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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佟芯 - 灶房貴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標題: 佟芯 - 灶房貴妻【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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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真是衰到有剩,幫上司大人買早點時竟被酒駕司機撞死,
穿越到這個歷史不存在的大興國,成了威遠侯的沖喜夫人,
且她那侯爺夫君討厭她到寧可拖著病弱的身子在新婚夜逃家,
害她這個侯爺夫人整整三年被威遠侯府的人當丫鬟使,
幸好她靠著美味的炸雞、薯條收服眾人的胃,日子總算沒那麼難過,
如今她那據說受傷失憶後性格大變的落跑夫君終於凱旋而歸,
哼哼,等他簽完和離書放她自由,她就要靠賣炸雞賺進她的第一桶金!
誰知他深情款款的說要補償她,還自割手指替不願圓房的她遮掩,
甚至在她被栽贓下毒關小黑屋時,陪怕黑的她到天明,更證明她的無辜,
只是這男人實在彆扭又悶騷,明明對她好卻總是毒舌的欺負她,
想三餐吃她煮的飯、想天天和她黏在一起、怕她遭人欺負就直說嘛,
偏要拿什麼他怕被人下毒要她試毒、需要她替他擋刺客當藉口,
此外他臉上的惡魔笑容與這種心口不一的行為實在讓她好熟悉,
簡直就像那個老變著花樣整她、破壞她聯誼的上司大人……

【出版日期】    2018/1/18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446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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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6 10:16 PM 編輯

【序言】

  【作者簡介】

  佟芯

  喜歡看日劇、韓劇和日本動畫,得了一種沒有追劇就會死的病(但是都看不完)。

  喜歡在寫稿時聽音樂,尤其是聽我愛的日本樂團和喜歡的動畫歌曲,放得越大聲就寫得越起勁。

  把所有的浪漫因子都獻給寫小說這件事,現實中是個很務實,一板一眼,完全不浪漫的人。

  最大的目標是出版一百本的書寶寶,現在正努力朝這個目標前進!

  【經營感情的正確方式】

  忙裡偷閒,難得和朋友出去聚餐,期間不免會聊到彼此的生活,聽著有家室的朋友聊起他們的伴侶,即便嘴上抱怨男人的不會說話或毒舌,但話語中透出的甜蜜與幸福,卻幾乎要閃瞎在場眾人的眼睛。

  看著過去因為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就暈船,為對方付出一切、燃燒自己的朋友,如今總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實在為她感到開心。

  聽她語帶感嘆的說起過去自己的傻氣,受了許多傷才知道,感情絕對不是靠甜言蜜語來經營,要看的應該是男人為你做了什麼,而不是只聽男人對你說過什麼。

  聽到她的感嘆,就讓小編想到這本《灶房貴妻》,裡頭的男主角嚴笙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總是用毒舌來掩飾自己對女主角方浣露的真心,更是用話語將方浣露耍得團團轉,然而他的行動卻將他的真心表露得一覽無遺。

  方浣露也忍不住會抱怨嚴笙,上一秒才對她笑得像個天使,同意她不想圓房的要求,甚至拿發簪自刺手指在床單上滴血替她遮掩,下一秒就像惡魔般露出欠扁的表情,一副他做這些都是別有居心,瞬間把方浣露對他的感激消滅得一點也不剩。

  而且嚴笙還對方浣露表示,身為侯爺的他怕被人下毒,一定要方浣露替他煮三餐,又堅持她和他要寸步不離,這樣刺客來襲時他才有盾牌能保護他,直把方浣露氣得跳腳。

  然而嚴笙嘴巴上這麼說,實際上他卻將方浣露保護得滴水不漏,更記得她的所有喜好與說過的話,讓方浣露一邊被他的毒舌毒得嘴角直抽,心裡卻又被他的貼心熨燙得暖洋洋。

  兩人的互動實在妙趣橫生,嚴笙的毒舌有時連小編都想揍這個嘴賤的男人,可一旦看出他那些隱藏在言語下、因為男人的面子與尊嚴問題,難以說出口的小小撒嬌,也會和方浣露一樣好氣又好笑。

  感情的經營方式每個人的作法都不同,然而只要付出真心為對方著想,雙方都能感受到自己是如何的被重視且愛著,這或許就是最正確的方式吧。



【楔子】 總裁祕書不好當

        早上七點多,是上班族趕著上班的時間,大馬路上是一片車水馬龍,梁安淇和平常一般騎著機車到她常去的早餐店買早餐,其中一份是幫她上司買的,依照上司每天要吃的不同口味變換—— 今天買的是牛肉總匯三明治,配上她在星巴克買的美式咖啡,而她每天吃的則是簡單又便宜的肉鬆蛋土司配豆漿。

        她看了下手錶,七點半了,從早餐店騎車到公司要十分鐘,她將咖啡和早餐掛在機車掛勾上準備出發,豈知,機車竟無法發動。

        為了省錢,梁安淇騎的是父親從南部運來的老爺車,已經是十七歲的高齡,雖然有些小毛病,但修理好後還可以騎。

        今年是她在台北上班的第二年,在外租屋開銷不小,能省則省,有老爺車可騎就不錯了,哪知道車子會在這時候無法發動,該不會是壽終正寢了吧?她遲到事小,餓著上司大人之後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小紅,拜託妳快動吧!」

        她口裡念念有詞,不停嘗試發動機車,可踩了十分鐘機車仍發動不起來,簡直快讓她急白了頭髮。

        突然間,她的手機響了,鈴聲從車廂裡傳出,她只好停下動作取出手機接聽。

        螢幕上顯示著「尊貴的總裁大人」,她不敢怠慢,憂愁的小臉立即化為討好的笑臉,聲音也揚高了,充滿朝氣的接聽,「總裁您早!」

        「妳在做什麼?」話筒的另一端丟來俐落的一句問話。

        「我買好早餐了,現在馬上就去公司!」她瞥了眼她的小紅,心裡是哀戚的。

        「聽起來妳心情不錯,我以為我昨晚要妳加班,妳還在生我的氣。」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的臉扭曲了一下,下一刻又笑呵呵地道:「總裁你要我加班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怎麼可能生總裁你的氣呢?」

        「聽說李經理介紹的男人是個不錯的人,我害妳錯過了。」

        那聲音聽起來帶著歉意,很有誠意,但梁安淇知道—— 只是聽起來。

        「我不怪總裁,我一直都把總裁交代的公事擺第一。」她虛偽的呵呵笑道,在心裡數落,最好她到他家裡煮晚飯是公事,害她只能放李經理和他介紹的對象鴿子,對李經理實在抱歉。

        豈止這次,還有上次、上上次、無數次……他都這麼破壞她的約會,只要她有約會或聯誼,她就會被他臨時召喚,以加班為由幫他煮飯、買宵夜,跑腿,都把她的桃花趕跑了。

        明明她長得並不差呀,剛進公司時可是有好幾個男同事示好的,可現在人人都知道她是總裁最得力的助手,每天都要加班,都不敢約她了。

        這次好不容易行銷部的李經理說要幫她介紹男朋友,她想著若個性合得來,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也不錯,怎知這個機會也被斬斷了。

        梁安淇總會悲憤的回想,她當初為什麼會成為這個男人的祕書,進而受到這男人的壓榨呢?

        她回想起她去T集團應徵的往事,T集團是知名的遊戲公司,旗下推出的遊戲深受年輕人的喜愛,尤其是戰略遊戲,以歷史上的三國為藍本的群雄爭霸,背景為奇幻世界,有許多不同種族並分別屬於兩大陣營的征戰冒險遊戲等等,可說是非常火紅,但她其實對遊戲一竅不通,只是想應徵祕書室裡小小的一員,在惡補了對旗下遊戲的知識,她順利通過筆試去面試,她當時應徵的部門是T集團的祕書室,筆試通過後去面試時,為了表現出專業及俐落的感覺,那天她穿著一襲幹練的灰色套裝,長髮綁成馬尾,儀容打理得整整齊齊。

        到了現場,她看到坐在她兩旁也來面試的人,卻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領口開得很低,還噴上濃郁的香水,她差點以為她走錯地方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當天也有總裁祕書這個職位的面試,聽說T集團新接任的總裁年紀輕輕,才三十歲,長得俊美無儔,因為將由他親自面試挑選祕書,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女人抱著麻雀變鳳凰的心態來面試,然後莫名其妙的,她這個穿著最不起眼,不是來應徵總裁祕書的人雀屏中選了。

        當天就宣佈了錄取名單,她都快被那些落選的女人們用眼光刺穿了,當然她也是暗暗欣喜的,覺得她太幸運了,能當上總裁祕書,薪水可是三級跳呀。

        而且平日上班也有年輕總裁的高顏值可欣賞,這可是有益身心健康的呀,總裁大人真的是她見過的男人當中長得最好看的,當他微笑時,那是多麼的親切迷人,聽到她說她不會玩公司的遊戲時,也笑著說沒關係,對她這個菜鳥也都是溫柔的提點,沒有責罵過她,讓她只差沒將他捧成神膜拜了。

        直到那一天,有同事羨慕她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說是只要她加把勁就能倒追到總裁,為了證明她對總裁只是純欣賞,沒有二心,她出聲表態—— 

        「總裁大人對我來說可是尊貴如天上謫仙,又優雅純潔如天使,我只能遠遠的欣賞,不能褻玩,他不是任何女人可以擁有的……他有著一張俊美的臉龐,活脫脫像是從BL漫畫裡走出來的受君,當然要配給男人了,強勢攻最適合他了!」身為腐女的她,在當時妄想大開的道。

        可怕的是這句話就這麼被總裁大人聽到了,從此總裁大人在她面前從天使化身為惡魔,還是個有抖S傾向的腹黑,外表的溫柔無害只是假相,都是裝的!他嘴巴其實很惡毒,常刺得她失血倒地,她真想對著那群羨慕嫉妒她的女同事說—— 妳們都看走眼了啊啊啊!

        好幾次受他惡整,讓她沮喪得想辭職,偏偏老家知道她當上T集團總裁的祕書,已經風風光光的辦桌慶祝了,逼得她不能辭職,只能忍辱重負的熬下去……

        「安琪兒,妳有在聽我說話嗎?還是妳真的在生我的氣,嗯?」

        安琪兒!

        梁安淇聽到這個稱呼都全身發毛了,總裁大人平常在人前叫她安淇,人後叫她梁安淇,心情不好時才叫她安琪兒……好恐怖!

        她忙澄清道:「沒,我真的沒生氣!總裁,請你再說一遍。」說完,她看著對面的公車站心忖,是要搭公車好呢,還是……

        「我說,要是我這麼重用妳下去,害妳最後嫁不出去,妳說該怎麼辦?」

        「呃……」梁安淇傻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好吧,若是妳嫁不出去,我會負責的。」

        斬釘截鐵的一段話,讓她倒抽了口氣,「不,千萬不要!」

        「安琪兒,妳在說什麼?」

        梁安淇透過那壓低的聲音可以想像得出來,總裁大人發怒了。

        「我的意思是,總裁你不必那麼犧牲……你是千金之軀,我只是個小小的祕書,公司裡小小的螺絲釘,不值得總裁你記掛在心……」

        不說話,是還在生氣嗎?

        她小心翼翼的道:「總裁,我今天幫你買的牛肉總滙三明治看起來很好吃,我馬上進公司拿給你吃。」抬起頭,她看到公車開走了,下一班不知要等多久,看來她只能花錢搭計程車了。

        話筒裡傳來一聲嘆氣,「不必,妳別動。」

        她愣住了,「欸?」

        「就是別動。」

        這是什麼意思?

        梁安淇想著,該不會總裁大人神出鬼沒的現身了,不會吧?

        她左看右看,就是沒發現位於她正後方的路邊停放了一輛銀色轎車,坐在後座的男人正開著車窗對著她的背影講手機。

        男人說完「就是別動」這句話後,他踏出車門朝梁安淇走來。

        那是個俊美非凡、身材頎長如模特兒般的男人,表情似笑非笑,他早將梁安淇整整十分鐘發不動機車的狼狽模樣望入眼裡,知道她快遲到了,特別紆尊降貴來解救她。

        男人走到她的背後時,梁安淇還是沒有發現他,倒是她看到有個小學生一邊滑手機一邊過馬路,似乎是在抓寶,跑跑跳跳、走走停停的,看得她都捏了一把冷汗。

        梁安淇趁著綠燈時衝到斑馬線上拉了他一把,邊開口道:「大馬路上邊走邊玩手機很危險,快過馬路呀!」

        小學生嚇了一跳,用力甩開她的手,「少管我,老太婆!」罵完後,他快步越過馬路。

         「我、我是老太婆?」梁安淇氣呼呼的瞪著小學生跑走的身影,她現在也才二十四歲而已!

        此時她全然沒注意到綠燈已快速變成黃燈,再變成紅燈了,大部分的車主看到斑馬線上還有人都會減速,禮讓行人,可剛好有一個喝醉酒的駕駛,一路開著車橫衝直撞,已有多輛車子遭殃被擦撞到,此時正朝著梁安淇衝來。

        梁安淇本可以趕緊跑開的,卻一時被狠狠嚇得愣住,動也不能動,她沒聽到有個男人大喊了她的名字,並從她背後飛奔而來,抱住了她……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8:06 AM 編輯

【第一章】 穿成沖喜新娘

        一個年約十八、九歲,梳著婦人頭,長得清秀白皙的女子一邊縫著手上的荷包,一邊不知在等待著誰,頻頻抬頭望向房門,最後她坐不住了,乾脆踏出房外等著。

        不到一刻鐘,她等待的人終於回來了,是她的丫鬟翠玉。

        她瞠著發光的晶眸,忙將翠玉拉進房裡問道:「如何?」

        翠玉笑得闔不攏嘴,道:「夫人手巧,新做的串珠鍊子和荷包,廣福樓的老闆全都買下了,給的價錢是最好的……」她掏出錢包,「這是賣東西得的錢,廣福樓的老闆還說要跟您預訂下個月的貨,已經先給二兩訂金了。」

        翠玉口中的夫人捉過錢包,看著入袋的銀兩,開心得很,眼睛都笑瞇了。

        「太好了,不枉費我那麼用心趕製這些貨,終於用最好的價格,賣進了京城最大的鋪子裡!」

        這個夫人正是梁安淇,她想都沒想過,她在那天早上出了車禍一命嗚呼後,就穿來了這個歷史上沒有的大興國,而且還穿成了大興國威遠侯的沖喜新娘。

        原主方浣露在成親當天晚上,因受不了侯爺丈夫拋下她離家的恥辱,跳湖自盡,卻讓她借屍還魂,成為了方浣露,也守了三年的活寡。

        對,三年,她整整在侯府裡待了三年,這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過的,這麼快就三年了。

        想她穿越來的第一個月,可是每天愁眉苦臉、以淚洗面,想念著她在現代的家人的,後來她漸漸想開了,這無非是她得來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她想好好珍惜,成為方浣露好好活下去。

        當然,沒有原主記憶的她,只能謊稱自己死了一遍後失去記憶,然後從翠玉口中得知,原主是受到威遠侯的祖母,也就是這宅子裡掌家的嚴老太君提親才嫁進來的。

        表面上是嫁得風風光光,但實際是來當沖喜新娘的,只因威遠侯自小便身子孱弱,雖不到臥病在床的地步,但身子骨一直養不好,無法像他已逝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威遠侯一樣,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建功立業。

        嚴老太君向來偏寵威遠侯這個嫡長孫,盼望著哪天他能重現乃父之風,光耀門楣,之後嚴老太君聽從算命師的說法,找到原主這個八字大吉的貧女向之提親,原主的父親為還還賭債,就答應將她嫁進侯府。

        可原主也沒命享福,成為侯爺夫人的當晚,都還沒圓房新郎就憤而離家了,害她成為眾人恥笑的棄婦,嚴老太君還怪罪她不得丈夫喜歡,把丈夫氣走,也難怪她會想不開的自盡了。

        而穿成方浣露的梁安淇不是個強勢的女人了,她不是做女強人的料,但她並不懦弱,她不想順應命運,和個不曾見面、她不愛的男人當夫妻,她想逃出這座困住她的牢籠,因此這三年來,她一直都努力做著她在現代時就喜歡做的手工藝品—— 縫些精緻的荷包、串些可愛的串珠手飾在各家鋪子寄賣攢錢,想著若有一天她能離開侯府,她就有銀兩能在京城裡租個攤位做小本生意維生。

        只是,前提是她必須甩開這有夫之婦的身分,真正的得到自由,所以在她心裡一直有個以古人來看堪稱大膽的念頭—— 她要等著那個拋下她、名義上是她丈夫的男人回來,再向他提出和離的要求。

        梁安淇,或者說方浣露,她只拿了一點所需的碎銀後,便將賺得的銀兩都鎖在她的珠寶盒裡,然後藏在床底下,又搬來重物擋著,結結實實的藏起來,然後再將一部分的碎銀遞給翠玉。

        「拿著,去買些好吃的或是胭脂水粉,妳老是幫我跑腿,真是辛苦妳了。」

        這並不是夫人第一次這麼做,但翠玉每每拿到錢總是受寵若驚,「不,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收下就是了,別跟我見外。」方浣露將錢硬塞給她,她對翠玉是充滿感激的。

        翠玉是侯府裡派來服侍方浣露的丫鬟,她剛穿來時什麼都不懂,總是慌慌張張的,多虧翠玉的提點,她才能不被旁人懷疑,從容的以方浣露的身分待在侯府,翠玉還幫不方便出門的她將貨送到鋪子裡寄賣,幫了她很大的忙,對她來說,翠玉早不是一般的丫鬟,她已將她當成妹妹看待了。

        「謝謝夫人。」翠玉聞言便不再推辭的收下銀子,半晌,又忍不住的道:「夫人,等侯爺凱旋歸來,您就不用再辛苦做這些手工了,您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翠玉心裡總是認為,是因為侯爺離家在外,夫人在侯府裡沒有依靠,才會那麼努力的攢銀子。

        方浣露聽她這麼說苦笑了下,她怎麼說得出口,她可是在等著翠玉口中的侯爺回來,好跟他談和離的,只是,那個男人何時才會回來呢?

        她的侯爺丈夫離家數月之後曾寫了封家書回來,說是他在外面遇到盜匪受了傷,被康王所救,康王身邊有個神醫,治傷的同時順便幫他治療舊疾,讓他藥到病除,身子如今已經變得健朗,為報答康王,他成了康王的軍師,和康王一起出兵攻打赤蠻。

        赤蠻是大興國的心腹大患,對大興國虎視眈眈,一直想拿下大興國這塊肥沃的土地,於是皇上下旨讓最擅長帶兵打仗的康王領兵攻打赤蠻,想一舉殲滅赤蠻,讓赤蠻不再是大興國的威脅。

        威遠侯的這封家書讓嚴老太君欣喜若狂,想不到沖喜真的有效,嫡長孫不只身子健朗起來,她也終於盼到他出頭的這一天了,對待方浣露這個孫媳總算有一點好臉色。

        但方浣露總覺得哪裡有古怪,她那個侯爺丈夫不會打仗很正常,但不會打仗的他卻突然當起軍師?她聽翠玉說過,威遠侯長年在府裡養病,人脾氣暴躁又有些驕衿,怎麼看都不是深謀遠慮會獻計的那塊料,但人都是會成長的,興許生死關頭走一遭,又被康王所感化,他就開始發揮他的潛能了,她現在只擔心,要是他被敵軍殺死了回不來怎麼辦?

        呸呸!他一定會回來的,她才不想為了一個沒見過的男人守一輩子的寡,她還等著跟他和離呢。

        方浣露只能抱著樂觀心態這麼盼望,要不日子要怎麼過?

        接著,她朝翠玉吩咐道:「對了,幫我準備一下,今晚我想親自下廚,燉個雞湯幫婆婆補補身子。」

        翠玉笑說:「夫人對大太太真孝順。」

        方浣露臉上流露出孺慕之情,「當然了,婆婆待我就像親娘一樣。」

        說起來,穿來這個大興國,若說翠玉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那麼第二個便是她的婆婆了,婆婆是她已逝公公的續弦,也就是說,她那個名義上的侯爺丈夫並非婆婆所出,但無子的她仍將威遠侯視如己出的撫養長大,也很疼愛她這個媳婦,不曾怪罪她害得侯爺離家出走,每當嚴老太君責罵她時也會為她說話,她真的慶幸有這麼一個好婆婆,讓她在這個大宅子裡有個得以依靠的長輩。

        大宅子裡難免會有紛爭惡鬥,在這個世襲罔替的侯府世家裡當然也有,不過大部分是有繼承威遠侯爵位資格的嫡子們在爭。

        嚴老太君是身分高貴的國公之女,育有三名嫡子,因為丈夫早逝,這侯府可說是她一手撐起來的,而方浣露已逝的公公是長子,順理成章的繼承了威遠侯的爵位。

        這卻讓稍微晚一刻出生的雙胞胎二老爺心生嫉妒,為證明自己不輸給雙胞胎兄長,他自告奮勇去打仗,卻弄傷了腿,無法再上戰場,從此更加含恨在心。

        而在雙胞胎兄長過世過後,二老爺看到侯爺之位由那個體弱多病的侄子繼承,終於忍不下去了,竟大膽的向嚴老太君抱怨,批評自己的侄子是個病秧子,無法上戰場為侯府建功立業,為了恢復侯府以往的名譽,他要求嚴老太君面見皇上,求皇上將爵位傳給第二順位,也就是由二房的長子繼承,二老爺認為自己在兵部擔任要職的大兒子絕不輸給大房,但由於嚴老太君相當重視長幼順序,又出於對嫡長孫的偏愛,自然是拒絕了。

        總之,二老爺不平的怨妒之心在這宅子裡人人皆知,他又有事沒事就會埋怨一下,讓嚴老太君很是頭疼。

        也因為二老爺認定嚴老太君偏寵大房,一直以來,二房都將大房視為眼中釘,對待方浣露和大太太的態度都很不客氣,方浣露因此非常討厭二房。

        而三房的三老爺,則是個淡泊名利又有憐憫心的讀書人,常離開侯府到貧民區教貧苦的孩子讀書,因不願考取功名當官,只想教書,嚴老太君覺得他沒有出息,較不受到嚴老太君青睞。

        方浣露倒是喜歡和三房來往,她的婆婆和三老爺、三太太都相處融洽,對他們十八歲的獨子也很疼愛,有什麼好吃的都會送一份過去。

        至於已過世的嚴老太爺留下的三個老姨娘和庶出的四個兒女,在嚴老太君嚴厲的掌家下,倒不敢胡亂鬧出什麼事,都規規矩矩的,對方浣露這個身分低賤,又被侯爺丈夫拋下的棄婦或許有鄙視,但好歹她是嚴老太君最疼愛的嫡長孫之妻,他們也不敢對她做什麼,而方浣露是個和平主義者,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不去理睬他們就行了。

        「人呢,去哪了?」

        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進來,待在內室的方浣露和翠玉互看了眼,會這麼沒禮貌,沒敲一聲門就闖進房來,也只有二房的那對母女了,她們總喜歡找方浣露麻煩,或使喚她做事,真的很惹人厭。

        方浣露是不懂什麼宅鬥,她心眼沒那麼多,但她在前世好歹當過祕書,被磨練得很有韌性和忍耐力,知道要怎麼安撫人,好讓自己遠離紛爭。

        「夫人,她們又來了……」翠玉擔憂的道。

        「放心,交給我。」方浣露拍了拍她的肩便踏出內室,看到早就大剌剌落坐的母女倆,還有她們帶來的好幾個丫鬟,她笑臉迎人的道:「二嬸、紫鴛,妳們來了。翠玉,還不快倒茶。」

        「是。」翠玉小心翼翼的前去倒茶。

        二太太打扮得雍容華貴,看得出年輕時頗有姿色,就是一臉刻薄相損了幾分美貌。

        喝了口茶後,二太太嫌惡的哼道:「這是什麼難喝的茶啊,澀極了,妳這裡都沒有好一點的茶葉嗎?」

        方浣露也不生氣,笑笑地道:「我這裡就只有這種茶,請多包涵。二嬸和紫鴛今天過來總不會是來喝茶的吧,有什麼事嗎?」

        嚴紫鴛生得嬌俏可人,此時臉紅得說不出話,二太太替她說道:「妳的手不是很巧嗎?對針線活很有一手,禮部侍郎的公子愛看書,是個書痴,妳幫紫鴛縫個書袋吧,可得縫個大氣一點的圖騰,一點都不能馬虎,如此一來,紫鴛在賞花會時送給他,侍郎大人的公子就會對紫鴛留下好印象。」

         「娘,真的要送嗎?」嚴紫鴛心慌意亂的絞著手。

        「害躁什麼,那天的賞花會可是有很多官家千金會去,妳不是說喜歡禮部侍郎大人的兒子嗎?那妳得做些什麼讓他有好感,他才會來提親,可別爭輸了別人。」二太太向來強勢,對著女兒這麼叮囑道。

        「知道了……」

        她們妳一言我一語的,方浣露自然聽出是怎麼回事,這是要她縫個書袋借花獻佛,充當是嚴紫鴛做的,這不過小事一樁,她無所謂。

        「做書袋自然沒問題,什麼時候要?」

        「三天後。」

        方浣露面有難色,委婉的道:「這太趕了,至少要五天。」她還有要賣給廣福樓的東西要做。

        「這可是攸關我們紫鴛的終身大事,妳成天待在這院子裡能忙什麼?三天便夠了。」二太太理所當然道,拿起杯子想喝茶,想到這茶苦澀難喝,又擱下了。

        翠玉想為主子抱不平,但她一個丫鬟能說什麼?

        方浣露嘆了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是趕不出來,「知道了,我會盡量趕出來。」

        「紫鴛,走吧,妳還有新衣裳要試呢!」二太太見目的達到便起了身,喚了女兒。

        嚴紫鴛望向方浣露,她應該要感激她的幫忙的,卻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畢竟對嚴紫鴛來說,她是侯府出身的嫡小姐,方浣露只是個身分低賤的貧女,就算嫁進侯府成為侯爺夫人,也是萬般比不上她的嬌貴。

        「我說,人真的只能找門當戶對的對象結為連理,像禮部尚書家的公子就和我們侯府門第相當,若是門第相差太多,成親對象的窮酸味太重,任誰都會受不了,也難怪大堂哥他會拋棄妳了。」嚴紫鴛看似嬌嬌美美,談到有好感之人也會害羞,嘴巴卻跟她娘一樣刻薄不饒人。

        「紫鴛對我的事還真關心啊,謝謝妳。」方浣露不以為意的一笑,隨便她怎麼說,反正她也不喜歡她那個名義上的丈夫。
嚴紫鴛看她不生氣反而向她道謝,悶悶的閉上嘴。

        「浣露,妳真的辛苦了,等了三年,這一仗也不知打得如何,聽說赤蠻人個個有九尺以上,孔武有力,要是妳那夫君遭到什麼不測就不好了。」二太太一臉同情又不懷好意的看著她,想看她臉上笑容消失的樣子。

        方浣露知道,二房這一家人都巴不得她的丈夫死在赤蠻人手上,她的丈夫又沒有留下子嗣,如此一來,威遠侯的爵位便會落在二房的長子身上了。

        「我相信夫君他會平安回來的。」方浣露不是為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說話,而是看不慣她們囂張的態度,她自信的回道。

        二太太瞪著她,本想刺激她一番,人家卻不痛不癢,她長長吁了口氣,咬牙道:「妳……記得晚上送炸雞過來,知道嗎?」

        「我要吃薯條。」嚴紫鴛跟著說。

        方浣露穿越來後總會嘴饞的做些現代食物吃,炸雞、薯條是她最常做的,吃過的人都說好吃,這對母女也愛吃得很。

        肥死她們好了。方浣露笑咪咪道:「好的,我會差人送過去。」

        只要能息事寧人的安撫她們兩人,讓她耳根清靜點遠離紛爭,為她們多做一些事、送上些吃食討好她們又何妨?

        母女倆聞言心情都變好了,終於願意移動尊腳離開了。

        方浣露送她們離開,想著等會兒要讓翠玉來煮她另外買的好茶好好享用,沒想到她的婆婆周氏竟在這時候過來了,和二太太各據一方的對峙著。

        周氏長得秀氣文雅,個頭又嬌小,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就連生氣也端不出個氣勢來,瞧這情況,二太太肯定會先放話挑釁,周氏定會吵輸。

        正當方浣露思考著等會兒如何化解爭吵時,她竟看到婆婆朝二太太和顏悅色的笑開了。

        「剛剛我收到笙兒的家書了,說是他助康王大敗赤蠻,赤蠻投降了,也簽下和平條約,現在他正要返國進宮面聖。」

        這是何等的好消息,威遠侯可說是凱旋而歸,二太太和嚴紫鴛卻都鐵青了臉。

        周氏越過她們,走上前握住方浣露的雙手,欣慰的道:「浣露,笙兒馬上就要回來了,妳終於苦盡甘來了。」

        方浣露感受到周氏的喜悅,而她聽到這個消息也真的很高興,高興得快飛上天了,雖然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終於可以和他和離了。

*             *             *

        兩旁佇立著大樹的寬敞大道上,有一隊長達數十輛的馬車隊伍,一輛接一輛,綿延成一排緩緩行進著。

        這是助康王攻打赤蠻有功的威遠侯的馬車,在剛進皇城時他受到百姓歡迎的程度可不亞於領兵打仗的康王,人人都在談論他是如何善用兵法將赤蠻打得節節敗退,又助康王擒住赤蠻王,稱讚他是如何的年少有為,不輸已逝世的前任威遠侯。

        而威遠侯進宮面聖,在皇宮裡受了幾天招待後,現在正載著皇上賜下的滿滿金銀珠寶,風風光光的往位於京城西邊的臨川縣的威遠侯府的方向前進。

        為首的馬車最是豪華,裡頭坐的是正是威遠侯嚴笙。

        此時,遠離了皇城擠得滿滿當當的人群,嚴笙終於得以不受打擾的看書冊,他一手握書,視線垂落在書頁上,即便馬車有點小顛簸,也不動如山。

        他的小廝兼護衛阿齊就這麼看著這一幕久久,在心裡讚嘆著侯爺這俊美的臉龐、這身優雅的氣質,以及沉穩內斂的性情,宛如謫仙一般,不管看了幾次都覺得不可思議。

        三年前,侯爺不只身體孱弱,還是個嬌生慣養的任性性子,不喜老太君幫他找的沖喜新娘,竟在假裝聽話的拜完堂後,偷偷帶著他和幾個護衛離家出走了。

        當時他怕主子出事只得跟著,果然在途中出了大事,遇到盜匪不過是小事,是侯爺突然臉色青紫的倒下,眾人正驚慌失措,幸好侯爺被路過的康王所救,他們這才知侯爺身中劇毒,再晚一步就要歸西了。

        但侯爺在解完毒後卻也記憶全失,什麼都不記得,就連個性也跟著大變,變得沉穩成熟不說,氣質也迥然不同,多了分優雅貴氣,此後臉上更總是掛著和煦溫柔的笑,儼然像換了個人。

        阿齊在最初對此是飽受驚嚇的,就連侯爺成為康王的軍師這事,也讓他無法想像,但他想,或許是因為侯爺走了一遍鬼門關,個性才變得這般沉穩吧,加上侯爺本身資質不差,只是過去沒有好好學習,現在遇上康王,許是從康王身上學習到很多東西,才會開竅似的精通起各種兵法,總之,侯爺身體變得健康,能有今日成就、能受到康王重用助他打勝仗,又受到皇上召見,都是好事。

        「侯爺,要喝點酒嗎?離府邸還有一段路,您看書累了可以先闔眼歇一下。」阿齊提議道,還拿了小杯子倒了酒。

        嚴笙放下手上的冊子,接過酒,輕啜一口,「好酒。」

        「這可是從宮裡帶回來的,自然好喝。」阿齊回道:「侯爺還要一杯嗎?」

        「不了。」嚴笙回絕,但他也沒闔上眼休息,就這麼睜著一雙晶亮的黑眸,不知在思忖什麼。

        阿齊至今仍然不習慣變得這麼高深莫測的主子,下意識屏住呼吸,突然,他見主子的目光望向他,趕緊開口,「侯爺,有什麼事嗎?」

        嚴笙緩緩啟唇道:「我的妻子……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齊知道侯爺連娶進門的夫人都忘了,這還是第一次問起夫人的事,他回答道:「侯爺夫人看起來很嬌小,皮膚很白,說話很小聲,有點怕人,不太敢跟侯爺說話……」

        事實上他也不記得夫人的長相了,在侯爺成親前,他只隨著侯爺匆匆見過她一面,又隨著侯爺氣沖沖的離家,只有依稀的一點印象。

        「是嗎?」嚴笙微蹙起眉宇,聽起來是個個性懦弱膽小的女人。

        阿齊還是難得見他蹙眉,就連在打仗苦思計策時也不見侯爺蹙一下眉,看來,不管以前或現在,侯爺都一樣不喜歡夫人,也是,被強迫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還是個身分低賤配不上侯爺的貧女,侯爺怎能接受?

        「侯爺,已經拖上好幾天了,不能再拖了……老太君盼著您回去呢。」他提醒的道。

        侯爺明明可以只在皇宮待上二日,就找個理由離宮返回府邸的,他卻不拒絕皇上和康王的連番挽留,順勢多待了好幾日,看來是真的不想見到那等了他三年之久的夫人。

        「說的也是。」嚴笙輕輕一嘆,他確實無法逃避那個他連臉孔都陌生的女人,而且他這趟回去,也有一件事要辦,想必不會太無聊。

        他半瞇著眼眸道:「阿齊,回府後幫我盯著周遭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在我十歲時就對我下毒,更下了長達十二年的人,只可能是我身邊的人,這次我回去,那個人看我好好的,肯定會再伺機而動。」

        「到底是誰會對侯爺做出這種殘忍的事?」阿齊光想就覺得可怕,他和侯爺是一塊長大的,在十歲前侯爺的身子雖然虛弱了點,但大夫說只要好好養養,過個兩年身體自然會健壯起來,沒想到侯爺十歲過後身體依然孱弱,時常染上風寒,連大夫都百思不解,只能當他天生體質差。

        直到三年前侯爺離家出走時毒發倒下,他們才知侯爺長年來中了一種叫蔓碧花的慢性毒,身體才會孱弱多病,初期症狀就和得了風寒差不多,然而隨時間過去,身子會越來越虛弱,五臟六腑會慢慢衰竭而死,讓人不易察覺是中毒。

        「大概是跟我爹娘有仇之人,怎麼說都是從我十歲起就佈局想毒殺我了,而會做出這種事,可能還有一個原因—— 除掉我,好得到威遠侯的爵位,畢竟這是我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你說是吧?」嚴笙噙起笑朝他問道。

        侯爺這是說,是自家人要害他嗎?

