下,他擺了擺手,道:“師哥你先去吃吧,我不餓,再坐一會。”

    邵海波嘆了口氣,今天這事讓他最寒心的地方,是傷者單位的領導,竟然到現在也沒一個人出來露面,傷者是為了保護文物單位受的傷,而上級領導卻因為害怕袁文傑的權勢,選擇了避而遠之,這種領導、這種表現,實在太讓人齒冷了。

    曾毅坐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他今天下午也嘗試去解決這件事了,但情況很不樂觀。
     
    南江省的老省長馬上要到點退休,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件事了,再說了,這件事跟袁公平有關,老省長這時候去插手這件事,無異於是擋著別人進步,會被別人所忌諱的。

    老省長只想站好最後這班崗,而袁公平則是野心勃勃,最近他接任省長的呼聲很高,在省政府那邊,幾乎已經是他說了算。而在省委這邊,因為方南國不在家,大家都有些魂不守舍,誰也不想過多插手這樣棘手的事。

    半個小時後,樓道里傳來嘈雜的聲音,然後有蒼老的聲音在喊:“群生!群生你在哪?”

    曾毅看過去,發現樓梯口走出幾個人,扶著一位白髮蒼蒼、臉上長滿了老人斑的老人,老人非常焦急,肩頭一高一低地往前急走,一邊在高聲呼喊。曾毅這才發現,老人的半截右腿沒了。

    “你們找孟群生?”曾毅起身問到。

    老人便走了過來,一把抓住曾毅的手,“群生在哪,有沒有事!”

    “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目前正在重症監護室裡觀察!”曾毅指著旁邊的重症監護室,簡單講了兩句,問道:“您是他的家人吧?”

    老人就衝到了重症監護室的門口,使勁去推門,曾毅急忙攔住,道:“老人家,請不要這樣,裡面全是設備,外人是不能進的。”

    老人一瞪眼,道:“我是病人的老子,我看自己的兒子,難道也不能進?”

    曾毅沒有生氣,他理解老人此刻的心情,解釋道:“這是為了病人好,病人的骨頭多處骨折,現在剛剛接好,你進去一晃動,或者引起病人激動,就會導致骨頭二次錯位,那樣對病人的恢復不好,很可能會留下終生遺憾。”

    老人推病房的手,力氣就小了幾分,他的右腿沒了,對於殘疾帶來的各種人情冷暖,他最有體會,他絕對不想自己的兒子也跟自己一樣留下遺憾。

    曾毅又道:“而且病人現在正在昏迷,你進去也說不上話,不如就隔著窗戶看一眼吧。你放心,他的生命沒有危險。”

    醫生們聽到樓道裡的喧嘩,也走了出來,聽到曾毅的話,就道:“老人家,今天要不是曾專家,你兒子肯定是難逃此劫了。是曾專家打跑流氓,把你兒子從亂棍之下救出來的,也是曾專家把你兒子及時送進醫院,要是晚來幾分鐘,就很難搶救過來了。”

    旁邊另外一位醫生接口道:“傷者的骨頭碎得很厲害,要想復位,就要動大手術的,可病人送來的時候失血過多,身體狀況根本不能支撐大手術,要不是曾專家用手法復位,你兒子的命就算搶救過來,也會留下重大殘疾。”

    這位醫生可就沒有曾毅那麼委婉了,直接就說殘疾,曾毅只說留下遺憾,是因為他看到孟群生的父親也身有殘疾,所以不忍心再刺痛他,讓老人痛上加痛。

    送老人來的那幾位,都是老樓附近的居民,他們此時也認出了曾毅,道:“孟大叔,上午那些惡棍來的時候,就是這位曾大夫嚇跑了他們,算起來,他救了群生兩回呢。”

    老人一聽,有些慚愧,他就朝曾毅鞠了一躬,感激道:“曾大夫,謝謝你了,你是大好人啊,我們群生這次大難不死,全虧你了,剛才我… …”

    曾毅上前扶住老人,心裡很不是滋味,道:“老人家的心情,我能理解。”

    老人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透過病房門上的窗戶往裡看了一眼,結果只看到全身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一雙眼睛的孟群生,這哪裡還是早上出門上​​班時的那個孟群生啊。

    “這幫畜生!”

    老人一看之下,目眥欲裂,舉著拐杖道:“我要去告他們,不把這幫畜生繩之於法,我死不閉眼!”

    周圍的人立刻勸道:“孟大叔,消消氣,現在好在群生的命保住了。告狀是沒有用的,昨天我們也上省政府告狀了,可……”

    老人把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省裡沒人管,我就去京城,我不信,這天下就沒有一個敢於主持正義的青天了!”

    周圍的人都是嘆氣,上訪告狀的人是個什麼下場,他們也都聽說過,官官相護,你到什麼地方,怕是都告不贏啊,根本就沒人敢管這件事。

    老人臉色通紅,非常激動,“堂堂的八路軍辦事處,他們也敢拆,這還是不是我黨的天下。豁出去我這條老命,我也要為群生討回一個公道!”說完,他猛烈咳嗽了兩聲,“電話,給我電話,我現在就要去告他們!”

    周圍的人有電話,也誰也沒給,怕老人再亂打電話遭來橫禍,那老孟家就算是完了。

    老人看沒人動,就衝到曾毅面前,“曾大夫,把你的電話,借給我用一下!”

    曾毅憋一口氣,都覺得難受,何況是病人家屬,他怕老人再氣出個好歹,就拿出自己的電話,遞給了老人。

    老人氣得渾身哆嗦,按了半天,終於按出一個完整的電話號碼,然後打了過去。

    秦一舟吃過晚飯,正坐在家裡的客廳看著電視,電話響了起來,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他不想接,但穩妥起見,還是拿起來,問了一句,“找誰?”

    “小秦!”

    秦一舟的身子立刻就站直了,對方開口就叫小秦,顯然沒有打錯電話,敢這麼稱呼自己的人,能有幾個啊,“我是秦一舟,請問您是……”

    電話里傳來激動的聲音,“我是老孟,我要見老首長,我要告狀!”

    秦一舟一聽老孟,就知道是誰了,趕緊道:“孟叔,你別激動,發生什麼事了,你慢慢講!有天大的委屈,也有我和老首長為你做主。”

    秦一舟跟了喬文德二十年,老孟在喬老心裡是個什麼分量,他最清楚不過了,那可是喬老當兵時的警衛員,老部下了,是一條響噹噹的硬漢,當年為了救喬老,老孟被炸斷了一條腿,這才不得不退役,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老孟現在肯定也是一方諸侯啊。

    老孟這些年的日子過得非常清苦,但他從來沒有因為救命之恩,向喬老提過一個要求,伸過一次手,越是這樣,就越是讓喬老覺得心裡虧欠。

    秦一舟心裡很明白,喬老對老孟的感情很深,心裡一直都記著自己的這個老部下和救命恩人,不知有多少次,他囑咐秦一舟,有機會就去幫自己看看老孟,幫著解決一下生活困難。

    而今天,這個幾十年都不向老領導提要求的硬漢,竟然主動打電話過來,而且是要告狀,可見,這位硬氣了一生的老人,眼下肯定是遭遇到了很不公正的遭遇。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30 PM

第八十七章 老骨頭

    “我對不起老首長啊,群生讓人打了,老首長以前戰鬥過的地方也沒能保住,讓人給強拆了!”

    秦一舟一聽,心頭大怒,是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連喬老住過的房子都敢拆,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喬老以前是八路軍祝榮城辦事處的負責人,就因為這層關係,當時還是秦一舟經的手,把孟群生安排到了那裡去上班的。孟群生是個孝子,他本來有更好的機會可以選擇,但他放棄了,而是選擇留在榮城,照顧腿腳不方便的老父親,同時也照料喬老生前待過的地方。

    秦一舟心中怒火難抑,但還是先問孟群生的情況,“孟叔,群生的傷勢要不要緊!”

    老孟的淚就淌了下來,道:“老天保佑,碰到個好大夫,命是保住了,可全身的骨頭都被打斷了,醫生說很可能留下殘疾!”

    秦一舟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我的天,老孟當年為了救喬老的命,已經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現在老孟的孩子又為了保住喬老生前住過的地方,再次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這件事要是讓喬老知道,喬老會是什麼反應,必定是雷霆震怒啊。

    可即便如此,老孟打電話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對不住老首長”,這份情義,實在是讓人感動啊。

    “孟叔,你現在在哪,我馬上安排人去接您!”秦一舟心中震怒,倒還沒有喪失冷靜。

    “我在南江省人民醫院,群生就躺在重症監護室!”

    秦一舟立刻道:“您就待在那裡,我立刻讓人過去接你。孟叔,讓您和群生受委屈了,您放心,這個公道,我是一定要為你討回來的。”

    “眼看要閉眼的人,臨了臨了,卻給老首長添了累贅……我有愧啊!”老孟長嘆一聲,老淚縱橫。

    秦一舟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稍作安慰,便掛了電話,對老孟的事情做出安排後,他又馬不停蹄,立刻趕往喬老的住處。這件事非常重要,老孟在喬老的心裡的份量很重,自己要是敢拖延,事後喬老知道,必定會責備自己的。

    “娘希匹!”

    喬老看秦一舟深夜來找自己,就知道出事了,等秦一舟把事情講完,他就把手裡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氣得手都抖了。

    “您消消氣!”秦一舟急忙上前,他已經是往輕了說,就是怕喬老情緒過於激動,沒想到喬老還是激動了,這說明喬老對於老孟的事,真的是很上心啊。

    “他們南江省到底想幹什麼!”

    喬老從椅子里站起來,大手叉腰,“一邊假惺惺邀請我回南江住,一邊又拆掉我的地方,是想看我喬某人的笑話嗎!豈有此理,馬上發函,南江之行立刻取消!這輩子,老子也不會再踏上南江這塊地盤了。”

    秦一舟知道喬老這是真的生氣了,自從脫下軍裝,這麼多年就沒聽他罵過娘希匹了,他立刻道:“這件事我馬上去辦!”

    喬老在屋子裡踱了幾圈,心中的怒火才稍稍消退幾分,“老孟還講了什麼?”

    秦一舟想了一會,還是如實說道:“他說眼看要入土了,卻給您添了累贅。”

    喬老一巴掌拍在桌上,道:“他要是再不給我打這個電話,就真的要入土了。”

    秦一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喬老這是在生氣,他怪老孟這個電話打晚了,再晚,怕是老孟自己都要被那些強拆的混蛋打死入土了。喬老是出了名的重情義,跟著他的人,幾乎都有了下場,唯獨老孟是個例外,偏偏老孟更重情義,深得喬老的看重。

    “群生那邊,我已經派去了最好的外科軍醫。老孟我也安排人去接了,明天就能到京城。”

    喬老坐回到椅子裡,稍稍消了氣,之後沉聲道:“明天讓冠東回家吃飯!”

    秦一舟頓時凜然,喬老這是要對某些人動手了啊。喬冠東是喬老的二兒子,現在是中紀委的要員,手握幹部監察大權,讓他回家吃飯,豈能有好事,看來有人要倒霉了啊。

    不過,不出手整治一下,也實在是不行了,喬老這次除了要為老孟討一個公道外,怕是也有給某些官員敲一敲警鐘的意思吧。這些下面的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喬老還在呢,他們都敢強拆喬老以前待過的辦事處,就不要提那些不在人世的革命先烈了。
     
    聽說有些地方,像烈士陵園、英雄雕塑這樣極具象徵意義的東西,都被一些膽大妄為的人給拆掉了,理由就是礙著他們賣地發財了。

    真是豈有此理,他們眼裡除了認識錢,還有沒有把黨放在眼裡啊!

    “要是再不喘口氣,怕是真有人把我們這些老骨頭都當死人了!”喬老扔下這句話,氣哼哼上樓進了臥室。

    曾毅聽老孟講電話,就知道那棟老樓怕是有些故事,真是沒想到,以前在那棟樓待過的老領導,現在依舊健在,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老孟講完電話,就趴在重症監護室的門上,焦急地看著裡面的孟群生。

    “老人家,坐下休息一會吧。”曾毅勸到。

    老孟搖了搖頭,就拄著拐杖站在那裡,臉上全是擔憂之色。

    此時樓道又傳來呼喝之聲:“那個沒死的傢伙在哪間房,給我找出來!”

    曾毅就站了起來,他已經聽出是袁文傑的聲音了。

    果然,袁文傑出現在了樓道口,身後還跟著四五個壯漢,其中就有那個黑瘦的矮個子。

    “曾大夫,真是巧啊,到哪都能看見你!”袁文傑嘿嘿一笑,就走了過來,看著曾毅的眼神明顯有些不懷好意,“那個叫孟群生的,是在這裡頭嗎? ”

    曾毅知道袁文傑肯定來者不善,他盯著對方,道:“袁文傑,凡事留一線,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好好看你的病吧,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袁文傑對曾毅的口氣有些惱怒,你算哪根蔥!他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忌憚曾毅了,他的病已經完全好了,沒有什麼弱點捏在曾毅手裡。
     
    他也早就想收拾曾毅了,以前有方南國在,他想了很多的損招,但出於顧忌,沒敢真對曾毅下手,可現在他就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了。
     
    最近省裡都在議論方南國夫婦集體進京的事,聽說是方南國觸動了某京城大佬的利益,這次讓他進京,就是要把他控制起來再動手,方南國怕是一去難回了。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在官場上,往往這些小道消息,最後都變成了現實。只要方南國倒台,那曾毅這個野郎中就什麼也不是,圍在他身邊的唐浩然、杜若等人,自保尚且不及,又怎麼會替別人出頭,自己到時候想怎麼收拾他,就怎麼收拾他。

    黑瘦矮個子走到重症監護室門口,往裡看了一眼,就道:“袁總,那傢伙就在裡面呢!”說完他去推門,一推沒開,這傢伙就抬起腳,大力踹了過去。

    “咣!”

    “哎呦!”

    黑瘦矮個的後腦勺,狠狠地挨了一棍,痛得他立刻抱住了頭。

    老孟此時額上青筋暴起,目眥欲裂,他舉著拐杖站在那裡,煞氣凜冽,“我看你們這些狗東西,誰敢過來!”

    “老東西,你找死啊!”黑瘦矮個一看只是個獨腿的殘疾老頭,就上前一伸手,準備去奪老頭的拐杖。

    老孟當年可是警衛員出身,身手不凡,現在雖說是老了,力氣小了,而且還少了一條腿,但也不會輕易就被人奪去自己的武器,他拐棍一個橫掃,就抽在了黑瘦矮個的腰間,然趁黑瘦矮個護腰的工夫,又是一記猛敲,砸在了對方的頭上。

    “媽的!”

    黑瘦矮個又被在腦袋上敲了一下,痛得哇哇直叫,一揮手,“還愣著幹什麼,都給我上,把這老東西給我拖開。”

    老孟急眼了,拐杖一橫,:“誰敢過來,我就跟他拼了!”要是年經十歲,他能把這幾個狗東西全都宰了。

    幾個壯漢上前,毫不費勁,就把老孟的拐棍奪走了,然後兩個人架起老孟,直接拖到一邊。

    “你們這些王八蛋,不得好死!”老孟還在掙扎,作勢欲撲,“我跟你們拼了!”

    黑瘦矮個恨恨地瞅了老孟兩眼,轉身一腳又踹在重症監護室的門上。

    旁邊的醫生看不下去了,喝道:“這裡是重症監護室,無菌病房!閒雜人等,不許進入!”