        阿齊看著主子如春風般的笑容,打了個激靈。



【第二章】 夫君對面不相識

        嚴笙回來的時間比預定的晚上幾天,這讓在侯府裡等候的嚴老太君和周氏心焦得很。

        終於,在今天下午,一列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到了侯府前,周氏一接到總管派人稟報,忙不迭的叫上大批下人去迎接。

        當嚴笙下馬車時,那頎長優雅的身形、俊美的相貌、風華絕代的氣質,都讓奴僕們看得心臟怦怦跳,覺得他們大少爺簡直俊得像神仙了。

        「侯爺,好久不見,您可安好?」

        陸總管率先朝嚴笙尊敬的問候,兩旁的奴僕們也跟著問安。

        「陸總管,我很好。」嚴笙不認得眼前這高瘦的中年人,經由阿齊在耳邊的提點,他才朝陸總管點了頭,再望向眼前一位秀美嬌小的中年婦人,他知道她的身分,親切問候的道:「娘,我回來了。」

        「大太太。」

        陸總管小聲的喊了一聲,周氏這才回過神望向兒子,明明是相同的面貌,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氣質,讓她差點以為這不是她一手養大的兒子。

        「笙兒,你終於回來了,讓娘看看你長高了多少……」周氏頓了一會兒才走近兒子,她仰高頭,從頭到腳好好的看了兒子一遍,歡喜的道:「你長得更高了,更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不過你跟著康王到赤蠻打仗,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有沒有受傷呀?」她擔心不已,捉著他的手問道。

        面對周氏的溫情關懷,嚴笙顯得極為冷靜,眼底不興波瀾,他的聲音微微含著溫和的笑意,道:「娘,我沒有受傷,沒有吃苦,我過得很好,請原諒兒子這麼久才回來,三年了,您過得好嗎?」

        看到兒子變得十分沉穩有禮,周氏雖覺得有異,但也只能歸於他長大了,在出去見過世面後,個性變成熟了。

        「娘很好,娘只要你平安無事的回來就好……」周氏說完,忍不住又問道:「不過你在信裡說你的身子變康健了,真的都沒有問題了嗎?娘記得你以前老是生病,讓娘擔憂得很……」

        嚴笙安撫她道:「娘,我這樣子看起來像體弱多病嗎?我在信裡說了,康王身邊有個醫術高明的神醫,他不時為我施針看診,加上這三年來奔波在外、行軍打仗,經過鍛鍊身體自然而然就變強健了。」

        嚴笙在信裡沒有提過一句他被下毒的事,回來後也不打算說,他不知道犯人是誰,決定故佈疑陣,讓犯人自行揣測他已讓神醫解了毒,猜測他這次回來的目的是要捉拿犯人,讓犯人膽顫心驚還比較有趣,他還想趁機觀察誰是最有嫌疑的對象。

        不過,他失去記憶的事就得坦誠說明了,畢竟沒有記憶的他要演出跟原主一模一樣的言行是不可能的,肯定會被懷疑,不如直說來得省麻煩,而且,也能讓犯人對他個性大變這事起疑,懷疑他在裝神弄鬼,更容易讓犯人露出馬腳。

        「身子變強健了就好,真是太好了……」周氏紅著眼眶欣慰道,接著又道:「你奶奶一直盼著你回來呢,剛剛等累了先去午睡,晚點你再去見她老人家吧。」忽然,她像想到什麼,左看右看,卻沒看到人,「浣露人呢?」

         在一旁恭恭敬敬站著的陸總管回道:「早已經派人去稟報夫人了。」

        「那怎麼還沒來呢?該不會人不在房裡吧?」周氏忙朝身邊的玉嬤嬤吩咐道:「快!快去叫她過來,夫君都回來了,她怎麼可以不來迎接?」她又回頭朝嚴笙囑咐道:「笙兒,浣露等了你很久,你可要……」

        周氏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到有兩名衣著華麗的絕世美人從一輛馬車裡下來,走到兒子的後方朝她行禮,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兩位姑娘是?」

        嚴笙往後瞥了眼,狀似無奈道:「皇上賞賜了很多金銀財寶,還包括她們兩人,我沒辦法拒絕。」

        周氏有點尷尬的道:「若是皇上賞賜的,也沒辦法了,你可別有了這兩個美人就忽略浣露,這三年來,她一直都在等你回來,你可要好好待她。」她把沒說完的話交代完。

        「兒子知道。」嚴笙順從道,俊美的臉上讀不出真正的情緒。

        周氏拍拍他的肩又笑道:「笙兒,今晚娘再替你好好洗塵接風,要廚房煮些你愛吃的菜,幫你補補。」

        說完,她忙朝身邊的另一個嬤嬤交代,要她跑一趟廚房,接著又要陸總管帶著下人將馬車裡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一箱箱搬進屋裡,包括安頓那兩個美人,眾人一時忙了起來。

        晚點就能見到侯府裡所有的人了吧?

        嚴笙心裡可是迫不及待,他趁著周氏忙碌時,朝前跨出了步伐,邊走邊望著這佔地寬廣的侯府,想盡快熟悉這裡的環境。

        「侯爺有想起什麼嗎?」阿齊跟著他走了一段路,以為回到曾經熟悉的住處,侯爺能浮現出什麼記憶。

        「沒有。」嚴笙搖了頭,又繼續往前走。

        這時他看到前方迎面走來了兩名年輕女子,兩人雙手都抱著酒罈,其中一名梳著婦人頭,身上的衣著並非丫鬟統一的衣裙,她眉開眼笑、唇角彎彎,喜色都寫在臉上,讓他舉步的同時,不禁多留意了下。

        那名女子便是方浣露,她並不在房裡,而是跑到酒窖搬酒去了,因此沒接到總管的通知。

        翠玉看著自家夫人抱著酒罈,慌慌張張道:「夫人,這酒罈還是讓奴婢來拿吧!」

        「妳已經兩手抱著一個酒罈了,都沒手了怎麼幫我拿?沒關係的,這又不重。」

        方浣露滿臉笑容,心情可好了,她等了三年,現在那個拋棄她的負心漢夫君終於要回來了,想到很快就能離開侯府,她的心情怎能不好?

        雖然比預計還多等了幾天,但並不影響她的心情,今天她心血來潮的想喝杯酒提前慶祝。

        這酒是婆婆教她釀的梅酒,在侯府的這段時間,閒暇無事又有梅子可用時,她就會釀梅酒起來放,婆婆教她時還有交代,等夫君回來一定要讓他嚐嚐。

       不是她自誇,她釀酒的手藝真的很不錯,不只婆婆喜歡,連最難搞的老太君也喜歡喝。

        「欸?」      

        方浣露走到一半時停了下來,她發現對面有個穿著白袍、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正走了過來,這是她穿越以來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他長得俊美絕倫,身形挺拔頎長,就像從漫畫裡走出的美男子,走在陽光底下,身上似罩著一片暖暖的金黃光芒,姿態相當優雅,尤其是他的眼神,溫柔和煦裡帶著幾不可見的一絲疏離,讓她感到有些熟悉……

        嚴笙也同時停下腳步,他與眼前的女人只差個五尺,自然也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有著一張鵝蛋臉,長得白白淨淨,稱得上清秀,原本她掛著笑容、抱著酒罈的姿態還有些有趣,現在一看到他就流露出驚豔的眼神,讓他頓覺乏味。

        嚴笙早對這種目光習以為常,只是,她的眼裡似乎還多了什麼,帶了一點呆呆傻傻的感覺,像兔子般單純,可愛得讓人想捉弄,讓他感到一股熟悉感……  

        兩人不禁對望著,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阿齊自然是不識得方浣露的,無法提醒嚴笙她的身分。

        至於翠玉,她在五年前就來到侯府,自是識得嚴笙的,卻因為看嚴笙看得呆住了,以至於沒來得及阻止方浣露接下來的一問—— 

        「公子,你是何人?」

        方浣露很確定,她在侯府待上三年,從沒見過這號人物,他是誰帶進來的客人嗎?

        周氏朝下人交代完事情後,朝嚴笙追去,正從他後方走來,剛好聽見了這一句話,她萬般驚詫的道:「浣露,妳不認得了嗎?他是妳的夫君呀!」

        這下糗大了!

        方浣露心想,她認不出自己的丈夫真的是太誇張了,但也沒辦法,她可是在他離家後才穿越來的,又沒見過他,這三年間他也沒回來,他對她來說無疑是個陌生人,她認得出來才怪,但她一句話都無法辯解,只能裝作愧疚的低下頭。

        最後也是周氏打圓場,「欸,都三年了,你們會對彼此不熟悉也是自然,笙兒。」她使了眼色,要兒子說些什麼好。

        嚴笙看著頭低到不行的妻子,深潭般的眸落在她身上,不知在思忖什麼,接著,他微微噙著笑意道:「娘子,我回來了,以後請妳多多關照了。」

        「呃……」方浣露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他溫柔的眼眸,一時說不出話來,她還以為,他是討厭她這個妻子的。

        接著,嚴笙朝她跨出步伐,接過她手上的酒罈,淺淺一笑,「這個太重了,給我吧。」

        方浣露被他接過她懷裡酒罈的動作弄得有點怔住,雖說酒罈很快由他身邊的小廝接手,但他會有如此體貼的舉動,也很出乎她的意料,翠玉說過他有著嬌生慣養的性子,看起來並不像。

        「謝謝……夫君。」

        方浣露明明不想這麼喚他的,但婆婆在一旁朝她猛使眼色,她只好彆扭的開口,明明是不熟的兩個人,卻要互相叫夫君娘子的,真的是尷尬又肉麻。

        不過……這男人真看不出來會是在新婚夜拋棄原主的混帳,他笑容和煦、氣質斯文,全身充斥著一股優雅,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看起來就是個暖男……

        欸,不對,她在想什麼,她等他回來是想和他和離的呀!

        正當方浣露發現自己快被男色蠱惑時,傳來了嚴老太君已午睡醒來的消息,要他們一夥人全移駕到大廳去。

        二老爺的長子嚴律今日剛好休沐,三房的人今日也沒出門,在接到消息後,沒一會兒便都到齊了。

        此時,嚴笙已問候完在場的長輩們,正陪著嚴老太君說些體己話。   

        嚴老太君握住嚴笙的手心疼的道:「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沒想到你在信裡提到的盜匪,不只把你傷得那麼重,還害你失去記憶……」

        嚴笙安慰嚴老太君道:「奶奶,我是怕您擔心,在信上才不敢說太多,幸虧有阿齊在,我才慢慢恢復一點記憶,總有一天,我會全部想起來的。」

        嚴老太君在第一眼看到孫兒踏進大廳時,那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氣質,讓她覺得他像脫胎換骨般變了個人,現在聽到他傷重到失去記憶,便認為經歷過生死關頭,加上他在外頭歷練過,性子會變得沉穩懂事,整個人有所變化也是自然,她很快就接受孫兒的改變。

        「笙兒,看著現在的你,你越來越像你爹了,頗有乃父之風,奶奶真的很欣慰。」她拍拍他的手背。

        「奶奶,我比之我爹還差得遠,是康王願意給我機會,我還得多多學習。」嚴笙謙遜的道。

        「好,很好。」

        嚴老太君對他謙虛的態度滿意極了,周氏也是第一次聽到兒子說起喪失記憶的事,吃驚過後,心疼又驕傲的望向兒子。

        而此時的方浣露,她知道嚴老太君不喜歡她,就算嚴老太君看在她沖喜有功的份上沒有虧待她,但她那貧賤的家世還是不討人喜歡的,便低調的退到婆婆後面,悶不吭聲。

        至於身材肥胖的二老爺則擠上前頭,他打量著嚴笙,看到嚴笙的身子骨真的變健康了,也因為經歷過生死,失去記憶而性情大變,不再是以往那個驕縱的病秧子,他像團火球般生著悶氣,見不得人好,酸溜溜地道:「大侄子是表現得不錯,但還是差大哥差遠了,只是個出嘴皮子的軍師,躲在士兵後方又不會有危險!」

        嚴老太君怒瞪二兒子,「你連出嘴皮子都不行了,還能做什麼?」

        二老爺被罵了,悻悻然的退到一邊去。

        「奶奶別生氣,我爹他只是心直口快,沒有惡意的。大堂哥足智多謀,真讓我好生敬佩。」

        說話的是嚴律,他長得相貌堂堂,也稱得上俊美,雖然面帶笑意,但眼底卻不著痕跡的閃過一絲怨妒,心裡是不喜嚴笙回來的。

        「大堂哥真的變俊了……」嚴紫鴛望向嚴笙,有些害羞的道。

        一旁的二太太馬上捏了女兒的手,嚴紫鴛差點沒痛叫出聲,二太太則朝向嚴笙微笑,只是笑得好生虛假。

        只有三房一家人看起來是真心歡迎嚴笙回來,三老爺歡喜的朝嚴笙道:「笙兒,你現在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了,你爹看到你立了功,肯定會為你感到驕傲,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你可得好好孝順你奶奶和你娘,將來還要繼續為皇上盡忠。」

        「三叔,我會的。」嚴笙含笑的朝身材高瘦、表情和善的三老爺點頭道。

        「大堂哥,你一定要跟我說說打仗的事。」年方十八歲的嚴京,是三老爺的獨子,一臉陽光開朗,正用祟拜的眼神望著嚴笙。

         而一旁的三太太一身樸素,氣質也是純樸的,和三老爺很有夫妻相,她沒有說話,只朝嚴笙真誠一笑。

       「這自然沒有問題,我們晚點再聊吧。」嚴笙親切的朝小堂弟笑道,也朝三嬸點頭致意。

        方浣露先看完二房一家子的醜態,再看到三老爺他們一家子的處事態度,感覺整個人都受到洗滌了,嚴笙無形間也流露出一股優雅奪目的風采,明明立了大功凱旋而歸,態度卻沒有一絲張狂炫耀,而是如明月般的靜謐溫和,就像是BL漫畫裡走出的……受君,噢,他是她最喜歡的受君類型,更讓她忍不住直往他身上瞧。

        人會因歷練有所成長,變得成熟,這三年中,他因受了重傷喪失記憶,又經歷過殘酷的戰爭,這才把他原本驕縱的性子都磨不見了,讓他變了個人吧?她在心裡不禁想著。

        「對了,奶奶,皇上賜了不少賞賜,其中有一些珍貴的藥材對身子很好,我會吩咐下面的人煎成湯藥,您一定要喝,才能長命百歲。」

        這會兒,嚴笙正待在嚴老太君身邊說著關懷老人家的話,讓嚴老太君感動極了。

        「笙兒,你這孩子真貼心哪……」

        「還有,皇上賜下了許多漂亮的布料,有最出名的雲湘布,奶奶就挑幾塊喜歡的做成衣裳,穿上後一定能年輕個二十歲。」

        「唉呀,你在胡說什麼,奶奶都老了……」嚴老太君被自己的孫子哄得臉紅了。

        「娘,皇上御賜的雲湘布,我可以跟大堂哥討嗎?」嚴紫鴛小聲的問道,接著被娘親狠狠瞪了。

        在這時,陸總管悄悄進了大廳,向周氏稟告了些什麼,聽完後她直接蹙了眉。

        「怎麼了?」嚴老太君問道。

        周氏有些猶豫,但也不得不說,「娘,皇上其實還賞賜了兩名女子給笙兒,正在外頭等著,說要向老太君您問候一聲。」

        「皇上賞賜的……」她望向孫兒吃驚的道:「笙兒,你怎麼都沒提啊!」嚴老太君忙道:「快,那就不能怠慢了,快進來!」

        兩名女子款款的踏了進來,不只面貌姣好,身段也好,更看得出她們知書達禮,有著良好的教養。

        她們兩人都是被精心調教出來的,被皇上賜給威遠侯後,他就是她們的主子,可侯爺一路上卻對她們不冷不熱,她們真怕被扔到一旁納涼,只好大膽的自行跑來。

        兩人問候完老太太,先後報出名字。

        一旁的二老爺盯著她們,眼睛都發直了,被二太太狠狠瞪著。

        方浣露看著這兩名美人,她也傻眼了,瞧那臉蛋、那胸部、那腰身,可都是極品,皇上賜的禮物還真多,連美人都有,至於用意是什麼?當然是給嚴笙做妾用的,還能是什麼?

        方浣露原本對嚴笙稍稍轉好的印象,在一看到這兩個美人時,再度對他幻滅了。

        長得俊有什麼用,三妻四妾就是渣男了,他肯定樂得享受左擁右抱,就算在古代這是常態,但她是絕對無法忍受丈夫納妾的!

        方浣露更加堅定了想和離的決心。

        她並沒有看到,嚴笙一看到那兩名女子出現時那淡淡帶著困擾的眼神,他看起來不像樂在其中。

        「很好、很好!」老太君看了看她們,容貌禮數都不差,遠比一般做妾的還好,真是滿意極了,「多為嚴家開枝散葉是最好,妳們就好好服侍侯爺。」

        周氏覺得不妥,在婆婆耳邊小聲提醒道:「娘,再怎麼說浣露都是正妻,兩人還沒洞房,怎麼可以先讓妾室……」

        嚴老太君聽完後,覺得有道理,喊道:「笙兒、浣露,你們過來。」

        方浣露真想繼續低調躲著,可被老太君這麼叫喚,她不得不過去。

        老太君想跟他們說什麼?難不成老太君要讓她的丈夫納妾,還會先問她同不同意?別傻了!

        嚴笙率先走過去,方浣露則一副乖順的樣子走在他後頭。

        嚴老太君看了看孫子,她偏愛長孫,臉色自然和顏悅色,看向方浣露時,則是另一種臉色。

        她並不喜這個身分低賤的孫媳,當初會將她娶進門只是看她八字好,可以為孫兒沖喜,結果這一沖喜孫兒就離家三年,她還晦氣的自盡未遂,但總歸她沖喜成功,還有旺夫運,不只讓孫兒在離家後避開劫難,還受到康王器重,如今孫兒凱旋歸家,前途大好,可她卻不能隨便休了方浣露,更何況這三年來,她一直安份守己沒有犯錯。

        所以再不順眼,她也只能留著她,頂多往後再替孫兒納個家世好的平妻。

        嚴老太君先是朝嚴笙囑咐道:「笙兒,夫妻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你這一回來,可得承當起當丈夫的責任,和浣露好好相處,知道嗎?」她沒忘記孫兒就是不喜歡方浣露才離家的。

        「是,孫兒知道。」嚴笙孝順的應道。

        嚴老太君看他的反應放心下來,再看向方浣露。

        方浣露認為老太君不外是要對她說些以夫為天,好生服侍的話,她只要點頭說好就好。

        「浣露,丈夫是天,妳可要好好服侍他,當好為人妻子的責任,我對妳沒什麼要求,只望妳肚皮爭氣點,早日誕下子嗣。」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方浣露一愣,不對,什麼誕下子嗣?

        「當初笙兒離開時,你們並沒有圓房,不如就選在今晚圓房吧。」

        什、什麼!圓房?!

        宛如晴天霹靂,方浣露感到腦門一轟,她望向她那如天人般俊美的丈夫,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對她來說,他就只是個今天才認識的陌生男人,他們之間沒有一點感情基礎,她沒辦法和他圓房。

        看來,今晚她務必要對他提出和離一事。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10:05 AM 編輯

【第三章】 大膽提出和離

        「侯爺,該回房了,夫人在等您了。」

        晚膳過後,嚴笙陪著嚴老太君散完步,便一直待在書房裡,隨著時間越來越晚,阿齊終於忍不住提醒嚴笙。

        嚴笙正在閉目養神,眉宇間攏著皺折,聞言,他緩緩睜開眸子,淡淡的眸光裡映著無奈。

        他並不想要這樁婚姻,卻被嚴笙這個身分困住,甩都甩不開,在他心裡,他早就有喜歡的女人了,今天乍見方浣露時,他恍惚在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但她畢竟不是「她」……

        阿齊看主子那麼煩惱,不禁又多嘴道:「侯爺,其實夫人長得也不差,圓房應該沒那麼困難……」

        嚴笙輕輕睞了他一眼,阿齊馬上閉上嘴。

        在侯爺失去記憶的這三年來,待人一直都是親切的,從不會責罵下人,可說是比失去記憶前還體恤人,但有時輕瞥來的一個銳利眼光,總會讓他打從內心發起抖來……

        「阿齊,明早把這院落裡待著的下人都清查一遍,就怕有人在我這兒窩藏眼線,尤其是三年前服侍過我的下人更要細查,他們有可能是犯人埋下的釘子,曾參與對我下毒這件事。」

        「是。」阿齊聽著嚴笙下令,應聲道,接著好奇一問,「侯爺覺得誰最有可能是犯人呢?」

        嚴笙緩緩掀唇,反問道:「你覺得呢?說說你的想法。」

        阿齊回想起今天主子在見了老太君後的所作所為—— 先是到三房那兒閒聊,受到了三房的款待,連庶出的少爺小姐也都來湊熱鬧,然後在用晚膳時,又和二房虛與委蛇一番……

        「這個嘛,小的怎麼看,都覺得二房的二老爺大有問題,說的每句話都帶刺的針對您,而二房的大少爺表面上對您客氣,常幫他爹打圓場,但怎麼看都覺得他好像對您也有敵意。」

        嚴笙也是這般想,只是,真相真的如表面上所看到的嗎?想害他的人肯定是二房的人?

        會對他長期下毒的人,必須是個非常有耐心等待的人,二房的二老爺和二太太看起來不是那麼沉得住氣的人,而二房的嚴律,在他當年中毒時,還小了他兩歲,難不成嚴律八歲時就對他下毒了?

        「三房你就覺得沒問題?」嚴笙又問。

        阿齊錯愕喊道:「三房怎麼可能會有問題,他們對侯爺您那麼好,有說有笑的,看起來這一家子都是好人……難道侯爺不這麼認為?」

        嚴笙沉思過後道:「人心難測,看起來是好人的人,不見得是好人,今天所看到的也並非全部,還得花上一段時日調查,觀察每個人的動靜,才能看出真相。各房的人你都好好查一遍吧,看有沒有可疑的地方,就連我那個成親三年的妻子,我也得親自調查一番。」

        方浣露嫁入嚴家三年,他真好奇,身為他的妻子,她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會是他的敵人還是夥伴?

        在他們成親的當晚,原主就拋棄她離開了,讓她成為棄婦,她會恨他嗎?他這一趟回來,她會不會和那個意圖毒害他的人沆瀣一氣的聯手對他下手?

        嚴笙想著今天和方浣露的相處情況,雖然話不多,但她看起來很單純,不像是個有心眼的人,但誰知道呢,人心不可測,或許她的怨恨之深,足以讓她成為他的敵人。

        總而言之,身為妻子的她想害他是很容易的事,他第一個要接近的人便是她,釐清她是敵是友。

        想好後,嚴笙站起身,「回房吧。」

        阿齊愣愣的看著主子,滿腦子都是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侯爺說想親自調查夫人一番,侯爺這是懷疑夫人會是兇手安插的細作嗎?不會吧?

*             *             *

        從書房到寢房,不過隔著幾間屋子,嚴笙一踏出書房,待在寢房外的翠玉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進房向方浣露稟報,然後再出來恭侯嚴笙的大駕,等將人迎進房後,便繼續在房外守著,一心盼望今晚的圓房能順利。

        方浣露在房裡早已等候許久,一看到嚴笙開門進來,她倏地從椅子上起身,那白皙清秀的小臉泛著緊張,腦內想的東西和翠玉完全是兩回事—— 

        她不會和嚴笙圓房,今晚,她想向嚴笙提出和離,她手裡就捏著和離書,這是她在半個多月前,聽到他即將回來的消息時就寫好的。

        嚴笙一踏進來,見到方浣露緊繃的舉止,與臉上明顯的緊張表情,他想,她大概在為了圓房的事擔憂,雖說成了親的夫妻圓房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這種事對姑娘家而言仍是會害怕的,那麼,他就先安撫她,取得她的信任,再慢慢試探她吧。

        「娘子。」他朝她溫柔一喚。

        「夫、夫君……」方浣露彆扭的喚道,想著要如何提起和離的事,畢竟和離是大事,沒那麼好開口的。

        嚴笙向前一步,目光真誠的噙著笑道:「娘子,我想先跟妳道歉,過去是我不懂事,才會害妳那麼傷心,請妳原諒我。」

        方浣露看到他向她道歉,鼓足了最大的勇氣道:「我原諒你,當年的婚事實在太倉促了,其實對你也不公平,如今我們互相蹉跎彼此也有三年了,我們就別繼續勉強當夫妻了,放彼此自由吧,這是和離書,我們……和離吧!」說完,她慎重的將和離書遞給他。

        嚴笙渾身一僵,看著她將和離書遞到他手中,不敢置信的道:「妳說,妳要和我和離?」

        方浣露都把和離二字說出口了,接下來也就容易多了,「你當初不就是不喜歡我才離家出走的?所以我也不想困住你,我們好聚好散吧。我沒有做錯事,所以你不能休了我,只能和我和離,和離後,你這個前任丈夫要給我一筆贍……呃,就是一筆銀子,讓我可以在城裡租房子自己過活……侯爺不缺這點錢幫我,對吧!」

        嚴笙只覺耳邊轟轟作響,就像聽見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他的妻子向他要求和離後,還向他討銀子好自己租房子過活?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阿齊說過她很膽小,連話都不太敢對他說,現在卻說出這麼大膽且異於常人的話,著實讓他感到相當意外。

        方浣露看他沒有回答,心想他大概是被她這番話嚇到了,畢竟在古代,會主動說要和離的女人是異類。

        「反正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這婚姻本是你奶奶一手促成的,如今你身體好轉不說,也建功立業了,你還是去和自己喜歡的女人成親,放我自由吧!」

        嚴笙看她說得灑脫,捉住了她話語中一個點,「妳有喜歡的人了?」是因為有喜歡的人,才會想和他和離?

        方浣露倒抽了口氣否認,「不,我才沒有喜歡的人!」在古代讓丈夫戴綠帽子可是會被浸豬籠的,她可要先說清楚!

        「光靠我給妳的一筆錢,妳就能活下去嗎?」嚴笙問道。

        「我當然不會等著坐吃山空,我會自食其力,做些小生意的。」方浣露說得很有自信。

        「和離後,妳就沒辦法頂著侯爺夫人的身分,過現在不愁吃穿的生活,妳一個女人在外面會受到欺負,或被說些難聽的話,這都無所謂嗎?」他切入重點的問道。

        「不管遇上什麼事,我都會克服的,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無論如何,都比困在這座牢籠裡好。

        嚴笙看她說得眉飛色舞;聽她說她能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他真的感到驚訝,她竟會有這麼大膽的想法,她真的是阿齊所說的那個膽小的方浣露嗎?

        這三年間,可以使一個人改變那麼多嗎?

        還是……她已變得心機深重,正在故弄玄虛,只是想勾引他,引起他對她的興趣,好不輸給那兩個妾?

        嚴笙忽然覺得有點意思,他想試探她,揭露她真正的心思。

        他佯裝憐惜她,嘆著氣道:「不成,我立下大功回來就馬上和妳和離,顯得我太不厚道了,而且也對妳太殘忍,我怎麼可以把苦等我三年的髮妻趕出去,讓妳在外挨餓受凍又受人欺負?」

        方浣露一愣,他在說什麼?「不,我不會挨餓,也不會被欺負,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的……」

        嚴笙望著她,那俊美的面容帶有懊惱,句句誠懇的道:「娘子,我知道我以前很對不起妳,但從今以後我會好好補償妳的,不會再讓妳受委屈。」

        他又在說什麼?方浣露搖頭如波浪鼓,「不,你不用補償我,我並不委屈……」

        「娘子,妳不讓我彌補,是因為妳還在怪我嗎?」

        「……」她不是說她原諒他了?

        方浣露突然覺得心累,要說服他比想像中還困難,在她的預想裡,他應該是很討厭她這個元配,等不及和她撇清關係的,怎麼會那麼古板又龜毛!

        方浣露真的好無奈又好生氣,她忍不住做出身為梁安淇時的習慣動作,像倉鼠般的鼓起腮幫子。

        嚴笙乍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想起,「她」惱他時也會做出這種表情……

        方浣露在下一刻回過神,想著她怎麼敢對侯爺生氣,她能不能成功和離都得看他臉色啊!她馬上恢復她當祕書時一貫的笑臉迎人,諂媚的道:「侯爺,你也想娶自己喜歡的女人為妻吧,你就好好考慮,真的要認真考慮,拜託你了!」她雙手合十,「夜深了,請你回房休息,好好思考吧!」

         她完全忘了這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房間,打開門將他送了出去。

        嚴笙原本就不打算和她圓房,此時也算是鬆了口氣,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只是,為何他腦裡不時充斥她的表情,不只是她鼓著臉惱怒的模樣,還有她怕得罪他,合掌諂媚拜託他的樣子也好像「她」?

        為什麼他會將她想成「她」?是因為他太想念「她」的關係嗎?

        嚴笙有些失神的想,忽然發現手裡多了張紙,想起這是她塞給他的和離書,他方才還沒打開來看過。

        嚴笙順手打開,白紙上寫的黑字讓他冒出了一個疑問—— 方浣露家世貧困,她識字嗎?

        而且這字跡……嚴笙感覺自己正在顫抖,這些字稱不上漂亮,看得出毛筆字寫得不太好,但仔細瞧,裡頭有好幾個字的筆劃有著「她」自成一格的寫法,那字跡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嚴笙想起白天乍見方浣露時,他就對她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現在再想到她那變得不同以往的個性,甚至這個時代的女人難得會有的追求獨立與自由的想法,以及主動開口說要和他和離的大膽,還有她次次流露出的熟悉神態,再加上她的字跡,莫非她會是……

        不,這怎麼可能!

        但,最不可能的事他都遭遇過了,豈能一口咬定不可能?

        嚴笙捏緊著手上的紙張,忍不住回頭朝寢房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翠玉已進了房,方才她看侯爺走出來,怕出了什麼事,便不停向方浣露追問,方浣露被弄得煩不勝煩,不小心將她想和嚴笙和離一事說溜嘴了。

        「夫人,妳怎麼會想和侯爺和離,妳怎麼會有這麼傻的想法?要是侯爺當真的話……」

        方浣露聽翠玉吱吱喳喳的只覺得耳朵好痛,「為什麼不可以和離?」

        翠玉理所當然道:「這種事太奇怪了!沒有女人會主動向丈夫提出和離的,這樣太、太……」

        大逆不道了。方浣露幾乎可以猜到她想說什麼,「我不喜歡他也不行嗎?」她反問道。

        「這……」翠玉差點腦袋打結,「侯爺長得那麼俊,夫人怎會不喜歡呢,而且侯爺現在也回到您身邊了,又立了大功,夫人待在侯爺身邊享清福有什麼不好?」

        對翠玉來說,女人有個好歸宿是最重要的,就算那個男人曾經拋棄過自己,只要他回心轉意就好,畢竟離開丈夫庇蔭的女人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方浣露沒試圖糾正她的觀念,畢竟自己才是異類,她只是嘆氣道:「日子過得再好,我還是需要愛情,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我跟他沒有一點愛情基礎,勉強過日子是不會幸福的。」而且她也不能接受他納妾,絕對不行!

        另外還有一點……

        方浣露捧著頰,狀似陶醉的道:「我真的無法喜歡他,他長得那麼俊,一張天生的受君臉,他不適合女人來愛……」

        在她心裡,那男人就是從漫畫裡走出的受君,只能跟強勢的攻君在一起!

        「什麼是瘦君?侯爺……很瘦嗎?」翠玉聽得茫然。

        方浣露笑了笑,沒繼續解釋,想著還是早點睡覺好了,明天再想辦法說服他。

        她完全沒有發現,某人靜悄悄的走了回來,還在門外停了好久……



【第四章】 醉後吐真言

        方浣露在一覺睡醒後,出大事了—— 她被嚴老太君叫了過去。

        此時,嚴老太君正瞪著她,氣得用食指怒指著她,「妳、妳、妳……」

        方浣露看著嚴老太君氣炸的臉,還有那比著她一直抖的指頭,她不禁慶幸嚴老太君坐在椅上,距離她有點遠,要不早就把她的額頭戳出一個洞了。

        嚴老太君「妳」了半天,終於發飆道:「方浣露,妳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讓笙兒睡書房,要不是昨晚有下人經過,看到妳把笙兒推出來,我也不會知道,妳對丈夫竟是那麼大逆不道!」

        聽到婆婆的指控,周氏難以置信,她朝方浣露問道:「浣露,妳說這是怎麼回事,妳真把笙兒趕出房了?」

        「不是的,我……」方浣露一臉茫然,她可以說,她只是一時忘記那也是他的房間,才會在說完話後,順便把他請出房嗎?

        「妳該不會是看到皇上賜的那兩名美妾,就跟笙兒鬧性子吧!」嚴老太君質問道。

        「不,不是的,我沒有!」方浣露馬上搖頭,她可不想被冠上妒婦兩字被休,和離和被夫家休離,可是差很多的。

        「那是為了什麼事?妳對笙兒有什麼不滿?難不成妳還在怨恨他當年拋下妳的事?」

        「不,不是的,我沒有!」方浣露又是一陣搖頭,她也不想被冠上心胸狹窄的罪名。

        嚴老太君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轉而遷怒到周氏身上,「看妳教的好媳婦,不知是為了什麼理由,竟把丈夫趕出房!」

        周氏卡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

        「奶奶別動氣,一早生氣對身子不好。」嚴笙在這時踏了進來,他在外頭就聽到老太君洪亮的聲音了。

        「笙兒,你怎麼來了?」嚴老太君瞧見孫兒前來,瞬間怒火消了一半,又望向不知好歹的方浣露,重新生起悶氣,「還不是為了你這媳婦,她昨晚竟把你趕出房間,不讓你圓房,還讓你睡書房,簡直無法無天,不把你放在眼裡!」

        「昨晚你跟浣露是怎麼了?」周氏知道方浣露不會沒理由趕他出門的。

        方浣露看到嚴笙來了,頓時露出尷尬不知所措的表情。

        嚴笙看出她的窘境,朝嚴老太君道:「奶奶,昨天我剛回來太累了,才沒有圓房,自己到書房去睡。」

        「你別替她說話,都有人看見她把你推出房了!」嚴老太君怒瞪向方浣露,又指著她道:「妳,今天去跪佛堂抄經,好好的反省認錯!還有,今天一整天也不准吃飯!」

        跪佛堂抄經反省認錯對她來說沒什麼,但是一整天不吃飯……不行!方浣露忍不住將視線投向嚴笙,那雙眼看起來十分可憐兮兮。

        嚴笙看到了,又朝嚴老太君說道:「奶奶,這處罰也太重了,她身子會受不了的。」他望向方浣露勸說道:「娘子,快告訴奶奶,妳知錯了。」

        方浣露看到嚴笙那麼有心幫她說話,也開始覺得她昨晚無意識把他趕出房間的行徑真的太過分了,好歹房間那麼大,她也可以讓他在地上鋪床睡。

        她很識時務的聽從嚴笙的話道:「是,奶奶,我知錯了。」

        周氏也忙不迭的道:「娘,浣露以後不敢了,您就原諒她吧!」

        嚴老太君見方浣露柔順的低著頭,看起來一副有在反省的模樣,總算有點消氣了,「如果真的知錯了,妳就要善盡為人媳婦的義務,把丈夫當成天好好服侍,不能再忤逆丈夫,也得盡早圓房。」

        方浣露還在想著這圓房要怎麼矇混過去,豈料嚴笙很快的接下話頭—— 

        「奶奶,這您不用擔心,我們今晚就會圓房,會早日讓您抱孫子的。」

        「那就好。」嚴老太君聽孫兒這麼說,滿意的道。

        方浣露聽得一驚,瞬間望向他,他在說什麼?

        嚴笙牽住她的手,朝她露出微笑,笑得非常溫柔,優雅絕倫裡帶著似水柔情,都快使人傾倒了。

        「娘子,我們今晚就圓房吧……」他輕輕吐字,聲音也充滿磁性,簡直快讓人醉倒了,「我們務必圓房,才不會讓奶奶失望。」

        可方浣露沒有被他迷住,她嚇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他說今晚要圓房,還務必圓房……是來真的嗎?

        昨晚她要他認真考慮和離一事,他真的有在考慮嗎?

        方浣露望著這男人朝她泛起和煦笑容,他笑得溫柔又無害,看起來就像是全身灑上一層金黃聖光,背後長出一對白色翅膀的俊美天使。

        可她隱約覺得不對勁,似乎他完美的笑容裡,帶著一股令她熟悉不過、讓她下意識發抖的黑氣……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冒出這種念頭,但她已無暇去想,滿腦子此刻只充斥著一個念頭——今天晚上,她該怎麼辦?

        方浣露想了又想,決定再和嚴笙好好談一次和離的事,好讓他迂腐的腦袋清醒點,別受到老太君的影響,為了盡孝道才想和她圓房當夫妻。

        當然,若他執意要圓房,她也有法寶對付他—— 就是灌醉他!

        她聽說從小體弱多病的他沾不得酒,一沾便會倒下,雖說他現在身子變強健了,但她想,他的底子應該不怎麼好,現在也是不能碰酒的吧,想必用梅酒灌醉他就綽綽有餘,她會事先將她釀的梅酒藏在床底下,再想辦法讓他喝下醉倒,不讓他碰她一根寒毛。

        到了隔天早上,她只要在床單上滴幾滴血,營造他們有圓房的事實,應該可以騙過他,然後讓他去告訴老太君,那她就不會再受到老太君的責罵了,這麼辦吧!

        當然,她不會告訴翠玉她這番打算,翠玉是溫順傳統的古代女性,她無法理解自己的,到時候自己會早早讓她去歇息不用伺候,省得她妨礙了自己的計劃。

        於是等方浣露回到房裡,她做好準備後就一個人待著,就這麼等到亥時。

        咿呀聲響起,門開了。

        嚴笙進了寢房,沐浴過的他,未完全擦乾的髮絲還泛著水氣,看起來十分有光澤,更令他萬分的迷人,他朝她流露溫柔的笑意,「娘子,夜深了,我們早點安歇吧。」

        像他這樣的美男子,只要對女人們說出這句話,想必女人們都會為之傾倒,樂意上他的床吧!

        方浣露慶幸自己對他這張受君臉免疫,她先是朝他盈盈一笑,然後攤開她寫了一式兩份,那張在她手上的和離書,慎重其事的朝他道:「看來我們還沒得到共識,需要好好談談。」

        嚴笙看著被放在桌上早簽好名、蓋上指印的和離書,輕輕揚起笑容,「娘子,我仔細想過了,我不該和妳和離,我讓妳那麼委屈的守了三年活寡,現在回來了,就該彌補妳,好好待妳。」

        方浣露看他用那麼認真的態度說出這番話,感到大事不妙,忙反駁道:「我不用你彌補我,當初你是被你奶奶逼著才和我成親的,你並不喜歡我,所以你現在不能因為你奶奶的要求勉強接納我,這是愚孝……」

        「妳又知道我勉強了?若說我是心甘情願的呢?」嚴笙反問道,唇邊揚起好看的笑弧。

        方浣露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可、可我們分開了三年,我們並不熟悉,甚至是陌生人,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當夫妻實在……」

        「感情可以培養。」嚴笙又是一笑,「我相信我們會成為一對恩愛的夫妻。」

        方浣露乾瞪著眼,臉都僵硬了,「那我們之間可得沒有其他女人才行!我不會允許你納妾的,皇上賜的那兩個妾不能留下來,以後你也不能納妾!」

        「妳不喜歡她們,我可以讓她們嫁給別人,我也不會納妾,我只會有妳。」嚴笙承諾道。

        他回答得那麼爽快,害方浣露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嚴笙依然面帶笑容,「這和離書就不用留了。」他一把撕了,然後朝她又是一笑,「娘子,我們今天就圓房吧,妳別怕,我會很溫柔的……」邊說,他邊朝她慢慢靠近。

        這男人是認真的想和她圓房……

        方浣露悔恨的想,她早該知道,要說服一個有著傳統思想的男人接受她的想法和她和離,並不是一兩天就辦到的,她需要長期作戰,但,她現在沒時間啊啊啊!

        看來只能使出她的下下策—— 先灌醉他,逃過這一晚再說。

        「夫君不用那麼急,我們先來喝點小酒吧。」

        方浣露前一刻對著嚴笙還瞪著眼睛,臉部表情僵硬,此刻卻笑得和顏悅色。

        「喝酒?」嚴笙望著瞬間變臉的她,微微挑了下眉。

        方浣露溫婉笑道:「夫君不是說要培養感情嗎?不如我們先喝點小酒聊聊天?我想聽你說說在赤蠻打仗的事,我想多了解你。」

        方浣露從嚴笙回府後,就看到這男人總是展現出紳士的一面,她想,他應該不會像色鬼一樣急著撲上來,他會答應她的請求的。

        「那倒是,我們確實要好好了解對方。」

        方浣露聽他這麼說,心想太好了,忙跑到內室,將床底的梅酒抱出來,那是一大罈的梅酒,她用雙手抱著放到桌上。

        「要喝這麼大罈的酒?」嚴笙的眸底迸出興味的光芒。

        方浣露得意的道:「這是我親自釀的梅酒,已經釀了三個月了,味道正醇厚呢!」說完,她又馬上拿來兩個大碗,「用碗喝比較盡興,對吧!」她巧笑倩兮的道。

        方浣露雄心壯志的想,她要讓他醉得不醒人事,一覺到天亮。

        然而,過了一個時辰後—— 

        「酒,給我酒!」方浣露搖晃著腦袋瓜子,拿起空空的碗朝身邊的男人要酒喝。

        要是明天她清醒後知道,她還沒灌醉對方自己就先醉了,肯定會懊悔萬分,但現在的她完全毫無所覺。

        「娘子,妳醉了,不能再喝了。」嚴笙將酒罈推遠,看她想爬上桌面拉過酒罈倒酒,連忙制止她。

        「我才沒醉!我很開心,我精神好得很!」方浣露呵呵朝他猛笑,那模樣分明就是醉傻了,「你剛剛說你遇上的敵軍,聽起來就像是裡頭有幫倒忙的豬隊友,難怪能被你們一網打盡,哈哈……然後呢?快說,多告訴我一些在軍裡有趣的事,還有酒,我要邊聽邊喝酒……」

        「娘子,剛剛都是我在說,我說了半個時辰,喉嚨都乾了,該換妳說了,我也想多了解妳。」嚴笙不著痕跡的將她手上的碗取走,擱得遠遠的。

        方浣露茫然了,醉眼矇矓的問道:「你想知道我什麼事?」

        嚴笙傾近她,那泛著酒氣的灼熱氣息,吹拂在她臉龐上,「娘子,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

        方浣露呵呵一笑,「你傻啦,我就叫方浣露呀……」她點了頭,重複道:「對,我叫方浣露……」她又饞了,「給我酒……」說著又想爬上桌子了。

        「不行,妳不說我就不讓妳喝。」嚴笙扣住她的手,輕輕一嘆,明明她繞過去就能取酒了,卻只想到要爬上桌子,真的醉得不輕,但幸好沒真的醉倒。「娘子,我說的是妳真正的名字。」

        「我真正的名字?」方浣露想了想,漸漸流露出悲傷的臉,「我悄悄跟你說喔,其實我不是方浣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在那裡我叫梁安淇……」

        嚴笙聽到這個名字,黑眸驟然迸射出狂喜的光亮。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穿來這個地方,我好想念我爸媽,還有我哥和我妹,可是人總是要向前走的,我回不去了,也只能在這裡堅強的活下去……」她靠著他哭了起來。

        嚴笙溫柔的拍著她的背道:「安琪兒,有我在……」

        「不要叫我安琪兒,我最討厭的那個人都那麼叫我!」方浣露從他懷裡掙扎起身,大嚷道:「我要跳舞,我要唱歌!」
接著,方浣露拉起裙子,將裙子拉到膝蓋上,跳起大腿舞,還五音不全的唱起《痴情玫瑰花》。

        方浣露喝醉酒的樣子很是驚人,嚴笙卻見怪不怪,早在穿越之前,他就見識過她的酒品有多差。

        是的,嚴笙和方浣露一樣是穿來的,他就是她口中那個最討厭的人—— 范季淵,也就是她這個小祕書頭頂上的總裁大人。

        如今已成了嚴笙的范季淵並沒有想到,在那場車禍中,他本是想救梁安淇,卻一起被撞死,穿到這個大興國。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身中劇毒,幸而被路過的康王所救,等從阿齊口中得知他是為了逃避自己的新婚妻子才離家出走的,他更不想回去了。

        他無法面對那個他不愛的女人,恰好他和康王聊了聊後發現彼此很談得來,也很欣賞對方,便結為金蘭之交,他為報答康王的救命之恩,便成了康王的軍師,和康王一起出兵攻打赤蠻。

        他在現代時本就對兵法有所研究,不管東方西方、古代現代皆有涉獵,畢竟他領導的T集團一直以戰略遊戲聞名,那些最火紅的戰略遊戲更是他親自和團隊一起研發設計出來的。

        其中有不少難以破關的關卡與變化多端的計謀,都是他從兵法裡運用變化而來,再加上他過去縱橫商場、運籌帷幄的經驗,在成了康王的軍師後,他都運用在戰場上,助康王攻打赤蠻,那三年,他在戰場上使出了他所有本領,也過了三年不受到束縛的自由日子。

        但仗打完了,他終究得回去,得回去面對那個他不愛的女人,面對那一場被逼迫的婚姻,以及只能漫長思念著他的安琪兒的日子,他不知道梁安淇是死是活,只知他從此與她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她。

        他萬萬沒想到,老天爺待他還挺好的,原來不只他,梁安淇也和他一塊穿來了大興國,看來在那場車禍裡她也死了,甚至她還穿成了他的妻子,與自己近在咫尺。

        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字跡,還有只有她才會說出的話,讓他幾乎確定眼前人就是她,但,他還是必須親耳聽她說出她的名字,才能百分百的確定。

        於是他故意如嚴老太君的意,說要與她圓房,又想著該如何讓她喝醉酒,哄著她親口說出她本來的名字,他知道她酒量不好,但興致一來的時候就會多喝幾杯,喝多了便容易說出真話。

        豈料他還沒有動作,阿齊便說看到她到酒窖搬了一罈酒進房間,看來他再度猜中了她的心思—— 為了躲避圓房她打算灌醉他。

        她真是太小看他了,他豈是她能灌醉的?

        如今除去體內毒素、又養了三年身子的他,已和正常人一般可以飲酒,而且酒量好得很,不輸給前世的他,於是他先故意將計就計,像說書般說起一個個精采的故事吸引她聽下去,同時為她倒了一杯杯的酒,誘使她一邊聽一邊喝,直到她喝醉了,他終於從她口中套出他想要的答案,她,就是梁安淇沒有錯。

        嚴笙不知有多麼的欣喜若狂,只因為能和梁安淇在這個異地重逢,只因為他愛她,愛著他的小祕書。

        身為T集團繼承人的他,不管外貌和能力都很出眾,一直是鎂光燈的焦點,旗下推出的遊戲更是在眾多遊戲中獨領風騷,一推出就蔚為風潮,廣受眾人喜愛。

        他看起來就是屬於人生勝利組,過著人人欽羨的完美人生,但他的內心卻是空洞的,他的父親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對孩子沒有所謂的親情;他的生母是情婦,為了討父親歡心,連尊嚴都沒有。

        而他,不過是大媽和哥哥們眼裡的私生子,他們不滿父親讓他這個能力超群的私生子繼承T集團,不只到處謾罵攻擊他,甚至派殺手殺他,什麼卑鄙的事都做得出來。

        至於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女人,也只是愛著他的外表和他的錢,他早看透一切,他的物質生活不虞匱乏,可他的心靈卻是一片荒蕪,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直到梁安淇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在面試時他挑中她當他的祕書,只因他受夠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是來面試的祕書裡打扮得最樸素的一位。

        她完全不會玩公司旗下的遊戲,可說是個電玩白痴,但她做事盡心盡力,從不偷懶,對他亦不迷戀,一直好好的做好份內之事,讓他很欣賞她。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他只將她當成普通的祕書而已,直到那一天,他聽到她和其他女員工的對話,這才讓他對她的印象徹底顛覆—— 

         「總裁大人對我來說可是尊貴如天上謫仙,又優雅純潔如天使,我只能遠遠的欣賞,不能褻玩,他不是任何女人可以擁有的……他有著一張俊美的臉龐,活脫脫像是從BL漫畫裡走出來的受君,當然要配給男人了,強勢攻最適合他了!」

        「原來妳是腐女!」

        「嘿啊,比起跟總裁談戀愛,我比較想看他和男人在一起!」

        梁安淇是個腐女,他確實受到震驚了,還從她口中聽到什麼攻君受君的,原來她對他沒興趣的原因竟是因為她把他當成受君,希望他和男人在一起。

        他是個異性戀,對同性完全沒興趣,當然不允許他的小祕書把他當成受君,這讓他潛藏在骨子裡、被完美的皮相掩蓋住的真性情曝露出來。

        他並不是個溫柔體貼、待人和氣的男人,那是為了生存所裝出來的,事實上,他是個有著滿肚子壞水、狡猾又工於心計的男人。

        他若不偽裝一下,要怎麼躲過大媽和哥哥們的毒手?

        他為了懲罰梁安淇竟敢說他是受君,還意圖把他跟其他男人配對,便開始欺負她、惡整她,頻頻丟出困難的任務要她解決,將她當成寵物耍弄,樂此不疲。

        但日子久了,他也對她有了不一樣的心思,他漸漸明白,她在他心裡是特別的,他越欺負她,就越喜歡她,只有她能完美應對他的欺負,只有她能看到他沒有偽裝的真實面貌。

        可這丫頭當真不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他屢屢破壞她的約會,還要她為他煮宵夜,休假也找機會約她出門,各種暗示自己對她有意思,偏偏她竟遲鈍得察覺不到,簡直快讓他氣炸了。

        他更沒想到的是,在她還不知道他的心意前,他們就一起出了車禍,他穿越到了這個大興國。

        曾經他以為,他這輩子只能思念著她過日子,現在竟能和她在這個大興國重逢,他如獲至寶,宛如重獲新生。

        這會兒,方浣露因為一直唱跳個不停,終於沒體力了,她一個踉蹌,眼見快摔跤了,嚴笙忙衝過去接住她,她整個人柔若無骨的落入他懷裡。

        那柔軟的身子一入懷,嚴笙就嗅到了她身上的酒香和特有的女性清香,他心頭一悸,隱隱浮現了遐想。

        方浣露的臉就貼著他的胸膛,他的心跳不禁怦怦跳著,越跳越快,接著,他聽到了一陣徐緩綿長的呼吸聲。

        嚴笙真不敢相信,這女人撩了他後,居然就這麼醉得睡著了。

        他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看她睡得那麼香甜,他真想捏痛她的臉頰將她叫醒,卻又捨不得。

        「真是的,喝那麼多酒,妳明天會頭疼的。」他都忘了,他是把她灌醉的始作俑者。

        嚴笙繼續注視她的睡容,想到他明明換了張臉,她還是再一次把他當成受君看,實在讓他很是無奈,不過,卻也是讓他確定她身分的關鍵。

        他是這麼的想念她,那她呢?

        他穿來這裡已經三年了,她呢?也來了三年嗎?

        那麼,她是否有想念過一次他?或者,她早已經忘記他了?

        既然老天爺讓他們重生,又結為夫妻,他不會再錯過這次機會,他會讓她愛上他的,用他的方式,讓她深深地將他牢記在骨子裡,不得不愛上他。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11:19 AM 編輯

【第五章】 梅酒有毒

        方浣露是因為宿醉的頭疼醒過來的,她難以相信她會宿醉,明明喝醉的人應該是……她倒抽了口氣,忙從床上爬起身,就見有個男人睡在她身側。

        這個大膽跑來她床上睡的男人會是誰?當然是她的丈夫了!

        方浣露一邊揉著泛疼的頭,一邊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是她開口提議要和他喝酒,好多了解彼此、培養感情,接著她就聽嚴笙說起他這三年來在戰場上經歷的事,說得有如說書般精采,她聽得忘我,便忘了勸酒,甚至因為太興奮,自己多喝了好幾杯……

        方浣露敲了敲頭,責罵著自己,她這是在做什麼呀,還沒灌醉他,她自己就先倒了……慶幸的是他們兩人衣著整齊,應該沒有酒後亂性吧?

        方浣露並沒有感覺身體有任何異狀,她鬆了口氣,再看向嚴笙熟睡的臉龐,她心裡打起主意—— 雖然和原本計劃的不同,但趁他睡著時扒光他的衣服,在床單上滴幾滴血也是可行的吧?

        方浣露一浮現這念頭,就見躺在床上的睡美男睜開了雙眸,見他雙眼清明的睞向自己,她腦裡的計劃頓時支離破碎,她只好退而其次的懇求他道:「呃,夫君,很抱歉,昨晚我喝多醉倒了,所以昨晚我們沒有圓房的事,你要幫我向老太君隱瞞……」

        幹麼不回答?難不成一大早,他就有興致了,想把圓房補回來?

        方浣露緊張的捉起枕頭擋在胸前。

        嚴笙終於從床上爬起身,他與她面對面而坐,看著她這副防備他的模樣,頗有興味的提醒她道:「還記得嗎?昨晚妳發酒瘋,一邊唱歌,一邊跳舞。」

        方浣露聽得震驚不已,欸!不會吧,她老毛病又犯了?!

        她知道自己的酒品很差,聽家人和同事說,她只要一喝醉酒就會做出搞笑的事,會唱歌跳舞,說有多嗨就有多嗨,可酒醒後她會完全想不起來她做了什麼事……

        天啊,她居然在他面前……她丟臉得快抬不起頭了。

        更讓方浣露感到意外的是,她好像在他眼裡捕捉到取笑的目光?是她的錯覺嗎?

        冷不防地,嚴笙靠向她,頭埋在她頸間嗅著,這姿勢太親密了,方浣露被逼得倉皇往後退,她乾瞪著他,在她差點脫口說出「不要亂來」四個字前,就見他抬起頭,冷哼一聲道—— 

        「一身酒臭味,真的臭死了!」

        方浣露當下大受打擊,他說她臭死了?

        望入他眸裡,她絲毫不見認識他以來的一絲溫柔和煦,只有不客氣和挑剔,就算昨晚她很胡來的在他面前像瘋婆子般跳舞和唱歌,他怎麼能……變臉得那麼快?

        這時候,嚴笙下了床,從桌上拿起昨晚為了讓她好睡點,從她頭上拔下的髮簪,然後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走回床前,將髮簪刺向指頭,任那鮮紅的血滴在床單上。

        方浣露呆滯住了,瞪著床上的血,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做。

        嚴笙很快就回答了她,「娘子,我不會逼妳圓房,這幾滴血可以假裝我們有圓房過,暫時瞞過老太君。」

        嚴笙說出了自己用意,方浣露還來不及高興,下一刻,就見他朝她擴大笑弧,那是抹邪肆帶著壞心的惡劣笑容,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他句句輕柔又愉悅的警告她道:「不過,妳可別高興得太早,我不會如妳所願和妳和離的,妳生是嚴家的人,死是嚴家的鬼,妳別想甩開我,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說了什麼?

        方浣露屏住呼吸,完完全全的嚇住了,真不敢相信,這張像天使般俊美非凡的臉孔,怎會變得如此充滿著邪氣、譏諷和惡意,他的壞心眼彷彿朝她張牙舞爪的飛撲過來一般。

        但這是真的,她所看到的全是事實,原來這男人的溫柔親切都是偽裝出來的,他骨子裡就是個腹黑!

        方浣露甚至從他身上看到某個人的影子,他那像戲弄獵物般充滿玩味的神情、那唇角微彎的譏諷弧度,都再再讓她感到熟悉,讓她本能的興起一股想拔腿就跑的衝動。

        不會吧,不會有這種事吧?

        方浣露冒出了一個超級可怕的念頭,莫非……這男人是她的總裁大人穿來的?

*             *             *

        打從方浣露懷疑嚴笙有可能也是穿來的後,不得不去想一個問題—— 總裁大人看起來身強體壯,健康檢查都沒有紅字,他平常坐的車又是最堅固的,出門又有保鏢,他怎麼可能會死?

        但人生很難說,像她也沒料想到她會出車禍死去,她和他的那通電話,會成為她人生裡最後和人說過的話。

        想到嚴笙曾因受重傷失去記憶,性格大變,還那麼厲害的一下就成為康王的軍師,更讓她相信他是總裁大人穿來的這個可能性,只是再怎麼懷疑,她總不能直接開口問他—— 你是不是姓范,名季淵,還是T集團的總裁大人?

        方浣露只能偷偷的觀察他,連跟蹤這種事都做了,像小偷般的躲在他後面看他在做什麼事。

        有幾次被他發現她在跟蹤他,害她心臟都快停了,他卻對她笑了笑,恍若那天對她綻開那惡魔般的笑容只是她一時眼花,是她的錯覺。

        最後,觀察了好幾天,她仍然無法確定現在的嚴笙是不是范季淵。

        倒是翠玉以為他們真的圓房了,也當方浣露時常尾隨在嚴笙身後的行為是迷戀上他,而且已經打消了和離的念頭,對此,她已經懶得去解釋什麼。

        說到圓房,嚴老太君在聽到清理床單的嬤嬤稟報後,便給方浣露好臉色看了,方浣露鬆了口氣,但她也怕嚴笙哪天會獸性大發,因此她會故意比他還早入睡。

        幾天時間,她都平安渡過了,她想,他說不會強迫她這句話是真的吧,若他真的有心,她比他早睡有用嗎?

        而她原本是急著跟他和離的,但在這男人威脅了她,用惡魔般的笑容說著他絕對不會和她和離,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之類的話,在弄不清他真正的心思前、在這種詭譎難辨的狀況下,她只能放慢腳步,靜觀其變,總之,她暫時和他好好相處就是了。

        不硬碰硬,識時務的在夾縫裡求一線生機,一直都是方浣露的生存之道。

        而在嚴笙回侯府休息幾天後,他開始巡視位於臨川縣的封地,這是他不在的這三年,嚴律為他代勞的工作。此次他立功歸來又親自巡視,十分受到臨川縣百姓的歡迎,所到之處都聚滿人潮,縣裡的地方官員也都跟前跟後的巴結著他。

        接著,嚴笙親自拜訪了德高望重的嚴家長輩及耆老們,而住在外地的旁系親戚,還有一表三千里的遠親們,也都想見見這位凱旋而歸、光耀門楣的年輕侯爺,因此便都自個兒前來,藉此沾沾光,導致侯府的門檻都快被踩平了。

        在幾年前嚴笙身子孱弱、威遠侯府逐漸沒落時,平常哪會有這麼多人來拜訪?如今這些都是來錦上添花的,連地方上不認識的望族世家都來湊一腳,只能說,嚴笙現在正是炙手可熱的大紅人,誰都想和他攀上關係。

        「浣露,妳怎麼在嘆氣?」

        當方浣露聽到這句話,才驚覺到她正和婆婆走在一塊,她竟不由自主的嘆了氣,馬上笑笑的說:「沒事,只是最近來的客人太多,有點累……」

        在嚴笙招呼客人時,她也得在他身邊待著,同時被人議論嚴笙怎麼娶了她這個身分低下的正妻,她配不上他之類的話,聽多了,即便她再會忍耐,也會厭煩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

        周氏知道方浣露受的委屈,安慰她道:「再忍著點,過一陣子府裡就會恢復平靜了。」說完,她像想到什麼,也忍不住一嘆。

        「娘,怎麼換妳嘆氣了,在心煩什麼嗎?」方浣露問道。

        周氏感嘆的道:「只是覺得,和笙兒分開了三年,變得和他不親了,是因為他失去記憶,變了個人的關係嗎?」她朝方浣露問道:「浣露,他有對妳說我的事嗎?他是不是對我這個娘有防心?不願親近我?」

        方浣露搖了搖頭,「娘,妳別胡思亂想,他怎麼會對妳這個娘有防心,不願親近妳?是記憶還沒全部恢復的關係吧!」

        「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可我從他八歲時就親自帶著他,沒有生孩子的我也一直都將他視為己出,想到我和他的母子關係現在變得生疏,就教人難過……」

        周氏看出方浣露還想說些安慰她的話,早一步握住她的手道:「浣露,笙兒或許和我無法親近,但妳是他的妻子,妳和他是要過一輩子的,他一定會跟妳親近些,妳就幫我多照顧他吧,若笙兒有什麼事,或是心裡有煩惱,妳一定要說給我聽,讓我這個當娘的為他分擔。」

        方浣露聽得心中感動萬分,嚴笙竟有這麼一個疼愛他的好母親,那她就更不能說了,絕不能讓婆婆知道,她兒子可能已經不是她兒子,甚至成了個外表無害、內心扭曲、表裡不一的雙面人,她得守住這個祕密。

        「對了,明天兵部尚書會來拜訪,二房的嚴律就是在兵部當官的,而且聽說尚書大人極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丞相人選,老太君可重視這事了,說要好好招待尚書大人,讓尚書大人盡興,這樣對笙兒還是嚴律都是好事,還有,老太君說了,要用妳釀的梅酒來招待尚書大人。」

        「真的嗎?太好了!」方浣露開心的道,對她釀的梅酒用來宴客這事很有自信。

*             *             *

        隔天午時,兵部尚書抵達了威遠侯府,兵部尚書和康王關係好,因有公事會路過侯府,便順道來拜訪嚴笙,嚴老太君歡喜的設下大宴,恭候尚書大人前來。

        方浣露身為正妻,便和嚴笙一起去迎接尚書大人。

        當然方浣露知道,在兵部尚書眼裡,她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正妻,在客套的朝她這個侯爺夫人問候一聲後,一雙眼就被另兩名跟著來迎接的美妾吸住了,頻頻誇讚宮裡來的都是美人。

        這實在太過分了!

        方浣露還瞥到那兩名美妾在向她示威,一副嘲笑她沒有美色的樣子。

        不過她氣過就消了,她懶得真的和她們計較,不管怎麼說,嚴笙現在都睡在她房裡,還沒有踏進她們房裡過,光這點就足以讓她們急得跳腳了。

        來迎接兵部尚書的不只有她和嚴笙,嚴老太君、周氏、二房、三房都來了,足見對兵部尚書的重視。

        嚴律更是謙卑的問好,在兵部尚書跟前轉個不停,希冀能讓兵部尚書留下好印象,可惜兵部尚書根本不重視兵部裡的一個小官,說了點鼓勵的話就沒多看他一眼,只和嚴笙說話,讓嚴律暗自氣惱。

        嚴笙領著兵部尚書欣賞完庭園景致後,就移到府裡最高的樓台上,那兒已經設置好了一張張長方形的案桌,桌上早備好了各種酒水和熱騰騰的精緻美食。

        在案桌前面的空地上,是個表演的台子,嚴老太君找來了最有名的舞姬獻舞,可讓人一邊享用美食,一邊欣賞曼妙舞姿。

        嚴笙讓兵部尚書坐上主人位旁的大位,知道他對那兩名美妾有興趣,便遂他心意的安排道:「大人,就讓我的兩名美妾服侍你用膳吧。」

        兵部尚書看嚴笙如此貼心,笑得闔不攏嘴。

        隨著絲竹樂音奏起,嚴老太君、周氏,二房、三房的人都一一照順序落坐,方浣露當然和嚴笙一塊坐。

        看著桌上擺的酒水和各式精緻的食物,方浣露都快流口水了,待在侯府裡三年了,她還真沒有吃過那麼好的東西,還有鮑魚、龍蝦,嚴老太君真的下重本了。

        方浣露看到兵部尚書拿起筷子吃了,嚴老太君和周氏也吃了,正開開心心的想開動,卻被嚴老太君一瞪,似乎是在責怪她丈夫還沒吃,她不能先吃,真是麻煩極了。

        方浣露望向正在和兵部尚書說話的嚴笙,細心的幫他佈菜,夾起龍蝦殼裡的肉,又幫他將有骨頭的肉去骨,她這是做給嚴老太君看的,她確實有服侍好丈夫。

        接著,她為他倒了她釀的梅酒。

        「可別多喝了。」嚴笙看她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若有深意的提醒道。

        方浣露自然想到她發酒瘋的事,擠出笑容道:「這是自然了。」

        嚴笙低頭看著她佈的菜,也同樣幫她夾了菜。

        方浣露不禁露出古怪的神色,只覺他的行為活似黃鼠狼給雞拜年,但還是朝他諂媚一笑,「謝謝夫君。」說完,她低頭品嚐。

        嚴笙看她吃得有些戰戰兢兢,眸底隱隱閃過了笑意,接著,他拿起她為他倒的酒,剛湊近唇就覺得有哪裡不對,狐疑的盯著那酒。

        跟著康王時,嚴笙曾經遇過有奸細在康王的酒裡下毒,那毒本身是無色無味的,然而他長期接受康王身邊的神醫針灸解毒,接受過特殊的療程,讓他這副身軀的體質略有改變,對毒物會特別敏感,能嗅到一般人所聞不到的毒藥味道,此時他聞到的味道,和康王當時被下毒的味道是一樣的。

        嚴笙一閃過這念頭,就見方浣露正要飲下梅酒,他啪的一下拍飛她手上的酒杯。

        鏘的一聲,酒杯飛出去,在案桌前方碎了一地,那沾到酒液的地板竟還冒出白煙,在前方台子表演的舞姬乍見嚇了一跳,往後摔了,絲竹樂聲驟地停下。

         方浣露一臉驚魂未定,原本她還莫名其妙嚴笙怎會砸了她的酒,一看到地上的酒液冒出白煙,背脊瞬間冷汗直冒,這酒裡……居然有毒?

        幾乎是同時,嚴笙朝廳內的人大聲喝道:「別喝桌上的酒,有毒!」

        這突然的出聲讓廳上所有人都嚇到了,包括兵部尚書,他剛剛才喝了一杯梅酒,臉色頓時發白了。

        氣氛凝窒起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嚴紫鴛花容失色的哭了起來,繞是見過再多大風大浪的嚴老太君,臉也是緊繃的。

        「侯爺,莫非有人知道本官正在此地,想暗殺本官……本官已經喝了酒,會不會等等就毒發了?」兵部尚書沉不住氣的道,想到他飲入了毒酒就一陣驚恐。

        嚴笙也這麼猜測,認為有人要借他的手毒殺兵部尚書,他安撫著已陷入慌亂的兵部尚書道:「讓大人驚慌了,不過請大人別擔心,據我所知,若中了毒,定會馬上發作,您不像中毒之人,還請您安心,現在我馬上請大夫過來幫您把脈,不會有事的。」

        接著嚴笙馬上讓阿齊去叫府裡的林大夫過來,必須為宴上的所有人把脈,確定有無中毒。

        當然,他也下了命令,禁止府內的人外出,尤其是廚房裡的人都有下毒的嫌疑,下毒的兇手極有可能還待在府內。

        在廳裡的人都因嚴笙說的話漸漸安心下來時,冷不防地,二老爺驚喊出聲—— 

        「慢著,這梅酒裡有毒……酒不是侄媳婦釀的嗎?」

        此話一出,方浣露瞬間感受到眾人的視線,包括服侍的奴婢們以及舞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有震驚、有質疑、有懼怕。

        兵部尚書更用看著毒婦的眼神看她,教她一時呼吸困難,汗水打溼了後背,感到一陣暈眩—— 她釀的梅酒裡竟然有毒?這是連她都不敢相信的事,而她現在竟被當成兇手?

        嚴老太君更用兇狠的目光瞪向方浣露,怒不可遏道:「方浣露,嚴家待妳不薄,妳為何要做出這種事來!」

        方浣露臉色一片慘白,連唇都變白了,猛搖起頭來,「這酒確實是我釀的,可是我並沒有下毒,我沒有這麼做的理由,不是我……」說著,她望向婆婆周氏、關係和她一向友好的三房,最後望向嚴笙,她朝他再說一遍,「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下毒……」

        嚴笙當然是相信方浣露的,他一時沒想到這梅酒是她釀的,酒裡有毒她首當其衝,他不捨她受到不白之冤,馬上為她說情,「奶奶,我相信這事與浣露無關,是有人在酒裡下毒想嫁禍於她,我會查清楚的!」

        周氏在驚慌過後也為她澄清,「娘,笙兒說的沒錯,能進廚房的人那麼多,是誰在酒裡下了毒也難說。」

        三老爺跟著出聲道:「是啊,娘,浣露為何要害我們?她沒有這麼做的理由,而且在自己釀的酒裡下毒,豈不是會馬上被發現?她沒那麼傻吧!」說完,他的妻子和兒子都點著頭,極力表示他們都相信方浣露。

        只有二房閉著嘴沒為方浣露說話,他們都擔心自己中了毒,嚴紫鴛正拿著手帕嗚嗚哭著,嚴律則怨恨的瞪視著方浣露。

        嚴老太君若是仔細想想,肯定能想出不對之處,但現在震怒過頭的她哪聽得進去,加上有兵部尚書在,方浣露釀的酒在他面前鬧出了這麼大的事端,讓她把氣都發在方浣露身上,怎樣也得做些處置才行。

        嚴老太君果斷又有威嚴,想著這事不能報官,要是真是方浣露下的毒,傳出去可就是天大的醜聞了,她朝嚴笙道:「笙兒,這事就交給你調查,不過……」她狠狠瞪住方浣露,「在洗清她的嫌疑之前,她必須關起來讓人看守著!」




【第六章】   命運共同體

  方浣露被關進了一間柴房裡,她望了望四周,只見堆滿了柴,只有一扇門和一個木窗,就像監獄一般。

  她想都沒想過,她行事向來都是低調溫順的,從不與人起爭執,能忍則忍,只求能平平順順的過日子,如今卻只因為酒是她釀的,就被當成犯人關押起來,她實在是憤慨不平,她明明就不是兇手!

  為什麼她會那麼倒霉的遇上這種事?兇手到底是誰,為何要嫁禍她?

  老太君原本就不喜歡她了,在她和嚴笙「圓房」過後因為盼著她的肚子爭氣點,對她的態度這才好了一點點,現在恐怕又會因為這件事重新討厭她、懷疑她,想必不會輕易放她出來吧……她會被關多久呢?

  方浣露流露出恐懼神色,這裡只有一個窗戶,現在還有日光曬進來,但一到晚上怎麼辦?會讓她點燈嗎?若不讓,烏漆抹黑的一定很可怕,就算有月光照進來,這間屋子一樣也是昏暗不已。

  她一直都很怕黑,就連晚上睡覺也會開著燈,穿來這兒後,她會吩咐翠玉留一盞很亮的油燈給她;和嚴笙同床睡覺時,她也悄悄慶幸他沒要她把燈熄了,因此她實在難以想像被關在這裡,等到天黑了她該怎麼辦?而且,這種地方一入夜一定會跑出什麼蟲子吧……

  方浣露神經質的望向四周,整個人都毛了起來!突然很想哭,她剛穿來時因為想念家人每天都哭,但之後她就再也沒哭過了,為了求生存,不管被如何對待,她都忍耐了,現在遭到這種不白之冤,她真的有種很深的無力感。

  在這狹小死寂的空間,就連時間也過得異常緩慢,很是難熬,已經有過了有半個時辰了嗎?

  方浣露回想起她剛被押進來時,翠玉淅瀝嘩啦的哭著說要和她關在一起,但翠玉是她的人,嚴老太君怕串供,將她們分開關押。

  婆婆周氏有來看她,安慰她說嚴笙一定會調查清楚,證明這事與她無關,會救她出來的,方浣露也不由得想到嚴笙在嚴老太君面前為她澄清的樣子,他還主動說要調查這案子,他是真心想救她的嗎?

  方浣露望向窗外,外頭有兩名護院守著,真的把她當犯人看守了,明明她是個侯爺夫人……唉,她早知道這名聲只是好聽罷了。

  方浣露看著窗外一會兒後,找了個看起來乾淨的空地坐著休息,心裡不安,只能希冀著嚴笙是真心想救她,她能早日從這裡被放出來。

  屋子內寂靜下來,靜悄悄的幾乎沒一點聲音,過了兩刻鐘,外頭有人來了——

  正是嚴笙,而阿齊和幾名護衛都尾隨而來。

  「侯爺想進去見夫人,快開門。」阿齊命令道。

  守門的護院面有難色,「侯爺,老太君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能接近夫人,也不能打開這扇門。」

  嚴笙臉上帶著笑,眸光卻是凜冽的,「我是任何人嗎?我想進去跟我的妻子說話難道不行?都還沒有證據,你們就真的當她這個候爺夫人是犯人了?」

  自從嚴笙隔了三年才返回府邸,驕縱的脾氣不見了,對人都言笑晏晏的,護院們又不曾見過他發怒的樣子,見狀,瞬間都感到發寒起來。

  他們互看了眼,心想長年來雖然是嚴老太君掌家,但這個家真正的主子是侯爺,沒必要惹毛侯爺。

  「侯爺請。」護院立即為他開門。

  嚴笙又瞥了他們一眼,護院們馬上識趣的退開,總不能偷聽夫妻講話。

  阿齊則和其它護衛在門前守著,耳觀八方的注意著,以免隔牆有耳。

  方浣露在屋子裡有聽到說話聲,馬上從木窗看見嚴笙來了,她以為他已經洗清她的嫌疑,現在是來救她出去的,於是待他一踏進屋裡,她馬上朝他衝了過去,直接問道:「我可以出去了嗎?」

  嚴笙朝她無奈的搖頭,「還不行,需要花一點時間查。」

  方浣露頓時垂頭喪氣,又朝他強調的道:「我不是兇手,真的不是,我沒有理由害人……酒是我釀的沒錯,但不代表是我下毒的……」

  「娘子,我知道你不是兇手。」嚴笙真誠的凝睇著她,口吻肯定的道。

  為何他能如此相信她?方浣露心裡感動不已。

  嚴笙對上她那雙感動的眸,原本充滿誠意的俊臉在瞬間變了,眉宇挑高,唇角揚起,帶上一股嘲弄的壞笑,朝她戲謔的道:「娘子,你也差點喝了毒酒,我想沒有人會笨到喝自己下過毒的酒吧!」

  「……」方浣露整個人驚住了。

  她怎麼能忘了這男人溫柔又和煦的模樣只是他的假相呢,這嘲弄她、惡劣又毒舌且帶著一絲興味的態度,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是惡魔!