    周圍的幾個群眾也是紛紛譴責,“你們還有沒有人性,都已經把人打成這樣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黑瘦矮個子往後退了幾步,好像是準備放棄,卻突然掉頭一個猛衝,抬腳就是大力猛踹,只聽“咣”一聲,重症監護室的門被撞開了。

    “媽的,敢跟我們袁總作對,就是躲到天邊,也要把你找出來!”

    黑瘦矮個子惡狠狠罵了一聲,然後挑釁地看著那名醫生,“無菌病房?我呸!”

    一口黃濁的濃痰,就吐到了重症監護室裡面。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34 PM

第八十八章 隔壁就是急救室

    “你們……你們還懂不懂規矩,簡直是視病人生命為兒戲,我要報警,把你們都抓起來!”醫生當場氣得渾身發抖。

    黑瘦矮個指著那醫生,惡狠狠道:“打啊,不打你是孫子!我倒要看看,是哪個警察膽肥了,敢過來管我們袁總的事!”

    醫生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在那里大喘氣,他見過囂張的,但也沒見過如此囂張的。

    袁文傑皺著眉頭,不情不願地走進了病房,他瞪了黑瘦矮個子一眼,你狗日的把痰吐在門口,讓老子我如何下得去腳。

    此時病房裡的孟群生剛好醒過來,曾毅給他服的藥丸,是理氣散瘀的特效藥,專門對症這種急性外傷所致的昏厥。

    麻藥的藥效還沒散盡,但孟群生依然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疼痛,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在痛,痛得他都不想再要自己的這身軀殼,他想動一下,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

    “你就是孟群生?”袁文傑問了一句。

    孟群生沒有回答,但床頭的床卡上,清楚寫明了他的姓名,以及病症。

    黑瘦矮個搬來一張凳子,袁文傑就坐了下來,他從兜里抽出一個信封,慢條斯理地打開,道:“這封舉報信,是你寫的吧?”

    因為袁文傑要強拆原八路軍辦事處的樓,孟群生就給多個上級單位寫了檢舉信,一方面反映飛龍建設非法強拆的事情,一方面揭發飛龍建設強佔規劃外地塊的事實,但這些信很快又被打了回來。

    在現在的信訪製度下,寫檢舉信除了能給舉報人帶來傷害外,對於遏制腐敗,基本起不到任何效果。你想想看,你要檢舉自己局的局長,給上級寫了一封檢舉信。
     
    結果經過層層批轉後,最後又發回局裡來處理,局里處理,還不是局長處理嗎?局長看到這封檢舉信,他會主動向組織交代問題呢,還是抽身收拾你這個不老實的刺頭?答案可想而知。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設計了這個檢舉制度,這幾乎是堵死了越級舉報問題的路子,也是造成上訪人群越來越多的一個大原因,典型的官官相護。

    按說這封信是不可能到袁文傑手裡的,可在南江,誰敢查處飛龍建設的問題呢,所以這封​​信就交到了袁文傑的手裡,讓他自己看著辦。袁文傑還能怎麼辦,拿到舉報信的第一時間,他就要收拾孟群生這個刺頭,聽說孟群生已經住了院,他就帶人找上門來了。

    “是我寫的!”孟群生咬著牙,“你想怎麼樣!”

    袁文傑抖了抖那封信,鄙夷道:“實話告訴你,你寫的那些檢舉信,現在都到了我的手裡,你呢,以後就老老實實地躺著這裡養傷,別再費這心思了!”

    孟群生的眼裡射出憤怒的目光,“南江省沒人敢管你的事,那我就一級一級往上反映,住建部、國土資源部、甚至是國務院,我就不信沒有一個部門敢管你的事!”

    黑瘦矮個指著床上的孟群生,“我看你小子是記吃不記打!袁總這麼講,是對你客氣,別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袁文傑擺了擺手,道:“不就是一棟破樓嗎?命重要,還是樓重要,你們領導都不在乎,你何必這麼起勁呢。”

    孟群生恨恨地看著袁文傑,不說話。

    袁文傑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然後頗有興致地打量著孟群生身上的那些包紮和固定物。對於這種硬骨頭,他肯定是不喜歡的,但有些好奇,心說你這也不是銅皮鐵骨,鋼管砸下去,一樣也會斷手斷腳,這種人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腦子怎麼會這麼頑固呢,為了一棟毫無相干的老樓,至於這麼拼命嗎。

    吐了個煙圈,袁文傑道:“說吧,要怎樣你才會不鬧,要錢,還是要官?”袁文傑有自己的邏輯,他寧可把錢分給貪官污吏,也不會多給屁民一分的,理由很簡單,貪官們收了錢,那就得替自己辦事,而多給屁民一分錢,他們會對自己感恩戴德嗎?

    “說吧!今天你運氣好,袁總對你格外施恩!”黑瘦矮個子道。

    孟群生盯著袁文傑,他這身打,絕對不能白挨,“廢話少說,我什麼都要,就要你這種惡霸受到法律的製裁,我要你去坐牢!”

    袁文傑“啪”一下甩掉煙頭,叉腰站了起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先倒霉!”

    “給臉不要臉!”

    黑瘦矮個立刻露出興奮之色,一抬手,他就把孟群生的吊瓶摘下來扔到地上,吊瓶碎了一地,針管卻還留在孟群生的胳膊上,頓時就開始回血,鮮血染紅了整個針管。

    “都給我上,把這些插管給我拔了,還有那幾台機器,全都給我砸了,我看這小子還能不能活著走出醫院!”

    黑瘦矮個一邊叫囂,一邊就踹在旁邊一台顯示器上,顯示器掉在地上,滋滋冒著電火花。

    “我跟你們拼了!”

    老孟眼睛紅了,他護子心切,也不知道哪來一股力氣,就掙脫了兩個壯漢的束縛,一條腿跳過來,高高躍起,然後一個巴掌就甩在了袁文傑的臉上,之後“呸”地一聲,一口濃痰直射過去,粘在了袁文傑的臉上,“你們這群王八蛋,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弄死一個是一個!”

    說完,他伸出雙手,就要去掐袁文傑的脖子。

    袁文傑嚇了一跳,急忙後跳兩步,才躲開了老孟的那雙鐵爪,他心有餘悸,喝道:“你們這群廢物,連一個老殘廢都看不住嗎!”說話的時候,那塊痰漬還粘在他的臉上,晃來蕩去。

    黑瘦矮個沒有保護好袁文傑,讓袁文傑挨了這麼大一個耳光,當時後背的冷汗就出來了,他勃然大怒,急於將功贖罪,喝道:“都愣著幹什麼,給我狠狠地教訓這個老東西,往死裡打,那他的那條腿,也給廢了!”

    一個惡棍提著老孟的那根拐杖就上來了,拐杖高高掄起,帶著風聲就朝老孟的頭上砸了過去。

    現場的醫生,還有那幾位群眾,全都被這一幕嚇傻了,有的直接尖叫了起來,有的則嚇到了閉眼,這一棍子下去,老孟絕對是腦漿迸射、兇多吉少啊!

    “欺人太甚!”

    曾毅此時大喝一聲,跨步上前,一探手就拽住了那個惡棍的頭髮,然後使勁一個後拉,壯漢的棍子還沒砸到老孟的頭上,整個人先倒著飛了起來。
     
    曾毅再橫掃一腳,一百七八十斤的壯漢,就像一枚砲彈一樣,“轟”地發射了出去,狠狠撞在重症監護室的門上,然後掉在地上直哼哼,沒法再動彈了,腦袋上的頭髮,也被生生扯掉一塊。

    袁文傑用手帕把那塊痰漬抹掉,仍感覺一陣陣噁心在臉皮上揮之不去,他的眼睛也紅了,跳著腳道:“打,都給我打!”說著,他自己衝上去,右胳膊掄圓,往老孟的臉上轟了過去。

    曾毅一伸手,就撈住了袁文傑的手腕,反手一扭一送,袁文傑的那張小嫩臉,就被送到了老孟的眼前。

    老孟哪裡會客氣,他伸出手,“啪啪”又是幾個大嘴巴子,袁文傑的臉上立刻腫起幾道紅印。

    袁文傑此刻已經瘋了,完全喪失了理智,他從小到大,也沒吃過這麼多的嘴巴子,他什麼也顧不上了,狂吼道:“都給我上,往死裡弄,一個都不要放過!”

    黑瘦矮個子救主心切,第一個衝了上來。

    曾毅在袁文傑的腰上點了一下,袁文傑頓時如被電擊,渾身一顫抖,就軟倒在地,倒在了老孟的腳下。

    黑瘦矮個早就想找曾毅報仇了,看曾毅放下袁文傑,手底下便不再有什麼顧忌,上面拳頭徐晃,下面則抬腳往曾毅的小肚子踹了過去,跟上次湯衛國打曾毅的手法一模一樣。

    曾毅也跟上次一樣,上前一步,伸手撈住對方的腳踝,然後伸腿就往對方的支撐腿蹬了過去,曾毅這次帶了怒氣,這一腳直接就踹在了對方的膝蓋上,黑瘦矮個的支撐腿立刻反弓彎曲,然後躺倒在地,抱著腿狂叫。

    黑瘦矮個子上次已經被曾毅教訓過了,可這小子非但不知收斂,反而更加猖狂,對於這種鐵了心要作惡的傢伙,曾毅就不再手下留情了,留著這種惡棍,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要遭殃呢。
     
    他這一腳,就用上了暗勁,沒有直接把對方的腿斷成兩截,但卻把對方的那條腿踹成了玻璃腿,以後這小子就是走在路上跺一跺腳,也會骨折,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轉眼間,袁文傑帶來的人就被放倒兩個。

    現場的醫生和群眾反應過來,全都一哄而上,幾個圍住一個,連轟帶踹,有醫生直接拿出給病人檢查膝跳反射的小鐵鎚,一頓狂砸,砸得惡棍們一腦袋青包,倒在地上直呼救命。

    袁文傑這幫人的行為實在是太過於欺負人了,以致犯了眾怒,在場的人都拼命發洩著自己胸中的不忿。

    “我打死你們這幫混球!”

    老孟斜靠在病床上,唯一的那條腿,此時卯足了勁,一下一下地踹在袁文傑的臉上。袁文傑想躲也躲不開,兩顆牙就從嘴裡蹦了出來,在地上咕嚕嚕滾出好遠。

    袁文傑有點害怕了,他感覺對方是在下死手啊,他還沒當上省長的公子呢,還有那麼多漂亮的妞沒有上,如果死在一個老殘廢的手裡,豈不是太窩囊了。好容易身上有了點力氣,袁文傑掙扎著連滾帶爬,就準備逃跑。

    剛一起身,迎頭就撞上了曾毅。

    曾毅也不說話,伸手在袁文傑懷裡又是一點,袁文傑再次倒在老孟的腳下,外人看來,就像是袁文傑自己爬起來,慌不擇路地撞在了曾毅身上,然後自己又摔了一跤。

    “打,往死裡打!隔壁就是急救室,打沒氣了,老子負責搶救!”

    不知哪位爆脾氣的醫生喊了這麼一嗓子,還真是不怕事大。袁文傑一聽,眼前頓時發黑,差點沒嚇暈了過去。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39 PM

第八十九章 驗傷

    陳龍帶著警察趕到醫院的時候,重症監護室的門口堵滿了人,很多住院的病人以及家屬,聽說袁文傑等人的行徑後,都跑過來助威。

    要不是黑瘦矮個子聰明,喊了一聲“那是副省長的公子!”,這些人估計也衝進去開打了。

    “散了,全都散了!”

    警察們喊了半天話,才分開人群。

    陳龍快步走了進去,袁公平的公子被人揍了,這還了得,今天大概是他當警察以來最倒霉的一天,簡直是一樁未平,一樁又起,陳龍疲於東奔西走,最後卻還是按下葫蘆又起了瓢,棘手的事兒一件接著一件。

    袁文傑此時趴在地上哼哼著,嘴巴鼻子往外冒著血,眼神更是淒淒惶惶。老孟的一頓老拳,讓這個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現了原形,氣焰全滅。
     
    袁文傑平時最喜歡穿一身白色的衣服,這下可好,渾身上下全是黑腳印子,那形像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看到警察,袁文傑激動得就要爬起來,以前他從來沒把警察當回事,光因為開車超速的事,他就親手打過好幾個交警,可眼下警察在他眼中,那就是偉大的救星,光芒閃閃。

    袁文傑掙扎著要起來,手腳卻一陣劇痛抽搐,再次摔倒在地,老孟又補一腳:“還想跑,我踹死你這個混球!”

    陳龍看到袁文傑這倒霉的樣,心里頓時大爽,不過臉上卻異常嚴肅,喝了一聲:“住手!”

    身後的警察立刻上前,趕緊把袁文傑​​從老孟的鐵腿下拯救了出來。老孟還要追打,被警察死死攔住。

    “袁總,要不要先去處理一下傷勢?”陳龍看到袁文傑披頭散發、鼻青臉腫,心裡頭更爽,這小子怕是要有好幾個月無法出去見人了,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啊。

    袁文傑剛想點頭,誰知一瞥眼,就看到周圍幾個醫生一副磨拳霍霍、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心里頓時就是一個激靈,道:“不用!”

    醫生們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了,沒法在這小子的傷口上再撒把鹽了。

陳龍這才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道:“什麼情況,剛才是誰在打人?”

    黑瘦矮個躺在地上,兀自囂張無比,喝道:“他媽的瞎眼了,沒看到是那個老殘廢在打袁總嗎!”

    陳龍的眼神立刻一冷,你一個狗仗人勢的東西,也敢這樣對老子指手畫腳,他一指著地上的黑瘦矮個,道:“這是誰?把他先弄出去,好好地處理一下傷勢!”

    幾個醫生頓時喜出望外,立刻高喊道:“護士,把床推進來!”說完,也不等病床進來,幾人就過去架起黑瘦矮個子,直溜溜地拖了出去。

    不一會,門外傳來黑瘦矮個的慘叫,“我的娘咧,疼死俺了!”

    有醫生就道:“就這麼一點小傷,不嚴重,我看不用麻藥了,直接縫合吧!”

    又有醫生道:“病人不怎麼配合,去找幾個固定物來,把他的手腳都固定起來!”

    袁文傑頓時就打了一個冷顫,他今天算是見識到這幫醫生的厲害了,這幫玩手術刀的操蛋玩意,穿上白大褂,那也比屠夫還要屠夫,別人打人專打臉,他們打人專挑軟地方下手,哪裡疼就招呼哪裡,打完了,搞不好你都驗不出傷來。

    “剛才是誰在打人!”陳龍又沉聲問了一遍。

    這回袁文傑的人全都老實了,誰也不敢大方厥詞了,惹惱了這位警官,搞不好自己也要被弄去“處理”傷勢,好漢不吃眼前虧,忍了!袁大少被人打了,警察難道還敢視而不見嗎,只要袁大少的仇能報,那自己的仇也能報!

    周圍的群眾立刻出來控訴袁文傑等人的行徑,強拆別人的房子,把別人打進醫院還不罷休,連躺在病床上的重傷病人都不放過。

    陳龍沒讓警察記錄證詞,而是冷冷地看著袁文傑,想看他準備怎麼辦,眼前群情激憤,總不能把所有打人的都抓走吧!

    “陳局長,你就看著辦吧!我被這些暴民打成什麼樣子,你也看到了!”