  「娘子,你哭了?」嚴笙看到她臉上的兩行淚痕,開口問道。

  「才沒有呢,我沒有哭。」方浣露別過臉,趕緊抹抹淚,她怕被他取笑,打死不承認她偷偷掉了兩行淚。

  因為方浣露偏過頭的動作,因此沒看到嚴笙對她流露的心疼神色。

  「那你要聽我目前查到的事嗎?」

  方浣露聽他這麼說,回頭看他,雙手握著拳道:「當然要聽!」

  嚴笙看她全神貫注的望著他,看來他故意損她兩句,已讓她恢復了精神,只是沒想到讓她哭了……見她握著拳頭,滿臉期待的樣子,他暗自鬆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

  「我讓人將桌上的酒水和吃食都試過一遍,都沒有驗出毒,只有我喝的那瓶梅酒有毒。」

  方浣露感到意外,「怎麼會?」

  嚴笙雙手環臂,繼續說明,「有兩個可能性,兇手要害我,或者是要害你,也有可能是你要害我,畢竟你和我同席,很有機會在那瓶酒裡下毒。」

  方浣露臉色一變,「我要害你?我哪會這麼笨的對你下毒!肯定會讓人起疑的,何況我也差點喝了那瓶酒!」

  「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啊,我也這麼對老太君說了,可是……」嚴笙攤了手,「老太君並不信我的解釋,仍然堅持要把你關起來,唯今之計,只能找到不是你下毒的證據,才能讓你被放出來了。」

  嚴笙原本以為,嚴老太君那麼疼愛他這個嫡長孫,只要他再三勸說,嚴老太君就會聽他的話放了方說露,可他小看了嚴老太君,畢竟嚴老太君在嚴老太爺過世後,以一個女人家撐起這座侯府數十年,必定有著相當強硬能幹的性子。

  「夫君,你會幫我找出證據吧?」方浣露這會兒喚他夫君可順口得很,就算他是可怕的惡魔,此時他也是她的救星。

  「也是,現在也只有我這個夫君能幫你了,沒有我,你脫不了身的。」嚴笙噙著自負的笑道。

  這人簡直太跩了!但方浣露也只能討好他,她擠出笑誠懇的道:「夫君,請你一定要幫幫我……」

  嚴笙眸底閃爍著邪魅的光芒,似笑非笑道:「娘子,你口口聲聲想和我和離,我們夫妻不同心,你要我怎麼幫你呢?」

  方浣露瞪著他,咬牙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嚴笙傾身對上她小巧的鼻,笑得跋扈又狡猾的道:「對,所以你最好打消要和我和離的念頭,要不你曾寫過和離書,要和我和離的事傳出去,老太君肯定會認為是我不同意和離,你才會憤而在梅酒裡下毒想殺我滅口。」

  「……」方浣露真不敢相信,他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而她也相信,老太君定會相信這番話。

  嚴笙又笑了,笑容十分無害,彷佛方才的邪惡只是錯覺,「娘子,你知道嗎?你想踏出這間柴房,就必須有我幫忙,而我,也需要你幫忙才能捉出幕後兇手,所以我們一起合作是最好的。」

  「你需要我幫你……捉出兇手?我嗎?我怎麼有辦法!」方浣露聽得相當震驚,食指忍不住指著自己。

  嚴笙朝她說出實情,「那個在你的酒裡下毒的人,有可能是住在這侯府裡的人,也就是我的家人,那個人從我十歲起就對我下毒,在我回來後又想除掉我,才會在你釀的梅酒裡下毒。」

  方浣露聽得腦袋發暈,「你、你說的家人對你下毒,這是怎麼回事?」

  嚴笙說起前因後果,方浣露聽到他說,他自小身體孱弱便是受到長期毒害的關係,三年前離家出走時他剛好毒發,要不是途中遇上康王,有神醫為他解毒,他肯定會丟了性命,這次回來,他想查清楚對他下毒的人。

  方浣露向來同情心泛濫,早忘了這男人前一刻有多麼讓她很得牙癢癢,此時為他忿忿不平的道:「天啊,好惡毒,當時你才十歲,還是個孩子,那個人怎麼狠得下心……你說是你的家人要害死你,究竟是誰想害你?」

  嚴笙說道:「這部分我還不清楚,我曾想過對方的動機會不會是仇殺,有人對我爹娘懷有深仇大很,見我爹娘已死,便想殺了我洩恨,但用在我身上的毒是極罕見的毒,對方似乎不想被人察覺到我中了毒,想讓我看起來是因病死去,所以我想,兇手可能是想奪得我身上威遠侯的爵位,想悄悄除掉我,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

  「如果是為了威遠侯的爵位想除掉你,那我猜兇手應該是二房的人!」方浣露毫不遲疑的道:「二老爺不滿你死去的爹,還有由你繼承爵位這事已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是府裡所有人都知道的。」

  而且,他還很壞心,在宴會廳上一句酒是她釀的,就把她害慘了,她當然會當二老爺是頭號嫌疑犯。

  嚴笙已讓阿齊調查了各房的事,二老爺對大房的怨懟確實是人人皆知,不過二老爺是不是兇手這點,他是抱著保留態度的,「這得繼續查下去,有憑有據才能確定。我的記憶還沒完全恢復,你肯定比我更熟悉府裡的人事物,若能從旁協助我調查是最好不過的。」

  方浣露雙眼晶亮,她又開口問道:「那我協助你捉出想害你的兇手,你就會和我和離嗎?」

  嚴笙聞言又變臉了,那張俊美無瑕的臉陡地變得邪氣,教方浣露心口一緊,瞬間感到不妙,接著就見他朝她傾身,扣緊她的肩,低低在她耳邊輕喃道——

  「娘子,你以為,你可以跟我談條件嗎?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逃出我的手掌心,但你現在不答應我,你連這個柴房都踏不出去,而且,或許你真的會被當成兇手處置也說不定。」

  方浣露被他的手扣得緊緊的,耳邊聽著他邪佞威脅的字句,簡直讓她打從骨子裡不寒而慄。

  太過分了,這分明是強迫她幫他,且她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也沒一點好處!

  她在心裡又喊了一遍——惡魔!

  「娘子,我們現在可是命運共同體,我們只有彼此了,我不相信府裡的人,包括我院子裡服侍我的人,我都怕是兇手埋藏的眼線或是當年對我下毒的幫凶,我只相信和我在同一艘船上的你,你非得幫我才行。」

  嚴笙鬆開了她肩上的手,幫她將頰邊凌亂的髮勾入耳後,朝她笑得溫柔無害,像在誘哄著她。

  阿齊清查了他院落裡的下人們,並沒有查出可錄人物,或是各房派人當眼線的人,現今他在明、敵在暗,不只他有危險,連身為侯爺夫人的她也恐會被殃及,所以他們必須同心協力,他才能保護她。

  方浣露瞪視著他,他就是隻披著羊皮的狼,她不該和他做交易的!

  「不願意嗎?」嚴笙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的道:「那你就繼續待著吧,我不能保證要花多少天才會找到證據證明你的無辜,老太君若先有動作……」

  方浣露截住他的話,「嚴笙,為什麼你不願意和我和離呢?你明明就不喜歡我,說什麼要彌補我,也都是嘴巴說說而已,你到底對我……」是怎麼想的?為何不願意放過她?總是屢屢作弄她?

  「你說呢?」嚴笙深深凝望著她,黑陣一閃而過濃熾的愛戀,然後傳身離開欲將那扇門關上。

  方浣露幾乎要在他深邃的瞳眸裡捕捉到什麼,就見他馬上轉身,要拋下她走了!

  她看了看四周,實在不想在這昏暗的地方逗留太久,她朝著他的背喊道:「我知道了!我幫你就是了!」

  嚴笙停下步伐,得逞的微勾盾角,然後回過頭朝她溫文笑道:「娘子,我需要多一點時間調查那批你釀的酒還有誰經手過,我會儘快查出證據來的,得先委屈你待在這裡了。」兵部尚書在知道兇手並非針對他下毒後,就因為身有要事先行離開了,但他很關心這個案子,在離去前,留下了兩名能力不錯的手下協助嚴笙。

  「我會忍耐的。」方浣露硬擠出笑容道。

  看嚴笙說完後轉身要走,她忍不住在背後做出踢他一腳的動作。

  這個腹黑!這個抖S!這個惡魔!她在心中忿忿罵著。

  嚴笙彷彿感覺到背後有人在偷罵他,忽然轉過頭。

  方浣露的一腳正好停在半空,她尷尬的收回,知道不能得罪他,朝他恭敬一笑,「夫君請慢走。」

  「那我走了。」嚴笙朝她微微笑了笑,當門鎖上時,方浣露知道這次他是真的走了。

  她驟然失去再踢他一腳的力氣,長長嘆了口氣,她和他居然成為命運共同體,和他糾纏不清……方浣露懊惱得真想抱頭大叫。

  暫時只能這樣了,往後她一定、肯定、絕對會想到好法子,擺脫這個男人遠走高飛!

  柴房外,嚴笙臉上早沒了一絲笑意,泛著森森的冷意,著實讓一旁等候他的阿齊和護衛們打了一個冷顫。

  竟然敢動他的女人,他發誓,他一定要捉到真正在酒裡下毒的人!

  嚴笙怒意沸騰的握緊拳頭,握得很緊很緊,一會兒,他才鬆開手,往前邁開步伐,領著人離開柴房。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12:26 PM 編輯

【第七章】   一起渡過漫漫長夜

  「好餓喔……」

  柴房裡,方浣露倚坐在窗子的對面,透過窗子,她看到外頭漸漸暗了下來,雖然窗前掛著燈籠,但還是有些昏暗,讓她覺得害怕,加上飢腸,喝水又喝不飽,她更難受了。

  中午的好菜她根本沒吃多少,她的鮑魚、她的龍蝦……方浣露眼眶含淚的回想,早知道她會被關在這裡挨餓,當時她就不會理老太君怎麼瞪她,先大快朵頤再說。

  方浣露又看向沒被窗外的燭光照映到的陰暗角落,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動,舉凡什麼昆蟲她都怕,她真怕有蟲子會突然飛出來。

  她緊張兮兮的想著,她真的有辦法在這種地方渡過一夜嗎?

  在那之前她會先餓死吧?

  真的不會有人為她送吃的來嗎?婆婆不會不管她吧?

  方浣露忍不住來到窗前,朝那兩名護院問道:「沒有人為我送飯來嗎?」

  「夫人,這個我們不太清楚,還是我們到廚房為夫人弄點吃的?」其中一名護院道,老太君是說不准任何人靠近,可沒交代不給東西吃喝,而且侯爺看似挺在意夫人的,所以早先時候夫人說渴,他就送進去一壺茶水,因此他想,送一些簡單的吃食過來應該是可行的。

  「夫人,侯爺來了!」另一名護院道。

  嚴笙從前方領著一行護衛走過來了,這次無須多言,看守的護院立即為他開了門,便退到遠處去了。

  方浣露還以為嚴笙這次來是為她送晩膳的,可看到他兩手空空,不免失望的道:「你……什麼都沒有帶嗎?」

  「帶什麼?」嚴笙一臉不解的問道。

  方浣露真想說,既然不是帶吃的,更不可能是要放她出來的,那他幹麼過來?但她只是和氣的道:「就是我的晩飯啊,你娘應該會幫我準備的……」

  嚴笙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這個嘛,我想起來了,我娘有說要幫你準備,但我說我來準備就行了。」

  「然後呢?」她的飯呢?

  嚴笙想了一下,沒有一絲愧疚的朝她微笑道:「我不小心忘了這件事,現在都快過晚膳時間了,廚房就只剩下剩菜冷飯了吧。」

  他忘了她的晚飯還敢說!

  「剩菜冷飯也沒關係,我不挑食的。」方浣露忍著想揍他的衝動,擠出無所請的笑道。

  「那好吧,我讓人送來,你湊合著吃吧。」說完,嚴笙上上下下掃視著她,她看起來有點餓到沒力氣,但臉色算還可以。

  「我臉上有什麼嗎?」方浣露覺得他那眼神看起來實在不懷好意。

  嚴笙盯著她,揚起唇角,「娘子,你再瘦一點才好看,吃少一點也好。」

  方浣露強忍住怒氣,朝他擠出扭曲的笑容,「真是……謝謝你的建議。」

  當嚴笙離開竹2,方浣露嘆了口氣,她已經夠慘了,居然還要受這個惡魔的言語摧殘,這是什麼道理?

  方浣露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吃冷冰冰的剩飯剩菜了,有得吃總比沒得吃好,她還得在這裡熬個兩三天呢。

  豈知,當飯菜送來時,竟是熱騰騰的五菜一湯,有魚有肉,還有蝦肉和鮑魚,看來是用中午剩下的食材煮的,菜色豐富到比她平常吃的還要好,而且還有小點心可吃,讓她高興不已。

  只是,明明送來的是剛做好的熱騰騰的飯菜,為什麼嚴笙要說只剩下冷飯可吃?

  方浣露想不明白,心想這些肯定是婆婆幫她準備的,他才不可能對她那麼好。

  打從鬧出下毒事件,又被關起來,方浣露早就身心俱疲,加上又餓得要命,根本沒力氣多思考,而眼前熱騰騰飯菜可說極能撫慰她的身心,讓她一掃疲憊,於是她開開心心的享用起來。

  在方浣露填飽肚子後,有下人陸續送來了油燈、被子和薰香來,油燈可以使柴房一晚都亮著,被子可以鋪床睡,那薰香還不是普通的香,好聞又助眠,還可以用來防蟲,她感動得都快喜極而泣了,這也是婆婆為她準備的吧?

  方浣露沒能從下人口中問出什麼,只能這麼以為,看來她能安穩渡過這一夜了。

  她鋪好了床想就寢,然而一躺上床鋪,非但沒有一絲睏意,內心還充斥著不安和孤單,好希望有個人可以陪她說說話……

  「侯爺。」

  方浣露聽到外頭護院的問候聲,接著再聽到開鎖聲,就看到嚴笙踏了進來。

  她驚喜的從床上爬起來,如故作若無其事的道:「候爺,這麼晩了,你怎麼來了?」

  嚴笙看她鋪好被子坐在上頭,四周明亮,還散發著淡淡的薰香味道,朝她揶揄說道:「看來你吃飽喝足,過得不錯。」

  「你娘向來對我很好,這些都是她差人送來的。」方浣露說完後,看他沒有一點反應,更堅定的認為,這些東西一定是婆婆送來的。

  嚴笙看了看四周,便挑了她床邊的邊子坐下。

  方浣露被他的舉動驚嚇到了,「你……你要幹麼?」她以為他像前兩次,說完話就要走了。

  嚴笙露出微笑,「我來坐一下,等會兒再走。」

  來坐一下?

  「是嗎?」方浣露很難相信他的話,這地方簡陋得很,不像是他這個尊貴的侯爺會想待著的地方,莫非……

  「娘子,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來陪你的?」嚴笙看穿她的心思,望向她道。

  方浣露面露羞窘,她確實有閃過這個念頭。

  嚴笙的唇角揚高了,惡劣的道:「別傻了,我是來看娘子你這張惶恐的臉的,實在很有趣。」

  方浣露的心臟被這話一擊,忍不住一抽。

  「而且我必須做出個樣子,表現出我對你不離不棄、情深意重的一面,不然若傳出去,我這個侯爺對你不理不踩的,名聲會不好聽。」他瞟了她一眼,「你快點睡吧,我才好走人。」

  方浣露的心臟又被重擊,她早該知道,這裡人根本沒安好心眼。

  「知道了,我睡就是了。」方浣露窩進棉被裡,背過身睡了。

  奇怪的是,原本她不安孤單的心,在知道有他陪伴後,竟變得安心許多,她想,現在她應該睡得著了……

  只是方浣露卻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然後她睡大眼,終於想起了一件事——她會認床!她需要躺在她的床上才睡得著!她記得她剛穿來時也適應了好幾天,才習慣她的床。

  嚴笙看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模樣後哼道:「真麻煩,你這樣我就走不了了。」

  「真的很抱歉……」方浣露呵呵笑著,心裡咬牙切齒,真想大聲說,嫌她麻煩的話,他大可一走了之呀!

  「睡不著嗎?那來說點話好了。」

  「欸?」方浣露真的意外了,他居然還願意留下來,還說要和她說點話。

  嚴笙覷了她一眼,催促著她道:「別發呆,你快說點什麼。」

  方浣露在內心翻了個白眼,她哪知道要說什麼,他們之間沒熟到能隨便聊天的好嗎?「那說說我不在的這三年來,你過得如何,都在做些什麼事好了。」嚴笙直接幫她決定。

  方浣露面露狐疑,他為何要問她這三年來過得如何,做了些什麼?這與他有什麼關係?

  嚴笙瞪了她一眼,「無聊聽聽罷了。」

  無聊嗎?方浣露心裡乾笑,不然他還會為了什麼?他怎麼可能會關心他拋下她的這三年,她過得如何?

  方浣露只好說出她這三年過的生活,說起老太君不喜她,多虧有他娘在,讓她感受到家的溫暖,又說起她平日都跟著他娘學釀酒,或和他娘一塊到廟裡祈福,總之是一些很瑣碎的日常生活。

  方浣露一邊說著,一邊瞥向嚴笙,卻看到他聽得津津有味,有沒有搞錯?

  而嚴笙從她口中聽出周氏是這宅子裡對她最好的人,老太君不喜歡她,是周氏替她化解,日常生活中也是周氏照顧她的,他真慶幸有周氏在,不至於讓她在這個大宅子里裡無依無靠。

        嚴笙分析過了,周氏身為原主的繼母,將非她所生的原主視為己出實在是難得可貴之事,或許也和周氏無所出有關係,而在他回來後,周氏也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他初步判定,她和嚴老太君是這宅子裡最不會危害他的人。

  「那說說你和二房、三房平日的相處,我忘了很多事,這三年你所知道的會比我還多,你多說一些,我才能掌握住犯人。」嚴笙接著朝她問道。

  既然是要捉犯人,方浣露當然得說下去了,「二房你也見識到了,你二叔就是個很囂張、管不住嘴巴愛酸人的人;嚴律比他爹內斂許多,懂得討好老太君,但是心高氣傲,沒那麼隨和;你二嬸為人跋扈、說話刻薄,你那堂妹看起來像白蓮花,嘴巴的刻薄可不輸給她娘……

  「總之這家子都不討喜,因為不滿由你繼承侯爺的位子,對我還有你娘都很不好,我剛一進來時可是吃了很多你二嬸和你堂妹的排頭,不過日子久了,我就摸著了她們的性子,知道該怎麼應付她們,學會怎麼避開找我麻煩的她們……」

  呃,她怎麼說得一副她很怕那對母女、只會躲避她們的感覺,會不會被他笑沒用?

  嚴笙對上她的目光,淺淺勾起笑,「這三年來,你倒是很努力過活。」

  方浣露大為吃驚,這不像是他會說的話,「你不覺得我很膽小嗎?我根本就不敢正面反抗她們……」

  「過剛易折,相較之下你比他們弱小,反倒是示弱可以撐過去,這沒什麼不好。」嚴笙淡淡的說道。

  她在上輩子一直有著自己的生存方式,穿來大興國後,她繼續用著屬於她的方式努力生存,但她偶爾會覺得自己軟弱,會沒有自信,聽到這句話,她就像是終於得到認同了,心口不禁淌過暖暖的熱流。

  嚴笙看她感動的凝視著他,故意道:「怎麼,難得有人稱讚你,快喜極而泣了嗎?」

  方浣露瞬間沒好氣的道:「這句話真的太多餘了!」

  嚴笙又是淺淺一笑。

  方浣露看他笑了,想不到他們之間也會有這種時刻,是那麼的舒心又愉快,讓人心情大好。

  忽然間,嚴笙牢牢盯住她的後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後面有什麼?有蟲嗎?」方浣露都不敢回頭看了。

  嚴笙緩緩啟唇,「有一隻很大的……」

  剛好屋外有風聲傳來,方浣露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嚴笙的方向衝去,飛撲進了他懷裡。

  嚴笙被她重重一撞,往後一晃,幸好他穩住了,同時扶住了她的腰。

  「快、快去把它趕走!」方浣露在他懷裡驚惶的道。

  她抬起頭,一和嚴笙四目相望,她這才發現自己竟撲入了他懷裡,兩人此時靠得好近,近到她的雙手貼著他精壯的胸膛,她的呼吸都染上了這個男人灼熱的溫度,這是多麼的親昵曖味……直到此時她才記得害羞般的紅了臉。

  更奇異的是,嚴笙那雙望著她如濃墨染成的黑眸,竟讓她感到深情款款,讓她心裡一緊,心臟撲通撲通的加速跳了起來,她這是怎麼了?

  嚴笙被自己喜歡的女人這麼撲上來,又是貼著胸,又是嬌羞的盯著他看,可說是相當心猿意馬,尤其現下四周又無人,更讓他滿心遐想,難以壓抑的在她背後抬起手,想撫摸她的髮,更想將她緊緊擁住,可最後,他忍耐住慾望的收回手,輕輕掀起唇,朝她迸出欺負人的字句。

  「娘子,你是傻蛋嗎?我騙你的,都用了除蟲的薰香,哪會有蟲?你怎麼這麼好騙?」

  「你騙我?」方浣露清醒過來,哇的叫了一聲鬆了手,趕緊往後退,卻一屁股狼狽跌坐在被子上。

  天啊,她居然……居然這麼大膽的飛撲他!

  嚴笙看她羞恥得漲紅了臉,忍不住又想逗弄她,道:「娘子,你是在臉紅嗎?」

  「才沒有!我是被你的謊話嚇到快腦溢血了!」方浣露又氣又羞的道,打死不承認她在害羞。

  「開個玩笑而已,膽子真小。」嚴笙輕嘖了一聲。

  方浣露氣到真想用頭撞被子,為什麼會有像他這種厚臉皮的人呀?

  「好了,那你繼續說下去吧。」

  「什麼,還要說!」方浣露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他聽得不累嗎?

  「不想說嗎?」嚴笙朝她輕輕瞟來,可沒有容許她不說。

  「說就說……」

  方浣露扁著嘴,接著說起三房,她自然是誇獎不已,說她和他們一家三口處得很好,三房的獨子嚴京是個愛笑的陽光青年,她和婆婆都很疼愛他,接著又說起老太爺留下的三個姨娘及庶子女的事,她和他們平日並無交集,那些人只會討好二房……

  總之她說了好多好多,方浣露本以為這話題對嚴笙是很索然無味的,卻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都很專心的聆聽,偶爾還會投來一句評論與問話,不知不覺渡過許多時間。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她明明是個會認床的人,但她還是睡著了,嚴笙這個男人雖然說話惡毒,愛捉弄人,是個表裡不一的雙面人但今晩有他的陪伴,有他聽她說話,陪她渡過漫長夜晚,讓她不是一個人待在這裡,她真的安心不少。

  在這一晚,她作了一個夢,竟夢到了自家總裁大人。

  穿越來這個大興國後,偶爾她會夢到總裁大人,會想念他,雖然她當他的秘書時,他總愛惡整她,不是叫她跑腿、煮飯、為他做家事,就是處處破壞她的約會,讓她避之唯恐不及,但其實與他共事的那段日子,並不是全然都是不好的回憶,他對她也有難得溫柔的一面。

  他們曾經遭遇電梯停電、一起被困在電梯裡,她當時怕得要命,是他摟住她的肩,一直用著溫柔的嗓音安撫她,讓她不再驚慌;在她有次被客戶吃豆腐時,是他為她挺身而出,甚至揪起對方的衣領差點揍人,也因為這件事,他寧可賠錢違約……

  嚴笙讓她想起了總裁大人,在她的夢裡,兩人的身影重疊了,成了同一個人。

  而當方浣露呼呼大睡、好夢正酣時,卻不知有人替她蓋好了被子,用一雙深情的眼眸望著她,陪了她許久許久……



【第八章】   幫煮三餐加試毒

  經過嚴笙一連三天的調查,終於還方浣露清白了。

  嚴笙徹底清查了所有有接近過酒窖的人,還有當天宴會上負責送酒水的下人,把他們全都找了來,一個個問話,尋找疑點。

  他花費了不少時間,終於在第二天晚上找到線索,尋到了真正的犯人——居然是待在二老爺身邊有二十多年的心腹劉聰!

  有下人指證,在宴會的前一晚看到劉聰鬼鬼祟祟溜進廚房,拿走一瓶梅酒,因為方浣露釀的梅酒都是用同款瓶子裝著的,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雖說偷酒喝會受到懲罰,但劉聰是二老爺的心腹,那個下人心生忌憚,以至於沒在第一時間說出此事,後來越想越不對才向嚴笙和盤托出。

  再接著,有個負責送菜的丫鬟也指證說,在送酒菜的途中,她曾被劉聰攔下說話,劉聰這人好色,總喜歡纏著年輕丫鬟說話,讓人不堪其擾。

  可這次,他似乎先確認她是負責送嚴笙和方浣露那一桌的酒菜,這才來纏著她不放,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從她手中調包了梅酒,丫鬟最早因為怕被連累因而不敢說,後來是良心不安才向嚴笙說出此事。

     兩個證人的指證讓劉聰成為最有力的嫌疑人,很明顯的,劉聰先在宴會的前一晚偷了酒,再攔住丫鬟偷偷換上毒酒。

  嚴笙馬上將劉聰叫過來審問,一開始劉聰當然不承認,但在嚴笙說要打他一百大板時,他嚇得跪在地上,老實說出他欠了賭坊一筆債,結果二老爺知道此事後,便以銀錢利誘他,他收了二老爺的錢還債,這才在侯爺所喝的梅酒裡下毒。

  二老爺當然死不承認,頻頻喊冤,說他是被劉聰陷害的,並沒有給劉聰什麼錢,但二房無故短缺了一筆錢,而劉聰近日確實手頭上突然多出一筆錢讓他還債,讓人不禁懷疑二房短缺的那望錢,就是用來支付給劉聰的錢,除此之外,也從二老爺房裡搜出用來下在梅酒裡的毒。

  總之,現在二老爺成為殺人未遂的嫌疑犯,被關在房裡遭人看守,有待繼續調查,方浣露則洗清了冤屈,被放了出來。

  這三天來,方浣露雖然被當成犯人關著,但她在柴房裡可過得相當滋潤,吃得好、睡得好不說,無聊時還有書可讀,她被照顧得好好的,只差不能沐浴,沒有自由罷了。

  而且到了晚上,嚴笙也會來陪她聊天……呃,她都在和他說著府裡的人事物和一些雜事,供他作為調查兇手的參考,這算是聊天嗎?反正,她過得不差就是了。

  方浣露一從柴房裡被放出來,就見周氏、翠玉,還有三房一家人在外頭等候她,他們一看到她踏出柴房,都份外欣喜的走向她。

  「浣露,你還好嗎?娘幫不上你的忙,讓你受委屈了。」周氏握住她的手,流露心疼之色。

  方浣露眼眶紅了,婆婆真的很擔心她,她綻開笑容,用力回握婆婆的手,「娘,我過得很好,沒受一點委屈,真的!」

  翠玉早哭了,垂著兩行淚,哽咽道:「夫人,您終於被放出來了!您吃了不少苦吧,奴婢應該要陪著您一起的……」

  「好了,別哭了,倒是你,沒事吧?」方浣露知道,老太君怕她們串供,命人將翠玉關在另一處。

  「奴婢沒事,只是被問問話而已。」翠玉抹著淚搖頭道。

  「浣露,你能洗清冤屈被放出來真是太好了!」

  方浣露朝前望去,就見三房一家子也都掛著欣慰的笑容看看她,她朝他們感激的點頭道:「我沒事了,讓你們擔心了。」

  翠玉為自家夫人打抱不平的道:「夫人,這梅酒明明是二老爺唆使人下毒的,卻高喊著是您釀的,嫁禍於您,真的太卑鄙了!幸好侯爺有辦法,查出是他的心腹劉聰下的毒,才還您清白!二老爺成天埋怨侯爺不堪大任,會不會是想毒死侯爺,好讓二少爺繼承爵位啊?房裡都查出毒物了!」

  嚴律在侯府男丁中排行第二,因此下人都喚他二少爺。

  翠玉此話一出,氣氛一時變得嚴肅。

  周氏斥責她道:「翠玉,老太君已經下了封口令,這事不能傳出去,你要是在府軍這麼大聲嚷嚷被聽到,可是會被發賣的,而且難保二老爺不是被栽贓的,此事還不能隨便下定論。」

  「是。」翠玉嚇得臉一白,馬上閉緊嘴巴。

  方浣露早在被護院放出來時,就聽護院說起是二老爺讓劉聰在她釀的酒裡下毒的,她才不相信二老爺是無辜的,她慶幸有下人指證劉聰和二老爺,要不她肯定會被不喜她的嚴老太君當成兇手。

  接著,三老爺開口道:「我也認同大嫂說的,雖然二哥他行事莽撞,又老愛在嘴上抱怨,但他並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相信他不會想害自己親侄兒的,難說二哥不是被劉聰誣陷的。」

  方浣露真是敬佩三老爺的心胸,都在二老爺房裡查到毒物了,仍相信自家兄弟是清白的。當然她只能中立的道:「這只能讓夫君去調查了,二老爺若是被劉聰證陷的,夫君一定會還他清白。」

  「不管如何,大堂嫂能洗清冤屈是好事,一定要吃豬腳麵線去去霉運才行!」三少爺嚴京笑得燦爛,聲音洪亮的道。

  「浣露,我和你婆婆早就煮好豬腳麵線了!」三太太和周氏對看了一眼,笑著說。

  就在這時,方浣露看到前面有兩個姨娘及庶女朝她示好的點頭,心想大概是二房陷入了下毒一案,大房現在是最風光的,她們才會想和自己打好關係吧?當然她也不是那麼小家子氣的人,人家跟她打招呼了也不理人,便示好的點了頭。

  ―見狀,洪姨娘馬上逮到機會拉著女兒過來問候,「哎喲,人出來就好,我們都相信你是無辜的呢。」

  程姨娘也跑了過來,輸人不輸陣的拉開嗓子道:「侄媳婦,你能證明清白真是太好了!」

  「哎喲哎喲,待在柴房這種地方吃了不少苦呢,回去可要好好補補!」

  「放心,以後有侯爺護著,不會再讓你受苦的……」

  兩人連番拉開嗓門叫嚷真的很吵,周氏沒讓她們多說,打斷她們道:「好了,浣露她很累,先讓她回去吃碗麵線,好好梳洗一番吧!」

  見兩個姨娘安靜下來,周氏和藹的朝方浣露道:「笙兒人在書房裡,這三天他都在為你查案,煞費心思,也因為他還在忙,才沒一起來接你,你等等可要好好謝謝他。」

  「我知道。」方浣露柔順的應道,突然想到婆婆也幫了她不少忙,便朝婆婆感激的道:「娘,真是謝謝你,這三天都找人為我送來熱騰騰的飯菜,還送了油燈、被子、薰香,書和許多我需要的東西過去。」

  周氏一愣,隨即一笑,「那不是我差人送的,都是笙兒交代下去的,還說不用我操心,我常跑來看你的話老太君會不高興,讓他來就行了,他會照顧你的,你說的被子、薰香都是他特別讓人送去的。」

  方浣露聞言一震,是嚴笙差人送的?那麼在她當著他的面說,這些東西都是婆婆為她送來時,他為何都不向她解釋?

  嘴巴每次都說只剩冷飯冷盤,為她送來的卻都是熱騰騰又豐盛的飯菜,這是為什麼?

  方浣露又想起她起床後都會問護院,嚴笙夜裡都是幾時走的,護院的回答也讓她感到相當意外,他們說侯爺每次都待上許久,直到快天亮了才走。

  她想,他嘴巴上總說著是要裝出關心她這個妻子才裝模作樣,但事實上,他是真心想待著陪伴她吧!

  方浣露真的很感動,沒想到嚴笙會對她那麼好,嘴硬心軟,總是心口不一的默默關心她、為她做了許多事。

  他這人根本彆扭又悶騷,這麼一想,她心裡頭生了一股很奇異的滋味,輕飄飄的,像是盛開了滿滿的小花,讓她歡喜又愉悅。

  她想,她是真的要好好謝謝他才是。

  不過……她得先洗個澡。方浣露聞了聞自己一身的木柴味,天啊,她居然三天沒洗澡,都快臭死了!

  回到院子裡,方浣露很快吃了麵線並沐浴完,她知道嚴笙還待在書房裡,便直接去找他。

  「還真快,你出來了。」嚴笙抬頭望她,微微噙著笑。

  方浣露在他面前顯得侷促,也有些羞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感到害羞,好像快臉紅了,總之,她很感謝他。

  「嚴笙,真的謝謝你,那麼辛苦的調查,證明了我的清白,把我救出來,這三天也那麼照顧我,對我那麼體貼……婆婆都說了,三餐都是你差人準備的,被子、薰香和所有物品也都是你特別讓人送來的,你還陪我待在柴房裡過夜……真的很謝謝你。」她真心的答謝道。

  嚴笙從案桌前起身,走近她,先是朝方浣露微微一笑,客氣的道:「娘子,你在說什麼謝,我們是夫妻,我照顧你,對你體貼是應該的……」下一刻,他那張俊臉變臉了,揚起張狂惡劣的笑,朝她囂張的道:「你以為,我會這麼對你說嗎?」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又搖著頭道:「我說過你瘦一點比較好看,現在太胖了!」

  方浣露被這句話直直擊中心臟,整個人從雲端上摔下,清醒過來了。

  他悶騷?心口不一?彆扭?

  全都不是!他是個惡魔!她怎麼會那麼輕易就受到他的迷惑,相信他對她的好都是出自於真心?

  不,全都是幻覺!他只是故意對她好,再打擊她,讓她從雲端上摔下來,他就是個抖S啊!

  而且……他敢說她胖?不都是他養出來的肉嗎?

  方浣露氣得雙頰鼓鼓的,像倉鼠一樣可愛,看起來更有種圓滾滾的喜感。

  嚴笙欣賞著她又氣又惱的可愛表情,微微一笑,「啊,對了,想謝謝我,不是用嘴巴說說而已,得幫我辦好事才行。」

  方浣露真想一拳揍上他那張完美的皮相,但怎麼可以呢,他們現在是命運共同體,她不能違抗他,於是她忍了下來,擠出笑回道:「我有聽說了,二老爺不承認那毒是他唆使劉聰下的,口口聲聲說他是冤枉的,你要我幫忙你找出證據,證明他就是主嫌吧?」

  「你要找證據?憑你?」嚴笙高高挑眉,鄗夷的看著她。

  方浣露唇角一抽,掛著僵硬的笑容道:「你不是要我協助你調查誰是真兇嗎?」是他找上她要她幫忙的,現在是在嫌棄什麼?

  「兇手不見得是二老爺,他身邊的心腹跳出來說是受到二老爺的指使,然後二老爺就成了嫌疑犯,不覺得太順利了嗎?這案子沒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你別被捅一刀就好,還想找什麼證據。」嚴笙一邊說,一邊朝她逼近。

  這麼瞧不起人!方浣露在心裡數落,卻不敢這麼朝他喊,發現嚴笙逼近她,她本能的往後退,沒想到背後是書櫃,砰的往後撞上去,沒了後路。

  嚴笙一隻手臂越過她,掌心貼在書櫃上,將她困在書櫃與他之間。她被壁咚了……方浣露真不想和他靠得那麼近,就算再討厭他,她還是能輕易嗅到他身上屬於男性的成熟氣息,真的靠太近了,宛如回到柴房裡,她撲向他,雙手貼著他的胸膛,那曖昧親昵的時刻,引人遐思。

  方浣露臉蛋微微熱著,她鼓起勇氣抬起頭道:「那你要我做什麼?」不用調查也好,她也不想做那麼危險的事。

  嚴笙朝她邪肆一笑,「娘子,你有你該做的工作,你的功用可多了。」

  「什麼功用?」方浣露必須極力對抗他的靠近,當他說話時,總會噴灑著灼燙的氣在她臉上,曖昧得讓她呼吸都變得古怪,心跳咚咚加快。

  嚴笙很近的傾身貼看她,一雙漆黒的俊眸直直望入她,緩緩啟眉道:「我前面說了,這案子沒那麼簡單,也就是說,真正的兇手毒殺我失敗了,便捉二老爺當替死鬼頂罪,現在兇手仍對我虎視眈眈,尋找著下一次對我下毒的機會。」

  他淺淺掛著笑,笑得絕美無害,卻朝她吐出充滿壞心眼的字句,「所以,娘子你的任務是,為了不讓對方有機會在食物裡對我下毒,你必須負責煮三餐給我吃,在吃之前,得先替我試毒。」

  「我要為你煮三餐,還要……試毒?!」方浣露聽得臉都氣白了。

  嚴笙貼近她的耳,那白玉的耳殼是多麼的可愛,害他差點想直接咬一口,最後,他只輕輕在她耳上吹著熱氣,邊道:「除了煮飯試毒,其餘時間你必須待在我身邊,時時刻刻的黏著我,緊緊不分開,如此一來,要是有刺客要殺我,你就能充當我的盾牌了。」

  「我當盾牌?」方浣露拉高嗓音,也太過分了!

  嚴笙邪笑著說下去,「還有,晚上睡覺時,你也要睡外側,若晚上有人行刺,就能替我擋劍。」

  「……」方浣露已經悲憤到無言以對了。

  嚴笙說完後,朝她逸出最溫柔和煦的一笑,「那麼娘子,萬事拜託了,瞧你現在雙眼呆滯、說不出話的模樣,這三天肯定過得很疲累吧,你就先回房歇息,明天再開始煮飯就行了,我送你回房歇著吧!」

  嚴笙扮演著溫柔丈夫的角色,特地送了方浣露一程。

  翠玉在書房外候著,沒聽到兩人的對話,只看到侯爺對夫人是那麼溫柔,還陪著夫人回房,為夫人由衷的感到高興。

  殊不知,她家夫人的內心正在流淚。

*             *             *

  方浣露最後只能屈服在嚴笙這個大惡魔的淫威下,隔天,她趁著早市還開著時,和翠玉出府採買食材。

  當然了,為了嚴防有心人在嚴笙的吃食裡下毒,方浣露不僅要親自為他下廚,所有食材也都必須由她親手採買,好確保安全性,侯府後面就有個小市集,平常廚房也都是在那裡採買,方浣露要跑這一趟很方便。

  採買好後,她讓翠玉去向廚房說一聲,往後不必準備她和嚴笙的三餐,便在他們院子裡的小廚房忙著。

  今天的晚膳,方浣露除了準備了五菜一湯,也打算炸一些炸物來吃,煮好的菜正放在爐子上保溫,灶上的一個鍋裡正熬著雞湯,她讓翠玉看著雞湯,她則忙著將雞塊、馬鈴薯和地瓜條裹上粉,準備下油鍋炸。

  翠玉一邊看著雞湯,一邊笑說:「這藥材的味道真香哪,夫人是看侯爺這幾天查案查得辛苦,才想幫侯爺補一補,還煮了這麼豐盛的一桌菜吧?」

  方浣露唇角一抽,「並不是,其實是……」她頓了下,要她怎麼說,她是被怕遭人毒死的嚴笙命令做飯的?

  翠玉以為她說不出話是在害羞,曖昧的道:「侯爺對夫人那麼好,夫人想為侯爺煮三餐也是自然的,看到夫人和侯爺相處得那麼愉快,奴婢也放心了。」

  方浣露看翠玉自己腦補的那麼開心,也懶得費力氣再解釋什麼,忙著將裹好粉的炸物放進鍋裡炸,炸好後她夾起炸物瀝完油,便放在一個大盤子裡,看得翠玉都快流口水了。

  「想吃就先吃一塊吧。」方浣露好笑的說。

  翠玉迫不及用手捉了根地瓜條吃,喊了聲燙,但還是塞入嘴裡,「好、好粗……」

  方浣露看著她滑稽的吃相都笑了,交代道:「晚點你各送一份到我婆婆還有三房那裡去……啊,三房那裡多送一點好了,京兒還在發育,食量大一點,其他剩下的,你就和院裡的人分一分吃完吧!」二房的話就不必了,二老爺這麼陷害她,她不打算分給二房吃。

  「謝夫人!」翠玉真是開心極了,又吃了一塊,把嘴塞得鼓鼓的。

  方浣露炸的炸雞在侯府裡大受歡迎,想吃的下人還要看翠玉要不要分他們,就連不愛油膩的周氏也喜歡,更別說二太太和嚴紫鴛有多愛吃了,所以方浣露打算等離開侯府後,她要到京城租個店面,一邊賣她的荷包串珠,一邊賣炸雞,一定能很賺很多錢,若是翠玉也願意繼續跟著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把炸物同樣放在爐子上保溫後,方浣露看了看她熬的雞湯,除了藥材味,鮮美的雞湯味也都出來了,只要再熬一會兒就好。

  就在她拿著杓子攪著雞湯時,她被拉了拉袖子,耳邊聽到翠玉提醒她道——

  「夫人,二太太和二小姐來了……」

  方浣露聽了非常詫異,還以為是她聽錯了,她們兩人怎麼會紆尊降貴的到廚房來?

  她轉頭一瞧,還真見到她們兩人來了,而且怪的是,比起以前大搖大擺的找上門,這回看起來拘謹客氣許多,肯定是有所求才來的吧。

  方浣露放下杓子,走上前招呼道:「二嬸、紫鴛,你們怎麼來廚房了?廚房裡這麼油膩……」

  二太太銜起不太自然的笑,先說起客套話,「浣露,你在做飯?堂堂一個侯爺夫人,不該做這些事的。」

  平常她們吆喝她做吃的送去,怎麼不想想她是侯爺夫人?

  方浣露在心裡吐槽,表面上裝得一臉賢慧的道:「因為夫君說要吃我親手煮的飯菜,所以我才想為他做菜……你們來廚房找我,有什麼事嗎?」

  二太太不想向她低頭,臉上看起來有幾分掙扎,最後還是豁出去了,咬緊牙關的朝方浣露懇求道:「浣露,拜託你向侯爺說句好話!二老爺他是被冤枉的,他絕對沒有唆使劉聰對他下毒,他怎麼會害自己的親侄兒呢,分明是劉聰那廝對他有什麼怨恨,誣陷他的,你就幫幫二嬸的忙,跟侯爺說幾句好聽的,讓侯爺放了我家老爺……」

  「大堂嫂,請幫幫我爹。」就連平常姿態高高在上的嚴紫鴛也難得低聲下氣道。

  方浣露早該料想到她們是為了這事前來的,但這並不是她力所能及之事,她委婉的道:「這……不是我不幫,而是我一個女人家說話沒有份量,而且我插手管這種事,侯爺他會不高興的。」

  二太太馬上勸說道:「不會的,侯爺他回來就變了個人,對你那麼好,還到柴房陪你,那麼疼你寵你,你說的話肯定管用!」

  「這……」方浣露一副頭疼模樣的道:「我夫君他是對我很好,可他也是個公私分明、公事公辦的人,我真的沒辦法跟他多說什麼。二嬸,你放心,我相信二叔他是無辜的,過幾天我夫君便會查個水落石出,還二叔清白。」

  二太太臉色難看起來,「可這事拖得越久,對我們律兒很不利,兵部尚書大人雖然已經離開了,但他看起來很關心這個案子,若他知道我們二老爺被指控唆使下毒,肯定會誤以為我們二老爺是為了替律兒爭爵位,才狠心毒殺俁爺,那律兒的仕途就毀了!」

  嚴紫鴛也急切的道:「大堂嫂,你一定要去跟我大堂哥說我爹是冤枉的,放了我爹,要是我爹傳出是殺人兇手的醜聞,禮部侍郎的公子便不會來提親了,這可攸關我的終身大事啊!」

  原來比起二老爺是否真的是殺人兇手,仕途和婚姻更為重要啊……方浣露在心裡嘲諷的想。

  二太太再動之以情道:「浣露,拜託你了,現在下人們看我們二房的眼神,都活似我們就是犯人,對侯爺之位有多麼虎視眈眈,這真的冤枉啊,你一要向侯爺美言幾句,相信他一定會——」

  方浣露斬釘截鐵的拒絕道:「恕我做不到,侯爺他自有主張,這不是我能說動的事,只要再給他幾天時間,二老爺若真的是清白的,他一定會還他公道。」

  平常她們母女差遣她做什麼,她或許會盡量順著她們的心意去做,但在二老爺是目前最有可能的嫌疑犯的情況下,嚴笙絕對不會因為她幾句話就放了人,何況若二老爺真的是想毒殺他的兇手怎麼辦?這無疑是縱虎歸山,她也不想口頭上敷衍答應她們,若嚴笙不放人,到時她們還不是會來興師問罪?

  方浣露這麼直接的拒絕還是第一次,母女倆都被震懾住了。

  二太太雖然為人跋扈了點,但也是個識時務會看臉色的人,知道現在的方浣露是萬萬得罪不了,便沒有多說什麼。

  嚴紫鴛卻忍不了,想到日後她嫁不了心上人,就把氣出在方浣露身上,朝她怒聲咆哮——

  「方浣露,你很得意吧,是不是覺得風水輪流轉了?明明只是個身分低賤的沖喜新娘,被我大堂哥拋棄,老太君也不待見你,現在大堂哥回來後換了個人,對你好了,你就以為可以爬到我們頭頂上了嗎?」

  嚴紫鴛罵完人後還不痛快,竟瘋狂的抓起一旁竹籃裡一根粗大的白蘿蔔,朝方浣露用力砸去。

  突如其來的意外,把方浣露嚇得僵住不動,翠玉本能護主的抱住方浣露,二太太則被女兒的作為嚇得手軟腳軟,來不及阻止……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1:14 PM 編輯

【第九章】   只能做給我吃

  所幸最後那根白蘿蔔並沒有砸到方浣露和翠玉身上,而是砰的一聲落地了,接著傳來嚴紫鴛尖銳的痛叫聲——

  「痛、好痛……快放開我!」

  她的手臂被趕來的阿齊用力扣住,往後一折,她疼得臉都青白了,猛地掉起眼淚,而那根落在地上的白蘿蔔,已摔成了兩半。

  「大侄子……不,侯爺,這是誤會,我女兒並沒有要砸人……」

  二太太看到女兒被折了手心疼不已,卻也不敵此時從門口踏進來的嚴笙身上感受到的森森冷意。

  她不明白,他明明是帶著笑的,還笑得如春風般溫柔,為何能讓人感到背脊發寒?嚴笙是想看方浣露下廚才來小廚房一趟的,還沒進廚房就看到好幾個丫鬟在外頭候著,又聽到二房母女在懇求方浣露對他說些好話,放了二老爺,卻被方浣露拒絕了。

  他剛走到門口,裡頭便傳來嚴紫鴛的怒吼聲,還見她拿起大白蘿蔔要砸人,幸虧阿齊動作快制止了她,不過,他可不會輕易饒恕她。

  嚴笙掃向平安無事的方浣露,朝二太太微笑問道:「二嬸,我都親眼看到了,真的只是誤會嗎?」

  他看到二太太的臉瞬間白了,又望向嚴紫鴛道:「二堂妹,你又在對你大嫂做什麼?你想砸她,嗯?」他瞥了眼摔在地上、裂成兩半的白蘿蔔,又看向她的手。

  嚴紫鴛嚇都嚇死了,可不想自個兒的手也斷成兩半,哭著承認道:「大堂哥,是我的錯,饒我這次吧……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敢了,嗚嗚……」

  二太太真怕女兒的手被折斷了,戰戰兢兢的道:「侯爺,請饒了紫鴛吧,我們是為了你二叔的事來找浣露商量,要浣露跟你說幾句好話,你堂妹不懂事,怕這事會影響她的婚事,一時衝動才……請放過她吧!」

  她只差沒下跪求他了。

  嚴笙利眼掃來,笑笑的道:「二嬸就那麼心虛害怕,怕我再查下去,會查到真是我二叔想毒殺我,所以才那麼急的拜託浣露,要我把二叔放了?」

  「什麼?不,不是,你二叔真的是無辜的!」二太太猛搖頭,背上衣服都濕了一半。

  「既然二嬸認為二叔是無辜的,那麼就無須操心過度,這事我會查明的。二叔他現在關在自己的院子裡,總比浣露被關在柴房裡享受,你說是吧?」他話語間透露出不滿,老太君對於自己的兒子還是縱容了些,他恨不得同樣把二老爺也關進柴房裡受苦。

  二太太聽得整個人都發毛了,只能防和道:「是,是的,你說的對,我不會再來拜託浣露的,我會耐心等待侯爺你查明真相的……」

  嚴笙朝阿齊使了眼色,讓他鬆開嚴紫鴛。

  嚴紫鴛嚇得渾身無力,被放開後就摔跌在地上,二太太快步走過去扶起她。

  嚴笙望著她們母女急切想逃走的身影,微笑道:「還有,記住一點,浣露是本侯爺的夫人,不是你們能使喚的,從今以後,休想要她為你們做任何事,這個院子,也不是你們可以隨便進來的,明白嗎?」

  「是、是……」二太太壓著女兒的頭順從喊道,兩人和她們帶來的丫鬟可說是落荒而逃。

  翠玉看她們逃了,樂不可支,本想說些什麼,卻見自家夫人久久盯著侯爺不放,動也不動,侯爺也望著夫人直看,一臉非常關心夫人的樣子,她便識趣的和阿齊先出去了。

  「浣露。」

  當廚房裡只剩他們兩人時,嚴笙較綷地用帶著寵溺的聲音喚了方浣露一聲。

  方浣露這時才回過神,她小臉漲紅著,雙眼興奮得發亮,朝他舉起拳頭誇讚的道:「嚴笙,你好厲害!你太厲害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們兩人膽小如鼠的逃走!諒她們以後再也不敢來找我麻煩了!」

  喚,可惡,她居然會祟拜他!

  可她確實是祟拜他的,要不是他突然來廚房,她和翠玉肯定會遭殃吧!看到他命令她們母女以後不能再使喚她這個侯爺夫人,也不能隨便再進這院子,她心裡覺得真暢快,真沒想到他也有為她英雄救美的一天,看來他這個惡魔也有一咪咪優點嘛。

  嚴笙有些沒好氣,還以為方才的場面讓她嚇傻了,原來是興奮傻了,「她們平常都這麼對你予取予求嗎?」

  這還是她姿態放低、有求於她的時候,可嚴紫鴛一個不合她意,都敢囂張的攻擊她,那先前他不在家的時候,她們待她會有多客氣?雖然在柴房時她曾經提過,她們母女倆都會找她麻頃,但他想,她過於輕描淡寫了。

  「她們平常是對我頤指氣使的,但還不到打人的地步……」方浣露嘆氣道:「平常我可以忍的,畢竟忍一時風平浪靜,可她們要我為二老爺說好話,要你放了二老爺,不能忍,我才會忍不住反抗……」

  「以後都不必忍,有我在,我不會允許她們欺負你。」嚴笙望向她,朝她承諾道。

  方浣露對上他信誓旦旦的深眸,心口鼓躁的悸動起來,她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保護她的話,讓她好開心,一顆心撼動不已。

  「因為你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許欺負你,只有我可以欺負你。」

  方浣露呆了一呆,臉蛋一下爆紅。

  什、什麼「你是我的」,他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說什麼只有他可以欺負她,這種話也太霸道太無理了,而且,為什麼她要感到害羞呀!

  等等……那是什麼味道?為什麼會有燒焦味?

  「完了!我的雞湯!」方浣露跳了起來,跑到爐灶前看熬煮的雞湯,湯已經滾了,湯汁甚至漫了出來,「怎麼辦,火太旺了!」

  方浣露想把湯移開,但太燙了,火勢也太大,她第一個動作竟是蹲下身,拿起扇子搧起風,想把火搧熄。

  嚴笙拉開了她,朝燒得正旺的灶火潑了一盆水,火滅了,湯自然不滾了。

  方浣露抬起頭,她的臉都被熏黑了一半。

  嚴笙忍不住想笑,卻還是認真的訓誡道:「真是的,你是傻子嗎?那麼大的火,你再用扇子搧風,火只會更大。」

  方浣露都被說得羞愧臉紅了。

  嚴笙拉起她,看著她黑抹抹的臉,用袖子沾了點水替她擦臉。

  「不必……」他的袖子都黑了。

  「你的臉我是要看一輩子的,太醜可不行。」嚴笙拉起她小巧的下巴,損她的話裡帶著溫柔。

  方浣露望入他的眼眸裡,那眼神是那麼的專注,對她是這麼的細心呵護,尤其是說到一輩子三個字時,她覺得害羞又尷尬。

  他說不和她和離……是真心想跟她過一輩子嗎?

  方浣露一這麼想,心口就泛起了奇異的騷動,在嚴笙為她擦凈臉鬆開她時,她感到極不自在,馬上離他遠遠的跑去端菜。

  天啊,別胡思亂想!

  方浣露長長的深呼吸,覺得胸口的感覺沒那麼奇怪後,才將菜一一端上圓桌,若無其事的道:「來吃飯吧,菜還熱著,在這兒吃就好了,我的手藝算是不錯了,一定好吃。」

  嚴笙看灶上的雞湯重,沒多說就主動拿了布去將雞湯端來。

  方浣露為他盛上白飯,落坐後,她不自覺的用閃閃發亮的眸子盯著他,期待他試味道後的感想。

  嚴笙卻看向她,「娘子,你不先吃嗎?你忘了你試毒的任務了?」

  方浣露沒好氣的哼了聲,他總有辦法讓她馬上氣炸。

  在每道菜她都試吃了一口後,她道:「好了,我沒事,可以吃了。」

  嚴笙接著才舉筷夾菜,方浣露盯著他吃下,很在意的問:「好吃嗎?」

  嚴笙細心的品嚐著,她的手藝他可是想念了整整三年,曾經以為再也吃不到了,他也是為了吃到她親手做的菜,才會故意找藉口要她煮三餐,但是他不會說的。

  「差強人意。」他一副勉強的道。

  方浣露聽得下巴都快掉了,「什麼差強人意,明明就很好吃才是!」

  「算還可以。」嚴笙覷著她的臉色,忍著好笑,改口道。

  怎麼都沒有一句讚美啊!方浣露氣餒,看到他端上桌的雞湯,倒抽了口氣,「這湯底下都焦了,不要喝了!」

  太慢了,嚴笙已經盛好並喝了一口,「還可以。」

  方浣露倒是驚訝了,連焦了也說還可以……他有沒有味覺呀?

  她看他又夾菜吃,吃得津津有味,其實他的「還可以」,應該算好吃吧?這麼想著,她覺得頗開心的。

  「娘子,你不吃嗎?」嚴笙看她都沒有動筷。

  「你不是嫌我胖嗎?」方浣露故意埋怨道。

  「哪有,胖一點才好,體積大一點,才能保護我,給我吃。」嚴笙為她夾了幾樣菜,不容置疑的道。

  方浣露又哼了一聲,他這是在說什麼話呀?

  等看到她的碗被堆出了小山,她想到他一邊說要送冷盤冷飯來,卻讓廚房準備熱騰騰的飯菜,她突然明白了,他就只是嘴巴壞,喜歡說反話而已。

  方浣露聳肩笑了起來,滿心愉悅的吃起他為她夾的菜。

  嚴笙突然抬起頭問:「你還有什麼菜沒端上?」

  方浣露想到她保溫中的炸物,「啊,差點忘了,不過這個侯爺應該沒興趣,只是點小零嘴……」

  嚴笙瞇起眸,「去端來。」

  「是!」方浣露只能照做,將她做的炸雞、薯條丟了一盤,並為他一一介紹。

  嚴笙當然很清楚這些食物的名稱,他都看傻眼了,想起她以前最愛吃這些垃圾食品,沒想到現在也一樣。

  他過去分明是不喜歡吃這些的,但現在卻非常懷念。

  嚴笙夾了塊炸雞吃,不禁回憶起和她過去待在一起的日子,只覺得這個炸雞異常的好吃,「炸那麼多,你怎麼吃得完?」他問道。

  方浣露看他喜歡吃,還很是意外,她總覺得他和某個人一樣不愛吃這些熱量高的炸雞、薯條。

  「當然是分給你娘還有三房、這院落裡的下人一塊吃,我炸的炸雞在侯府裡可是大受歡迎,只要我有炸,就會多炸一些分送出去。」方浣露又說道:「對了,等會兒叫上阿齊和你那幾個護衛一起來吃吧,鍋子裡還有很多呢!」

  嚴笙黑眸底閃著熠熠怒光,正色道:「以後不准分給別人吃。」

  「什麼?」方浣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做的菜,就只能做給我吃,不准做給別人吃。」嚴笙說完後,又低頭吃起飯。

  方浣露耳邊被這番話震撼得轟轟響著。

  天啊,這男人也不講道理了吧,居然用了「不准」兩個字,還說了兩遍,他那滿滿的獨佔欲是怎麼回事?

  而她,居然會因此感到心慌意亂和甜蜜,她是有病嗎?

  方浣露猛地搖起頭來,不,她絕對不是M!

*             *             *

  自從嚴笙警告過二太太和嚴紫鴛後,接著幾天,她們都乖得像什麼一樣,不敢再來叨擾方浣露,方浣露很高興,以後不必再應付那對麻煩的母女了。

  不過,她現在多了新的麻煩差事,就是她得保護好嚴笙的人身安全。

  每天,她得為他準備三餐加試毒,到了晚上,還得克盡己責,睡在床的外側保護他,而這也成為她最困擾的事。

  明明她睡的是外側,為什麼每天一覺發來,她會變成睡在內側呢,而且還像無尾熊一樣抱著那男人睡?連腳都跨上去了,簡直把他當成她的抱枕了。

  方浣想起她在現代家裡的房間,還真有個大抱枕讓她抱著睡,來到這兒後,她以為她改掉這個壞習慣了,沒想到下意識還是會想抱著東西睡。

  方浣露不禁感到羞恥,不行,不能再發生這種事了,她不想每天早上起來,就被嚴笙用邪氣又曖昧的眼神看著並對她說「你又撲上來了」,一副她有多饑渴的樣子。

  於是在今晚,方浣露想到一個好計策,就是在床的中間放了一條捲成長條狀的被子擋著。

  「你在做什麼?」嚴笙躺在內側,看著她忙碌的動作。

  「這樣我就不會冒犯到侯爺你了。」方浣露朝著他笑說,覺得這個法子真棒,她好聰明,說完,她也躺上床,拉上被子,安心入睡。

  嚴笙的臉卻黑得跟什麼似的,他真的、真的很不高興。

  這女人完全不知道她的睡相有多差,一邊睡覺一邊亂滾,有幾次要不是他抱住她,她早就滾下床了,所以在她睡著後,他都會把她抱入內側睡。

  而她不只會自動滾入他懷裡,還會將腳跨上來當他是抱枕抱著睡,軟玉溫香投懷送抱,他自然不會拒絕,可現在,在他已經習慣被她冒犯的時候,她竟想跟他劃清界線?

  在嚴笙想著要怎麼處置那條礙眼的被子時,他發現她並沒有睡著,她翻來覆去還不時結成一團,顯然是今晚天氣有點偏冷,讓她不好睡,這還是今年入秋以來第一次這麼冷。

  方浣露一開始也只是覺得偏涼罷了,卻越躺越冷,腳底板都冷了起來,本想下去加件衣服或穿個襪子,但又賴著不想下床。

  要是有火爐就好了。但春天時就已經收了起來,現在也不到用火爐的時候,她更不想那麼晚了還差遣下人。

  嚴笙看她翻來覆去不時傳出窸窣聲就不耐煩了,一把將中間擋著的棉被山往床下一扔。

  「你、你在做什麼啊,我好不容易捲好的!」方浣露看到有什麼東西被拋出去,爬起來一看才知是她放上的被子,她困惑的瞪著他看,不明白他的行徑。

  嚴笙朝她露出和煦一笑,「娘子,我們是夫妻,你不必太客氣。」

  「什麼不用太客氣?」方浣露感覺到他笑得更和善,可他越溫柔,等等就越可怕。

  「就是這個。」嚴笙把她拉入他懷裡,雙手環抱住她。

  「你你你……」方浣露嚇得花容失色說不出話了。

  「我的懷抱借你,這樣就不冷了,我是你的夫君,我怎麼可以看著娘子你這般簌簌發抖、可憐兮兮的模樣呢?」嚴笙一副解救她的樣子。

  「我沒有簌簌發抖、可憐兮兮……」方浣露真想推開他,比起惱意,她似乎更害羞,臉頰都是通紅的。

  嚴笙抱得更緊,非常有誠意的道:「娘子,你辛苦的為我煮飯試毒,我也得有所回報才行,我最大的功用就是身體很暖和,你儘管用。」

  什麼儘管用啊!說的好曖昧!方浣露陷入心慌意亂,「不,真的不用……」

  「我說儘管用。」嚴笙快變臉了。

  見狀,方浣露微微顫抖著笑道:「是,我用我用……」

  嚴笙這才滿意的一笑,他發現她的手好冷,棉被底下,兩人的雙腳相貼,他摩挲起她的腳丫子,蹙眉道:「你是冰做的嗎?手腳那麼冰冷,真的入冬了看你怎麼辦。」怎麼她的體質仍跟以前一樣沒變?

  她原本就是怕冷的體質,怎知原主跟她一個樣,天氣一變冷,手腳就會跟著冰冷,一入冬更要穿得很厚,都快變成熊了。

  「你不要一直用腳磨蹭我……」方浣露小小聲害羞的說,覺得太親密了,這像是情侶間才會做的事。

  「這樣不是很溫暖嗎?」嚴笙反問道。

  就是太溫暖了,讓她不想和他分開,所以她才會那麼羞恥呀……方浣露在心裡忖道。

  而且與他對視,被他那雙深遂迷人的黑眸看著,她居然也感受到溫暖,這份溫暖裡還帶著她看不清的情緒,有著很濃的情感,強烈得快將她淹沒了……方浣露有些不安的想和他隔開一點。

  「娘子,你最好不要動來動去的,快點睡,否則有些事我們會提早發生。」嚴笙在她耳邊警告道。

  方浣露身子一僵,自然明白他在說什麼。

  雖然他說,不會逼她圓房,他也配合她弄了假落紅騙了嚴老太君,但是若他真想履行夫妻義務,她也是不能拒絕的。

  她在心裡大喊著討厭,真的討厭死他了!

  可明明心裡說討厭,她還是覺得他很溫暖,她並不排斥他的碰觸,被他這麼抱著、磨蹭著腳取暖,她其實是喜歡的,她全身都沾上他熾熱的氣息,暖烘烘的,這樣的溫暖揉進了她的心,讓她想一直依偎著他……

  「好了,閉上眼,睡吧。」嚴笙的嗓音輕輕的誘哄著她。

  他溫柔的聲音像是催眠曲般,方浣露泛上了睏意,意識漸漸抽離。

  在進入夢鄉前,她隱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親昵的喊了她「安琪兒」,她明明最討厭那個人這麼喊她了,活似她是他飼養的小寵物,但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在被她藏起來的最最深處,她很清楚的知道,她並沒有真的討厭那個人。

*             *             *

  嚴笙調查毒酒事件已十來天了,始終沒有進展,陷入了瓶頸。

  劉聰口口聲聲指控是受到二老爺唆使,收了二老爺一筆錢才在梅酒裡下毒毒害嚴笙,二老爺依舊矢口否認,說短缺的錢是被偷的,他房裡的毒物也是被栽贓的,指稱劉聰是長期對他這個主子有所不滿才誣陷他的。

  兩人各說各話,加上嚴老太君對自己的兒子總是信任的,認定劉聰是受到真兇的唆使加害主子,又始終沒有新的人證物證出現,以至於這案子徹底陷入瓶頸。

  就在最近一次對質中,劉聰再一次篤定的說自己是受到二老爺的唆使才會下毒,二老爺一氣之下憤而衝過去想打人,劉聰受驚嚇就這麼昏過去,死了。

  劉聰一死,二老爺並沒有討得好處,反而更擺脫不了嫌疑,二房一家可說是陷入愁雲慘霧,二老爺為表清白只能繼續接受禁閉,讓嚴笙查下去。

  這案子被嚴老太君下了封口令,下人們表面上都噤若寒蟬,不敢多提,但心裡多半認為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二老爺,畢竟二老爺對於從小體弱多病的嚴笙繼承爵位一直有諸多不滿,是最有動機殺害嚴笙的人。

  在嚴笙還沒見到二老爺前,也懷疑過他有害他之心,但回到府裡見過二老爺本人後,嚴笙並不認為他是個深謀遠慮之人,也不會耐著性子、花費多年時間毒害他,真兇應是另有其人,然而現在劉聰死了,這條線索也斷了。

  不過嚴笙確定的是,劉聰的死並非猝死,恐怕是真兇害怕日子久了,劉聰會熬不住壓力說出真相,用了什麼法子殺他,嚴笙可以看出劉聰在他多次審問下已開始心神不寧、面露心虛,像是隱瞞了什麼事,雖說仵作驗屍時沒有驗出他殺的相關證據,但嚴笙就是認為他的死有蹊蹺。

  劉聰的屍首表面上已經埋了,事實上被嚴笙秘密藏起,他私下寫信給康王,請求康王派一位精通毒物的人來幫忙調查劉聰猝死的原因,除此之嚴笙還要重新調查劉聰生前接觸的人事物,除了債務,是不是被真兇掐住其它弱點才會指控二老爺,或許能查出新的線索。

  然後嚴律找上了嚴笙,怒不可遏的說下人們現在看他們二房的眼光,都將他爹當成殺人兇手,是為了幫他奪得侯爺之位,才唆使劉聰下毒,他想為他爹洗清污名,說要與嚴笙一起查案。

  說起這嚴律,為人是心高氣傲了點,但年紀輕輕就在兵部當官,在下人們心裡也是頗有威望,嚴老太君對他更是寄予厚望,因此嚴老太君要嚴笙讓嚴律加入查案。

  嚴笙沒有反對。他並不熟悉嚴律這人,但他打算藉著讓嚴律參與調查,趁機觀察嚴律有沒有嫌疑,雖然他並不認為小上他兩歲的嚴律會在他十歲時就毒害他,但嚴律是具有繼承爵位資格的嫡子之一,同樣有毒殺他的動機,不能免除他與這案子的關係,也許他與自小就對他下毒的兇手是共犯也說不定。



【第十章】  要嚴笙娶平妻

  就在候府籠罩在一片陰霾疑雲當中時,方浣露完全不受到任何影響,她照樣吃、照樣睡,一天一天的過,在院子裡的日子過得相當悠閒。

  她當然悠閒了,侯府裡守衛嚴森,她和嚴笙住的院落裡有重重護衛駐守,刺客要如何闖進來?根本輪不到她當盾牌替嚴笙擋劍,相反的,只要她出府去採買,嚴笙都會派上護衛保護她,都不知道誰在保護誰了。

  嚴笙懷疑真兇並非二老爺,曾經問過她,府裡有誰特別向她打探他的事或是案件發展,那人可能就是真兇。

  方浣露仔細的回想,該怎麼說呢,向她打探的人可多了,幾個姨娘和庶出的堂弟妹現在都急著討好大房,總會向她打探他的事,喜好什麼之類的,或是抱著八卦的心態,關心案情發展。

  方浣露也想到婆婆總是很關心他們夫妻的感情,三不五時就會追問關於他的事,也關心過案情的進展問過她幾次,但就算她知道嚴笙正在秘密調查劉聰的猝死以及他生前的一些事,她也不能洩露分毫。

  她自知嚴笙嫌她沒能力不讓她幫忙,她能做的也只有替嚴笙料理美味的三餐,說起來她煮得很有成就感,雖然嚴笙對於她做的菜,每次都只有「差強人意」和「還算可以」這兩種評價,但是他不挑食,每次都賞臉的吃光光,這對她就是最大的讚美了。

  他的獨佔欲還非常之強,他說她煮的食物不准分送給別人吃,還真是認真的,連她要分給翠平吃也在意,真是小肚雞腸。

  還有,他好像真的很怕她想和他和離,他看到她熬夜在縫荷包、串串珠鏈子,又從翠玉口中打探到她拿東西到店鋪寄賣想攢錢的念頭,竟把她做的荷包和鏈子藏起來,要她別打歪主意。

  他也把那兩名美妾送走了,她聽說過那兩個妾等了許久都等不到他進房,想來向她這個正妻示威的小道消息,但她連個影子都沒瞧見,那兩個妾他就替她解決了,安排嫁人了。

  他還差人煮了湯藥,說是可以改善她天氣一冷就手腳冰冷的體質,她不喝都會被他威脅,還有,他堅持每晚都要替她暖床……咳咳,是當她的抱枕讓她取暖……

  方浣露真的很有在當侯爺夫人的感覺了。

  更糟的是,她還滿樂在其中的,很享受這樣被他寵著,又受他毒舌荼毒的婚姻生活……她是M嗎?

  不,她不是!她不能太沉溺,她不想被他這個抖S吃得死死的!

  方浣露不是沒想過,嚴笙對她究竟是抱著什麼心思,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又如此富有獨佔欲,是因為喜歡她嗎?但想了又想,她還是摸不透這男人真正的心思。

  這男人可以在前一刻將她寵上天,下一刻又欺負她讓她恨得牙癢癢的,怎麼想都讓她覺得,他只是將她當成小狗小貓般的寵物養著,心血來潮想對她好時就摸摸她的毛寵著她,惡趣味一起就以欺負她為樂……

  是這樣吧?

  方浣露沒有時間深思下去,她被婆婆叫上一道去見嚴老太君,說是嚴老太君有事要見她,嚴老太君平常很少主動說要見她的,要也是她和嚴笙一起向她請安,這次私下說要見她,讓她感到戰戰兢兢。

  進門前,她不安的望向婆婆,周氏拍了拍她的肩道:「老太君可能只是想跟你吩咐什麼事,你只要點頭說好就好,別想太多。」

  方浣露只能這麼想了,和平常一樣扮著乖巧,進了門後先向嚴老太君請安。

  嚴老太君審視看她,視線停留在她的肚皮上,蹙著眉向周氏道:「可是一直都沒消息?」

  周氏替方浣露說話,「娘,笙兒回來都還不到一個月,沒那麼快的。」

  方浣露聽著這番對話,終於明白老太君找她來是為了什麼,她心虛的想,她和嚴笙又沒有真的圓房,怎麼會有好消息?

  「是嗎?」嚴老太君別有深意的朝方浣露道:「笙兒倒是很喜歡你,還把那兩個妾給送走了,我還以為你會爭氣點。」

  方浣露被那銳眼一看,臉都僵硬了,想著她該開口接話嗎?該回答說她會努力嗎?嚴老太君不等她開口,繼續說下去,「也罷,只是兩個妾,但是浣露,你別以為笙兒喜歡你,你就能安穩的佔著這正室的位子,以笙兒現在的名望,他遲早要娶個門當戶對的正室,家族裡的耆老們也都贊成這麼做,你的肚皮再不爭氣,生個兒子來鞏固地位,到時平妻若進門,你身分低賤又沒有兒子傍身,對方容不下你,你被貶妻為妾不是不可能的。」

  嚴老太君此話一出,周氏震驚的道:「娘,你想讓笙兒娶平妻?浣露守了三年的活寡,好不容易盼到笙兒回來,他們現在夫妻感情正好,這怎麼行……」

  「這是必須的,笙兒是什麼身分,只有名門貴族的閨秀才配得上他,我是看在浣露沖喜有功的份上才讓她繼續待在笙兒身邊。」嚴老太君朝方浣露撂下狼話,「浣露,你該懂事的,你幫不了笙兒,笙兒必須娶個對他有幫助的女人。我不會要他現在立即娶平妻,但有可能在半年後,或是一年後。你身為他的正妻,必須要有肚量包容其它女人進門,這件事也必須由你向他提起,你若無法接受,就是犯了七出裡的善妒,那麼你就只能等著被休。」

  嚴老太君近來為二兒子被誣陷下毒的事操碎了心,也擔心嚴笙會再次受到兇手的謀害,在兇手還沒捉到,她是不太有心情為嚴笙娶平妻辦喜事的,但家族裡的耆老們並不知侯府裡出的事,頻頻向她提出建言,還選了幾個合適的人選,她沒有理由推辭。

  再說,嚴笙確實需要娶一個出身高貴的平妻來幫助他,那份名單裡有幾個閨秀她很中意,只是想談婚事也需要一些時間進行,所以她想,早點將這事提出來也好。

  「娘,這樣對浣露太殘忍了……」周氏搖頭,並不贊同。

  嚴老太君不管媳婦的說情,仍朝方浣露道:「自古以來,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留下子嗣、傳宗接代,反正你只要有兒子傍身,就有實權。浣露,你自個兒衡量看看,哪個對你比較重要。好了,下去吧。」

  嚴老太君說的是實話,周氏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了,丈夫早逝,無子的她也是有嚴笙這個繼子傍身,才能在這個家佔有一席之地。

  嚴老太君說的話,方浣露全都聽進去了,可從平妻這兩個字在她耳邊響起後,她就像是失了魂般,腦袋混混沌沌,她感到惶然又無所適從,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在踏出大廳後,她的每一步也都變得格外沉重。

  嚴笙要娶平妻,而且得由她開口向他提出娶平妻這件事。

  為什麼……她會感到那麼的如遭雷擊?

  方浣露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院落的,她記不清婆婆安慰她時說了什麼話,翠玉因為擔心她,吱吱喳喳的又說了什麼,整顆心悶悶的鬱結著,整個人如遊魂般。

  待她回過神,她才發現,她居然待在房間發呆了一下午,還維持著同樣的坐姿,難怪會肌肉酸痛。

  方浣露從沒有那麼六神無主、惶惶不安過,嚴笙要娶平妻這件事,竟讓她那麼深受打擊、失魂落魄。

  原主的身分太低賤,嚴老太君會想幫嚴笙娶一門對他幫助的妻子是正常的,這並不意外,為何她會那般大受打擊?

  是因為她不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嗎?不管這段婚姻是否是出自於她的意願,她是個現代女性,自然無法接受共事一夫這種荒唐事。

  還有呢?