    袁文傑的眼裡射出憤恨,他盯著現場所有的人,今天凡是打過他的人,他全記著呢,他說完這話後,就冷眼站在一旁,想看看陳龍他敢怎麼辦,如果敢包庇這些人,那自己一定讓這個副局長當不成。

    陳龍眉頭一沉,道:“凡是動手打人的,全都給我帶回去,接受調查。”

    警察進來時就看到老孟在打人,聽到陳龍的話,立刻就架起了老孟。

    “你們不能把人帶走!”

    群眾全都擋在警察前面,說什麼也不讓警察帶走老孟,現場頓時又有些混亂。

    陳龍往前一站,大聲喝道:“請大家讓一讓,不要妨礙我們警察辦案,否則我們會按照妨礙公務,帶你們一起回去!”

    立刻有人質問,“副省長的公子也打人了,你們警察怎麼不敢抓他!”

    陳龍沉聲道:“不管是誰,只要動手打人,我們都會要回去調查。如果有誰願意當目擊證人,也請跟我們一道回去。”

    群眾就退開了幾分,他們是怕老孟遭到不公正待遇,所以不肯讓警察帶走老孟,但一聽要讓自己回去充當目擊證人,這腳就站得有些不那麼堅定了,去警察局講副省長公子的壞話,那不是留下證據等著被打擊報復嗎。

    陳龍處理這種場面非常有經驗,趁熱打鐵道:“請相信我們警察辦案是公平公正的,等事情調查清楚後,該怎麼處理,我們一定會按照法律程序辦!”

    說完,他使了個眼色,手下的警察立刻過去,把袁文傑還有他的那幾個手下,全部控制了起來。

    袁文傑也不反抗,他知道一出門,陳龍就得把自己放了的,但這些暴民,怕是就很難被放出來了。

    看到警察把這幾個混球也抓了起來,現場群眾的情緒,才稍稍平緩了一些。

    “把人帶走!”陳龍大手一揮,警察就準備撤離。

    此時袁文傑突然道:“陳龍,你媽的敢包庇曾毅嗎,為什麼不抓他!”

    陳龍站下腳步,心說你小子真是不識好歹,今天要不是老子及時趕過來,你早被人打殘了,竟然還敢多事。陳龍誰都能抓,唯獨不能抓曾毅。
     
    他是靠著曾毅的關係才坐上了這個副局長的,今天他要是抓了曾毅,那今後誰還敢跟提拔重用他啊。再說了,他壓根沒打算抓曾毅啊,抓了曾毅,麻煩比抓袁文傑還大,弄不好湯衛國都要拆自己的警局。

    陳龍回身面對群眾,不耐煩地問道:“他也打人了嗎?誰能作證?”

    眾人全都搖頭,“沒有,我們都沒有看到!”

    陳龍一聳肩,無奈道:“袁總,不好意思,沒有人能證明曾毅打人,我看這是一場誤會吧!”

    袁文傑的肺都氣炸,他厲聲道:“誤會?難道我這一身的傷,都是自己摔的嗎?”

    立刻就有人出來作證,道:“我能作證,他的傷就是自己摔傷的,曾大夫非但沒有打人,還好心去扶了他一把呢。”

    剛才在場的人不少,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曾毅確實沒有動手去打袁文傑呢。

    袁文傑差點沒吐出血來,那能叫好心扶一把嗎,老子好容易才從老殘廢的腳下跑掉,卻被曾毅這小子又“扶”了回去,他是沒直接揍我,可比揍人還他媽的狠,一指頭戳過來,老子就跟中了電似的,渾身動彈不得,否則也不會讓一個老殘廢按著打啊。袁文傑對曾毅的恨,比對老孟還要深,如果沒有這小子,自己今天絕不會受如此奇恥大辱。

    以前他聽手下的人說曾毅能打,還不怎麼相信,今天就見識到了,曾毅上來就把自己帶來最能打的兩個人給廢掉了,不然就是藉十個膽,這些屁民也不敢群起攻之的,今天這事,就是曾毅挑的頭。

    那位被曾毅拽掉一把頭髮的惡棍此時就道:“我能作證,我的傷就是被他打的!”

    “是嗎?”陳龍斜眼瞥了他一下,對手下的警察道:“你們留一個人,帶他去驗傷!如果有傷的話,那就按規矩處理!”

    那壯漢的臉色頓時就白了,“我……我……”

    說沒說完,就過來幾位醫生,很熱情地招呼道:“來,我們幫你好好檢查一下,可不要留下什麼暗傷啊!”不由分說,醫生就把那壯漢按到在了滑輪床上,推進了急救室。

    “還有誰能作證?”陳龍再問。

    袁文傑要被氣瘋了,媽的,這何止是包庇啊,這簡直是明目張膽地威脅。

    老孟此時一瞪眼,道:“別問了,人是我打的,跟這位小兄弟沒有一點的關係,所有的事,我一人承擔!”

    “帶走!”陳龍一揮手,警察就帶人下樓了。

    曾毅走上兩步,來到陳龍身邊,道:“老孟的來頭不小,你小心應付,一會有人來接他的!”

    陳龍一聽,又是一個激靈,他絲毫不敢懷疑曾毅的話,曾毅又不是沒腦子的人,今天敢打袁文傑,肯定是有所依仗的,當下他點了點頭,低聲道: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袁文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完,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43 PM

第九十章 聽話聽音

    警察走後,醫院很快幫孟群生換了一間病房。

    剛才的打鬥,孟群生只是被拽掉了吊瓶,並沒有被觸及傷勢,所以情況還算良好,只是他看到自己的父親被警察帶走,情緒有些激動,嘴裡不住大罵,嚷著要跟袁文傑拼命云云。

    曾毅低頭道:“別激動,你父親剛才已經跟老領導打過電話了!”

    孟群生一聽,先是一愣,隨後眼裡就湧出一絲淚光,他知道父親一生硬氣,這輩子都沒求過人,也沒麻煩過老領導,這回為了自己的事,父親竟然晚節不保,向老領導開了口。
     
    不過,孟群生的情緒就不似剛才那麼激動了,曾毅的這個消息顯然讓他安心了很多。

    曾毅看孟群生的反應,就知道老孟的那位老領導來頭很大,其實不用想都知道,能夠擔當八路軍辦事處的負責人,這種老革命到了今天,那肯定都是國寶級的人物,能量匪淺。

    剛才老孟電話裡向老領導告狀,還要通過秘書轉達,曾毅當時就想好了收拾袁文傑的辦法,他要讓袁文傑今天這頓打不但白挨,而且還要讓他找不回來這個面子,甚至有可能,還要讓袁公平也跟著倒霉。
     
    按照慣例,只有副國級以上的領導,退休後才會配有專職的秘書,由此可見,老孟的這位老領導身份絕不簡單,現在這位老領導尚且健在呢,你就敢強拆人家以前戰鬥過的地方,這不是目中無人嗎。

    “過一會老領導的人就來接你父親了,警察那邊我打過招呼了,你放心吧,老人家不會受什麼委屈的。”曾毅又補了一句。

    孟群生這才完全放心,他看著曾毅,眼裡透著感激,他已經認出了,這位年輕人就是上午嚇走強拆隊的那位大夫,從醫生口中,他也得知自己的命就是曾毅救下的,而剛才,要不是曾毅在的話,自己和老父親怕是等不到老領導的人到場,就要兇多吉少了。

    剛才打架的場面,孟群生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想到這位年輕人非但古道熱腸,而且很有策略,袁文傑今天的這頓打,肯定是白挨了。相比之下,自己就有些蠻了,非但沒有保住那棟房子,連自己的人都被打得住院,還差點丟掉小命。

    把孟群生安頓好,曾毅坐了一會,就準備告辭,剛起身,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曾毅就道:“你好!”

    電話那邊頓了一會,才傳來聲音,問道:“你是誰?這不是老孟的電話嗎,怎麼會在你的手裡?”

    曾毅的眉角就抬了兩下,他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想了一下,他突然記起來了,這個聲音,不正是喬文德的秘書秦一舟嗎?
     
    對了,剛才老孟打電話,也稱對方為小秦!曾毅恍然大悟,原來老孟的老領導,竟然是南江省一直在爭取的喬老啊,這回樂子可大了,袁文傑捅下了一個天大的簍子啊,他竟然把喬文德的舊居給拆了,這不是不讓喬文德來南江嗎!

    “你找老孟是吧?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要不我把電話給孟群生?”曾毅問著。

    秦一舟考慮了一下,就道:“好吧!讓群生接電話。”

    曾毅把電話放在孟群生的耳朵邊,低聲道:“老領導的秘書!”說完,他使了個眼色。

    孟群生怎能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立刻道:“秦叔叔,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父親吧,他讓警察給抓走了!”

    秦一舟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暗道壞了,這才多大的工夫啊,老孟也出了事,要是讓喬老知道,又要責備自己辦事不力了。他忙道:“群生,你別著急,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群生哪裡還會客氣,當下就把袁文傑怎麼帶著打手來威脅自己,又是如何大鬧醫院,還有自己父親是怎麼被警察抓走的事,專門挑了一些“重點”,添油加醋地給秦一舟講了一遍。

    秦一舟聽完後怒從心起,把人打進了醫院還不算,竟然要追到醫院繼續行凶,簡直是令人髮指,他在電話裡喝道:“無法無天!是什麼人,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

    孟群生頓了一下,用很低沉的聲音道:“袁文傑的父親,聽說是袁公平!”

    難怪啊!秦一舟就明白,心中暗狠,袁公平,你做得好事,先是縱容自己的兒子強拆喬老住過的地方,現在又讓警察抓走喬老​​的救命恩人,你的眼裡,究竟還有沒有喬老啊。

    “群生,你安心養傷,我這就想辦法!”

    秦一舟不敢多耽擱,老孟是因為打了袁公平的兒子被抓起來的,那幫警察豈能對他客氣,自己必須趕緊想個辦法把老孟救出來,否則老孟要再有個好歹,自己可沒法對喬老交代了。

    放下電話,秦一舟想了想,就撥了南江省省長費民安的電話,現在方南國不在家,南江省的工作,是由費民安來主持的。

    費民安此時帶著老花鏡,正坐在家裡研究一本棋譜,再過兩個月,他就要到全國人大去養老了,他現在已經開始提前適應這種半退休的生活了。
     
    接到秦一舟的電話,費民安眉心微微皺了一下,這麼晚了,秦一舟給自己打電話,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不過他還是很熱情地笑道:“一舟老弟,你好啊!”

    秦一舟沒有時間客氣了,他跟費民安打過招呼,就直入主題,道:“費省長,有件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你說嘛,是什麼事情!”費民安笑著。

    “半個小時前,在省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發生了一起惡性事件,其中的一方,是喬老過去的貼身警衛員,現在已經被帶回警局接受調查了。”

    費民安就放下了手裡的棋譜,在沙發上坐直了身子,他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心道喬老的貼身警衛員,那就是喬老的心腹啊,地位絲毫不遜於秦一舟啊,他感覺到這事有些重要,就道:“這件事,我馬上讓人去了解一下。”

    秦一舟道:“費省長千萬不要多想,我打這個電話,只是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事情調查清楚後,該怎麼處理,你們就怎麼處理,千萬不要有什麼包袱。”

    費民安搞了一輩子政治,怎麼能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呢,秦一舟嘴上這麼說,心裡想必早已是怒火萬丈了。但費民安不知道喬老是個什麼意思,他有些把握不住處理事情的尺度,就道:“一舟老弟,我派人親自過去了解,等弄清楚後,我向你匯報。”

    “這件事喬老非常關注,他等著處理結果呢!”

    費民安就有些坐不住了,喬老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那就是通了天的大事,官場上,講究的是聽話聽音,秦一舟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已經明顯了,這位警衛員對喬老非常重要。
     
    費民安就道:“一舟老弟,請你放心,我們南江的警方,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

    秦一舟就知道費民安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道:“這麼晚了,還要打攪費省長的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

    “一舟老弟,客氣的話就不用講了。十萬火急,我先去處理這件事,哈哈!”費民安笑了兩聲,就掛斷了電話。

    杜若接到費民安秘書的電話,心道這件事有意思了,要退居二線的老省長,居然也插手這件事了,袁文傑這小子怕是要倒霉了。

    杜若把電話打到陳龍那裡,“放人!”

    陳龍就明白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放袁文傑,肯定就不會是杜若來打這個電話了,他問道:“那袁文傑呢?”

    “也放了!”

    杜若這可沒安什麼好心,因為剛才費民安的意思,是要從重處理袁文傑,而他卻放了袁文傑,看似是討好袁公平,其實是在給袁公平製造麻煩。

    在官場上,最不能得罪的領導,就是像費民安這種快要退休的老領導,越是快退休,越是要小心應付。

    官場上的常態是人走茶涼,你在台上的時候,風風光光,眾人簇擁吹捧;而一旦退休,大權旁落,就門庭冷落,放個屁都不帶響的。
     
    所以到了退休的關口,很多老領導難以承受這種巨大反差帶來的失落感,心裡就會異常地焦灼焦躁,看見一個人、聽見一句話,他都會琢磨是不是和以前有所不同,這就像是一座平靜的火山下,已經積蓄了足夠的熔漿,只等找個理由爆發了。

    這時候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老領導說什麼,就趕緊著去給辦了,輕易不去惹他。等熬到老領導交接完權力,火山爆發的警報就解除了。

    而誰這時候偏偏不長眼,去招惹老領導,那就是在火山上鑽了一個口,撲面而來的憤怒岩漿立刻就能燒你個焦頭爛額、灰頭土臉,搞好還得葬身火海。

    杜若很清楚,自己反正也留不住袁文傑,不如就把他放了,隔著好幾級,費民安不可能會親自出手收拾自己這個市局的局長,他的怒光,必定是要傾瀉到袁公平的頭上去。
     
    沒有你袁公平施加壓力,下面的人怎麼可能會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老子還沒退呢,這省府的一把手就換了人嗎,豈有此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49 PM

第九十一章 三拆
   
    陳龍把老孟送到分局的門口,門口已經等著一輛軍車了。
   
    一位少校快步上前,衝到老孟一個敬禮,“請問,您就是孟大叔吧?”
   
    老孟點了點頭,少校立刻道:“是秦主任讓我們來接您的!”說完,他跑過去拉開了車門。
   
    看著軍車把老孟接走,陳龍暗道僥倖,今天幸虧是曾毅提醒了,不然自己又闖下大禍。
   
    袁文傑此時從裡面罵罵咧咧走了出來,看到陳龍,他指著陳龍的鼻子道:“你給我記著,遲早我要收拾了你。”
   
    陳龍冷冷笑著,心說你還是先關照好你自己吧。
   
    袁文傑罵了兩句,鑽進接自己的車子走了。
      
    省人院方面,幾位被派過來的軍醫,也接手了孟群生的治療,孟群生要被轉到距離榮城最近的一家軍醫院去。
   
    “病人多處骨折,轉院的路上,一定要穩!”曾毅叮囑了一句。
   
    軍醫們本來不把曾毅當回事的,可看過孟群生骨折處理前後的X射線照片,他們全都駭然了。那種程度的骨折,就算動大型手術,也很難將骨頭全部復位,孟群生留下終生殘疾是肯定的了。
      
    但看處理的後的照片,骨折處竟然全都嚴絲合縫,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啊,很難想像,這一切竟是這位年代大夫所為。
   
    曾毅從行醫箱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道:“這是我自己配的骨傷藥,對於骨傷的癒合很有幫助!”