  她竟然想著,嚴笙若是娶了新的妻子,他會不會因為對方長得比她貌美,個性比她溫柔似水,他就被對方迷住了?

  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就會轉移目標,不會有時間欺負她了,她也樂得逍遙,不用再替他試毒擋劍……可為何她只要這麼想,她就感到異常難受?

  她更害怕,她若是開口要他娶平妻,他會一口答應。

  雖然他對她說過,他不會有別的女人,也將那兩名美妾送走了,但他真的只會擁有她一個女人嗎?只要嚴老太君逼迫他,他便很難拒絕吧?而且他應當很明白,身分高貴的正室對他才有幫助,他不會都不考慮這些吧?

  方浣露難以言明自己的心情,她混混沌沌的弄不清自己的心,只知道她是絕對無法忍受這個院子裡多出一個女人的,她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只能靠生兒子來爭地位,她不想變那麼凄涼可悲,唯今之計,她只能試圖擺脫這種命運。

  她就只剩下那個法子可以擺脫了……

  她原本就想擺脫了,只是一直拖拖拉拉、進行得不順利,現在不過是再一次提出來而已。

  方浣露在心裡堅定的忖道。

*             *             *

  嚴笙今天剛好有事出門,用完晩膳才回來,這教方浣露鬆了口氣,她剛好也忘了煮晩膳,在幫他把衣服掛好後,她邊想著該如何開口,畢竟她得仔細斟酌字句才不會惹他不快,這麼一想,她更是難以開口了。

  可她不知道,她臉上就寫著「我有心事」這四個大字,早映入了嚴笙的眸裡。

  接著,如往常般,桌上多了一碗黑抹抹的湯藥,那是用來改善方浣露手腳冰涼體質的,以往她都因為怕苦拖延著不喝,但今天,她決定一鼓作氣喝下,喝下去,她便有勇氣開口吧。

  方浣露在心裡想著,端起碗,忍著苦澀的喝下去,一滴不剩。

  嚴笙看她難得沒有拖延,一口氣喝下湯藥了,鼓勵的拍了拍她的頭,「真乖,不怕苦了。」

  方浣露看著空空的碗,想到嚴笙平日對她的用心,還幫她補身子,又有些說不出口……不,她該快刀斬亂麻,她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我有話要說。」她凝視著他道。

  嚴笙早看出她有話要說,表情也緩緩趨於正經,「說吧。」

  方浣露吸了口氣道:「其實今天老太君找我去說話,老太君她想幫你找個對你有幫助的名門閨秀,想讓你娶平妻進門,她要我對你說這件事。」說完,她取出她重新寫好的和離書,攤在桌上,「所以,我們和離吧。」

  她終於說了!

  方浣露繼續說下去,「我是無法接受你娶平妻,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這種事的,但老太君說,我這是犯了七出裡的善妒,我不答應便要休了我,我沒有做錯事不想被休,所以你就跟我和離吧!」和離,是阻止三人行最好的方式。

  嚴笙望著她的黑眸變得深暗,令人揣測不出他的心思,在方浣露緊張到心跳快靜止時,他才掀唇道——

  「浣露,你無法接受我娶平妻,是因為嫉妒嗎?你想和我和離,也是因為你嫉妒,無法眼睜睜看著我和別的女人恩愛,才想眼不見為凈的離開我嗎?」

  方浣露渾身一震,他在說什麼,說她……嫉妒?

  「浣露,告訴我,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你不希望我娶別的女人嗎?你想獨佔我嗎?我若娶了別的女人,你真的容得下我和那個女人恩愛嗎?你不會嫉妒嗎?」

  嚴笙不等她回神,又一句句逼問她,那幽深的黑眸中帶著兩簇濃烈的火光,深深凝視著她,語氣咄咄逼人,又有著急切,強烈的想知道她的答案。

  什麼她想獨佔她、她嫉妒、她容不容得下看他和別的女人恩愛……

  她沒有!她才沒有對他……

  方浣露本能的想保護自己,她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上這個讓她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總是隨心所欲又惡趣味的想寵她就寵她、想變臉欺負她就欺負她的可惡男人!

  她聽到自己朝他說出最安全的回答,「這……本來就不應該,兩女共事一夫這種事本身就是荒謬不可取的,我不能接受……與其被休,不如和你和離。」

  嚴笙眸底一暗,多了分寒意,「所以說,你不是因為嫉妒,無法容許另一個女人的存在才想和我和離,你只是不能接受共事一夫這種事,不想被休,所以才要我和你和離?」

 他低啞一笑,笑得沉痛又絕望,「你終究還是想擺脫我這個丈夫,離開侯府是不是?你從來就沒想過,要為我留下來,是不是?」

  嚴笙說的這些話,讓方浣露心虛得無法面對他,最後這一句話,更宛如一把劍,刺入了方浣露的胸口。

  為什麼……他要用那麼沉痛又絕望的表情看著她?

  為什麼……看著他這個樣子,她會感到難受無比、胸口悶痛?

  說實在話,她其實已經漸漸習慣有他這個丈夫的生活了,習慣被他寵著、被他的毒舌嘲弄著,貪戀起和他一起過日子,若不是嚴老太君要他娶平妻,她想日子久了,她也會忘記她想和他和離、想離開侯府這件事的。

  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她什麼都無法對他說出口,他勢必要娶平妻的,她……不會留下來。

  嚴笙見她久久不回應,像是承認了他所有的質問,羞惱和憤怒襲上了心頭,臉色陰沉得可怕,「從今天起我睡書房。」說完,他大步一跨,踏出了兩人的寢房。

  方浣露看著他走了,心口立即被密密麻麻的心慌籠罩住。

  他說從今天起他要睡書房,他這意思是……要跟她冷戰嗎?

  現在是什麼狀況?

  方浣露整個晚上都沒睡著,平日有他當她的抱枕,還會為她取暖,昨晚沒有他,她感到格外的冷,也覺得床太空曠了,她完全睡不著,天一亮,她就多了黑眼圈。

  既然睡不著,她乾脆起來做飯吧!

  翠玉平日會在卯時四刻打水過來,她今天起得比她早,便簡單就著水井打水洗臉,再到小廚房做好早飯,然後去書房找嚴笙,想試探他是否真的在跟她冷戰,會不會考慮和她和離。

  這時,方浣露看到阿齊端了水要進書房,阿齊看到她一個人逗留在書房門外頗為驚訝,說了聲「夫人好」。

  她馬上問道:「那個……侯爺起床了?」

  阿齊知道主子昨晚睡書房,一早又陰陽怪氣的,心想他們夫妻大概是吵架了,他今天的應對最好小心點,「是,侯爺是起床了。」

  「那這個我來吧,我來伺候他洗臉。」方浣露攬下這工作想進書房。

  阿齊乾笑的婉拒道:「這怎麼行呢,這是小的工作,不能讓夫人做的。」

  「那我跟著你進去。」

  阿齊無法預估侯爺對夫人的氣消了沒,不敢擅作主張,「夫人請回房等吧,小的會跟侯爺說您找他的,讓侯爺到房裡找您。」

  說完,阿齊歉然朝她一笑,然後進去書房裡,很快關上門。

  方浣露想硬闖又不成,可讓她回房等?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在書房外等。

  當翠玉看到主子不在房裡,反而待在書房前時,詫異極了,「夫人,今天您怎麼那麼早起?侯爺在書房裡?」她端水進房裡時,侯爺並不在裡頭。

  方浣露不說話,只是盯著書房的門,翠玉摸不著頭緒,只能陪她一塊等。

  沒多久,嚴笙便踏出書房了,看到方浣露在外頭等他,他不禁愣住了,他以為她聽阿齊的話先回去了,接著,他綻開微笑道:「娘子,早。」

  方浣露鬆了口氣,他看起來和平常一樣,「早,我們一起用早膳吧,我做好飯了。」

  「不巧我有事正要出門,不能陪你用膳了。」說完,嚴笙快步往前走,踏出簷廊,阿齊等幾個護衛一起跟在後方。

  方浣露用跑的追上去,擋在他面前,「那中午我們一起用膳吧?」

  「中午也沒辦法。」他沒看她一眼,只有眉角是微揚的。

  「那晚上……」

  嚴笙停了下來,正色的道:「以後娘子不必費心為我備膳了。」

  「可是你說,我得幫你煮飯試毒……」

  嚴笙從袖口取出銀針,「有這個就行了,不需要娘子你試毒。」

  方浣露瞪著他手上的銀針,喃喃道:「不需要我試毒……」

  「是的,娘子,以後你不用那麼辛苦了。」說完,他朝她頷首一笑,然後重新邁步往前走。

  方浣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整個人宛如飄零的風中殘花,喃喃自語著,「他說以後都不用我做飯了,也不用我試毒,他不需要我了……」

  「夫人,這是怎麼回事,你和侯爺吵架了?」翠玉在一旁問道,她聽不懂什麼試毒,卻聽懂了侯爺要夫人別再做飯,總覺得不太妙。

  方浣露長長一聲嘆息,沒有回答。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1:43 PM 編輯

【第十一章 】  遭遇刺客

  接下來的三、四天,嚴笙依然沒進她房裡,方浣露再確定不過,他是要跟她長期冷戰沒錯。

  白天遇上他,他表面上對她微笑,笑得親切,很是溫柔,但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會對她邪肆一笑,也會朝她露出邪惡又壞心的惡魔表情,如今再也看不到讓她好失落。

  嚴笙也突然變得忙碌,常以要巡視封地、和官員應酬為由出門,不像以往會長時間待在府裡,會要求她黏著他不放,兩人密不可分;他更不再吃她煮的飯菜,就算他人待在書房裡,也會找理由不讓她進來,說是不方便,她就像完全被他排除在外,這讓她內心空虛又寂寥,現在他對她……就只剩下客套而已。

  方浣露真討厭被他這麼忽視,對,這是忽視,她寧可被他惡整、被他嘲笑,也不要他無視她。

  面對這種狀況,翠玉比她還緊張,「夫人,這樣不行,要不要跟大太太商量看看?」

  「這怎麼可以,只會讓婆婆擔心。」方浣露拒絕了,她亦無法對婆婆說出原由,要她怎麼說?因為她要求和離,他才會不理她?

  「夫人,您別擔心,侯爺只是太喜歡夫人,才會不高興您要他娶平妻,對您大發脾氣。」翠玉是旁觀者,看得比方浣露仔細清楚。

  方浣露怔住了,「你說……他喜歡我?這怎麼可能,他對我不是就像對小狗小貓的喜歡嗎?」

  翠玉都傻了,「夫人,你在說什麼小狗小貓的喜歡啊,侯爺對夫人那麼好,不是喜歡你是什麼?奴婢發現侯爺只要和夫人在一起,就會特別開心,侯爺是真心喜歡夫人您的。」

  方浣露聽到翠玉說的話,像是被一舉攻破了一道心防。

  她總是想著嚴笙骨子裡很惡劣,寵著她又欺負她,怎麼看都是將她當成寵物耍弄,讓她不禁懷疑,他,真的會真心喜歡她這個人嗎?

  因為他是真心喜歡她的,所以,他才會朝她那般質問,還用著沉痛的眼神看她嗎?

  方浣露想著這個問題,恍神了。

  這天夜裡,天氣又變得更冷了,怕冷的她穿了襪子,早早上床睡覺,但一個人睡的她還是覺得床好大、空蕩蕩的,頓時更加懷念嚴笙這個抱枕兼暖爐了,更甚者,懷念起他要她喝的苦藥,他們冷戰了幾天,她就幾天沒喝到他要人為她熬煮的湯藥,他不在時,她發呆的時間也變多了……

  「唉,別想了,快睡吧。」她將棉被往上拉,蒙住了頭。

  忽然間,天搖地動,方浣露嚇得在棉被裡瑟縮成一團,真不知道這時候是要躲著還是要衝出去避難,自從小時候經歷過九二一大地震過後,她就相當怕地震……

  幸好沒搖太久,地震很快就停了,她拉下棉被,重重鬆了口氣。

  緊接著,她聽到門外守夜下人一句「侯爺好」,就見嚴笙披頭散髮、穿著白色裡衣闖進來,快步走到她床前。

  方浣露太過驚訝了,和他相互對看著。

  嚴笙喘著氣,明顯是跑過來的,他朝她跨前幾步,問道:「浣露,你沒事吧?」

  方浣露搖了搖頭,「我沒事。」

  嚴笙看她好端端的,落下了心頭的大石,「沒事就好。」

  方浣露盯著他,奇怪的看著他,「嚴笙,你……是擔心我才跑來看我的嗎?」

  嚴笙臉色微變,似有著悔惱,然後惡聲惡氣的朝她道:「快點睡!」說完,他轉過身踏出內室。

  方浣露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知道嚴笙離開房間了,她緩緩回想起他匆忙趕來的模樣,那毫不掩飾的擔憂都寫在臉上,被她說破了還惱羞成怒……

  他,確實是真的擔心她,特地跑來看她的吧。

  方浣露又想起翠玉白天時說的話,她說嚴笙喜歡她,他真的喜歡她嗎?

  光是想到他可能是真心喜歡她的……方浣露發現自己竟然是高興的。

  兩人的冷戰持續了多日,最終還是傳了出去。

  這事端算是嚴老太君引起的,她沒想到要孫子娶平妻,會引發孫子那麼大的反彈,導致夫妻失和,短時間內嚴老太君不敢再提娶平妻一事,想著媳婦說過兩人感情正好,決定等過些時日再說。

  周氏則私下找上嚴笙談話,要他們夫妻好好吃上一頓飯,趕快和好如初,別讓老太君擔心。

  母親都這麼開口了,嚴笙當然不會拒絕,周氏著手安排他們在院落的一個亭子裡用午膳,認為鳥語花香氣氛好,可以增進他們夫妻感情,還要護衛退離花園,別打擾他們。

  方浣露睽違好幾日終於能和嚴笙一塊用膳了,好不高興,她好懷念和他一起用膳的日子,一臉笑咪咪的主動替他夾菜,道:「嚴笙,這幾道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

  「嗯,娘子你也多吃點,你瘦了。」嚴笙回以溫柔一笑,也體貼的替她夾菜,然後便專心吃起飯,不再說話了。

  就這樣?

  方浣露神情茫然的看著他,明顯感到失落。

  方才的那一瞬間,她居然還以為他會變身成惡魔,說「你以為我會一臉心疼的說你瘦了這種話嗎,別作夢了」。

  她,真的好想念那樣的他……

  方浣露默默低頭吃著飯,過了一會兒,覺得快受不了,兩人之間實在太安靜,這讓她太不習慣了,她抬起頭,鼓起勇氣想炒熱氣氛,「那個……你案子查得如何了?劉聰那邊,有查到什麼突破點嗎?」

  嚴笙看了她一眼,笑道:「娘子不必擔心太多,我會自己看著辦的。」說完,他又替她夾了菜,繼續吃著他的飯。

  被拒絕了。

  方浣露突然沒了食慾,就算他親手替她夾菜,也只是客套的應付她而已,天啊,她真的好懷念他的毒舌、懷念他對她的欺負,那時的他們會聊很多事,他會和她分享案情,她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和他說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待她萬般客氣到近乎疏離。

  方浣露更想起前幾日地震時,他慌慌張張跑進房裡看她是否無恙的樣子,可現在,他又疏遠她、與她保持距離了,難道地震那一晚,他焦急的衝來房裡看她,只是她作的一場夢嗎?

  翠玉說他喜歡她,會是真的嗎?

  若他真心喜歡她,那麼,當她向他提出和離要求時,他問她是否因為對其它女人心生嫉妒才想和他和離,她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心,反而順勢讓他誤會,這是不是真的傷了他的心,才讓他有意冷落疏遠她?

  他們已經……無法回到從前嗎?

  如果說,她真的傷了他的心,現在還想回到過去兩人和樂相處的時候她也太自私了……

  「浣露你……」沒事吧?

  嚴笙注視著方浣露,對上了她落寞得泫然欲泣的眸子,他對她的冷落有那麼讓她難受嗎?他看著她意志消沉,他也心生不捨,此時他是多麼想伸手摸摸她的臉、拍拍她的頭,想用力彈她的額頭、狠狠的欺負她,但是……

  他終究是心高氣傲的,她讓他的自尊狠狠受傷了,他本以為她多少有些喜歡上自己、多少有些在乎自己了,因此他無法原諒她對他娶平妻這事的滿不在乎,依然不改變心意的想和他和離……她就那麼的想要離開他嗎?

  他甚至想過,若她真不願意接受他,他該……放了她嗎?

  他想放了她又不想放了她,他可是從上一世追到這一世,他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錯失她,但他更不想讓她埋怨他困住了她,這種矛盾的心情教他陷入痛苦,掙扎著該不該放了她。

  方浣露聽到嚴笙喚了她一聲,眸底瞬間亮起,她是多麼希望他能夠理睬她,就算是罵罵她也好,什麼都好,可她沒有勇氣再開口,怕又被他拒絕,只能等待他出聲。

  嚴笙幾乎能感受到她在期待什麼,最終,他卻因沒有尋找到答案,沒有再說下去。兩人四目相望,各懷心事,都說不出一句話,心,被上鎖了,隔著一道高高的牆。

  就在這時,窸窣的腳步聲傳來,踏入了亭子裡,有個丫鬟拿著酒來了。

  兩人同時望了過去,丫鬟怯怯的道:「侯爺、夫人,奴婢是來送酒的。」

  方浣露看著這張臉挺面生的,並不是這院子裡的人,不禁多問了一句,「你新來的?」

  「是的,奴婢叫婉兒,這兩天才來的。」丫鬟溫順的道。

  「是大太太叫你來送酒的嗎?」方浣露又問。

  「是的。」丫鬟仍低著頭。

  「那放下吧。」方浣露說道。

  「是。」

  丫鬟端著酒靠近桌緣,在食盤的底下似藏了什麼,方浣露隱約看到一抹亮光,接著就見丫鬟緩緩抬起頭望向嚴笙,她心口一凜,這該不會是電視劇裡常演的刺客……

  「嚴笙,小心!」

  隨著方浣露大喊出聲,女刺客已朝嚴笙射出暗器,而嚴笙對生面孔早有防備,動作迅速的捉了個盤子去擋,盤子瞬間被暗器射中碎落一地。

  接著女刺客拔出藏在腰間的軟劍,劍身反射著銳利的光芒,方浣露嚇得怔住了,幸好嚴笙動作快,一把拉著她躲開女刺客的攻勢。

  方浣露四下張望,卻始終不見護衛的影子,才想到阿齊他們都不在這個花園裡,嚴笙更是咒罵一聲,見女刺客又攻來,他將桌上的酒和碗盤全都砸向她,想製造聲響,引起護衛的注意。

  「你快逃!」嚴笙對著方浣露說道,推了她一把,挺身面對女刺客。

  他在現代有練拳擊的習慣,用來強身健體,也能防身,來到這裡他也不忘打沙包練習,好將這具原本虛弱的身子練得強健,他想到刺客是來殺他的,沒必要把方浣露拖下水,在阿齊察覺不對趕來之前,他想為方浣露爭取一下時間。

  「你要殺的人是我,儘管來吧!」

  他擺好架勢,看見她一劍刺來,他一個轉身,閃避的身形俐落得很,可惜對方手中有劍,出手又快,他赤手空拳根本佔不到便宜,加上他以防禦為主,閃躲時見一旁有盆栽什麼的,就直接搬起擋劍。

  女刺客急了,沒料到原本體弱多病的嚴笙會功夫,還狡猾得讓她傷不了他,十分費事,令她出手更狠厲了。

  嚴笙頓時防禦得有些吃力,畢竟古代的刺客也算是職業殺手,他能這麼拖著就不錯了,最終仍被刺傷了幾處。

  方浣露知道嚴笙要她快逃,她也想去討救兵,但她哪有辦法丟下他真的跑走,現在再看到他受傷了,她更無法不管,她必須幫幫他才行。

  方浣露左右張望,在盆栽附近看到一塊造景的石頭,有她兩個手掌那麼大,她用力搬了起來,悄悄從背後靠近女剌客,然後將大石頭用力砸向她。

  女刺客無預警的被砸中了背,她疼痛得咬緊牙關,轉過身狠狠瞪視偷襲她的方浣露,瞬間將劍指向她,想殺她洩憤。

  方浣露沒想到被那麼重的石頭砸中對方還能反擊,面對那狠毒的眼神及朝她刺來的劍尖,她嚇得幾乎腿軟,只能拚命往前跑,臉色更是蒼白無比。

  嚴笙見方浣露竟跑回來,還大膽的偷襲女刺客,現在反遭追殺,他氣得想大罵她蠢蛋,眼見她快被刺中了,他用盡全力奔向她,想都不想的飛撲過去,抱住方浣露,以肉身保護她,替她挨了那一劍。

  「快!有刺客!」

  下一刻,阿齊的吆喝聲起,護衛們都趕來了,眾人馬上攻向女刺客,與女刺客打成一團。

  此時方浣露被嚴笙緊緊抱住,嚴笙著著她嚇得驚魂未定的小臉,朝她欣慰一笑,「太好了,安琪兒,你沒事……」

  安琪兒?!

  方浣露回過神來,就見嚴笙將頭埋入她的頸項,一動也不動,然後就感覺到他的身軀直往下滑,她支撐不住他的重量跟著往下跌坐在地上,這時她才想起一件事——刺客原本要殺她,他卻抱住了她……她顫顫巍巍的撫向他的背,濕濕的,她抬起手一看,果然是鮮血……

  「怎麼會、怎麼會……」她眼眶蓄滿了淚,顫著聲音道。

  方浣露無法置信,他怎麼會那麼傻,竟為了保護她替她擋劍!她還要繼續懷疑他是否真心喜歡她嗎?都把命豁出去了,這不是他的真心是什麼?

  怎麼辦,他流了好多血……他一動也不動了,他昏過去了,他會不會死掉……要是他死掉了怎麼辦?

  方浣露無助的眼淚瞬間滑了下來,她聽見了她內心的哀求,乞求著他別死。

  在這一刻,她終於發現,原來,她早就無法自拔的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女刺客很快地被制伏關起來,嚴笙雖然挨了一刀,慶幸沒有刺中要害,不過也因為失血過多、體力透支,在敷好藥、服了湯藥後便睡著了。

  這會兒,阿齊正領著護衛們守在寢房前戒備,不敢再離嚴笙太遠,怕刺客行刺失敗的事會傳回主謀者耳里裡,再有行動,也怕驚嚇到嚴老太君和周氏,因此嚴笙受傷的事,方浣露決定暫不通報,等他醒來再說,關著的女刺客也等他醒來定奪。

  在府裡的大夫為嚴笙敷藥時,方浣露全程都待著一旁,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十分駭人,但她仍堅持在一旁守著,在上好藥後,也堅持親自照顧他一晚。

  嚴笙是趴著睡的,除了背部的傷,身上還有幾處小傷,在看到他睡得很熟,沒什麼不適,方浣露稍微鬆了口氣,臉上卻難掩愧疚。

  他是為她受傷的,她明明想保護他,卻反倒被他保護了……

  那慌亂的心情也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是這麼的在意這個男人,這麼的喜歡他,她想守看他,哪兒都不去。

  而在她現在心情平復後,他昏過去前說的話也重新在她心頭響起——

  安琪兒,他叫她安琪兒。

  方浣露不知該不該吃驚,原來嚴笙真的是范季淵穿來的,打一開始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她就覺得他有著說不出的熟悉;此外,兩人的個性及言行都很相似,一樣的惡劣;還有,嚴笙也是在三年前毒發後才失去記憶、個性大變的,只是對外都說是被盜匪弄傷,總之這跟她穿越來的情況一樣。

  方浣露覺得自己太後知後覺了,她明明懷疑過,可是在被當成兇手關入柴房後又發生了太多事,因此沒有去驗證,現在回想起來,嚴笙和范季淵有太多共同點了。

  他知道她怕蟲怕黑,才會在她被關在柴房的時候,為她帶來油燈和薰香,在寢房裡也從來不關燈;他知道她害怕地震,那一天才會闖進來;他也愛吃她做的菜,嘴巴上會嫌棄,但並不挑食,都會吃光光,也不許別人分享,她早該確定他們是同個人。

  她其實早就喜歡上這個男人,早就心動了,她卻一直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或者說她是看不清他的心,害怕受傷害才不願意去看清楚。

  在她還是梁安琪時,她就一直在逃避對他的感情,很多時候她是討厭他的,但更多時候,她的心會為他怦怦跳——在他們兩人被關在電梯裡他安慰她時、在她被客戶吃豆腐,他為維護她為她丟了合約時,她的心都悸動得想投入他懷裡。

  她其實在當時也有隱約察覺到他對她的心意,她也動搖過,但因為他總愛欺負她,所以她並不想承認這種心情。

  她,和以前一樣喜歡上同一個男人,也和以前一樣不願承認自己的感情。

  現在,他為了保護她受傷,他不顧性命安危就是為了救她,這不就證明他對她是有情意的嗎?

  她,已經不想再逃避下去了,她等不及想回應他她的心意,想親口告訴他,她想留在他身邊。

  方浣露看著趴在床上的他,以及那張面向她、緊閉雙眸的俊臉,萬般盼望著他的蘇醒。



【第十二章】   買兇人是誰

  嚴笙半夜發燒了,大夫說這是免不了的情況,方浣露早就做好準備,馬上讓翠玉熬藥,再喚來阿齊幫忙灌他喝藥,接下來就是幫他擦拭流汗的身體,注意他發燒時的狀況。

  就這麼忙了一整夜,待天亮後她發現他退燒了,鬆懈下來就累得打起瞌睡,可又睡不安穩的馬上驚醒,不時看看他,替他擦拭汗水,喂藥,重複做著同樣的事,一直忙到晚上,嚴笙退燒了,終於醒過來了。

  當方浣露看著他睜開雙眼時,欣喜若狂的道:「太好了,你醒了!阿齊他們已經將女刺客捉住了,你背後的傷不要緊,只要多多休息養傷就好。」

  大概是睡了太久,嚴笙的視線有些模糊,只聽見方浣露揚高著嗓子說話,待他雙目清明後,他看到方浣露紅著一雙眼,然後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事。

  她哭了嗎?他肯定嚇壞她了,她那疲憊的樣子又是怎麼回事,她一夜沒睡嗎?

  他望了望四周,發現只有她,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一直都待在這?」

  「嗯,我們是夫妻,當然由我照顧你了。」方浣露理所當然的道,再怎麼疲倦還是掩不住臉上的喜悅,她摸了摸擱在桌上的鍋子,裡頭放著嚴笙醒來後馬上就可以吃的粥,溫的不燙口,她朝他說道:「你餓了吧,這是菠菜牛肉粥,大夫說你要多補補血,傷口才會快好,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先坐起來吃一點吧。」

  說完,方浣露攙扶他慢慢起身,坐在床上。

  接著,她拿了碗舀好粥,先吃了一口,朝他綻開笑容,「沒毒,你可以安心吃了。」

  嚴笙神情複雜的望著她說沒毒的笑臉,想起她搬石頭砸女刺客的事,臉色頓時變得嚴肅,「我要你逃就逃,為何你要那麼不聽話的跑回來,還做了那麼大膽的事?你不怕被殺嗎?」

  方浣露一愣,笑道:「你不是說我是你的盾牌,刺客要殺你,我怎麼可以丟下你?」

  嚴笙變臉了,那「盾牌」兩字真是打了他一巴掌,他拉不下臉,彆扭的道:「總之,我命令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多事。」

  方浣露聽出他的擔心、他的在意,霎時間感到甜蜜,她擱下手上的碗,想著乾脆一鼓作氣對他開口,於是吸了口氣,朝他鼓起勇氣的道:「嚴笙,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嚴笙一臉錯愕。

  「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吧,所以你才會為我擋劍,對不對?」

  方浣露也害羞得很,她得厚著臉皮才說得出這種話,她克制住羞怯,朝他表白道:「嚴笙,我……我也喜歡你,不管是現在用嚴笙這個名字的你,還是身為范季淵的你,我都喜歡。其實我……在老太君要你娶平妻時,我感到很嫉妒,我確實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和別的女人恩愛,所以才逃避的想離開你,我好怕若是那個女人長得比我美,個性又比我溫柔,你會喜歡上她,其實我……是想待在你身邊的。」

  說出她的真心話後,方浣露的臉都通紅了,頭頂也快冒煙了,她還是第一次對男人告白。

  她等著嚴笙的回應,感覺時間過得格外緩慢,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告白這種事,真的很令人緊張,她就像個青澀的女高中生般等待著。

  終於,嚴笙朝她輕柔一笑,那笑是多麼的傾國傾城、顫倒眾生,下一刻,他那張俊美魅惑的臉孔當著她的面扭曲了。

  他揚高眉,咧高唇,表情是那麼的狂妄,朝她惡聲惡氣的道:「真是太慢了,你居然拖到現在才發現我是誰,才發現你喜歡我,才發現我們是兩情相悅這件重要的事,安琪兒,你真是遲鈍到沒救了!」

  方浣露唇角抽搐著,什麼告白很令人緊張、什麼她像普通的女高中生般等待,她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會變成這樣。

  但是她又好懷念,好懷念這麼毒舌的他,她認了!

  方浣露欲哭無淚的想,她果然是無可救藥的。

  不過,她仍小小聲的為自己辯解道:「為什麼你不說你就是范季淵呢?你明明可以早點說的……如果你早點跟我說你是誰,說你喜歡我,我也不會……」逃避。

  嚴笙卻囂張一笑,「我就是要看你什麼時候才會認出我,主動問我的身分,這樣才有趣不是嗎?沒想到你還真遲鈍,遲遲都沒有動作,面對感情又像塊石頭沒有自覺,都快把我氣死了。」

  「所以你才會氣到不理我嗎?你可知道,你這樣做讓我很傷心?」方浣露埋怨道,想起前些日子他的冷漠以對,她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的。

  「你在抱怨我嗎?我也是等你開竅等得很辛苦好嗎?」嚴笙理直氣壯的道。

  什麼嘛,都變成她的錯嗎?方浣露瞪著他,在心裡大喊著他果然是惡魔!

  嚴笙知道她又在心裡偷偷罵他了,不禁感到好笑。

  其實,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也是害怕的,害怕范季淵的身分會讓她避如蛇蠍,若連身為嚴笙的他她也拒絕的話,那他該怎麼辦;在她再一次對他提出和離時,他陷入天人交戰,不知該不該放她自由,這些天來他也並不好受,幸好,他不用真的放棄她,他由衷的感到幸運,他總算擄獲了她的心。

  方浣露對著他生氣到一半,突然想到一個疑問,「對了,你是怎麼死的?怎麼會穿來大興國?」

  嚴笙聽到她提問,無奈的嘆道:「你出車禍那天,我們不是有通電話嗎?其實我當時也在那裡,我看你機車發不動,就要你別動,想載你一程。誰知你不聽話,為了提醒一個不專心過馬路的小孩結果被車撞,我想救你,卻沒想到會和你一起赴死,來到這大興國。」

  「我、我不知道……」方浣露震住了,想不到他是為保護她才死去的,他不只是為她擋劍,他還為了救她被車撞……

  嚴笙朝她傾下身子,半瞇著長眸道,「所以你要記住,我是因你而死的,從今以後你一定要對我死心塌地,不能反抗我。」

  這句警告的話,把方浣露心裡的感動啪的都打不見了。

  接著,嚴笙朝她伸手討東西,「你新寫的那份和離書呢?」

  方浣露拿了出來,當下就被嚴笙一把撕了。

  「以後不准再提和離這兩個字。」他霸道地道。

  「那也要你不娶平妻才行,你奶奶我可沒辦法應付。」方浣露先說但書,語氣還酸溜溜的。

  嚴笙哼了一聲,冷笑道:「真是太沒用了,這個交給我就行了。」

  方浣露露出滿足一笑,她知道只要他出馬,就沒什麼事能難得倒他。

  「那總裁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我有露出什麼馬腳嗎?」她又問,覺得這事真的很玄。

  嚴笙雙手環胸,「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很熟悉,但關鍵還是聽到了那兩個字。」

  「哪兩個字?」她呆呆的問。

  嚴笙朝她勾起一抹邪笑,吐出兩個字,「受、君。」

  受君……方浣露一震,這下明白了,原來是被他偷聽到她說話,她想起當初她就是不小心說了受君後,她才開始被他欺負的。

  嚴笙繼續說下去,「但我還是得親口聽到你說出你的名字才敢確定,所以在老太君要我們圓房的第二個晚上,我在你把我灌醉前先灌醉你。」

  「什麼!你是故意把我灌醉的?」方浣露驚愕大喊。

  嚴笙毫不客氣的取笑道:「你的舞姿和歌喉真是完全沒進步,依然爛得很!」

  方浣露忍不住扯起頭髮,可惡,又被他看到她的醜態了。

  「好了,坐下,我現在要來證明一件事。」嚴笙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什麼事?」方浣露想到他的救命之恩,便不反抗他的乖乖坐下。

  嚴笙將她的臉轉來,勾起她的下巴,沙啞的道:「我要證明我一直都不是受君,我喜歡女人,也很強勢,我們現在來做吧。」

  什麼?是這種證明!

  方浣露滿臉通紅,忙著揮手,「不,不行,你還受著傷……唔……」

  她一下被他封住唇,融化在他熾熱的吻中,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熱情得讓她難以招架。

  現在,她非常確定,他不是如明月般靜謐溫和的受君,他根本是頭色心大起的野狼!

  好一會兒,嚴笙才喘著氣離開她的唇,額頭抵著她,「安琪兒,你知不知道,我從以前就想這麼做了,就是怕嚇壞你這個小傻蛋。」

  方浣露雙頰紅潤,咕噥道:「是總裁你喜歡我的方式太奇怪了,誰看得出來你喜歡我……」

  嚴笙挑眉道:「你應該感到榮幸,我只欺負我喜歡的人。」

  「這跟小學生的喜歡一樣吧……」方浣露嘟著嘴道。

  「你說什麼?」嚴笙拉高嗓音。

  「沒事。」方浣露趕緊笑笑否認,「那總裁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她真的好想知道喔。

  嚴笙回想過往,微笑的道:「你還記得嗎?有次我被我的哥哥們出口羞辱,當時你為我挺身而出,把他們罵回去。」

  那是他忘不了的一幕,他被大罵是雜種、私生子,她嬌小的身軀卻擋在他面前,為他發聲,說就算他是個私生子,他的能力也比他們這些婚生子好上幾百倍,更付出了遠比他們更多的努力,在她心裡,只有優秀的他能成為T集團總裁!

  當下他的心暖烘烘的,就這麼對他的小秘書心動了。

     方浣露也回想起來,洋洋得意的道:「原來總裁是那時候喜歡上我的……」

  嚴笙掐住她的臉頰,方浣露頓時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聲。

  「你真是太得意了,我要懲罰你。」說著,他重重吻了她的唇。

  方浣露的臉又紅得快滴血了。

  「現在還叫我總栽嗎?」嚴笙可不希望她知道他的身分後,還像以前一樣喊他總裁,太生疏了。

  「夫、夫君……」方浣露彆扭的道。

  「很好。」嚴笙非常滿意。

  接著,他又低頭吻了她,像是想將過去隱忍的渴望一鼓作氣向她索取一般,他吻得激烈又纏綿,舌探入了她的口中,汲取著她的甜美。

  這麼大膽的法式親吻,方浣露起初還很害羞,浙漸的她也被他的熱情感染,膽子變大了,加上腦海裡他倒下的一幕總是揮之不去,她很害怕他會死掉,雙手不自覺的環抱住他的背,不料卻碰觸他的傷口,就聽到他悶哼一聲。

  方浣露馬上鬆開她,急切的問:「我弄到你的傷口了,很疼嗎?」

  「是還好……」比起來,他困擾的是她還沒準備好,他恨不得現在馬上將她吃入腹裡。

  嚴笙盯著她,冒出驚人的一句,「等這傷一好,我們就圓房。」

  「欸?」方浣露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

  嚴笙看她滿臉漲得通紅,心裡期待起那一天的到來,接著他拍了眼桌上的粥,說道:「把粥端來吧!」

  「是。」方浣露紅看臉,馬上把粥端來。

  嚴笙見狀,朝她道:「我背疼著,手臂上也有傷。」

  方浣露沒好氣地想,這男人臉皮還真厚,也真不害臊,該不會是要她喂他吧?