    一位軍醫小心接過來,道:“我替病人謝謝曾大夫了,如果有機會,還請曾大夫到我們醫院,給我們傳授傳授治療骨傷的經驗。我們部隊醫院最欠缺的就是這方面的人才和經驗,以前不知道有多少優秀的戰士,都是因為骨傷留下了殘疾。”

    曾毅道:“傳授不敢當,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互相交流經驗。”

    那位軍醫很客氣地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然後和其他人一起動手,把孟群生搬到了停在樓下的一輛野戰醫院車上。

    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曾毅回到自己的診所,發現診所被砸了個稀巴爛,裡面的藥櫃全都成了零件,藥材散落一地,樓上的衣服也被踩出無數腳印,還被潑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污穢之氣撲鼻而來。

    不用猜,曾毅都知道是誰幹的,袁文傑今天被自己害成那個慘樣,他不找自己撒氣那都怪了。

    陳龍很快趕了過來,他是接到群眾報案後才知道曾毅的診所被砸了,進來後一臉懊悔,道:“都怪我太大意了,沒想到袁文傑這小子是如此睚眥必報。”

    曾毅擺了擺手,“這筆賬遲早要跟他算清楚的!”

    陳龍樓上樓下轉了一圈,氣得拳頭都捏緊了,“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把那小子拘留四十八小時!”

    曾毅知道陳龍這是氣話,真要是拘留了袁文傑,他這個副局長怕是就乾不下去了。

    兩人正站著呢,湯衛國來了,他進門一看,火就大了,大嗓門吼道:“媽拉個巴子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子現在滅了他!”說著,他掏出電話,“光頭,給老子叫上人,集合!”

    曾毅上前按住他,“打人的事先不急!”

    “你不急,老子急!這回不打他袁文傑一個半死半殘,老子就不姓湯!”

    湯衛國暴跳如雷,一甩胳膊,就把曾毅推到一邊。他天生就是個好戰分子,平時沒事都要找事,現在袁文傑欺負到曾毅頭上,他哪裡還能忍,那可是自己老婆的干弟弟,還是自己兒子和閨女的救命恩人。
     
    欺負曾毅,那就是和我湯衛國過不去,那就是在向我湯衛國下戰書,老子這回要是不讓你知道知道厲害,你就不知道山神爺的拳頭是石頭做的。

    “正事辦完之後,你不去收拾袁文傑,我也要去收拾他的!”

    湯衛國大眼瞪著曾毅,吼道:“還有什麼正事,比這個更重要!你說!你說!”

    “跟我來!”

    曾毅扔下這句,出門就朝孟群生的那棟老樓走了過去。

    湯衛國祇得按下自己的脾氣,跟在曾毅的身後,他的臉上,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全都氣歪了。

    那棟老樓,並沒有被完全拆掉,下午袁文傑的強拆隊剛放倒一堵牆,周圍的群眾就發現了,全都趕過來幫忙,強拆隊一看形勢不對,寡不敵眾,就扔下鏟車跑了。

    曾毅站在老樓前,發現老樓右側一角的牆壁被捅了個大窟窿,塌了很大一塊,磚頭瓦片掉了一地,那輛鏟車的一頭,還扎在牆裡呢。

    “進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

    湯衛國極為不滿,可曾毅已經從大窟窿裡鑽了進去,他只好跟上。

    曾毅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個手電,進樓找了一會,就摸到了館藏陳列室,他仔細看了一遍,就道:“找到了!”

    湯衛國看曾毅走過去,從牆上摘下一副斜掛在那裡的字,上面寫了很大的一段話,都是文言文,他也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皺眉道:“你找這個乾什麼!”

    曾毅指著這幅字最後的落款,道:“知道這是誰的字嗎?”

    湯衛國直搖頭,要是響一聲槍,問他是怎麼什麼型號的槍發射的,他一說一個準,但是說字,他就瞎了,道:“我哪知道是誰寫的,反正不是我寫的!”

    落款寫了“李漢生”三個字,當時喬文德在這裡任辦事處負責人的時候,曾經用過這個化名,他用李漢生的名字為這棟樓題字,就是懷念自己在這裡的那段日子。
     
    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所以這幅字掛在這裡很多年,也沒人知道喬文德的字,要不是孟群生在醫院說起,曾毅也不知道。

    “喬文德!”曾毅說著,就把那副字捲了起來,“這里以前是八路軍駐榮城的辦事處,喬文德是辦事處的負責人。”

    湯衛國立時眼睛就睜大了幾分,“喬文德?你說真的?”湯衛國知道喬文德,喬文德也是打仗出身,在軍方有些名氣。

    曾毅點了點頭,“袁文傑這次闖禍了,喬文德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可惜啊,這樓沒讓袁文傑徹底拆掉。”

    湯衛國嘎嘎怪笑了兩聲,對曾毅豎起根大拇指,“我發現,還是你小子狠吶,我知道該咋辦了。”

    “這裡能搶救出的東西,還是要搶救的!”曾毅說到。

    湯衛國一掌拍在曾毅的肩膀上:“放心,該怎麼做,老湯我心裡有數!”

    陳龍等在外面,看到兩人出來,他有點奇怪,進去的時候,湯衛國還喊打喊殺的,怎麼進去溜了一圈,這傢伙不但不打不殺,反而有些喜形於色呢。這裡面陳龍去過好幾次,可沒什麼值錢的好東西啊。

    三人回到曾毅的診所前,湯衛國就道:“晚上就住家裡吧,這回非讓袁文傑賠你一套房子不可!”

    陳龍也是附和道:“對,絕不能便宜了他!”

    湯衛國一拍陳龍的肩膀,“老陳啊,這裡就拜託你了,一定要把現場保護好!”

    這一句“老陳”,讓陳龍受寵若驚,他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我這就叫人過來,絕不放任何一個閒雜人等進去破壞犯罪現場。”

    湯衛國拽曾毅上了車,一轟油門走了。

    半夜的時候,附近居民聽到“轟隆”一聲響,大家怕是強拆,全都跑出來看,卻發現是那棟只拆了一個角的老樓,此時全部倒塌了,現場又多了一輛鏟車,只是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大家站在廢墟之前,議論紛紛。人群後面有人喊了一嗓子,“媽拉個巴子的,肯定是袁文傑的人半夜又來強拆了!”

    又有人道:“我剛才起來撒尿,好像看到有四五十個黑影朝這邊摸了過來,手裡還拿著鋼管。領頭的人我認識,就是那個疤臉!”

    大夥一聽,哪還有懷疑,這不就是袁文傑的人嗎。所有人頓時義憤填膺,站在那裡狂罵袁文傑,實在是太囂張了,一棟老樓,竟然被他一天拆了三回,這還是革命文物呢,看來袁文傑是鐵了心要趕大家走啊。出於對自己家園的擔心,大夥更加憤怒和激動了。

    陳龍就在附近,趕過來的時候,差點被群眾的怒火給淹沒。

    飛龍建設的員工早上來上班,被眼前的景像給嚇傻了,大樓門口的那尊塑像,已經被推倒扔在了一邊,大門被砸了個稀巴爛,一輛大型鏟車,正在突突突地工作,一頭伸進樓裡的大廳,在地上鑿出個大坑。

    十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一臉殺氣地守在大坑四周,防止任何人上前察看。

    員工們上前想問個究竟,一名腰間別著手槍的上尉就上前喝道:“退後!軍事施工,無關人員,不得靠近!”

    “這裡是我們上班的地方!”員工們道。

    “我只知道,這下面埋著我們的軍事通信線路!”上尉冷冷地看著那幾名員工,“你們想妨礙國防通信嗎!”

    上尉冷血的眼神,把那些員工嚇得倒吸了幾口涼氣,妨礙國防通信,這個罪名他們可承擔不起,一起往後跳了幾步,他們站在那裡探頭探腦,一邊議論著,這大樓下面全是鋼筋混凝土的地基,得有好幾米深啊,蓋樓的時候,可沒發現有什麼通信線路啊。

    話說會來,如果真有國防通信線路,這樓也蓋不起啊。

    上尉此時再上前,喝道:“退後,再探頭探腦,視為意圖竊取國防機密!”

    員工們再嚇一跳,趕緊又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就去通知了袁文傑。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54 PM

第九十二章 擱置
  
    費民安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秘書已經給他沏好了茶,費民安坐進椅子裡,喝了口茶,然後拿起桌上的《南江日報》看了起來。
  
    過了一會,秘書敲門進來,道:“老闆,尤秘書長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匯報!”
  
    費民安看了看時間,距離常委會還有一點時間,就道:“請他進來!”
  
    秘書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過了一會,他領著省委副秘書長尤振亞走了進來。
  
    費民安伸手指著沙發,道:“小尤,快坐!”省委省府雖然都在一塊,但各有一套班子,平時要是沒有什麼很必要的事,省委的人很少過來,尤振亞一大早來找自己,費民安猜不到是因為什麼事情。
  
    “費省長,我們剛剛接到中辦的通知,喬老來南江的事情取消了。”
  
    費民安心中訝異,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道:“通知中沒有提到原因?”
  
    尤振亞先是搖了搖頭,又道:“聽說是喬老自己的意思!”
  
    秦一舟上次來南江的時候,對於接待喬老的準備工作非常滿意,事後還專門就喬老來南江的事和南江方面做過深度溝通,應該說,喬老來南江已經是確定無疑了,怎麼會突然取消呢?費民安就想到了昨晚的事情,難道是喬老對於自己的處理結果不滿意?
  
    在官場上,上級領導的一舉一動,都有著極其特殊的含義,領導們很少會明著對一件事情表明自己的態度,但他會通過一些舉動,以示自己的不滿,在費民安看來,喬老突然取消南江行程,就是一種非常不滿的信號。
   
    尤振亞走後,秘書又走了進來,道:“老闆,昨晚警方把事情調查清楚後,就把老孟放了,我怕影響您的休息,就沒第一時間向您匯報。”
  
    費民安“哦”了一聲,繼續看著自己的報紙,眼皮子抬都沒有抬一下。
  
    秘書想了想,又道:“飛龍建設的袁文傑,也被警方放了。”秘書覺得自己有必要匯報這件事,昨晚聽老闆的口氣,應該是有嚴肅處理袁文傑的意思。
  
    “知道了!”費民安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自己的報紙,神態也沒有任何變化,看不出是喜是怒。
  
    秘書從費民安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信息,只得退了出去,小心地合上辦公室的門。
  
    費民安緩緩放下報紙,看來喬老取消南江行程,確實跟昨晚的事情有關。費民安相信,秘書一定是把自己的意思傳達到了,警察在知道自己意思的情況下,還敢放掉袁文傑,必定是受到了某方面的壓力,至於究竟受了誰的施壓,可想而知。
  
    慢慢靠在椅背上,費民安心中有些惱怒,這個袁公平,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自己還沒退下去呢,還在這個省長的位子上坐著呢,底下的人,就儼然已經把袁公平當做是省府的當家人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費民安站起身來,捧著自己的茶杯,慢慢踱進了常委會議室。
  
    會議室裡,其他的常委已經悉數到場。以前最後一個邁入會議室的,必然是方南國,現在方南國不在家,這個最後進入會場的人,就換成了費民安。
  
    “同志們都到了,那就開會吧!”
  
    費民安打了個哈哈,捧著茶杯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後,他的視線從眾常委身上掃過,還特意在袁公平的身上停留了幾秒,“公平,今天你的氣色很不錯嘛!”
  
    袁公平感到意外,費民安誰都沒有打招呼,為什麼偏偏要跟自己說這句話呢,他心裡開始揣摩,臉上卻是笑著:“費省長的氣色也很好,充滿了激情和活力,大家說是不是?”
  
    眾常委都是點頭:“是啊,費省長工作的時候,一向充滿了激情,我們這些人都深受鼓舞啊。”
  
    換作平時,費民安覺得這就是句客氣的話,但此刻聽到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什麼意思,充滿了活力,你袁公平是在諷刺我已經老了嗎?他臉上不露聲色,甚至還微微帶著笑意,道:“大家的時間都很緊,咱們言歸正傳,開始今天的議題。”
  
    因為方南國這個一把手不在家,很多重要的議題,是沒法到常委會討論的,大家所討論的,都是一些無傷大雅,但又必須要解決的事情。
  
    費民安跟平時一樣,提出議題後,就端著茶杯,臉色平靜地看著眾常委討論。
  
    政治就是一種妥協,其實很多議題在上常委會之前,基本就已經定下了調子,所謂功夫全在暗處,在常委會上走這麼一個過程,無非就是要把一件未定的事情,正式表決一下,然後確定下來。
  
    費民安是要退的人了,顯得很有氣度,他不針對任何議題發表意見,在提出議題後,很快就宣布進行表決,所有的議題都很順利地通過了,表決的結果,和事先料想的一模一樣。
  
    “下面一個議題,林業廳的盛德仁同志因為身體原因,需要住院接受治療,林業廳的工作非常重要,不能沒人來主持,大家都發表一下意見,看這件事該怎麼解決。”
  
    費民安拋出下一個議題後,就坐在那裡,等著有人來發表意見。
  
    南江省林業廳的廳長盛德仁再有一年就要退休,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病倒了,無法堅持站好這最後的一班崗。根據醫院的意見,盛德仁的病怕是很難治癒了,所以林業廳的班子調整,就要提前進行了。
  
    林業廳在以前是個清水衙門,可隨著近幾年國家對於環境保護的重視,大量的優惠政策和補助資金開始進入了林業廳,這個部門的地位就逐漸重要了起來,油水也是日漸豐厚,成為了很多人爭奪的對象。
  
    “我說兩句吧!”作為組織部長,尹炳昌在幹部任用的問題上比較有發言權,所以就先挑了頭,“林業廳的常務副廳長羅紅生同志,水平高,組織能力強,我看可以由他來暫時主持林業廳的工作嘛。”
  
    “我同意炳昌部長的意見。”袁公平咳了一聲,伸手彈了彈煙灰,沉聲道:“羅紅生這位同志,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年輕、有衝勁,學歷也高,對於業務非常精通,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干部。”
  
    羅紅生是袁公平的人,這次盛德仁病倒之後,羅紅生就開始在袁公平面前活動。袁公平已經計劃好了,準備先讓羅紅生全面主持林業廳的工作,等盛德仁完全退休之後,羅紅生只要在主持工作期間不犯什麼錯誤,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坐上廳長之位。
  
    上常委會之前,這件事袁公平也已經跟其他幾位常委通過氣了,基本定了調,相信問題不大,而且只是全面主持工作,又不是立刻升任廳長,常委們就算有人反對,力度應該也不會很大。
  
    費民安心中更為惱火,羅紅生年輕有衝勁,難道我費民安就已經廉頗老矣了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羅紅生應該是上個月,才剛剛擔任了林業廳的副廳長吧。盛德仁同志這次突然病倒,令人惋惜,現在林業廳的工作全面中斷,在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找一位全面熟悉林業廳工作的干部來接手呢?”費民安笑呵呵放下茶杯,“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大家可以再議一議。”
  
    費民安這句話出口,整個會議室就安靜了下去,眾常委臉上表情沒變,心裡卻是暗自驚訝。怎麼回事,費民安可是很久都沒有在常委會上發表意見了,今天怎麼會突然插手這麼一件極其微不足道的人事安排呢。
  
    這裡面的意思,很值得尋味啊!
  