  她用湯匙舀了口粥,遞到他唇邊,配合他特殊的喜好,道:「夫君大人,請吃吧。」

  嚴笙看她那麼有誠意,吃了一口粥,馬上蹙眉道:「這不是你煮的?」

  「我要照顧你,哪有時間上廚房。」

  「不是你做的,難怪那麼好吃。」嚴笙調侃道。

  方浣露氣結的瞪他,說這什麼話,她真想把整碗粥一口氣塞入他嘴裡。

  但最後,她還是一口口溫柔的喂他吃。

  唉,誰教這個男人愛她的方式,就是這麼扭曲、惡趣味又異於常人,她愛就愛了,也只能認了。

  在嚴笙被刺傷的當天,周氏其實曾來過一趟,說是打破了杯子,心神不寧,想來見見嚴笙,方浣露怕她擔心,便謊稱他出門了。

  接著她隔天早上又來了,方浣露也找理由推託,直到又過了一夜,嚴笙的傷勢穩定後,她才在嚴笙的同意下,讓周氏來見見嚴笙。

  周氏知道嚴笙受刺客所傷,滿心自責當時她為了讓他們兩人不受打擾,才將護衛調離花園的舉動,沒想到刺客會混進來,現在,也只能瞞著嚴老太君,免得她擔心。

  可瞞不過幾天,嚴老太君一連幾日未見到孫子也起了疑心,終究還是知道了,所幸嚴笙的傷已沒有大礙,只要好好休養就好。

  嚴笙受到刺客所傷的事也多少傳出大房的院子,他們住的院子頓時變得好熱鬧,庶出的弟妹都想來探望,只是全被嚴老太君罵了,要他們別干擾嚴笙養傷,現在嚴笙的院落也必須保持警戒,不讓閒雜人等進入,以免刺客又趁虛而入。

  嚴笙一邊休養一邊審問女刺客,案情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他問女刺客是如何混進來的,女刺客說買兇人囑咐過,府裡剛採買了新丫鬟,她便假扮成丫鬟悄悄混進來,也是那人說某段時間會沒有護衛,正方便她下手,最後,女刺客說出了買兇人的名字——竟是嚴律。

  這實在是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嚴律不甘被女刺客指證買兇殺人,說要與女刺客對質,女刺客卻說那個買兇的男人戴著斗蓬,晚上又看不清樣貌,但身形和嚴律差不多,那個男人又表示自己叫嚴律,她也只是拿錢辦事,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嚴律怒不可遏,為表自己的清白,乾脆鬧到嚴老太君那裡,他怕嚴老太君會以為他和父親聯手要殺嚴笙,奪這威遠侯的位置。

  嚴笙受傷後一直都待在院落靜養,聽到這事,不得不走一趟,來到嚴老太君的院子裡。

  嚴老太君讓一干服侍的嬤嬤和丫鬟退下去,只留下周氏在身邊,此時,這廳裡就只剩下四個人。

  「奶奶,沒有人會傻到買兇時會報自己的名字,我不是蠢蛋,真兇明顯是想陷害我!」

  嚴律一見到嚴老太君馬上為自己辯解,在人前總是內斂又冷靜自持的他,還不曾這麼大聲嚷嚷過,何況是在嚴老太君面前,可見他對被指證為買兇的兇手,有多麼憤慨不平。

  嚴老太君也不信嚴律會做出買兇殺人之事,為他說了幾句話,「笙兒,你二堂弟說的是,沒有人會傻到買兇還自報姓名的,那是真兇故意誣陷你二堂弟的,你二堂弟怎麼可能會想殺你呢?」

  嚴笙是把嚴律當成嫌疑犯看待的,但目前並沒有查出他有嫌疑,且買兇還報上本名也是件極不合理的事,被誣陷的機會極大。

  他回道:「我也認為二堂弟不可能想殺害我,且二堂弟身為朝廷命官,不會自毀前途。」

  嚴律原本還發著火,聽嚴笙這麼說情緒才緩和一點,大膽的說出他的推測,「奶奶,我爹也絕不是兇手,那是真兇知道我爹對於爵位由大伯父,和從小體弱多病的大堂哥繼承感到不滿,故意捉著這一點嫁禍我們的,現在真兇派刺客行兇,更故意報上我的名字嫁禍我,明顯針對二房,想將二房除掉。

  「接下來,真兇一定會再出手殺害大堂哥,奶奶,您想想,只要把大房和二房拔除,最後得利的是誰?就是三房,所以三叔才是真兇,三叔想讓三堂弟當上侯爺!」

  嚴老太君聽到嚴律指出三房才是真兇,大怒道:「你在胡說什麼,你三叔不可能做出殺人這種事!」

  嚴老太君對長子次子是偏心了點,但老三也是她生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懷疑自己的孩子是兇手,且老三個性老實溫和,長年來都在教貧苦孩子念書,是最淡泊無爭的人,也把京兒教得很乖巧老實,她相信他是萬萬不會害人的。

  嚴律見嚴老太君不信,企圖說服她道:「奶奶,三叔和三堂弟也是嫡出,也有資格繼承爵位,只要害死大堂哥,再害死我,三堂弟他就能——」

  「閉嘴!」嚴老太君聽不下去的朝他大吼,氣得肩膀發顫。

  「娘,先喝口水,順順氣!」周氏忙拍了拍她的背,又遞上茶水。

  嚴律也怕再說下去會把嚴老太君氣壞,就閉上了嘴,但他卻在心裡想著,若是嚴笙不要回來就好了,他跟他爹也不會攤上這種倒霉事。

  他更想到嚴笙不在時,他可是最受下人敬重的二少爺,奶奶也最疼他,但嚴笙一回來,奶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了,下人們嘴裡也只會說著侯爺有多俊美優秀,完全把他甩到一邊去,明明他一點都沒輸給嚴笙!

  嚴律在心裡恨恨的道,他既嫉妒又痛恨嚴笙的存在。

  「奶奶,今天我失言了,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嚴律待不下去了,行過禮後先行離開。

  嚴老太君望著嚴律離開的背影,不禁搖頭嘆道:「律兒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能說出這種中傷家人的話?他今天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周氏安撫的道:「娘,律兒年紀輕,難免思慮不周,加上他爹被當成嫌疑犯,他也背了個買兇的罪名,他當然會有怨氣了。」

  「是的,奶奶,請您寬心,這事我不會冤枉任何人,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嚴笙保證的說道。

  嚴老太君望向她的嫡長孫,點頭道:「是啊,得快點捉到真兇,要不然你也會有危險,誰知道刺客會不會再來,還有也要早日還二房一個清白才行。」

  說著,她想到了他的傷勢,「對了,笙兒,你的傷還沒養好,就要忙著查案,不打緊嗎?」

  「不打緊的,這傷就快好了。」嚴笙回答道,他看起來精神很好,儼然一副沒事的模樣。

  「唉,真是的,又不能報官……」嚴老太君嘆了一聲,又道:「好了,你回房休息吧,好好養傷。」

  嚴笙卻仍待在原地,他開口道:「奶奶,有件事我想懇求您,希望您能答應我。」

  「你說吧,奶奶什麼都答應你。」嚴老太君想,真難得他會有事求她,便慈愛的看著他。

  嚴笙直視著嚴老太君,慢慢的道:「我想懇求您打消讓我娶平妻的主意。」

  嚴老太君愕然,知道孫子不想娶平妻,卻沒想到他會當面懇求她,要她給個承諾,「你怎麼說這種話?奶奶知道你喜歡浣露,你喜歡她就讓她待在身邊,奶奶並不反對,只是你多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對你也有幫助。」

  嚴笙肅容道:「奶奶,浣露她無怨無悔的等了我三年,在我受傷時,也是她照顧我一夜,她對我有情有義,我不能對不起她,奶奶若逼我娶平妻,就等於讓那個女人守一輩子的活寡,只會空有名份罷了。」

  「你……」這是在威脅她嗎?

  「奶奶,我已經有了威遠侯的爵位,也靠自己建功立業,無須再錦上添花,要功名,我寧可自己去掙,而不是靠著妻子娘家的幫助,我相信去世的爹也希望我這麼做的。」嚴笙義正詞嚴的說完,朝嚴老太君和周氏行了禮,先行離去。

  在門闔上後,嚴老太君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每次看笙兒,都覺得他很優秀完美,無可挑別,令我引以為傲,但也越看越覺得不像以前的他,原本以為那是他死過一遍,失去記憶的關係,可他剛剛那麼有氣勢的頂撞我,讓我冒出一個念頭——他真的是笙兒嗎?」

  周氏也被嚴笙方才的表現震懾住了,遲疑了下道:「娘,其實有時候我也覺得笙兒很陌生,總覺得他不是我一手帶大的兒子,我變得和他不親,無法再和他無所不談……娘,你說,笙兒會是其它人假冒的嗎?」

  嚴老太君一怔,沒想到她們兩人竟都在懷疑嚴笙的身分,她搖搖頭,輕嘆道:「笙兒就是笙兒,不然他會是誰呢?我們都別胡思亂想了,你也別再去查證什麼,那孩子會難過的。」

  「媳婦知道。」周氏望向嚴笙離去的那扇門,不知在思索什麼,緩緩垂下了眸。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4:18 PM 編輯

【第十三章】   終於圓房了

  又過了幾天,距離刺客行刺已有十多天了,侯府裡的氣氛仍是低迷,嚴律雖不到像他父親一樣要關禁閉的程度,但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除了去兵部外,其餘時間都待在府裡,都讓身邊待著人,免得嚴笙一遭毒手,他就受到真兇的栽贓。

  這天夜裡,方浣露挑夜燈苦思案情,雖然嚴笙嫌她能力不足,不想讓她插手調查,但她知道他是怕她遭遇危險,才不想讓她插手,不過都說夫唱婦隨,她起碼可以幫他動動腦吧,只要儘快找出兇手,就能讓他免於兇手的危害。

  只是,方浣露都想得腦袋快燒掉了,也想不出誰有嫌疑,她不禁抱頭吶喊道:「真兇到底是誰呀?早知道在穿越前就多看點推理小說了……」

  嚴笙敲了記她的腦袋,毒舌的損道:「憑你這顆腦袋,看再多推理小說都沒救。」

  「什麼嘛,我也是很認真想幫你找出兇手的好不好……」方浣露揉揉被敲疼的頭,埋怨道。

  「總之,你二堂弟說什麼除掉大房和二房,最後得利的是三房這種話絕對是胡說八道,三老爺是個好人,他絕對不會害人的!」她斬釘截鐵的道。

  聽到嚴笙轉述給她聽的話後,方浣露一直為三房憤慨不平。

  嚴笙反問道:「你怎麼覺得不可能?」

  方浣露理所當然的道:「這是當然了,他們那家子是那麼淡泊名利,京兒還說要跟他爹一樣當夫子教貧窮孩子讀書呢,哪有想當侯爺的野心,而且我認識他們三年了,這三年來受到三房不少照顧,我知道三房是沒有野心的!」

  嚴笙雖然想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事實上和三房相處過的人都這麼認為,三房他都調查過了,不只三老爺平常會到貧民區教小孩念書,三太太和嚴京也會一塊去幫忙,像是煮些熱食分送給那些人,不像是對爵位名利感興趣的人。

  那麼,倘若真兇不是二房和三房,會是那些姨娘及庶出的子女嗎?

  只是,他們有殺他的動機嗎?

  殺人是必須有動機的,殺了他,對他們有何好處?還不如巴著他討好他來得有用,也更輕易,就像今天他和三房的人在閒聊時,他們一個個都靠上來,想和他這個侯爺攀關係,據他調查,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有動機或有嫌疑殺他的人,而且,也沒那種能耐。

  那個真兇,必定是符合平常能接近他,且擅用毒物,這兩個條件的人。

  真兇從兒時就對原主下的毒、梅酒裡的毒,以及讓劉聰猝死的毒,這三種毒的共同點都是罕見毒,坊間是拿不到的,足見真兇不是個簡單人物,而且行事相當謹慎狡猾,任他查遍了他院落裡的人以及各院裡的人,也查不到與真兇有連繫的眼線或可疑人物,那人就這麼繼續藏匿在侯府當中。

  不過,真兇再狡猾還是露出了一絲破綻,現在已經證實劉聰是被毒死的,只要查出劉聰死去前有誰接近過他,就能找到線索突破。

  另外,他查到了劉聰有個分開多年的女兒,那個女兒竟在劉聰還完賭債後便離奇失蹤了,有人說看到她被幾個男人帶走了,他想,真兇有可能是掐住劉聰的女兒這個弱點,才讓身為二老爺多年心腹的劉聰不惜背叛他,只要劉聰的女兒還活著,他就能找到她,得到更多線索。

  而二房短少的那筆錢,據二太太的說法,在二老爺出事前他們並沒有發現異常,也就是說,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偷了那筆錢,想必偷錢的定是在他們院子裡服侍的人,才能極熟悉藏錢處,那麼毒物能悄悄被放進二老爺的房裡,也不是件困難的事,剛好同個時間點,二太太身邊有個伺候多年的丫鬟無故跑了,讓他覺得有異,正派人追捕中。

  嚴笙相信,不管真兇再沉得住氣、多會隱藏自己,只要他一點一滴的尋找線索,抽絲剝繭,他一定能逮住對方。

  至於女刺客的部分,嚴笙已經和他們的頭子連繫上了,那是個叫嘯虎幫的殺手組織,他們的頭子說,是底下人沒長眼私接了這案子,他們並不想和他以及康王作對,願意提供買兇人的線索,只要求把女刺客送回,嚴笙已和他們達成協議。

  「兇手到底是誰啊,我快瘋了!」

  嚴笙看方浣露擠破頭也想不出來,不客氣的損道:「死心吧,你的智商就只有那麼一點點,你若想得出來,豬都會飛了,別浪費時間,過來幫我換藥。」

  「也太過分了……」方浣露不滿的嘟高嘴,但還是乖順的過去幫他換藥,這陣子以來,都是她幫他換藥的。

  在刺客事件過後,嚴笙的院落可說是戒備森嚴,用的藥都是康王派人送來的,也都不假他人之手的送到嚴笙面前,以防中途被調包,方浣露也恢復為嚴笙煮三餐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她親自煮飯會比較安心。

  這會兒,方浣露已脫下嚴笙的袍子,她很難克制自己不去看他的胸膛和小腹,雖不到六塊肌的雄壯威武,但平常有在練拳擊與健身的他仍很結實,方浣露在流出口水前趕緊繞到他背後看他的傷處。

  每次替他換藥時,方浣露看到那道傷口總是難掩愧疚,今天看到他的傷好了大半,癒合的情況良好,其它小傷也都好了,她開心的道:「太好了,你的傷快好了,康王派人送來的藥真是靈丹妙藥……」

  她的話戛然而止,臉蛋變得紅潤,她想到他說過,等他傷好後要圓房的事。

  其實在他們兩人在互表心意後,因為嚴笙這個侯爺除了查案和巡視封地外也沒其它事做,比當總裁時還悠閒,兩人便總黏在一塊,不免天雷勾動地火,嚴笙想到就會吻她,她也很投入的回應,等一入夜,她更能感受到他的熱情,吻得更激烈,好似快被他一口吞下腹,雖然圓房是遲早之事,可是她光想到就好害羞……

  「怎麼了?」嚴笙聽她忽然止住聲音,轉過頭查看,就見她臉上泛著可疑的紅。

  方浣露不敢直視他,心虛的低頭道:「沒事,夜深了,早點睡吧。」她簡直想把頭給埋在土裡,手忙腳亂的收拾起藥箱。

  他的傷都還沒全好,她在想什麼圓房的事,少胡思亂想了!

  嚴笙對上她可疑的紅臉,想起她說的兩句話,黑眸猛地加深。

  方浣露將藥箱收好,胡亂幫他穿上袍子,又故意東摸西摸一陣子,才肯脫下外衣爬上床睡覺,她馬上感覺到他偎了過來,她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他總會在睡前給她一個熾熱的晚安吻,這次也和平常一樣吧?

  不對,他的手在摸哪裡!方浣露捉緊她的衣帶。

  「別大驚小怪,你不是在催促著我快圓房嗎?」嚴笙居高臨下的壓著她,有點不耐的道。

  「我哪有!」方浣露慌張的瞪他。

  「我之前說過,等我傷好後就要圓房的,你剛剛不就在提醒我嗎?」嚴笙惡劣一笑。

  方浣露臉都充血了,聲音變小道:「那又不是提醒,而且你的傷又還沒完全好……」

  「差不多快好了。」嚴笙說完,快手脫下她的中衣,丟了出去。

  方浣露死命捉緊身上裹胸的肚兜,「可是,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你以為這段日子我沒碰你,真的只是因為受傷嗎?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時間準備了!」嚴笙每天都和喜歡的女人睡在一起,哪可能只有一個吻就滿足了,何況他們又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也看得出來她並不排斥他的碰觸,拖到現在已經很體恤她了。

  方浣露奮力抵抗,「可是……從我們表白後到現在,才過了十多天,按照正常進度,我們要先交往一陣子再……」

  「我們已經成親三年了。」嚴笙鄭重提醒道。

  「可、可是……」方浣露還想找理由拖延。

  「別忘了,老太君要我娶平妻,雖被我擺平了,但不代表老太君哪天又冒出這主意,所以,你還是快替我生個兒子吧,有了孩子,你才能母憑子貴,我也不必被逼著娶平妻。」嚴笙說得理直氣壯。

  什麼嘛,所以她不跟他圓房,她沒生孩子,他就會被逼著娶另一個女人,這都是她的錯了?

  「可是……」方浣露咬著唇。

  「難道你討厭我碰你嗎?」嚴笙不得不這麼想,頓時深受打擊,他以為,她是願意和他有進一步親密接觸的……

  「不是的,是因為……因為我會害羞嘛!」方浣露摀著臉丟臉的說,她很難想像和他袒裎相見的樣子,她怕她會害臊到昏過去。

  嚴笙頓時失笑,幸好不是被討厭了,「那熄燈吧。」

  方浣露馬上驚慌道:「欸?要熄燈?」

  「原來娘子喜歡亮著的時候圓房,娘子真大膽。」嚴笙調侃道。

  他在胡說什麼!「不是的,你明知道我怕黑!」

  嚴笙傾下身,在她耳邊邪氣的道:「那,我們全身都用被子蓋住就好了,所有的事都交給我,你唯一要做的事只有……專心看著我的眼睛就好了。」

  「看著你的眼睛……」那麼的迷人、那麼的邪惡、那麼的灼亮……方浣露有些醉了,也被他哄騙成功了。

  這晚,嚴笙終於如願以償的大吃一頓。

  隔天醒來,方浣露躲在棉被裡不敢起來。

  她覺得自己受騙了,就算看不到彼此赤條條的模樣,窩在棉被裡,感官可比看得到還鮮明刺激,而且他還鑽入被子裡對她……怎麼辦,現在天都亮了,要她怎麼面對他?

  「我說安琪兒,你想悶死自己嗎?我們該做的事都做完了,你現在害羞也來不及了。」嚴笙枕在她身側,對著縮在棉被裡的她喊道。

  「我不想看到你。」從棉被裡傳來悶悶的聲音。

  嚴笙存心逗她,「唉呀,怎麼辦,你很快就要看到我,因為你要起來為我做早飯。」

  「我累得要命,我今天不做早飯,我要睡覺!」她賭氣的道,她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都是他害的!

  「累得要命嗎?那我想想要怎麼幫你消除疲勞……我們來洗鴛鴦浴好了!」嚴笙邪氣的道,又鑽進棉被裡。

  方浣露被他貼過來的體溫給嚇了一跳,「嚴笙,你在胡說什麼!大白天的洗什麼鴛鴦浴,我說我要睡覺……喂,你在摸哪裡!」

  咚咚咚咚——

  嚴笙聽到一連串的敲門聲,並不想理會,只想多欺負一下他可愛的娘子。

  當然,方浣露是拼了命的推著他的胸膛,可不想被誤會一大早他們就忙著辦事,「不行,有人來找了……」

  下一刻,阿齊的嗓門在外頭響起——

  「侯爺,二少爺他出事了,他……死了!」

  嚴笙和方浣露頓時震住,互看著對方,皆不敢相信。

*             *             *

  嚴律他……竟然死了!

  嚴笙在接到通報的第一時間就來到命案現場,也就是嚴笙出事的房間,方浣露跟著他過來,還不自覺的捉住他的油子。

  「你跟來做什麼?不是說累嗎?回去休息吧。」嚴笙瞥向她捉著自己的雙手,看她又怕又愛跟,真怕她等會兒看到屍體會受到驚嚇。

  「我跟你一樣都不認為嚴律會自盡,我想看看現場,也許能幫你注意到什麼蛛絲馬跡,你不能趕我走。」方浣露見他盯著她的手,有點僵硬的抽回,試圖說服他。要不是想幫上他的忙,她才不會拖著渾身酸痛的身子過來呢!

  嚴笙對上她堅持的目光,知道她是不會聽話回去了,也沒說什麼,朝嚴律的房門走去。

  嚴律的小廝已在門外等候,幾個護院也在外面看守著,此時房裡頭正傳出哭泣聲,聽得出是二房的人的啜泣。


  「侯爺,您來了,小的叫阿修。」名叫阿修的小廝的雙眼紅腫,臉上難掩悲痛。

  嚴笙毫不廢話,直接問道:「說說是什麼情況,你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嗎?」

  阿修哽咽的道:「昨晚亥時小的離開時二少爺還好好的,今天小的和平常一樣的時間前來,一般這時候二少爺早起來了,但小的在外面敲門都沒回應,本以為二少爺睡沉了,豈知,一進門就見二少爺上吊了,小的忙將二少爺抱下來,可二少爺已經斷氣多時了……」

  「仵作呢?」嚴笙問道,得查明死亡時間。

  「小的已經通知陸總管,他會帶仵作來的。」阿修吸吸鼻子,他知道劉聰死去時,侯爺有叫上仵作來驗屍,這次他便擅作主張了。

  聽到阿修這麼說,嚴笙點了頭道:「那先進去看看吧。」

  嚴笙和方浣露一前一後進入房裡,阿齊和護衛們則都在外頭候著。

  房內,一如嚴律嚴謹的作風,所有物品擺設都整整齊齊,一絲不苟,也擺著幾幅名人的畫作和瓷器,以示他的風雅。

  方浣露走到一半,看到圓桌旁的樑上懸掛一條垂落的長布,她幾乎能想像原本屍體懸掛在上頭的情景,不自覺又捉緊嚴笙的袖子。

  嚴笙瞥向她又捉來的手,暗自一嘆,然後目光移到桌上攤開的一張紙上。

  不等他問,阿修旋即道:「侯爺,這是二少爺寫的遺書……」他鼻酸的落淚道:「小的真不敢相信,但這確實是二少爺的字跡無誤,二少爺他居然認罪了……可這事關二少爺的名譽,小的差人叫上您還有大太太、陸總管時,也不敢讓傳話的人知道二少爺是畏罪自盡的……」

  嚴笙拿起信細看,方浣露也湊上前,信上寫著,嚴律承認是他唆使劉聰在梅酒裡下毒,想毒死嚴笙,見毒殺不成,便買兇殺人,心想只要嚴笙死了,他這個第二順位的繼承人便能得到爵位,可他愧疚於因為他想當侯爺的野心,偷錢又藏毒,卻害得父親為此成為嫌疑犯,於是才承認所有罪行,自盡贖罪。

  看完信,嚴笙只覺得可疑萬分,在他看來,嚴律並不像畏罪自殺,前幾天才在老太君面前發怒大吼堅持自己不是兇手,這些日子以來,他為洗清父親的冤屈也時常和他討論案情,言行間充分表現出他的高傲和清白,不像會畏罪自盡的人。

  嚴笙又看了看四周,看不出有被人闖入的跡象,阿修在他一旁表示,除了將嚴律從樑柱上抱下,他並沒有動過房裡任何東西。

  接著,嚴笙踏進內室裡看嚴律的遺體,方浣露則待在屏風邊,隔著一段距離看向床,沒有往前走。

  內室裡一片哀戚,二太太跪坐在床邊,抱住兒子的遺體痛哭道:「我的兒啊,娘不相信,你怎麼可能會為侯爺之位殺害自己的堂兄,這不可能的……」

  「哥,你沒有想殺堂兄吧,哥的心腸不會那麼惡毒的……」嚴紫鴛也抹著淚哭喊,現今的她臉色早變得憔悴,已不見嬌貴之氣。

  被禁閉一陣子的二老爺一臉的鬍渣,原本福態的身軀也瘦了一大圈,他盯著兒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遺體,雖然沒有落淚,但看得出他神情哀傷,他是最先察覺到嚴笙進房的人,忙叫妻女讓開,「你來看看吧。」

  嚴笙一走近,那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被上吊而死沒錯……一個念頭驟起,他低頭湊近嚴律,對氣味敏感的他,馬上在嚴律口鼻間嗅到一股奇異的味道。

  同時間,二老爺朝嚴笙砰的一聲跪下了,「嚴笙,我為這孩子做的事向你道歉,請你原諒他……是我的錯,我成天抱怨老天不公平,抱怨我和你爹明明是雙胞胎,我只晚了他一刻出生,便失去了繼承爵位的資格,我成天嚷嚷著你身子虛弱,你擔不起侯爺的位子,總是對這孩子說,他的本事絕不輸給你,這孩子的心才會變得扭曲,才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都是我的錯,我把孩子教壞了……」

  嚴笙轉過身,就見到二老爺跪在地上,一邊說,一邊槌打自個兒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喊啞了。

  二太太跟著朝嚴笙下跪,乞求道:「不,律兒他不是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他不可能為了侯爺之位殺你……侯爺,拜託你證明他的清白,他肯定被誰陷害了……」

  二老爺憤怒的朝妻子咆哮道:「那遺書上都承認了不是嗎?不是的話,那些字跡是怎麼來的?」

  二太太說不出話,只能回頭抱住兒子遺體慟哭,二老爺雖沒有哭,但神情哀痛,眼眶都濕紅著,不會有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痛的事了。

  嚴笙將二老爺攙扶起來,「二叔,請節哀,這件事我會好好調查。」說完,他踏出了內室。

  方浣露望著哀傷的二房一家人,長長嘆了口氣,也感傷起來,她摀住嘴,趁著忍不住流淚前踏了出去。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4:19 PM 編輯

【第十四章】   平安符帶來真相

  來到外室,嚴笙從新檢視房裡的擺設,突然在圓桌底下看見了什麼東西,方浣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個黃色的平安符,她知道嚴笙對那平安符有疑慮,她便不動聲色的彎身拾起那個平安符。

  這時,嚴笙看出阿修欲言又止,似有話要私下說,剛好問問他平安符的事。

  他們一道到外面的花園裡說話,阿修小聲說道:「侯爺,是這樣的,小的剛剛才想到,昨天曾聽到二少爺說,他查到了些什麼想在今天告訴您。其實最近二少爺找上探子幫忙調查一件事,神神秘秘的,小的也不清楚是在查什麼事。」

  嚴笙和方浣露聽了都瞬間想到,嚴律肯定查出了跟真兇有關的事,大概被真兇發現才被滅口,真兇本來就有意嫁禍二房,讓嚴律當替死鬼正好,也可儘快讓這案子結案,才不會查到自己身上。

  阿修又說下去了,「還有,那信上雖是二少爺的字跡,但比起少爺平常寫的字跡潦草,小的總覺得古怪,二少爺不論什麼時候對字跡都很要求,一定會寫得很工整。」

  聞言,嚴笙猜測嚴律許是受人脅迫才寫了遺書,他問道:「你家主子會武?」

  阿齊有查到嚴律有功夫,就不知程度如何。

  「是會武,用來防身沒問題的。」

  「那麼昨天晚上,這房裡可有傳出什麼打鬥的聲音?」

  阿修搖頭,含淚道:「小的不知道,當時小的已經下去休息了,但晚上有守衛巡房,或許守衛知道……早知如此,昨晚小的就在房門前守夜,別看二少爺傲氣重,對我們這幾個從小服侍他的下人一直都很體恤,不愛我們守夜,都會將我們遣走……」

  嚴笙從方浣露手裡接過平安符,又問:「這個平安符掉在桌子底下,會是你家主子的嗎?」

  阿修拿起平安符一看,篤定的道:「不,這不是二少爺的,他沒有戴平安符的習慣。」說到一半,他狐疑的道:「怪了,二少爺向來愛乾淨,每天都會讓下人打掃房間,昨晚小的離開前,並沒有看到桌下有這個平安符……」

  答案很明顯了,掉下平安符的人,就是殺了嚴律,並將他偽裝成畏罪自盡的人。

  嚴笙和方浣露對看了眼後,他隨即問道:「那這個平安符是從哪求來的,府裡誰會有?」

  阿修回道:「這是廣靈寺的平安符,大太太常常去求,前陣子給府裡十幾名老資格的老僕人送禮,就順便送了這平安符。」

  嚴笙思忖了下,落下結論,「嚴律會武,現場卻沒有打鬥痕跡,極有可能兇手是嚴律認識的人,而且肯定是個比嚴律還高大,或者差不多身形的男人,他可能有武功還有武器,才能在第一時間內製伏嚴律,逼迫嚴律寫下遺書,最後還將嚴律吊上去。兇手還可能就是這平安符的主人,從送禮的那些老僕人去查,肯定能查出什麼。」

  「侯爺能為二少爺洗清冤屈嗎?二少爺被害死,再被冠個畏罪自盡的罪名實在太可憐了……」阿修忍不住落淚。

  嚴笙警告他道:「這些事我會查明,在那之前你都不要聲張,也不要私自去查,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好保住你這條命,知道嗎?」

  「是,小的明白。」阿修嚇得點失道。

  之後,嚴笙和方浣露離開花園,朝門口走去,阿齊等一行護衛則跟了上來。

  嚴笙招了阿齊過來,將平安符遞給他,交代他找出府裡有哪個老僕人掉了這平安符,還有問問巡邏的守衛,昨晚是否有聽到什麼動靜。

  接著,他想了想又道:「還有,晚點請江大夫驗屍,仵作大概驗不出嚴律有中毒,那個人使的毒都不是一般的毒物。」

  江大夫是康王派來協助他險屍,以及辨認毒物的高手,為不惹人懷疑,一直以護衛的身分住在他的院落裡,此外,康王還加派一些手下來供他使喚,實在幫了大忙。

  「是!」阿齊應聲,就領著幾個人去辦事了。

  方浣露聽得咋舌,原來嚴律是先中毒再被吊上去的,這確定是他殺了吧,接著她問道:「找出弄丟平安符的老僕人,他就是殺了嚴律的兇手嗎?」

  嚴笙回道:「難說,像這種普通的平安符,任何人都能到廟裡求,這個兇手還必須會武,還得擅用毒物,總之,只要能找到這平安符的主人,就有機會捉到兇手。」

  「真希望能儘早破案,已經有兩個人死了,我真怕你會……」方浣露聲音感到很害怕,畢竟真兇的最終目標是他。

  嚴笙敲了她的腦袋一記,半瞇著眼道:「別咒我,我會好好的。」

  方浣露知道他是在安慰她,點了頭,「嗯!」他會好好的,一定。

  他們一行人在踏出嚴律的院落後,就見前方來了周氏和陸總管,他們兩人都是接到嚴律死去的消息才過來的,後方還跟著一名仵作。

  周氏看到嚴笙走了出來,難掩悲傷的含淚道:「笙兒,律兒他真的死了嗎?我真不敢相信,你二堂弟昨天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會……」

  嚴笙安撫她道:「娘,這事我會調查清楚的,先別驚動了老太君。」

  「這我知道。」周氏指了揩眼角的淚,「對了,遺書上怎麼說?」

  嚴笙感到狐疑,「娘怎會知道二堂弟是自盡的,還留下遺書?」阿修說過了,傳話的人不知道嚴律是自盡的,她應該只知道嚴律死亡一事而已。

  周氏眼角又冒出淚來,「二房這陣子發生了很多事,律兒又突然死了,我才會想說他可能是心情鬱悶,一時想不開自盡,原來他真的是自盡的……」她突然低泣起來,雖然和二房不和,但看起來對嚴律富有感情。

  嚴笙沒有多說什麼,這時,陸總管向前一步朝他稟報。

  「侯爺,我帶來了仵作,先去驗屍了,晚點再向您回報。」

  「我想去見見律兒最後一面……二老爺和二太太一定很傷心,我得去安慰他們。」周氏嘆著氣,宛若隨著嚴律的死,和二房的不和也全都消彌無蹤了。

  接著,周氏和陸總管,以及幾個下人踏進院落,方浣露發現嚴笙望著他們的身影,好奇的問道:「怎麼了?」

  是他想太多了嗎?嚴笙淡淡朝她道:「我去聽聽仵作怎麼說,你先回去吧。」

*             *             *

  嚴律的命案最終以畏罪自殺結案。

  那封親手寫的遺書是最有力的證據,嚴律承認了他所有罪行,他因嫉妒嚴笙而想謀害他好奪取爵位,鑄成大錯才恍然醒悟,留下遺書自盡。

  當然,這事還是有疑點存在,再怎麼說,嚴律去買兇時刻意報上自己的大名,實在不合理,但由於他在造書上的自白,也只能暫且當作是他買兇殺人。

  嚴老太君聽聞此事後就昏厥了,病了好幾天。

  至於嚴律的後事當然是悄悄辦的,對外一律宣稱他在睡夢中猝死,除了府裡的下人有一部分是知道內情的,其它不知情的也能推測出嚴律一死就結案,有可能是畏罪自盡,但沒人敢亂說話,都閉緊嘴巴。

  嚴二少爺殺人又畏罪自盡可是天大的醜聞,若是傳出去恐怕會被發賣。

  隨著嚴律的死,二房的人既悲傷又羞愧,幾乎都快活不下去了,完全沒有臉面對嚴老太君和嚴笙,二太太至今仍不敢相信兒子會為侯爺之位不擇手段幹盡壞事,她私下找上嚴笙,說她兒子是被陷害的,苦苦哀求他幫她查明真相,還是二老爺把人拖回去的。

  嚴笙當然知道嚴律是被害死的,只是,在沒有證據之前,他無法說出來,也不宜洩漏消息省得打草驚蛇,只能先假裝結案,等待兇手再次行動。

  兇手是不會放棄殺他的,先讓兇手以為這案子結案了,不會被戳破身分,他放下心後才會繼續尋找殺自己的機會,自己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真兇很快便會現身。

  辦完嚴律的後事,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侯府裡除了誦經聲外就是一片沉寂,周氏時常會和三太太一起去安慰二太太,陪她一起誦經,為死去的嚴律祈福。

  方浣露覺得苦悶,她不敢隨意嘻笑,也知道嚴笙只是假裝結案,這案子實際上並沒有結束,潛藏在背後的真兇一定會再度出手,令她過得戰戰兢兢。

  負責煮食的她更是要小心翼翼,爐灶由她和翠玉看著,絕不能離開視線,廚房門口也有護衛守著,不讓其它人進來,方浣露有時覺得自己就像在打仗似的。

  這天,她如平常般在煮晚膳,門外傳來護衛的稟報——

  「夫人,大太太來找您。」

  方浣露放下手上的勺子,交代翠玉道:「這火你幫我看著,我去看看婆婆找我有什麼事。」

  「夫人,您儘管去,我不會離開廚房一步的。」翠玉慎重其事的道。

  方浣露是信得過翠玉的,因此大概跟她說了有人想害嚴笙,幕後真兇並不是嚴律的事,讓翠玉嚴陣以待,配合她做事。

  方浣聽她這麼說,這才放心離開,走到簷廊,對著周氏親熱的道:「娘,你怎麼跑來了,現在天氣都變冷了,你差個人來,我去找您就好了。」

  周氏和藹可親道:「沒關係,我待著也是待著,出來走走活絡筋骨也好。你在忙著做飯嗎?每天自己煮不累嗎?還是問了下人才知道要來廚房找你。」

  「怎麼會累,夫君他很愛吃我做的菜,每餐都要吃到才行,別人煮的他都吃不慣,很傷腦筋呢……」方浣露嬌羞的說,雖說事實上是為了以防有心人在食物裡下毒,她才每天親自煮三餐,但嚴笙偏愛吃她做的菜也是真的。

  「說這種話你還真不害臊!」周氏取笑道,然後望了望四周,疑惑問道:「不過,這案子不是結了,怎麼院子裡的護衛還那麼多,連煮個飯都有護衛守著?」

  方浣露自有一番說詞,「這些人都是康王派來的人手,現在案子結了,又不能放任著他們沒事做,夫君便讓他們四處巡邏,或是跟著我。」

  「原來如此。」周氏點了頭,一副想到正事的道:「對了,我來這一趟,是要拿東西給你的。」她朝身邊的玉嬤嬤道:「玉娘,快拿給浣露。」

  「是……」玉娘娘不知顧慮什麼,慢了一下才將手上的提籃遞給方浣露。

  方浣露掀起提籃上的布一看,是藥包,「娘,這是吃什麼的?燉雞湯的嗎?」

  周氏朝她一笑,「這是生子湯。」

  「生子湯?」方浣露臉紅了,「為、為什麼,娘會、會給我這個?」她結巴起來。

  周氏緩緩收起笑,正色的道:「你也知道,自從律兒出事後,府裡的氣氛一直都死氣沉沉,老太君的病也一直好不完全,大夫說她這是心病,唯有讓老太君真正放下哀傷,她的病才會好。我想了又想,老太君想抱曾孫很久了,若你能懷上孩子,老太君心情一定會變好。據說這生子湯的配方很有用,用過的人都生兒子,我才拿來的。」

  「是嗎?這麼好用啊!」方浣露在現代也聽過爸媽提過什麼生子秘方,而且還包生兒子,真有那麼厲害嗎?