    袁公平也是非常意外,羅紅生是自己的人,這件事幾乎所有常委都知道,費民安別的議題不發表意見,卻單單對這件事發表了意見,再聯想開會前費民安那句莫名其妙的招呼,袁公平心裡有些不安,難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得罪了費民安?
  
    尹炳昌此時極其尷尬,他跟袁公平沒有多大交情,只是覺得這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幹部工作又是自己份內的事,這才挑了頭,可萬萬沒有想到,許久不發表意見的費民安,居然提出了反對的意見,早知如此,自己多什麼嘴,讓袁公平自己衝就是了。
  
    “我覺得民安省長的意見很有道理!”
  
    榮城市委書記秦良信,跟費民安的私交不錯,他說道:“羅紅生同志非常優秀,這點毋庸置疑,可畢竟才剛剛擔任了林業廳的領導,對於業務領域,難免有些了解不到的地方。這時候讓他主持工作,無異於是趕鴨子上架,這是對這位幹部前途的不負責,也是對林業廳工作的不負責。”
  
    尹炳昌此時提出一條彌補方案:“林業廳的黨組書記高學智,是林業廳的老同誌了,業務熟練,兢兢業業,也是我們組織部考察的對象之一。”
  
    有幾個常委差點沒忍住笑,心說也真是難為尹炳昌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急中生智,想出如此餿的一個主意來。
      
    了解情況的人都很清楚,高學智這個黨組書記,因為和盛德仁不對付,在林業廳基本就是個擺設,連個五六把手都算不上,這時候你推他出來主持工作,不是火上添油嘛。
  
    尹炳昌拿起杯子喝水,心中暗道倒霉,他可不想在費民安要退休的節骨眼上,去招惹對方,反正只是一個主持工作的名頭,又是林業廳這種冷衙門,自己何必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去惹老省長不高興,順著他往下說就是了,這時候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正因為是年輕幹部,才需要多給機會嘛,羅紅生同志畢竟接受黨多年教育的干部,我們應該相信他是有能力主持好林業廳的工作滴。”
  
    袁公平在常委會上,也並非勢單力孤,還是有利益相同的人為他講話。
  
    袁公平自己也不想放棄,這件事他已經運作很久了,如果連一個林業廳主持工作的名頭自己都搞不定,下面的人會怎麼看自己,以後在常委會上,還有誰會把自己當回事啊。
  
    討論了半天,也沒有什麼結果,費民安點著一根煙,大吸了一口,道:“既然在這件事上大家的分歧很大,我看就暫時擱置,等南國書記回來後,再做表決!”
  
    袁公平眼裡就閃現出一絲恨意,不過一閃而逝,剎那又恢復了正常神色。
  
    沒辦法,這就是常委會的規則,費民安現在有常委會的主持權,他無法保證讓一項提案通過,但要是想否決的話,卻是易如反掌。他只需擱置提案,就能讓你的提案在還沒有進入表決環節之前,就已經宣布作廢。
  
    這種擱置,其實就意味著否決!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4:59 PM

第九十三章 莽撞
  
    回到辦公室,袁公平臉色凝重,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費民安要在這麼一件小事上給自己難堪。方南國不在家,重大的人事安排,是無法到常委會進行討論的,但就是方南國在家,也不可能把持所有部門的人事安排,像林業廳這種冷衙門一個臨時主持工作的名頭,在常委會是很小的事情了。
  
    費民安今天擱置了自己的這個提議,從表面看,同樣也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袁公平卻看到了背後所隱藏的大問題,費民安是在藉題發揮,他是在用這件小事敲打自己,表達不滿。
  
    這就讓袁公平有些迷惘了,他想不到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費民安,對於這位即將退居二線的老省長,至少在表面上,自己還是給予了足夠的尊重,在費民安對幾位老部下的安排上,自己也是投了贊成票的。
  
    常委會上所有的議題都通過,唯獨袁公平的提議被擱置,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省委省府大院,大家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就是費民安對袁公平不滿。
  
    正值袁公平爭奪省長大位的關鍵時刻,這個傳言對他很不利。
  
    一上午,袁公平都沒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他在回想自己最近到底是哪裡惹到了費民安。
  
    秘書敲門走了進來,道:“老闆,文傑出了點事情!”
  
    袁公平的眉頭就皺了一下,他的這個兒子,從來就沒給自己省過事,三天兩頭惹是生非,袁公平管得了一省的民生經濟,唯獨管不住自己的這個兒子。
  
    “文傑讓人給打了!”
  
    袁公平臉上毫無表情,心裡卻是意外,以前只有文傑打別人的份,被別人打,倒是頭一次。
  
    “警察把打人者給放了,聽說是費省長的意思!”秘書小聲說著。
  
    袁公平的眼神一亮,難怪啊,原來問題出在了這裡啊,也不知道那個打文傑的人,是什麼背景,秘書沒說,袁公平就知道自己的秘書也沒摸到對方的底。
  
    “文傑的事,我一概不管,這些事以後也不要拿到工作的時候講!”袁公平板著臉,揮了揮手,示意秘書出去。
  
    秘書小心告退,他知道袁公平嘴上是這麼說,但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甚至還要記自己一份功勞,表面看,自己講的是袁文傑的事,其實是在提醒老闆,今天常委會的事,可能跟昨晚袁文傑被打的事有關。
  
    出了門,秘書也是坐在那裡琢磨,到底那個打袁文傑的是什麼人,竟然能讓費民安去說情。
  
    下午下班之後,袁公平回到了省委常委院。
  
    “叫司機明天八點過來接我!”
   
    吩咐完明天的事,袁公平就邁步進了書房。
  
    秘書跟進去,把袁公平的茶杯等專屬用具放好,看袁公平再沒有別的安排,就小心退出書房,下樓準備回家
  
    “宣秘書,我爸回來了嗎?”
  
    宣秘書一回頭,發現眼前站著個腦袋上纏滿白布的人,心說你是誰啊,誰認識你爸!
  
    “我爸回沒回來!”那人惱怒。
  
    “啊……”宣秘書反應過來了,這是袁文傑啊,怎麼聽起來聲音跟平時不一樣,有點漏風跑氣的味道,“是文傑啊,老闆回來了,在書房呢!”
  
    說完,宣秘書急就忙問道:“文傑,你這是怎麼了?”
  
    袁文傑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道:“開車撞了一下,把頭撞傷了!”
  
    “要不要緊?有沒有到醫院檢查?醫生是怎麼講的?”宣秘書一臉關切,連連發問,心中卻是不以為然,誰不知道你小子是被人打了,竟然還裝車禍。
  
    袁文傑心裡正鬱悶呢,沒搭理宣秘書,他也不願意裝車禍,但沒辦法,難道出去說自己是被人打成這樣的嗎?
      
    他們這種公子哥,最講究面子,如果出了這種醜事,一定是能躲就躲,特別是臉上的傷,如果不徹底好利索,絕對不敢出去見人的。
  
    袁文傑直接推門進了袁公平的書房,開口就道:“爸,我要被人打死了,你到底管不管!”
  
    袁公平今天在辦公室琢磨了一天,還想著要怎麼挽回和費民安的關係,但看到自己兒子的這副慘樣,他不禁是怒火升起。
  
    袁文傑滿臉紫青,摘下頭上的白布,袁公平都不敢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大豬頭,就是自己的兒子袁文傑。
      
    袁文傑再張口一說話,帶著嘶嘶漏氣聲,袁公平更是惱怒了,兒子當前的兩顆門牙,此時已變成了黑洞洞兩個窟窿,門牙都被打掉了,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下手如此狠毒啊!
  
    “告訴過你多少次,要低調,不要出去惹是生非,這回你如願了吧?”袁公平黑著一張臉,滿口都是恨鐵不成鋼。
  
    袁文傑往沙發上一坐,道:“我都被人打成這樣了,你說,我還要怎麼低調!再低調,我的這條小命怕是都沒了!”
  
    天底下兒子怕老子的,一抓一大把,但袁文傑卻是個例外,他不但不怕袁公平,而且是處處跟袁公平叫板,你說往西,我偏往東,你說抓雞,我偏攆狗。
      
    袁公平也試著想扳回兒子的性子,但幾番交鋒,都以失敗告終,他發現自己對袁文傑不聞不顧的時候,袁文傑還能好一點,自己稍微逼得緊一點,袁文傑肯定給自己惹個事出來。
      
    最後袁公平也沒轍了,只要袁文傑不給自己捅很大的簍子,自己就睜一眼閉一隻眼算了。
  
    “你出去看一看,下面的人還有誰把你這個副省長當回事,我都被打成這樣了,警察連人都不敢抓,還明目張膽地進行包庇!”袁文傑提起這事就生氣,“我被打無所謂,關鍵以後還有誰會把你放在眼裡!”
  
    “夠了!”袁公平把茶杯重重磕在桌上,“我就不信,你不去惹事,會有人敢找你的麻煩!”
  
    “不信你自己就去看,我飛龍建設的樓都讓人給扒了!”袁文傑心裡惱火啊,他昨晚從警局出來後,就讓人把曾毅的診所砸了,想著怎麼也要出一口惡氣,誰知一轉眼,自己的飛龍建設就讓人給回砸了,湯衛國已經放出話來了,這個面子不找回來,絕不收兵!
  
    袁文傑就是再囂張,也不敢去跟那些兇惡的土丘八去理論,這回流氓遇到惡霸,他也沒轍了,只能到自己老子這裡搬救兵了,不然自己的樓就要讓湯衛國給挖倒了。
  
    “最可惡的,是那個叫曾毅的野郎中,仗著是方書記的保健醫生,幾次跟我作對,要不是他從中搗亂,我怎麼會被一個老瘸子打成這個樣子!”袁文傑提起曾毅,不禁就要咬牙,一咬之下,又是呼痛,他現在全口的牙都讓老孟踹得根基鬆動,吃口豆腐都可能崩壞幾顆。
  
    袁公平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心中其實已經惱怒至極,一來是生氣方南國和費民安的人竟然狗仗人勢,敢把自己的兒子打到這種程度,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另一方面,他也是惱怒袁文傑不爭氣,惹是生非你也要有個惹是生非的樣子,怎麼可以讓人欺負給到這種地步呢,丟人!
  
    “你的這些破事,我沒工夫管,也不會去管!”袁公平沉聲怒哼,道:“你給我出去,滾得越遠越好!”
  
    袁文傑一聽,就道:“你不管,我自己管,就讓我被人欺負死算了!”說完,他拉開門,準備走人。
  
    宣秘書此時正站在書房門口,袁文傑一進去,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得聽老闆的吩咐。
  
    果然,袁公平看到宣秘書,就怒不可遏地道:“文傑的事,也不許你去管,讓他自己給人家賠禮道歉去!”
  
    袁文傑瞪了宣秘書一眼,大搖大擺下樓去了。
  
    宣秘書小心說道:“老闆,文傑還年輕,年輕人誰沒有衝動的時候呢。”
  
    宣秘書跟了袁公平這麼久,太了解老闆的風格了,他越是說不讓自己管,其實就是要讓自己去管一管,你真要聽了他的話,不去管袁文傑的事,回頭你這個秘書立馬肯定就當到頭了。當秘書的,不就是要為老闆來解決這些煩心的事嗎。
  
    宣秘書看袁公平一臉的怒氣,趕緊過去給他續了一杯水,道:“要不我去勸勸文傑?我們倆歲數差不多,交流起來應該更有共同點。”
  
    袁公平沒有任何表示,怒哼一聲,坐回到書桌前。
  
    宣秘書看袁公平沒有明確反對,就趕緊退出書房,急急去追袁文傑了。
  
    “哈哈,我老湯很少釣魚,但這回袁文傑絕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湯衛國正跟曾毅坐在自家門口的涼傘下,甩桿子釣著魚,有錢就是有這種好處,不用出門,也可以釣到很新鮮的魚。
  
    曾毅盯著浮漂,“袁文傑頂多算是個小魚!”
  
    湯衛國抓抓頭皮,不禁也有些皺眉,是啊,袁文傑頂多就是個小魚小蝦,如果他老子不是袁公平,甚至連隻小魚都算不上。
  
    兩人心裡就都有些凝重,袁文傑肯定是要倒霉了,但喬老會不會對袁公平下手,就很難說了。但兩人也就能欺負欺負袁文傑,對袁公平毫無辦法,袁公平不倒,袁文傑以後還會繼續囂張下去的。
  
    “你們兩個,今天怎麼會有這閒情逸致呢!”韋向南從自己車裡走下,看到兩人正在釣魚,感到十分意外,她最了解湯衛國的性子,讓他用鑰匙開個門,他都嫌麻煩,直接一腳就踹開了,怎麼可能會有釣魚的耐性呢。
  
    看到韋向南迴來,兩人都撇了魚竿,跟著一起走進了屋子。
   
    韋向南到外地去談一筆業務,出去了好幾天,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聽著湯衛國講得興高采烈,她的眉心卻是微蹙。
  
    和曾毅湯衛國不同,韋向南現在雖然只是個經商的商人,但她在部隊大院里長大了,從小見慣了政治鬥爭上的腥風血雨,她深知謀定而動、斬草除根的道理。
      
    如果打蛇不死,一定會反遭其咬,像曾毅和湯衛國這樣,全憑意氣用事,就算暫時出了口惡氣,但將來絕對是後患無窮。
  
    “姐,有什麼不對嗎?”曾毅看韋向南神色有異,就問到。

    “你們太莽撞了!”

    沒有外人,韋向南也無需避諱,她走進書房,過了一會,拿著一個文件袋走了出來,道:“上次你打了袁文傑的人,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5:05 PM

第九十四章 鴻門宴

    “這是什麼?”曾毅問到。

    “你先看看吧。”

    曾毅打開文件袋,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他有些意外,裡面竟然是關於飛龍建設內幕交易的一些細節材料和舉報信,甚至還有以前經偵和法院的調查報告。
     
    這些調查結果,可能是因為袁公平的權勢,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被束之高閣了,也不知道韋向南是通過什麼渠道拿到的。另外還有一張U盤,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數據。

    “如果你們只是想出口惡氣,我勸你們還是算了!”韋向南說到。

    湯衛國有些不服氣,瞪大了眼睛,“曾毅的診所都被砸了,難道還要忍氣吞聲嗎!縮頭烏龜,我可做不來!”

    “這世上不公正的事情多了去,你怎麼可能都管得過來!”韋向南沒有理會湯衛國,而是看著曾毅,“如果你們是想除掉袁文傑,那現在這樣不痛不癢又算什麼!打蛇不死,反遭蛇咬,這是世上最蠢的事情了。”

    曾毅的心被猛地震動了一下,自己在醫院狠狠地教訓袁文傑,是出於氣憤,事情再來一遍,自己還是會出手,但這並不代表著曾毅就傻到認為自己有跟袁文傑叫板的資本。

    疏不間親,這點曾毅心裡很清楚,就算自己再風光,那也只是個保健醫生,跟袁文傑這種真正的衙內是沒法比的,如果喬老這次不出手對付袁公平,那麼第一個倒霉的,就絕對會是自己了。

    與其寄希望於喬老出手,不如自己主動動手,打蛇就打七寸,必須要一擊致命,讓對方永無翻身​​之日,否則就成了衙內紈絝們爭強鬥勝的遊戲了。
     
    這不是曾毅想要的,因為他很清楚,玩這種遊戲自己沒有勝算,自己根本沒有和袁文傑爭強鬥勝的資本,玩到最後,失敗的肯定是自己。

    “姐,你說怎麼辦?”曾毅問到。

    韋向南就知道曾毅聽明白自己的話了,她拿起桌上的茶杯,頗有意味地道:“在外人的眼裡,你是方書記的人,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方書記的意思。”

    曾毅若有所悟,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有很多人都會把自己打袁文傑的事,跟方南國聯繫起來,自己應該將這件事跟方南國,或者是馮玉琴通個氣。

    再一想,曾毅又覺得韋向南這話還有別的意思,她讓自己把這件事告訴方南國,是不是在指方南國原本就和袁公平不和呢?

    想到這裡,曾毅也不耽擱,把東西往文件袋裡一塞,站起來道:“姐,那我先去忙這事了。”

    韋向南也不挽留,道:“小心!”

    等曾毅走了,湯衛國才有點回過味來,道:“那我的兵還收不收啊?”

    韋向南道:“收!”

    湯衛國就有點不樂意,袁文傑還沒服軟呢,自己就這麼收兵,有點太掉份了,自己的話已經說出去了呢。

    不過韋向南接下來又道:“如果袁文傑不賠償曾毅的損失,等他把樓房修好,再去給他拆了!”

    湯衛國一聽,眼中放光、磨拳霍霍,他就喜歡幹這種打人專打臉的事,“就這麼辦!”

    上次曾毅升職的慶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多了,唯獨韋向南很清醒,酒席散了之後,她就讓人開始運作,收集了大量關於飛龍建設的黑材料,又買通袁文傑身邊的人,得知袁文傑有個情人,在飛龍建設裡擔任出納,手裡掌握著飛龍建設這些年來所有的往來私帳,這位女出納將數據存在一張U盤裡,隨身攜帶。

    湯衛國手底下的那些殺神,全都是溜門撬鎖、盯梢打劫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覺,就把這個U盤裡的數據複製了一份,交到了韋向南的手裡。

    韋向南見過很多政治場上的悲劇,這些玩政治的人,表面看,從來都是一團和氣,可要朝你下刀的時候,那就是雷霆一擊,往往就在你最大意的時候,將你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曾毅上次看似只是打了袁文傑手底下很無關緊要的人物,但誰也不能保證,這件事就不會被袁文傑記恨在心。所以,韋向南就提前替曾毅,把實實在在的把柄捏到了手中。

    保健基地建設辦公室的會議室裡,坐滿了專家委員會的專家,正在天南海北的聊著,現在的專家,開會虛聊的多,上手幹實事的少。

    “章主任,今天開會研究什麼問題嗎?”有專家把煙盒滑到章聞天跟前,“章主任,來,先抽一顆,解解乏!”

    章聞天點著煙,吸了一口,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還不停地在桌上敲著節奏,“反正是大事,一會你就知道了。”

    那專家又把煙盒傳到了曾毅面前,曾毅並不抽煙,但出於客氣,還是拿出一根放在桌上,然後把煙盒傳給了下面的一位。
     
    他心裡有些納悶,章聞天突然通知所有專家過來開會,卻又不說明開會的議題,真是讓人有些搞不明白,曾毅自己就是專家委員會的副主任,卻都不知道今天要討論什麼大事。

    既然章聞天說了是大事,大家就只好坐下等了,這還是當時曾毅給定的規矩,凡是討論大事,必須要有紀檢小組的人在場,大家現在要等的人,就是紀檢小組的組長江寶安。

    曾毅是既來之,則安之,他坐在那裡想著自己的事,那個U盤裡的數據,他已經看過了,是袁文傑公司的私帳,裡面涉及到了很多人,曾毅已經把其中的一部分打印出來,連通複印好的材料,一起寄給了正在中央黨校學習的方南國。另外,他也把這件事跟唐浩然通了氣,唐浩然倒是沒有說什麼,但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些讚賞。

    只是信都寄出去兩天了,卻渺無音訊,這讓曾毅心裡有些納悶,按說應該給自己一個回復才對啊。

    幾分鐘後,會議室的門被推開,紀檢組組長江寶安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人。

    “江組長來了,那咱們可以開會了!”章聞天呵呵笑了起來,伸手一指自己右邊的位子,道:“江組長,快請坐!大夥都在等你呢!”

    江寶安直接走到曾毅跟前,滿面嚴肅,沉聲道:“曾毅同志,從現在起,你被'雙規'了,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屋子裡的專家,全都吃驚地看著曾毅,心說這是怎麼回事!只有章聞天坐在那裡,神態悠閒地吸著煙,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曾毅此刻就明白了,原來今天這個會是鴻門宴啊,章聞天是早知道這件事,才故意把自己誆來的,不用想,這肯定是袁文傑的報復。韋向南說得對,打蛇不死,必遭蛇咬,僅憑個人意氣就想主持正義,真的沒有那麼容易啊!

    “江組長,你們紀檢組就是這樣辦案的吧,隨隨便便雙規一個乾部,總得有個理由吧!”曾毅看江寶安,自己一沒作風問題,二沒經濟問題,要說是瀆職犯罪,自己這個主任科員,連個實實在在的職位都沒有,怎麼可能談到瀆職呢。
     
    袁文傑也真是小題大做,對付自己這麼一個毫無實權的主任科員,竟然也能用到雙規這種手段。

    “理由會讓你知道的!希望你能認清形勢,把自己的問題講清楚!”江寶安根本不和曾毅辯駁。

    章聞天此時彈了彈煙灰,虛情假意地道:“曾主任,組織上找你了解問題,其實是對你的一種保護,有沒有問題,組織上經過調查,不就水落石出了嘛!你可千萬不要有什麼思想包袱,一定要積極配合組織調查,爭取早日把問題講清楚。我們大家,可還等著你回來主持大局呢,專家委員會沒了你坐鎮,可是不行啊!”

    曾毅心中冷笑,真要是一種保護,你怎麼不去接受保護啊。他手指稍微用力一彈,剛才放在桌上的那根煙就飛了出去,“叭”一下,正好砸在了章聞天手裡的那根煙上,火紅的煙頭被砸斷飛了起來,掉在了章聞天的頭頂。

    章聞天有些謝頂,正前腦門頂上的頭髮基本掉光了,他用側邊的頭髮梳起來,把前面遮了個七七八八,多少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這顆煙頭掉上去,頓時就把他用來遮醜的頭髮燒斷了大半。

    “哎呦!”

    章聞天從椅子裡跳起來,急忙伸手把煙頭撥掉,但好好的一個髮型已經被廢掉了,斷掉半截的頭髮豎​​在那裡,活像個亂糟糟的雞窩,細細一看,雞窩裡還有一顆燙起的泡,鵪鶉蛋那麼大。

    眾專家看章聞天這副倒霉樣,都是想笑不敢笑,使勁在那憋著。

    曾毅看著章聞天,臉上帶著嘲諷,冷冷笑道:“章主任,你這是玩火自焚吶!”

    “你……”章聞天伸手指著曾毅,氣得渾身發抖,講不出話來。

    江寶安早聽說曾毅有功夫,今天他還專門帶了兩名彪悍精壯的工作人員,但看到這一手,心裡還是嚇了一跳,當下趕緊一揮手,那兩位紀檢人員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曾毅夾住。

    “我自己會走!”

    曾毅伸手抱起自己的行醫箱,大步走出了會議室,自己清清白白,身上一個污點沒有,怕你們個鳥,袁文傑想用這招對付自己,多半是要失算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5:10 PM

第九十五章 挽救

    雙規,這個提起來讓無數黨的干部膽戰心驚的特殊調查手段,很多腐敗分子都躲了過去,曾毅卻偏偏趕上了。
     
    曾毅暗道倒霉,自己從加入組織,到被組織雙規,中間才不到一個月,單論這一點,自己可能也創造了一個紀錄呢。

    到了樓下,曾毅被帶上一輛金杯麵包車,車廂內是做了特殊處理的,玻璃上箍了一層鐵網,大概是防止雙規人員跳車吧,車廂跟前面的駕駛室也是用鐵欄隔開,四面都掛著黑色的窗簾,上車之後,外面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兩名紀檢人員跟在曾毅身後上了車,就從車座上拿起一塊黑布,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想著要怎麼給曾毅罩上去。

    “不勞兩位,我自己來!”

    曾毅心中沒鬼,根本不怕這所謂的調查,他拿過那塊黑布,不慌不忙把眼睛遮了起來,心道方南國祇是到中央黨校學習去了,可還沒有下台呢,你們就敢雙規我,也不知道事情鬧到最後,看你們如何收場。

    那兩位紀檢人員看曾毅並沒有試圖頑抗,也是鬆了口氣,乾了這麼久的紀檢工作,他們還是頭一次碰到如此鎮定的人,竟然沒有一絲的慌亂。

    有那麼一句話,叫做“不調查,人人都是孔繁森,一調查,全都是王寶森。”

    這年頭,再自律的幹部,也經不起組織上認真仔細的調查,一旦被雙規,基本上是沒有再出來的可能了,絕大多數被雙規的幹部,直接就從雙規的地方,被送進了牢房,僥倖出來的,政治生涯也肯定是結束了。所以一聽到雙規,就是再鎮定的幹部,也難免會有些恐慌的。

    車子很快開動了起來,七拐八扭幾十分鐘後,終於停了下來。

    曾毅被領下車,然後走進一個房間,等摘下眼睛上的黑布後,曾毅開始打量著這傳說中的雙規幹部的地方。

    有點像是二馬路派出所的訊問室,房間的窗子被黑色幕布遮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光亮,屋子擺設的格局,也跟派出所差不多。一張桌子,兩邊分別擺了三張椅子,一邊一張,一邊兩張。桌子椅子,包括屋子裡有尖銳稜角的地方,全都被包了起來。

    曾毅一看就知道自己的位子在哪了,那個單獨一張的椅子,肯定是自己的了,他把行醫箱往腳邊一放,就坐了下去。
     
    迎面看到桌上放了一盞探照燈,看燈泡的尺寸,功率絕對不小於一千瓦,照射的角度,剛好直直對著曾毅。

    聽說紀委辦案,不打不罵,但就是不准睡覺,拿大功率的燈泡照著你,然後不停地問你話,看眼前的樣子,確實是這樣啊。

    曾毅同時也明白,所謂的紀委辦案,無非就是找個由頭,先把人控制起來,攻心為上,讓你自己主動交代問題,如果真有確鑿的證據,就無需紀委出面了,今天來找自己的,肯定就是檢察院的人了。

    這也是很多腐敗分子害怕雙規的原因所在,現在大家的反偵察意識普遍提高了,又不是傻子,就算​​是貪腐,也不會給檢察機關留下什麼證據,真要是憑證據抓人,怕是天底下所有的幹部,都是廉潔自律的好幹部。

    這種情況下,對於那些明明有問題,但暫時還沒有掌握證據的幹部,就有必要採取雙規的手段了,讓對方主動交代問題,紀委在這方面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只要你進來,就不怕你不交代。

    袁公平的盤算,怕是要趁方南國不在南江期間,把自己辦成個“證據確鑿、事實明確”的鐵案,到那時就算方南國回來了,想要翻案,也得掂量一下其中的風險。想構陷一個人非常容易,但要是想平反的話,就太難了。

    外面走進一位中年人,微微有些發胖,留著精明的短髮,面色威嚴地走到曾毅面前,道:“我是這次紀檢組的組長嚴峻,負責調查你的問題,希望你認清形勢,不要心存僥倖,把你的問題,徹底向組織交代清楚。”

    曾毅淡淡笑著,“不好意思,頭一次被雙規,不知該該交代些什麼事情。”

    嚴峻被氣樂了,心說你小子把紀委當成拘留所了啊,一次就讓你完蛋,你還想被雙規幾回啊,他嚴肅道:“把你以前幹過的那些事情,全都想清楚,統統向組織上坦白。不要跟我玩什麼花樣,要是沒有確鑿的證據,組織上是不會請你來的!”

    “以前幹過的事啊……”曾毅笑著,“那可多了去!”

    曾毅是故意在逗這位嚴組長的,沒想到嚴組長卻當了真,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慫貨,自己既沒有搞溫情攻勢,也沒有搞不讓睡覺那套手段,這小子竟然主動承認自己做過很多對不起組織的事,果然是有眼色!自己這趟差事,辦得實在是太輕鬆了,一份大大的功勞就這麼到手了。

    嚴組長心中大喜,他以前也碰到過這樣的干部,當下拿過一疊稿紙放在曾毅的面前,道:“你有這個態度,就很不錯嘛,把你做過的事統統寫下來,寫詳細一點,把問題交代清楚,組織上會給予公正的處理。”

    放下稿紙,嚴組長準備出去歇息,根據他的經驗,這些慫貨一旦要交代問題,必定是又臭又長,上至給某領導送了一瓶酒,下至某人請自己洗過一次澡,沒有一天半天,那都寫不完,這跟那些抱著僥倖心理,一點點擠牙膏的人是大有不同。

    嚴組長背著手,得意洋洋要出門,背後就傳來聲音,“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無非就是每天開開會,開會的內容要不要交代!”

    嚴組長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了,開會那種八股文,誰要聽你交代,老子又不是你的上級領導,不用聽你匯報工作,我們紀委要聽的,可不是這些。

    嚴峻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道:“不知道該交代什麼是不是,需不需要組織上給你提個醒啊?你的那個診所,都給什麼人看過病,收過什麼人的錢,好好想一想!”

    曾毅剛才想了一遍,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問題,袁文傑就算想栽贓自己,也很難找到下手的地方,唯一可能出問題的,就是自己的那間診所。
     
    馮玉琴正式把自己提拔為主任科員後,曾毅的那間診所其實就不接診了,招牌也摘了,但還沒來及去註銷呢,一是沒有時間,二是他有些捨不得,他對生生堂這塊招牌很有感情。沒想到,還真是這間診所給自己帶來了麻煩。

    “怎麼樣,想起來什麼沒有,想起來的話,就都寫下來!”

    嚴峻一直在觀察曾毅的表情,看到曾毅表情上的變化,他心裡就有數了,看來那封舉報信上的內容並不是空穴來風啊,這小子還真敢通過診所收別人的賄賂,而且診所的法人都懶得更換,實在是太囂張了。

    “想起來了!”曾毅看著嚴峻,很認真說道:“我給飛龍建設的袁文傑看過病,可他還沒付我診金呢。嚴組長,紀委能不能幫我把診金討回來啊?”

    嚴峻頓時火冒三丈,你把我們紀委當成討債公司了,我們可不負責收爛帳。他要讓曾毅交待什麼,自己心裡最清楚,沒想到曾毅開口就咬了袁文傑一口,這不是亂彈琴嗎!

    嚴峻的手指,狠狠地戳著那疊稿紙,“你好好想一想,想想那些付過錢的!”。

    “付錢的,也有!”曾毅倒是很光棍,一下就招了,“我給一個光頭接過骨,收了他五十塊錢,這個算不算?”

去你娘的腿,五十塊錢,扔在大街上都沒人撿,值得我們紀委如此大動干戈嗎,嚴峻的臉上黑得都要滴出水來了,這小子是在跟自己裝傻充愣啊。

    偏偏曾毅還很認真地說道:“天府分局的副局長陳龍,當時還是二馬路派出所的所長,他剛好在場,親眼目睹了我收錢的整個過程,可以為紀委作證! ”

    嚴峻的眼裡就冒出火來了,一拍桌子,道:“曾毅,你給我嚴肅點!我是代表組織來跟你談話的,你最好把態度給我放端正了!”

    “我的態度很端正,不光現在端正,平時我就很端正。”

    曾毅笑著,“就說袁文傑吧,這小子太不是東西了,看病不付診金就算了,有一次飯局上碰到他,他說讓我多關照他的公司,最後還是我私人掏錢買的單,你說可恨不可恨,你說我能答應他的事嗎!我認為自己能做到拒腐蝕永不沾,還遠遠不夠,為了防止袁文傑這樣的壞分子去腐蝕我們別的幹部,我還建議保健基地把飛龍建設這樣的不良企業,排除在項目外,從而在根本上杜絕腐敗現象的發生,及時挽救了我們的幹部。黨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啊。”

    嚴峻要吐血了,這小子這是在交代問題嗎,這分明是在炫耀自己多麼地廉潔自律,還挽救黨的干部,我呸,那是你這個主任科員該做的事嗎。

    曾毅老拿袁文傑說事,嚴峻就不敢聽了,這不是他願意聽的,也不是他該聽的,聽了反而是一種麻煩。

    他走到門口,叫過三名紀檢人員,道:“對於某些抗拒坦白、抗拒專政的頑固分子,我們一定要採取強有力的措施,粉碎他們的僥倖心理,幫助讓他們認清形勢!”

    三人心領神會,“放心吧,嚴組長,我們手底下,還沒有出過不招的人呢!”

    當下一人負責守門,另外兩人就走進了屋子。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5:15 PM

第九十六章 心硬如鐵

    第二天,嚴峻背著手,早早地來到房間門口,問道:“怎麼樣?他都交代了嗎?”

    負責守門的那名紀檢人員一搖頭,道:“嚴組長,情況不對啊!”

    “怎麼個不對法?”嚴峻板一聽就沉下了臉。

    “曾毅一個字都沒交代,還躺在椅子上睡著了,我們怎麼都叫不醒!”

    嚴峻一聽,心說這還了得,紀委辦案的殺手鐧,就是不讓睡覺,你們這些人辦了這麼的案子,又有一大堆的道具,竟然還讓人給睡著了,這辦的是哪門子的案,豈有此理!他一推門,就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幾盞大功率燈泡此時全開,都對準坐在椅子上的曾毅,嚴峻進門都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燈光亮得自己眼睛都睜不開。
     
    因為曾毅昨天態度惡劣,嚴峻也不搞什麼苦口婆心的溫情勸化了,直接就上了手段。但上前一看,他愣了,這曾毅竟然靠在椅子裡睡得死沉死沉,嘴裡還打著酣聲,看起來挺悠閒的,別人被燈光照一晚上,臉上的皮都要乾裂了,曾毅竟然紅都不紅一分。

    屋內的兩名紀檢人員就站了起來,“嚴組長,你快想想辦法吧!”這兩人熬了一宿,辦法想盡,竟然沒把曾毅叫醒,此時都是兩眼通紅,以前是自己熬別人,這回邪了門,自己倒被人熬了。

    嚴峻心說我還叫不醒你了,他一抬手,喝道:“你們是怎麼做事的!屋子裡一點娛樂設施都沒有,如此枯燥乏味,曾專家又怎能好好思考事情呢!去,搬一台音響過來!”

    兩位紀檢人員眼神一碰,心說還是嚴峻狠,趕緊出去找了一台大功率的音響進來。

    嚴峻看著曾毅的睡相,心說你小子就睡吧,呆會有你好看的,他指著音響,“給曾專家放點音樂,舒緩一下精神,只有身心愉快,才能更好地想事情嘛!”

    按下按鈕,屋子裡就響起了嗩吶的聲音,叫得是天翻地覆,可曾毅依舊鼾聲如雷。

    “聲音開到最大,曾專家喜歡熱鬧!”

    嚴峻連喊了兩聲,旁邊兩人就近在咫尺,竟然都聽不到他在說什麼,最後還是嚴峻親自過去,把功率擰到最大。

    等換了首曲子,一聲鼓錘響起,差點沒把嚴峻的心臟給震了出來,這大功率的音響的威力,還真是非同一般。

    連續換了幾首高分貝的“歡快”曲子,曾毅終於有點要醒過來的意思了。

    嚴峻就按下按鈕,把音響關掉,心說你小子就是頭豬,老子也能把你叫醒,裝睡在老子眼裡,根本就是小兒科的把戲,有的是手段對付你!

    “昨晚睡得還好?”嚴峻坐到曾毅面前,點著一根煙,慢慢吸了起來。

    曾毅瞇著眼坐了一會,才適應屋子裡的強光,看到嚴峻,他道:“嚴組長,早,早飯吃過了嗎?”

    裝,你小子就使勁裝!嚴峻彈了彈煙灰,“我的早飯就不勞你操心了,還是想想你自己的問題吧,昨天想了一晚,有沒有想起什麼?”

    “嚴組長吃過了,我可還沒吃呢!”曾毅活動了一下筋骨,“是不是等吃完之後再說這事?”

    嚴峻一揮手,下面的人就去準備早飯了,“你放心,咱們紀委辦案,飯菜絕對管飽,幾頓飯我們還請得起的!一會吃完了,就趕緊交代問題,早交代,早解脫,回家在床上睡覺,那該多舒服啊!”

    不一會,早飯端來了,只有四片麵包,烤得跟石頭一樣硬,一點水分都沒有。

    曾毅拿起一片,掰碎了往嘴裡一丟,慢慢地嚼了起來。

    嚴峻故意問道:“怎麼樣,這西式的早餐,還合你的胃口吧?”

    “這麵包烤得不錯,別看它有點焦,吃了卻可以助消化、去油膩,治療老胃病也有效果。”

    嚴峻本想奚落曾毅的,沒想到討了個沒趣,心說你小子就裝吧,相信你的肚子裡很快也就沒什麼油膩可去了。

    吃完一片,曾毅拍了拍手,道:“就是太乾了,不吃了!”

    嚴峻心中冷笑,乾就對了,別以為你小子會裝睡,我們就沒辦法對付你了。以後每天三頓都是乾麵包,再加上這大功率的燈泡烘烤,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抗多久,到時候想喝水了,老子尿都不給你一口,看你招還是不招。

    “吃好了?”嚴峻假惺惺問了一句,道:“既然吃好了,那就把自己的問題好好想一想,想清楚後,就寫下來吧!”

    “嚴組長,我稀里糊塗就被你們拉了過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麼交代。”曾毅坐在那裡順著氣,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這麼一個損招,想在這大燈泡的照射下吃掉一塊乾麵包,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就再給你提個醒吧,你好好想想,有沒有人你付過巨額的診金,有沒有人暗示過你要在保健基地的項目給予關照?”嚴峻冷冷看著曾毅,“把這方面的問題,徹底向組織交代清楚!”

    曾毅就搖了頭,“我昨天不是都向嚴組長交代了嗎,袁文傑讓我關照他,可我沒答應!”

    “把你的這些小滑頭都給我收起來,我見得多了,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組織上既然要調查你,肯定就有了足夠的理由和證據!”

    “是,曾專家,我全你還是儘早認清現實,不要心存僥倖!”

    “組織上讓你主動交代問題,那就是要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曾毅,你可不要辜負了組織上的這一片良苦用心啊,抗拒到底,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旁邊的兩名紀檢人員,立刻開始了這套攻心為上的說辭,一會唱紅臉,一會唱黑臉。

    曾毅打了個哈欠,昨晚他就是聽著這套說辭,聽得睡了過去,這套說法,連小孩子都不會信的。

    對於紀委的辦案手段,曾毅早己有所耳聞,昨天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對付的辦法。作為一名中醫高手,曾毅要想控制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一掐一捏,就昏睡了過去,管你們說得天花亂墜,我就一個沉默是金,不信你們還能一直把我關下去。到時候審不出問題,我看你們這些替袁文傑衝鋒陷陣的倒霉蛋怎麼收場!

    嚴峻還在那裡苦口婆心,連哄帶詐,一轉眼,又聽到曾毅的呼嚕聲,當時鼻子都氣歪了,好,既然你小子喜歡睡,那我就讓你睡得舒舒服服。

    “怎麼回事,屋子裡的光線怎麼這麼暗!”嚴峻臉色一沉,“這讓曾專家怎麼寫材料?去,再加兩盞燈,把屋子裡搞得亮堂一些,不要死氣沉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掏不起電費呢!”

    那兩名紀檢人員,立刻又添了兩個大功率的燈泡,直直照著曾毅。

    出了屋子,嚴峻把招待所的負責人叫過來,“把你們的土暖氣,給我燒起來。”

    那負責人傻眼了,道:“嚴組長,這大熱的天再燒暖氣,不是要熱壞了嗎?”

    嚴峻喝道:“讓你燒你就燒,?嗦什麼,影響了我們辦案,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招待所的負責人沒辦法,趕緊過去招呼人,把招待所的那台大鍋爐點著了,開始供暖。

    屋子裡裝滿了大功率的燈泡,暖氣再那麼一上,整個屋子就跟一烤箱似的,那兩名紀檢人員只坐了一會,就全身冒汗,從屋子裡逃了出來,“怎麼回事,大熱天燒什麼暖氣!”

    嚴峻正坐在招待所的院子裡,在一棵大樹下擺了一張小桌子,悠閒地喝著茶,聽到下面人問,他就道:“真是倒霉,碰到招待所檢修暖氣管道!等一會曾專家醒了,告訴他一聲,讓他多體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兩人對視一眼,心說這回慘了,也不知道這是熬曾毅呢,還是熬自己這些紀委人員,就那個大烤箱,別說堅守八小時,八分鐘都能熟透了端出鍋。

    原本這個紀檢小組,是九人三班倒,現在可好,基本每隔二十分鐘,就得換一班人,紀委的人換得如此勤快,尚且感覺承受不了。
     
    可曾毅坐在屋子的那張椅子上,睡得死沉,要不是有發出的輕微鼾聲,他就跟一個死人沒有任何區別,最為奇怪的是,他的額上一點汗也沒有,雖然有多盞大功率的燈泡照射,還有灼人的高溫,可用手去摸的,還能感覺他渾身冰涼。

    時間往後過了一天,紀委的人都怕了,跑去找嚴峻,“嚴組長,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啊,要出人命的!”

    紀委不同於其他部門,是不是有能力,就看你能不能審出大案子,如果什麼也審不出,那就是能力大有問題,別說提拔重用了,很可能這份工作都乾不下去,所以嚴峻才會氣急敗壞,出瞭如此的狠招。

    可審不出問題,那畢竟只是業務水平不夠,但是要讓被雙規的人出了性命,那可就是大事了,這些紀委的人,也是有家有口,有老婆有孩子的,誰也不願意陪著曾毅去死,看嚴峻如此大動干戈,都有些害怕了。

    “瞎咧咧什麼,我看曾專家不是睡得挺舒服嗎?”

    嚴峻咬著牙,他心裡也有點怕,但沒辦法,事情到了現在,必須硬著頭皮上了,要是曾毅再不招,自己可就很被動了。我就不信,你小子就算是鐵打的鋼鑄的,我們九個難道還耗不過你一個,總有你撐不住的時候。

    堅持就是勝利!

    嚴峻在心里安慰著自己,或許再過幾秒鐘,那位硬氣的曾專家,就要熬不住了。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5:21 PM

第九十七章 醒來

    對曾毅的調查,最後變成了對紀委人員的一種折磨,他們從沒遇到這種情況,以前是那些被雙規的人膽戰心驚,而現在只要走進房間,紀委的人就開始提心吊膽。
     
    一邊忍受著屋子裡的高溫,一邊還得聽著動靜,只要曾毅的鼾聲一消失,他們就得趕緊走過去,看看曾毅是否還有喘氣。

    大家都怕曾毅在自己的這一班出了狀態,背著嚴峻,有些人甚至開始在自己輪班的時候,偷偷把大功率燈泡滅掉幾盞。

    一連幾天過去,嚴峻坐不住了,曾毅沒有交代問題,但嚴峻自己的心裡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再這麼下去,就真要出人命了。

    這天剛起床,負責守門的人就急急跑了過來,道:“嚴組長,不好了,曾毅怕是不行了!”

    嚴峻心里頓時一咯噔,趕緊推門走了進去,屋子裡的大燈泡已經全都關掉了,曾毅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臉色發白,氣息微弱,翻開眼皮,瞳孔竟然還有些放大的跡象。

    完了,完了,這小子是要死扛到底啊!

    嚴峻心中有些慌亂,大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叫救護車啊!”

    紀委辦案是禁止與外界聯繫的,此時也顧不到那麼多了,當即跑出去一個人,直接到招待所的值班室,拿起電話撥了120急救。

    剛放下電話走到紀委辦案的那座獨立小院門口,身後就傳來連續幾聲停車的聲音。

    紀委的人回頭去看,只見招待所的大院裡並排來了好幾輛車,車子停穩後,走下來十多個人,為首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人,面色嚴肅,一指獨立小院的門,道:“就是這裡了!”

    說完,在那人的帶領下,十幾個人就往小院走了進來。

    紀委的人急忙攔住,喝道:“你們是做什麼的?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就隨隨便便亂進!”

    立刻上來幾人,前後左右把紀委的人一夾,然後亮出工作證,道:“我們是中紀委監察五室的,請你配合我們辦案。”

    我的媽呀!

    紀委的人當時就懵了,中紀委是個什麼概念,他心裡怎能不清楚,那督辦的可都是大案子,只要下來,就意味著有某省部級的官員被列入了調查對象。
     
    嚴峻多少清楚曾毅的一點背景,可這位紀委人員還被蒙在鼓裡呢,他怎麼都想不通,一個小小的主任科員,怎麼還能勞動中紀委的人下來調查呢。

    “曾毅在哪?”

    那位三十歲出頭的人,正是方南國的秘書唐浩然。

    紀委的人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指著身後被大樹擋著的一棟小樓房,道:“一……一層最左邊的那間!”

    “還愣著幹什麼,快帶我們過去!”唐浩然眉毛一豎,不怒自威。

    紀委的人急忙在前帶路,眾人進了小院繞過那棵大樹,就看到了一棟灰白色的二層小樓,外表斑駁,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唐浩然幾步來到最左邊那間房的門口,問道:“是這一間嗎?”

    “沒有錯,就是這​​一間!”紀委的人忙不迭地點頭。

    唐浩然推門就進,誰知一股熱浪迎面而來,他預料不及,差點被這股熱浪給打了回去,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麼會這麼熱,連吸進鼻孔的氣,都感覺熱辣灼人。

    屋裡的幾個人,此時正七手八腳,剛把曾毅從地上抬了起來。這一幕被唐浩然看了個正著,他看到曾毅一副人事不省的樣,頓時太陽穴就突突狂跳,怒喝道:“都給我住手,你們要做什麼!”

    嚴峻此時心裡正亂作一團呢,聽到這句聲音,回頭看到門口站著的唐浩然和那位出去打電話的紀委人員,就暴躁地喝道:“王八蛋,誰讓你把這些無關人員給放進來的,還不趕緊給我趕走!”

    那位紀委人員還沒來得及說話,中紀委的人就走了進來,一亮工作證:“我們是中紀委監察五室的,請你們配合我們辦案。相關的紀律,你們都清楚吧!”

    嚴峻心里頓時狂跳了起來,他感覺事情不對勁了,中紀委的人怎麼會過來呢。

    說實話,中紀委的人也被眼前的情景給驚呆了,他們平時辦的都是大案,被雙規的人員級別相對比較高,一般是不敢動用這些變相虐待的手段。
     
    而眼前是個什麼情況,十幾盞大功率燈泡,再加上摸起來直燙手的暖氣,這裡簡直就是一座火焰山,光是往這裡一站,中紀委的人就已經汗流浹背了,而這位曾毅,竟然熬了整整六天,硬是不開口說話。

    這是何等的淒慘壯烈啊!

    唐浩然上前一把扶住曾毅的肩膀,搖了兩下,喊道:“曾毅,曾毅,方書記派我來接你了,你快睜開眼,看看我!”

    晃了兩下,曾毅毫無反應,唐浩然一矮身,就把曾毅背了起來,出門的時候,他看著嚴峻怒哼一聲,道:“你們等著接受處分吧!虐待雙規幹部的事情,我一定會向省委反映,並且一追到底!”

    嚴峻聽到“方書記”三個字的時候,就喉嚨一緊,覺得口舌乾燥,完全都講不出話來了。中紀委的人親自前來解救曾毅,這說明什麼?
     
    說明事情已經通了天,這回倒霉的肯定不止自己一個,但在所有的政治鬥爭中,下場最為淒慘的,往往就是自己這種充當幫兇和卒子的角色。

    想到這裡,嚴峻的大腿就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他急忙上前兩步,準備追上唐浩然解釋兩句。

    中紀委的面無表情站在了嚴峻面前,將他攔了下來:“現在,請你告訴我們,這裡總共有多少人員,其餘的幾個人都在哪裡?”

    屋子裡的其他幾位紀委人員,此事也都意識到到事情不對了,中紀委不是來調查曾毅的問題,而是解救曾毅的,那自己不就相當於是站到了中紀委的對立面嗎?我的媽啊,這還了得,中紀委是個什麼部門啊,自己這不是找死嘛!

    之前把中紀委帶過來的那名紀委人員,腦子反應最快,此時豁出去了,一下撲上來,抓著中紀委的胳膊懇求道:“各位領導,我們是冤枉的啊!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對曾毅調查的事情,都是嚴峻逼著我們做的!”

    “是嚴峻讓招待所燒了鍋爐,當初我們都是反對的啊!”

    其他幾個反應過來,也紛紛撲了過來,他們什麼內幕都不知道,可不想稀里糊塗地陪著嚴峻去送死,當時就把嚴峻的那些勾當,狠狠地告了一狀。

    嚴峻此時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呆若木雞,站在這火焰山一般的屋子裡,他竟感覺異常地冷,冷得他渾身打顫,他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

    “是不是冤枉的,等調查清楚後就知道了!”

    中紀委的人一甩胳膊,掙脫那群人的包圍,“從現在起,請你們待在這裡,不得外出,不得與外界聯繫,如果有人試圖通風報信,那我們紀委辦案的規矩,你們是最清楚的!”

    說完,中紀委的人大步走出房門,那幾個人還想追上去再為自己分辯幾句,只聽“咣當”一聲響,大門被鎖上了。幾人全部陷入了絕望的深淵,他們這幾天用來對付曾毅的辦法,現在報應到了自己的頭上。

    唐浩然一路小跑,把曾毅背上車,道:“開車!去醫院!”

    司機被唐浩然這副猙獰的面孔給嚇到了,一踩油門,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掉頭,“轟”地一聲衝出招待所大院。

    曾毅就是再有辦法,那也不是神仙,熬得時間久了,他的身體也會撐不住的,特別是嚴峻想出的那個損招,屋子裡熱得放個雞蛋都能熟,更何況是人,而且嚴峻還不給水喝,曾毅熬到現在,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

    唐浩然把曾毅在座椅上放平,趕緊找出幾瓶礦泉水,全都灑在了曾毅的身上,最後再擰開一瓶,給曾毅灌了下去。

    看著昏迷中的曾毅,唐浩然眼角有些濕潤,他還沒從剛才的震駭中擺脫出來。他很清楚,如果換作是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熬過這等人間地獄般的折磨,這是多麼硬的一條漢子啊!

    如果換了是自己,更不可能去找袁文傑的麻煩。曾毅的身上,有一種自己所沒有的品質,他敢管天下的不平事,而自己只敢管自己頭上的不平之事。
     
    當不公正的待遇掉在自己頭上時,自己或許會生氣、會反抗;但當不公正的待遇是降臨在別人頭上時,唐浩然捫心自問,自己多半是沒有勇氣去管去問的。

    這種品質,唐浩然年少輕狂的時候曾經也有,可在機關打磨這麼多年後,他已經想不起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品質了,眼前的曾毅,又喚起了他的一些追憶。

    曾毅從醫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一醒過來,他就聽到唐浩然驚喜的聲音,“方書記,曾毅醒了!”

    隨後就聽到沉穩的腳步聲走了過來,方南國映入自己的眼簾,親切問道:“曾毅,你感覺怎麼樣?”

    曾毅就要從床上坐起來,方南國大手按在他的肩頭,“躺著,躺著!”

    “方書記,我這是在哪裡?”曾毅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方南國不是在京城進修的嗎。

    方南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一伸手,道:“曾毅,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中紀委監察五室的杜主任。”

    一位面色威嚴的中年男子此時走上前來,伸手握住曾毅的手,臉上稍稍露出一絲欣慰,道:“小曾同志,感謝你為我們紀委提供瞭如此重要的材料,有幾個問題,我想找你核實一下。”
作者: mu119    時間: 2011-7-6 05:26 PM

第九十八章 巨變

    袁公平早上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右眼皮一陣狂跳,他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

    秘書早已等在車前,看到袁公平出門,趕緊上前接過袁公平手裡的竹節杯,一邊拉開了車門。

    “那個叫曾毅的,現在怎麼樣了?”袁公平隨口問了一句。

    秘書有些愣神,老闆從不過問這些小事啊,今天這是怎麼了,有些反常啊,他還是道:“實在是想不到,這麼一位小小的主任科員,竟然是在隱藏我們幹部隊伍中的一條大蛀蟲,紀委目前正在對他進行調查,相信很快會有結果的。”

    袁公平“哦”了一聲,鑽進車裡,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問這句話,這兩天他很煩心,先是袁文傑病倒,被送進了醫院後人事不省,卻查不出任何病因,緊接著,飛龍建設的一位出納突然失蹤,袁公平已經動用一切力量去找了,因為這位出納手裡掌握的東西,對他非常重要。

    可能是因為文傑的病,讓自己想起了那位郎中吧,聽說他在醫術上還是很有一套的,袁文傑心裡這麼想著,閉眼在車裡養神。

    車子很快到達南江省交通系統廉政建設大會的現場,南江省交通系統各級重要領導,此時全都等在會場的門口。

    袁公平的七號常委車剛剛停穩,交通廳廳長漢國生立刻上前為袁公平拉開了車門,隨後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所有人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對袁公平行注目禮,簇擁著他走進了會場。

    袁公平作為常務副省長,分管城建、交通兩個重要的部門,參加交通系統的黨風廉政建設會議,他義不容辭。
     
    不過他最近露面的次數明顯比以前多,凡是能參加的會議,他全部都會親自參加,四處造勢,大有接掌省長之位的架勢。

    “……近一兩年,交通系統陸續發生多起黨員幹部違紀違法案件,作為一名黨員,作為交通系統的一份子,一定要認識到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鬥爭的長期性、複雜性和緊迫性,要以案為鑑,防微杜漸,必須時刻牢記黨紀國法……”

“……各級交通部門,要大事著眼、小事做起,把作風紀律建設融入到個人學習、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要以人為本,潤物無聲,精心營造勤政廉政的良好氛圍,切實加強廉政文化建設;要教育倡廉、先進導廉、環境育廉、讀書養廉、談話促廉、警語醒廉、制度保廉、家庭助廉、賬戶悟廉、社會評廉,不給腐敗留下任何孳生的環境,努力化解崗位廉政風險……”

    “希望大家以此次黨風廉政會議為契機,繼續加強標本兼治的力度,將黨風廉政建設和自身反腐工作,推向一個新高度,努力實現各項工作再上新台階,為南江的經濟發展、和諧穩定作出新的貢獻!”

    伴隨著熱烈隆​​重的掌聲,袁公平結束了講話。

    交通廳廳長漢國生接過話筒,狠狠地鼓了一陣掌,道:“剛才,袁省長對於我們交通系統的黨風廉政建設工作,提出了非常重要的指示和意見,大家一定要深入領會學習,認真貫徹落實下去,絕不允許敷衍塞責……”

    漢國生還準備再拍一拍袁公平的馬屁,只​​聽發出“砰”一聲巨響,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了,方南國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七八個人。

    袁公平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方南國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自己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他的心裡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袁公平起身快步下了主席台,朝方南國迎了過去,老遠就伸出手,熱情地笑道:“方書記,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通知一聲,我好去機場接您。 ”

    會議現場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漢國生幾位重要領導,也緊隨在袁公平之後。

    方南國彷彿沒有看到袁公平伸過來的手,他板著臉,沉聲道:“公平同志,這位是中紀委來的同志,有事要對你講!”

    “袁公平,我是中紀委監察五室的主任杜江,這是我的工作證!”杜江拿出自己的工作證,向袁公平亮明了身份。

    袁公平聽到中紀委三個字,就知道大事不妙,不過他到底是一方大員,還能保持住基本的鎮定,臉上強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袁公平伸出手道:“杜處長,歡迎您到南江指導……”

    杜江打斷了袁公平的客套,他收起工作證,直接拿出一份帶著鮮紅大印的紅頭文件,伸到了袁公平的面前,肅聲道:“袁公平,現在你被雙規了,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袁公平臉色大變,身子也抑制不住有些微微顫抖,他做過什麼事,自己心裡最清楚,雙規的事,他更是門清,只要是走進去的,還沒有能出來的呢,自己只要被雙規,那肯定就是萬劫不復了。
     
    袁公平就有些氣急敗壞,跳著腳道:“你們毫無理由就對我這樣一名清清白白的干部進行雙規,是極其不公正的,我要打電話,我要向組織上申訴,我要告訴老首長!”

    杜江可不願意聽這些廢話,他黑著臉一揮手,就上來兩名彪形大漢,左右把袁公平架了起來。

    “帶走!”

    杜江一聲令下,中紀委的人就要架著袁公平離開會場。

    “我不服!方南國,你這是在打擊報復、惡意構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我……”袁公平惡狠狠盯著方南國,厲聲吼著,聲音大得屋子裡的麥克風嗡嗡作響。

    彪形大漢立刻摀住袁公平的嘴,道:“袁省長,你的情緒有些太激動了,這對身體不好,還是我們帶你出去透透氣吧!”

    說完,兩名大漢架起袁公平,任由袁公平怎麼掙扎,他們像是拎小雞一樣,把袁公平架了出去。

    “方……方……方書記……”

    漢國生此時連句囫圇話都講不全了,剛才那一幕把他嚇得不輕,七魂頓時丟了六魄,還剩下一隻孤魂野鬼,在牙齒縫裡打著寒顫。

    方南國銳利的目光從現場掃過,最後回到漢國生身上,冷冷說道:“你們接著開會!”然後邁著大步出了會場。

    會場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嚇傻了,上一秒,袁公平還意氣風發,坐在主席台上大談黨風廉潔,下一秒,就灰頭灰臉地被中紀委的人給拖走了,前後反差如此之大,現場的人一時都反應不及。

    怎麼回事?

    現場的人都彼此看著,想從別人那裡知道答案。

    袁公平被雙規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整個南江官場被震得天翻地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大呼意料不到,那可是省委常委,堂堂的中管幹部,怎麼可能就會被如此輕易就雙規了呢。

    大家都知道方南國對袁公平有些意見,之前有傳聞說方南國對於袁公平接任省長的事很不滿,但很快方南國就被調到中央黨校參加學習,有小道消息就稱,這是袁公平的背後靠山發了力,準備要把方南國搞下台。

    可就在大家都以為袁公平登上省長寶座已無懸念的時候,袁公平卻被意外雙規了,這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這一個峰迴路轉的巨變,讓很多人歡喜雀躍,也讓很多人如喪考批。

    歡喜的人會在想,老省長馬上就要退了,現在又空出了一個常務副省長的位置,這要給多少人製造出機會啊,表面看,只有兩個空位,事實卻絕非那麼簡單。
     
    省長退了,副省長來接任,副省長的位子空出來了,市長接任,可市長的位子又由誰來接替呢,如此自上而下的連鎖下去,要調整的干部和職位就不是一個兩個那麼簡單了,會有很多人能在這次的事件中,把自己的級別提一提,位子挪一挪。

    如喪考批的人,自然是站錯了隊,送錯了禮,進錯​​了門的人,他們現在是人人自危,生怕這件事把自己牽扯了進去。

    常委一號樓內,曾毅給方南國做過治療後,方南國在按摩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曾毅輕輕合上門,然後下了樓。

    馮玉琴此時就坐在客廳,看到曾毅,道:“小毅,快坐,我讓廚房給你煲了湯,一會多喝點,好好補補身子。”

    “謝謝馮阿姨,我這身體結實得很,哪還用得著補啊!”曾毅笑著。

    馮玉琴拽著曾毅的手,讓他坐在了沙發上,道:“這幫紀委的人實在是太大膽妄為了,我都聽小唐講了!”馮玉琴提起這事,心中依舊充滿了怒氣,一來是曾毅的遭遇實在是太慘烈了;二來她也是生氣這些人竟然沒把自己放在眼裡,衛生廳裡,誰不知道曾毅是自己的人,這幫人也敢下此毒手。

    “都過去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吃付藥調理一下,身體就恢復了。”

馮玉琴看著曾毅臉上的笑容,彷彿又回到自己生病的那會,當時曾毅也是這麼一副笑容,“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是好樣的!”

    馮玉琴的這句話,並不完全是客套,早在曾毅被雙規前,他寄出的那些材料方南國就收到了,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避免袁公平有所察覺後消滅證據,殺人滅口,方南國隱忍不動,一直到中紀委的人完全掌控局面,他才派了唐浩然去把曾毅解救出來。

    從這個角度講,曾毅的這番遭遇,是替方南國捱的。

    “那幾個紀委的人,已經受到了黨紀國法的懲處,這就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袁公平也是惡有惡報。”曾毅想起那個陰損的嚴峻,心裡還是有些憤怒,袁公平被雙規的消息,才讓他稍稍平緩,袁公平讓自己遭遇到的事情,現在他自己也嚐到了。

    廚房很快端出一鍋湯,香味撲鼻而來,曾毅使勁吸了口氣,讚道:“好香!”

    “喜歡喝,就多喝一些!”馮玉琴讓人趕緊給曾毅盛湯。

    喝了兩碗,馮玉琴還要再盛,曾毅急忙擺手道:“馮阿姨,千萬別盛了,我是還想喝的,可肚子不爭氣,真喝不下了。”

    看曾毅這樣,馮玉琴自己也感到開心,她笑道:“以後要是饞湯了,就到這裡來,我讓人給你煲。”

    曾毅笑著,但沒應下來,他道:“馮阿姨,我有個想法,想跟您講。”

    馮玉琴讓人收了湯,又拿出果盤,“講嘛!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我想到下面去做點事!”曾毅把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方書記的舊傷,已經恢復了大半,很快就能痊癒,有唐秘書在完全可以,而且保健基地的項目也暫時停止了,我想趁這個機會,到下面去鍛煉鍛煉。”

    馮玉琴有點意外,拿起一片西瓜,道:“那你有什麼具體的打算?”

    “南雲縣衛生局的副局長病退了,南雲縣方面向我發出了邀請,我想過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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