  周氏叮嚀道:「浣露,記住,喝完這藥,在半個時辰內行房是最有用的,最好連續喝個幾天更能見效。」

  「欸……」方浣露聽到這番話,臉都紅了,低低應了一聲。

  周氏笑道:「有什麼好害羞的,快懷上孩子,好讓老太君開心一下,府裡氣氛也會好一點,而且,笙兒一定會開心要當爹的,我也能當祖母了。」

  方浣露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害羞的回道:「是,我會努力的。」

  閒聊了幾句後,方浣露怕婆婆著涼,連忙要她快點回去,本來她還要送她回去的,婆婆說不用,她便目送她們走了一段路,然後低頭看起提籃裡的藥包。

  若她能生個跟嚴笙一樣漂亮可愛的孩子該有多好,她才不管是不是生兒子,生個貼心的女兒也是很好……方浣露傻笑了好一會兒後才踏進廚房。

  廚房的對端有個長廊,遠遠地,周氏和玉嬤嬤佇立在那兒,看著方浣露進了廚房。

  「大太太……」玉嬤嬤似在害怕什麼。

  周氏朝她端起一貫親切的笑,道:「放心,那帖藥真的很有用,我們走吧。」

*             *             *

  嚴笙尋著平安符的線索去查,大有斬獲,那十幾個拿到平安符的老僕人,只有一個人的平安符掉了,那個人竟是陸總管陸深。

  有人看到陸總管在嚴律死去的隔天,在走廊上著急的找東西,一問才知是弄丟了平安符,當然,府裡也有其它上廣靈寺求平安符的下人弄丟平安符,但時間是在更久之前,最有嫌疑的人就只有陸總管。

  更恰好的是,嚴笙從嘯虎幫裡得到情報,有個和假嚴律接觸過的人觀察到,那個人是個左撇子,而陸總管就是個左撇子,也就是說,殺害嚴律以及冒用他的名字買兇殺人的,極有可能就是陸總管。

  這消息震撼了方浣露,她和陸總管並不熟,印象中,陸總管長得高高瘦瘦,話不多,給人的存在感不強,但辦事能力很強,不管是婆婆還是嚴老太君都很倚仗他,真難想像這麼優秀的人會犯罪。

  當然光查到這些還不夠,嚴笙還有事待查證,核實了才能將陸總管定罪,所以這陣子他很忙,都以巡視封地或進宮的名義出門查案,常忙到沒空回來吃晚膳,或者等方浣露睡著了才回來。

  方浣露今天也煮好晚膳等著他回來,只是過了晚膳時間他都沒出現,她便將飯菜撤下了。現在桌上只放著一碗剛煮好的藥,那是婆婆給她的生子湯,那天她本來就想煮來喝,剛好當晚月事來了,今天月事終於結束可以喝了,只是,她想到喝完後要主動向他求歡,她的臉就先燒起來了,該怎麼開口才好呢?

  就在這時,嚴笙回來了,方浣露緊張兮兮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忙著替他脫下身上的氅衣並拿去掛起,她覺得自己無法面對他。

  不對,她幹麼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啊!

  她要有破釜沉舟的氣勢才行,有氣勢今晚才能成事!

  方浣露很有鬥志的握緊雙拳,望向嚴笙。

  「你沒事吧?」嚴笙看看她,總覺得她跟平常不太一樣,全身散發著積極的光芒,好像要豁出去撲倒他似的……撲倒?別說笑了!

  「沒事,我很好呀。」方浣露朝他呵呵乾笑,想著該怎麼開口,不然,先要他去洗個澡吧,她再喝湯藥,等他回來再……

  「我已經可以確定,這一連串事件的犯人就是陸總管了。」嚴笙坐在椅上,先為自己倒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說道。

  「真的嗎?都找到證據了?」方浣露完全忘了她想說的話,趕緊坐下來聽,最近嚴笙回來她都已經睡了,她都無法問他案子查得如何。

  嚴笙緩緩說道:「這幾天陸陸續續的查,終於查到所有證據了,首先是嚴律死的當晚,巡房的守衛們說沒發現嚴律的房裡有什麼動靜,不過有一兩刻鐘的時間,陸總管差人為巡房的守衛們準備宵夜,很明顯他正是藉此故意引開守衛,進屋殺人。」

  方浣露點了頭,期待的問下去,「還有呢?」

  「劉聰是他殺的沒錯,看守劉聰的護院說,在劉聰死前,並沒有人去見過劉聰,只有送飯的下人接近過他,我便從這條線去查,查到其中有個人只送了一餐就離開侯府,我覺得有異,循線找到那個人,那人坦誠說陸總管有要他傳字條,我想那字條裡大概藏了毒,要劉聰吞葯藥自盡,而那毒要經過一段時間才會發作,好營造出被二老爺逼得猝死的假相。」

  「原來劉聰是這麼死的。」方浣露驚嘆的道。

  嚴笙瞇起長眸又道:「我也證實是陸總管唆使劉聰在梅酒裡下毒毒害我不成,才嫁禍二老爺的,劉聰失蹤的女兒我也找到了,她說她突然被一群不認識的人捉住,好不容易才逃脫,她描述其中幾人的容貌,正是陸總管手下的人,可以合理推測出陸總管先捉了劉聰的女兒脅迫他下毒,失敗後要他指證二老爺,最後再讓他自盡。

  此外,偷走二房的錢以及藏毒的丫鬟也捉到了,她宣稱是受到陸總管的利誘才這麼做,最後怕被殺才逃走。」

  「都查到那麼多人證,諒陸總管也無法狡辯了!」方浣露真希望能快點將這個壞人捉起來。

  「還有,陸總管也是自小就對我下毒的人。」嚴笙見方浣露看過來,他慢條斯理的說下去,「陸總管這人的身分很特殊,說是曾救過老太爺一命,在二十年前被帶回來的,很受老太爺重用,府裡的人事冊子裡寫著他身世清白,我才會忽略他,可在他弄丟平安符後,我重新調查他這個人,近日才查到他曾是某個門派的弟子,那個門派以使毒聞名,也難怪他用在我、嚴律、劉聰身上的都是罕見毒藥,一定是他對我下毒的。」

  「為什麼他要做出這些可怕的事?」方浣露不解問道。

 嚴笙回道:「還不清楚他犯案的動機,確定的是,嚴律一定查到了什麼秘密,才會被陸總管滅口。這些事你都要保密,待我查清楚嚴律私下在查的事,弄清楚總管對我下毒的手法、有沒有共犯協助他再揭發。」

  方浣露慎重的點頭道:「我知道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4:21 PM 編輯

【第十五章】   生子湯的秘密

  嚴笙說完查案的事,這會兒才注意到桌上的那碗湯藥,「這是什麼藥?為什麼你要喝藥,哪裡不舒服嗎?」她怕苦,就連他吩咐翠玉熬的改善虛冷體質的藥她都不愛喝,她會主動喝藥還真稀奇。

  方浣露這時才想起她計劃的大事,突然扭捏起來,「我沒有不舒服,那碗藥是、是……」

  「是什麼?」嚴笙追問道。

  「那是……生子湯。」方浣露知道他一定會追問到底,不得不說。

  「生子湯?」嚴笙吃驚了。

  方浣露彆扭的解釋,臉都熱了,「那是你娘給的,說是老太君在嚴律過世後心情鬱悶,病一直都好不了,要是我喝了這個能儘快懷上孩子的話,老太君會很開心,心病也會好起來……」

  嚴笙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一進房,會看到她一副想撲倒他的樣子了,他正欲掀唇說些調侃、取笑她的話,腦海裡卻突然閃過什麼,讓他怔住了。

  方浣露見他久久不說話,像在沉思,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嚴笙一雙銳眸盯住桌上那碗藥,語氣慎重的問道:「你說,這生子湯是我娘給你,要你喝的?」

  「是啊,有哪裡奇怪嗎?」他這種認真的眼神好可怕,活似那湯藥裡有什麼。

  嚴笙緩緩啟唇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去看嚴律遺體的那一天,我娘向我問起她不該會知道的遺書,還有,看到陸總管在走廊上找平安符的下人,他說陸總管當時找得很急切,額頭都流汗了,像是那個平安符對他非常重要,不知怎地,這兩件事讓我很在意。」

  方浣露瑞測他的心思,驚道:「你懷疑,你娘跟陸總管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她是陸總管的共犯……這怎麼可能?」

  嚴笙將桌上那碗湯藥端來面前,低下頭一嗅,方浣露知道他有聞出毒物的本領,心臟都快停了。

  一會兒,嚴笙肅著俊顏道:「確實有毒藥的氣味,你喝過了嗎?」

  真的有毒?!方浣露有些慌張的搖頭,「我今天是第一次熬藥,還沒喝。」

  嚴笙暗自鬆了口氣,馬上派人請來住在院子裡的江大夫過來驗毒。

  江大夫用了特殊的銀針試毒後,朝嚴笙肯定的道:「侯爺推測的沒錯,這湯藥裡確實有毒,而且還是一種疑似春藥的毒物。」

  方浣露在一旁聽得驚駭,「疑似春藥……什麼意思?」

  江大夫解說道:「夫人,你喝了這湯藥後是不會中毒的,但你身上的毒會在交歡時傳染給男人,隨著交歡次數增加,毒素也會累積,男人很快就會中毒身亡,且癥狀跟肺炎差不多,很難被察覺到是中毒,是宮中使美人計殺人的一種方式。」

  嚴笙看到方浣露的臉瞬間慘白,便讓江大夫先回去。

  方浣露再也無法壓抑她的害怕,肩膀發顫、語帶顫抖的朝嚴笙道:「我在五天前就打算要喝的,是剛好月事來才拖到今天,幸好我沒喝、幸好你提前發現不對勁,要不,我真的會害死你……」她光想就一陣噁心,真的太可怕了。

  嚴笙見她嚇成這樣,趕緊摟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道:「沒事了,你沒有喝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我不會死的。」

  方浣露白著臉,從他懷裡抬起頭道:「婆婆她還特別交代我喝完後必須在半個時辰內和你行房,連續幾晚行房最好……只是湊巧的吧,你說對不對?婆婆是被陷害的吧,就像上次我釀的梅酒被下毒,二房被陷害那樣吧,她是你娘,怎麼會想害你,她沒有動機呀……」

  嚴笙並不想說些好聽話哄她,實話實說道:「畢竟我不是她親生兒子,也許她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疼愛我,有我不知道的秘密。總之,目前得先調查清楚她和陸總管的關係,還有犯案動機。」

  若周氏真和這案子有關係,那麼就是他太大意了,竟因為她對方浣露很照顧很疼愛,就被蒙蔽了雙眼,疏於防範,讓她有機可乘的從方浣露身上下手。

  方浣露過去從沒有懷疑過周氏,但因為這有毒的湯藥讓她起了疑心,胞海裡漸漸回想起幾件可疑的事,惶恐的道:「對了,我想起來了,在你回來不久後,婆婆有跟我抱怨過你跟她不親了,問我你是不是對她有戒心,在防著她,還要我多關心你,多注意你,說你要是有什麼事或有什麼煩惱,都要我說給她聽,不過我不想讓她操心,沒跟她說過什麼,後來有幾次她向我問起案情,我也都說能說的部分,現在回想起來,這是不是在向我打探消息?」

  她邊想邊繼續說:「還有刺客闖進來那天,是她事先調開護衛的,這也太剛好了吧;你被刺傷的當天,她突然跑過來說想看你,我說了點謊讓她回去,她隔天早上卻又來了,那麼急著想見你,難不成是想確定你傷得多重?五天前她拿藥包給我,也問了我案子不是結束了,怎麼院裡的護衛還那麼多,這也是在試探你是不是真的結案了吧?」

  聽方浣露說的這些話,嚴笙更覺得周氏大有嫌疑,「若她和陸總管是共犯,一切都說得通了,是她從陸總管手上取得毒物,再對原主下毒,她是原主最親近的人,要在原主的吃食裡下毒易如反掌,她可以親自動手,不需要人幫忙,要打探消息也可以自己來,難怪在我的院落裡找不到窩藏的眼線。」

  「如果你娘跟這案子有關係,是真兇,她明知道酒是我釀的,還要劉聰在酒裡下毒,那就是她害我成為對你下毒的第一嫌疑犯,害我被關進柴房受罪……」

  方浣露不只覺得可怕,還感到非常難過,眼睛濕轆轆的道:「我真希望她不是真兇,只是被陷害的……在我穿來這個大興國後,我就受到她很多照顧,一直都將她當成自己的媽媽孝順,因為有她在,我才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撐這麼久……」

  嚴笙將抱著她的手臂收緊,簡直想將她整個人揉入心坎裡,他聽到她悲傷的哭泣聲,感受到她害怕的顫抖,既心疼又憤怒。

  他當然知道周氏對她有多重要,她和他不一樣,她從小就成長在溫暖的家庭裡,個性開朗,容易信任人,穿來這個陌生的大興國後,可想而之,周氏待她的好讓她毫無保留、全心全意的信任周氏,將周氏當成母親看待,若周氏是真兇,她受到的打擊自然會很大。

  嚴笙知道這一刻的她很脆弱,但她必須堅強起來,要不她的處境太危險了。

  一會兒,他鬆開她,望著她的淚眼道:「浣露,我必須花點時間調查周氏跟這案子有沒有關聯,在查到之前,你有自信在她面前表現得和以前一模一樣嗎?你能夠在她面前面不改色的說謊,對她笑著說你已喝下湯藥嗎?只要你表現出任何不尋常及對她有戒心的一面,她就會有所戒備,更甚者她會對付你、會殺了你。」

  嚴笙在心裡忖道,若她做不到沒關係,他會保護她,會將她藏起來,讓她無須痛苦的面對周氏,這些全部由他來扛就好。

  方浣露卻堅定的朝他點頭,這對她來說是很困難,但,她更害怕周氏殺害他,若周氏是真兇,只有謊稱喝下湯藥,才不會讓她起疑,讓周氏真以為能殺死嚴笙,那麼,她就不會另外對嚴笙出手了。

  「我有自信可以辦到,在她面前,我不會有所動搖。」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男人,她可以做到,且做得很好。

*             *             *

  嚴笙剛回侯府時已調查過二房、三房和庶出的各房,連周氏這個原主的繼母的家世背景都查過,但當時並沒有查出異常,現在因為周氏嫌疑重大,重新調查外,更打算深入挖掘。

  周氏是濟州人,家裡是開布莊的,在濟州一帶頗有名氣,她雖是布莊千金,但難得沒有絲毫嬌氣,性情好,溫溫柔柔的。

  在她十九歲的那年,被前往濟州的嚴老太爺看中,為他喪妻一年的長子提親。

  周氏的娘家在當地算是富裕,但不是首富,更不是望族,跟威遠侯府的家世並不是很匹配,但由於是嫁過去當續弦,加上嚴老太爺相當欣賞周氏,便也不管門戶高低,將婚事定下來,半年後周氏便嫁入了侯府。

  周氏成為續弦後,雖然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但她將元配所生的嚴笙視如己出、疼愛有加,此舉在侯府裡很受到敬重,就連重視子嗣的嚴老太君也對她誇獎有加。

  周氏的背景和為人可說是很完美,濟州當地的人對她的印象也都很好,只是她十七歲那年臥病在床,被家人送到山上靜養一年,因此被人嫌棄她身子虛弱,怕不利生養,導致她滿十八歲養好病回到家後,整整一年都乏人問津,與生病前媒婆快踩破門檻的情況天差地別,若不是嚴老太爺不在意她曾生過病,恐怕她也嫁不到家世好的人家。

  嚴笙原本對於周氏生了什麼病需要到山上休養一年這點並不是很在意,也不覺得可疑,但對周氏起了疑心後,直覺變得敏銳,他便派人調查周氏在山上養病的事,同時一邊也在調查嚴律私下在查什麼,不料竟有了共同點——嚴律查的也是周氏。

  更妙的是,嚴笙一步步查下去,就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真相,正是嚴律想對他說的事,也是害他被殺的原因——原來,周氏並不是養病,而是未婚先孕,到山上偷偷養胎產子,為掩人耳目才對外謊稱她生病。

  會查到這些,也是嚴笙一一調查陪同周氏上山養病的奴婢,赫然發現其中有個穩婆常上山,然後就查到周氏未婚生子的事,嚴律也曾託一個訪間的探子調查,同樣查到那個穩婆。

  嚴笙找到探子後,對方也向他坦誠的說出嚴律請他查案的緣由——那名穩婆不知何時搬來了臨川縣,不久前曾到侯府為婢女接生,意外認出周氏,嚴律偷聽到那名穩婆提到孩子送進候府、向周氏勒索錢財的話,這起了疑心託他調查,嚴律懷疑,周氏在嫁入侯府前生的小孩就在侯府內。

  探子後來和穩婆本人證實了這一點,驚人的是,周氏的孩子竟是三房獨子嚴京。

  說起來也是陰錯陽差,本來預定要收養周氏孩子的人家臨時發生變故,穩婆便又找了其它人家,最後由嚴家三房收養。

  三房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天折了,三老爺怕妻子傷心,便偷偷透過某些管道找了個剛出生的孩子讓妻子撫養,此事除了他和妻子與經手的人,嚴家的人都不知道,而那個孩子正是周氏的兒子。

  探子說嚴律得知此事時一臉容光煥發,嚴笙猜想,嚴律除了想告訴他周氏極可能是整樁案子的真兇外,在他面前揭發他的繼母為親生兒子想殺他這繼子的真相,也能讓長年嫉妒他的嚴律感到暢快。

  探子接著奉了嚴律的命令想找穩婆當證人,好揭發真相,沒想到他再過去時穩婆已經死了,雖然說是摔入大水溝裡死的,但時間點太湊巧,更像是周氏怕穩婆會說出秘密派人滅口的,探子還來不及將此事告訴嚴律,便傳出嚴律去世的消息。

  方浣露聽嚴笙說起這些事都起雞皮疙瘩了,完全不敢相信。

  這案子的真兇已經很明顯了,周氏是主謀,陸總管因為迷戀她,便成了聽從她命令殺人的幫凶,而周氏殺人的動機又是如此明顯,怎麼看都是為了讓她的親生兒子嚴京繼承爵位,才會毒殺嚴笙又嫁禍嚴律。

  「我還是很難相信有這種事,她從原主八歲時就拉拔原主長大,真的對原主沒有一絲感情,會狠心殺害原主嗎?」方浣露臉上難掩大受打擊的表情。

  嚴笙停頓了下,道:「我沒有原主的記憶,不知道他們母子過去的感情如何,或許一開始她對原主是有感情的,但在知道嚴京是她送走的孩子後,這感情就變質了吧,之後原主也被她養得驕縱任性,也許她是故意想讓自己的兒子比原主還優秀。」

  「這我就想不通了,她若真想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當侯爺,為什麼要拖上那麼多年?趁著原主和嚴律還年幼時,不是更好除掉?」

  嚴笙推斷道:「我想,是原主這個嫡長子對她還有用處,畢竟她膝下無子,得有兒子傍身,才會不間斷的對原主下慢性毒,好等原主成年後自然而然的病死,屆時只要再讓嚴律出意外死去,她的親生兒子就能繼承爵位了,只是她沒料到,原主被她毒死了沒錯,我卻穿越過來,且有毒的梅酒被我揭穿了,派來暗殺我的刺客也失敗了,要殺我竟那麼困難,最後她還得使計嫁禍二房好不被懷疑。」

  方浣露想到什麼又道:「現在回想起來,周氏對三房真的很好,對京兒更是疼愛,時常送東西給他,她對京兒好到我還以為是因為你離家出走,她對京兒產生移情作用,原來是因為京兒是她親生兒子的關係……」

  她嘆了口氣,「她既然是疼愛孩子的,當初為什麼要把孩子送走呢?因為孩子的爹不願娶她,她才不得不送走孩子嗎?」

  嚴笙回道:「這部分沒有查到,不過這個時代的女子未婚產子可是敗壞名聲的事,落後的村子甚至會因為這種婚前不貞的行為將人抓去浸豬籠,周氏的家人也是為她好,才會將她送到山上待產,再偷偷將孩子送走吧。」

  「原主是在十歲被下毒的,那麼周氏也是在侯府待上兩年後,才發現被她拋棄的孩子就在侯府裡,她肯定很愧疚,想為她的孩子做些什麼好彌補他,才會想幫助他得到爵位?」

  方浣露猜測著周氏犯案的動機,說完搖著頭道:「這種母親對孩子的愛太扭曲了,我不認同。」

  嚴笙望向她露出一笑,「看來,你現在已經可以很客觀的評斷周氏,不會因為對她的私情影響了你的判斷。」

  方浣露擠出無奈的笑,「當然了,她有足夠的動機害你,我不把她當成嫌疑犯看不行。」為了保護他還有自己,她得振作起來,不能留戀這三年的婆媳之情。

  「只是演戲真的很困難,真不知道電視上那些演員是怎麼演的,竟能那麼入戲。

  嚴笙摸了摸她的頭道:「你能不露餡就很不賴了,我還以為你笨到不會演戲。」

  方浣露又被他損,不過她知道他雖然嘴巴壞,其實很擔心她,他不放心她和周氏單獨相處,怕她被周氏看出什麼,對她不利,而他摸她的頭動作,似乎能讓他安心。

  「其實我有想過一件事,京兒知道周氏是他的親生母親嗎?這樁案子,他和他爹娘是不是有涉案?我真怕,他們也是共犯……」方浣露光有這個念頭就覺得可怕,好不容易才問出口。

  「目前還不得而知,雖然看起來三房沒沾上關係,不過人心很難揣測,什麼都很難說。」

  「既然知道周氏有足夠的動機犯案,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若周氏是真兇,那麼就得捉住她,不能讓她有殺害嚴笙的機會。

  嚴笙思索後道:「目前查到的證據全都指向陸總管,周氏完全沒沾手,即便東窗事發,她只要全都推給陸總管就行了,想必陸總管因為迷戀她,也會認了這些事,好護她周全,所以我得挖個陷阱,讓她自己主動承認她與這案子有關係。」

  「聽起來你已經想到好主意了,對吧?」方浣露真想聽聽。

  嚴笙幽深的眸閃動著精光,「你就繼續假裝喝生子湯,讓她以為事情都照著她所想的走,然後,我再伺機從她身邊拔除陸總管。一直以來,她都有陸總管這個有武功又擅長使毒的幫手幫她做了那麼多事,包括殺害嚴律和劉聰,讓她完全不沾手,若沒有陸總管,她勢必得自己來,更無法推說是陸總管做的,與她無關。」

  「拔除陸總管,難不成你想……」方浣露瞪大眸子看他,一副他想殺人滅口似的。

  「別想太多,只是綁架陸總管幾天罷了。」嚴笙橫了她一眼,又道:「若她是真兇,定會自己跳入我設的陷阱承認罪行的。」

  方浣露有些想問,若周氏沒有跳入陷阱,就不是真兇了嗎?

  她在心裡對周氏還是有感情的,因此明知周氏極有可能就是真兇,還是小小的期盼著奇跡出現,期盼她不是真兇,不會跳進嚴笙為她量身訂做的陷阱裡。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第十六章】   親兒子竟是他

  陸總管突然失蹤,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又無父無母,當初是被嚴老太爺帶進府裡的,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找他,總之,侯府裡少了他,人人可說是手忙腳亂,失了秩序。

  嚴老太君自從嚴律去世後病了一場,身子骨變得不好,體力也大不如前,周氏身為長媳,擔起了掌管中饋這個重任,她拉著方浣露幫手,婆媳倆平常就相處得很好,一起做事很有默契,方浣露也學得很快。

  這天,兩人走在長廊上,正要前往帳房,走到一半,方浣露怕後面的嬤嬤丫鬟聽到,就小聲的在周氏耳邊道:「娘,那個你給我的生子湯我都喝完了,還有嗎?」

  周氏看她像做壞事般說得那麼小聲,忍俊不禁,「當然還有了,放心,多喝個幾帖,一定會懷上孩子的。」

  「謝謝娘。」方浣露嬌羞一笑,然後又說道:「只是我有點擔心,夫君最近好像很累,氣色不太好……」

  周氏馬上擔心的問道:「是受到風寒了嗎?有請大夫來看了嗎?」

  「嗯,有請大夫來看過了,他說不要太緊張,大概是前陣子查案太累,加上最近天氣又冷……」

  方浣露邊說邊觀察周氏,看周氏不管說話或眼神都很真誠,若她真是兇手的話,演技也太好了,那她也得努力演,讓周氏對她所說的每句話都信以為真,以為她真的把毒傳給嚴笙,畢竟中了這毒的早期癥狀和受了風寒很像。

  「那得好好休息才行,等看完帳本,我去看看他吧!」周氏一副關心兒子的模樣。

  婆媳倆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方浣露無預警的開口,「不知道陸總管去哪了?沒有他,府裡都人仰馬翻了,娘,你知道他有可能上哪去嗎?該不會是……出事了?」

  周氏眼底的焦慮一閃而過,又很快地掩蓋住了。「我怎會知道他去哪了呢?大概是臨時有什麼事吧,他待在侯府大概二十年了,總是盡心儘力的做著份內之事,我也希望他平安無事才好。」說著,她繼續往前走。

  方浣露觀察著周氏,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她在周氏面前演戲是痛苦的,她實在很佩服嚴笙,演技那麼收放自如,總是扮演著溫文無害的孝順兒子,還很會裝病的邊說話邊咳嗽,當然她也有幫他上點妝,讓他看起來蒼白病弱一點。

  接下來的幾天,嚴笙病得更嚴重了,嚴老太君身體微恙,這事不敢驚動她,只好騙嚴老太君嚴笙外出了,又怕引起恐慌便也對眾人隱瞞了這件事,因此知道嚴笙生病的人只有周氏和嚴笙院子裡的人。

  府裡的林大夫從小就是看著嚴笙長大的,是個好老人,嚴笙找上他合作,騙周氏他真的得了肺病,好取信於周氏,於是嚴笙的病情惡化得很快,才幾天而已就不了床了。

  今天,方浣露幫嚴笙畫了更蒼白的妝,弄來雞血充當他吐的血,再請林大夫過來當周氏的面說他病情加重了,接著,就該她發揮本領了,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她在哭戲上也捉到了訣竅。

  跟著周氏踏出寢房,往前走了一段路後,她抽噎的哭起來,「娘,怎麼辦,要是夫君的病好不了的話……」

  「不會的,笙兒會好起來的,你這孩子別胡思亂想。」周氏安慰她道。

  「昨晚他對我說了傻話,說他的病可能好不了了,他想未雨綢繆先做準備,這件事我想偷偷跟娘說。」

  方浣露將周氏往前拉了幾步,離下人們有點距離,才小聲說道:「夫君竟說,他想要讓庶弟承爵,不管是四弟或五弟都好……」

  周氏聞之臉色瞬變,「什麼!這太荒唐了,爵位向來只傳給嫡子,不可能傳給庶子的,按照順序,律兒不在了,這位子是要傳給京兒的!」

  話一脫口而出,她才驚覺到自己反應太過,臉上瞬間僵硬了下,頓了頓才道:「一般而言,只有嫡子有資格繼承爵位,笙兒怎麼會有想讓庶子承爵的念頭?」

  方浣露將周氏震驚的反應望入眼底,她終於看到周氏露出馬腳了,聽她說把爵位傳給嚴京說得理直氣壯,好似嚴笙已經死了,實在讓人心寒,但她也只能繼續該把演的戲演完。

  「夫君他當然想把爵位傳給三堂弟,但是三堂弟他的心願是想和他爹一樣當個夫子,教窮人家的小孩念書,他不想用侯爺的爵位困住三堂弟,所以他才會想請求皇上,將侯爺的爵位破例給庶子繼承。」

  方浣露見周氏臉色又是一變,繼續說下去,「他的摺子已經寫好了,剛剛派了阿齊快馬加鞭送去皇宮。夫君說過,在他凱旋歸來,皇上召見他進宮時,曾允諾他一個請求,他便希望皇上允諾他讓庶子繼承威遠侯的爵位。」

  這話說完,方浣露就見周氏一個踉蹌,站不太穩,活似遭受了打擊,她馬上故作關心的問道:「娘,你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周氏迅速回神,擠出笑道:「我沒事,浣露,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照顧笙兒。」

  周氏走得匆忙,沒看到背後方浣露心寒的眼神。

  周氏走了一段距離後,朝後方跟來的玉嬤嬤吩咐道:「侯爺身邊有個叫阿齊的護衛,他要送摺子進宮,快派人去攔截!」

  因為周氏方才失控的拔高嗓音,玉嬤嬤是知道出什麼事的,她面露遲疑,「可是,陸總管不在……」

  周氏想到陸總管不知怎地失蹤了,表情猙獰了一下,咬牙道:「沒有他在就辦不好事嗎?他不是調教了幾個有武功的手下,叫他們去,那個叫阿齊的護衛才剛走而已,務必從他手中攔下那道摺子,殺了他也無妨,絕不能將摺子送進皇宮!」

  「是!」玉嬤嬤被她猙獰的神情一嚇,背脊瞬間冒出冷汗了,匆匆快跑去辦事。

  周氏看玉嬤嬤跑了起來,握起拳,指尖狠狠刺進了手心。

  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

  雖說改讓庶子承爵是荒謬之事,但君無戲言,加上有功在身的嚴笙在重病中這般懇求,難保皇上真會允准,她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失敗,要不她就前功盡棄了!

  而周氏才派人去攔截阿齊手上的摺子,路上就被嚴笙早埋伏好的人手給捉個正著。

  當周氏在侯府裡焦急的等著消息時,聽到嚴笙差人請她到主廳去,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她派去攔截摺子的人,還有玉嬤嬤都五花大綁的跪在地上,看到她就心虛的垂下眸,就連陸總管也在,幾日不見,他變得落魄不已,被嚴笙的人用刀抵著,壓在地上。

  嚴笙負手迎向她,看起來神清氣爽,哪裡像中毒已深的樣子,方浣露也站在他身側,神情間充滿著對周氏的憤怒與不解。

  周氏頓時知道她的計謀早被看穿了,他們夫妻倆一搭一唱在她面前演戲,騙她已經結案了,而陸總管會失蹤也是被嚴笙捉走的,想斷了她的左膀右臂,那道摺子更是個幌子,她上當了!

  周氏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假裝吃驚道:「天啊,陸總管,你怎麼在這裡?你這幾天去哪了?怎麼被綁還被刀抵著?」她裝傻的又道:「笙兒,玉嬤嬤他們幾個是犯了什麼錯,怎麼都綁著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嚴笙和方浣露對看了眼,知道周氏是不會那麼輕易認罪的,嚴笙跨前一步,佯裝感嘆道:「娘,兒子對你還真是失望啊,玉嬤嬤和這幾個奴才都招了,你要他們去攔截那道要給皇上的摺子,這是真的嗎?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真的是因為三堂弟是你親生兒子的關係嗎?」

  嚴笙開門見山就說破真相,見周氏臉色一變,他繼續嘆道:「為了三堂弟這個親生兒子,娘你真是不擇手段啊,從我十歲起就對我下毒,想置我於死地,就算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你還是三番兩次想殺我,可惜不管是毒殺或是買兇殺人都失敗了,你只能先把查出你秘密的嚴律偽裝成自盡身亡,嫁禍給他,讓他擔下畏罪自殺的罪名結案。

  「接下來只要利用浣露,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我病死,你不會受到任何懷疑,侯爺的位置也會順理成章由三堂弟,也就是你的親生兒子繼承,若改由庶子承爵,你的如意算盤就被打壞了,所以不管如何,你都要攔住那道摺子,是這樣子嗎?」

  他唇角微揚起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周氏被嚴笙那雙森冷的利眸盯著,全身發寒,似快喘不過氣了,她驚駭著不只身分被看穿,連她守著多年的秘密竟也被發現了。

  「不,侯爺,您怎麼說這種奇怪的事,三少爺並不是大太太的兒子,怎麼可能有這種荒謬的事,他們沒有一點關係!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自小就對你下毒,是我要殺你和二少爺,也是我要他們幾個人去攔截摺子的!」陸總管不顧脖子上被架著刀,搶著攬下所有罪名。

  嚴笙輕輕瞟過陸總管,唇角又微揚,似笑非笑道:「陸總管,你說是你要殺我和二堂弟的,那你殺我們的動機是什麼?這幾天你被我的人嚴密看守,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你是因何得知摺子的事,如何唆使他們去攔截?你又為何要攔截?」

  玉嬤嬤等人都招了,就只有陸總管對周氏忠心耿耿,綁架他的這幾天什麼都不肯說,現在還想替周氏頂罪,這忠心真用錯了地方。

  「這……」陸總管額角冒汗,腦袋一時變得空白,好不容易才擠出話,「我、我要殺你和二少爺,當然是因為恨了……」

  「恨?陸總管在我十歲時就對我心生恨意?我做了什麼讓陸總管這麼恨我?我是在地上放香蕉皮讓你摔了一跌?還是在茶水裡放蟲子?」嚴笙譏諷的反問。

  陸總管臉色難看,唇角抖動的道:「不是……是、是跟你們的爹有恩怨……」

  「是什麼恩怨?」嚴笙好整以暇地問道。

  「就、就是有恩怨,這是上一代的事了,說了你也不懂……總之,是我要殺掉你們兄弟的!」陸總管說著別腳的謊言,臉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還硬是裝出兇狠的模樣。

  「那道摺子你是如何讓人攔截的,那你的目的又是什麼?」嚴笙很有耐心的等著他說。

  「這、這……」陸總管啞口無言,額上滿是冷汗,無論怎麼想,都無法說出合理的解釋。

  周氏知道陸總管是擋不住的,她想脫身就得靠自己,於是開口道:「我認了,摺子是我派人攔截的沒錯。」

  看嚴笙和方浣露朝她望來,周氏沉住氣說下去,「不過,京兒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從沒有生過小孩,這種污衊我名聲的指證我不認,京兒是個優秀的孩子,我只是想,沒道理不讓他這個嫡子繼承爵位,而是讓庶子繼承,這樣對他太不公平了,才會匆忙叫人攔下摺子,可這不代表我唆使陸總管替我下毒殺人,陸總管都說了,他會下手是因為他自己的恩怨,與我無關。」

  還真卑鄙啊,如此會辯解,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更為了保全自己,理所當然的犧牲陸總管。嚴笙和方浣露對看一眼,在心裡忖道。

  接著,嚴笙笑道:「娘,你當真以為你說的話我會信嗎?服侍你的玉嬤嬤可不只是招了攔下摺子的事,她把所有的事都招了,她說京兒是你的親生兒子,是你在嫁入侯府前生的,又說是你把嚴總管給你的毒交給她,讓她放進生子湯裡給浣露的,她還說你從我十歲就對我下毒,就在她端來的湯藥和粥裡,更是你親自喂我喝下的,她說陸總管對你非常著迷,什麼都聽你的,你才是這一連串事件的主謀。」

  周氏聽得心口發涼,狠狠瞪視玉嬤嬤,她招了攔摺子的事便罷,其它幾個人肯定也會招出來,但她沒想到玉嬤嬤跟了她那麼多年,竟會徹徹底底的背叛她,把所有事都招了,成為嚴笙那邊的人。

  「侯爺,這婆子是一派胡言,您別聽她的,大太太才不會做出未婚生子那種敗壞品德的事,她也沒有唆使我殺人!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與她沒有關係!」陸總管因玉嬤嬤的背叛大為激動,不要命的掙扎著想衝到嚴笙面前辯解。

  「讓他安靜點。」嚴笙使了眼色,陸總管馬上被護衛踹了肚腹,往後一倒,又被劍抵住脖子。

  見陸總管倒下,周氏擔心得動了一步,卻又忍下了。

  她握緊袖子下的拳頭,告訴自己不能動搖,絕不能承認那些罪行,一旦承認,就是認了嚴京是她的兒子,她不只會被捉,連她的兒子都不再是侯府裡尊貴的三少爺,只會是一個罪婦之子,她只要不承認就好。

  「玉嬤嬤或許是被你逼供才這麼說的,口說無憑,她所說的話沒有證據,要這麼隨便冤枉一個人太簡單了。」

  話落,周氏就應覺到一道銳利寒冷的目光掃來,嚴笙正望著她,唇邊泛著如春風般的笑,卻寒入了骨子裡,她只能剛強的挺直背脊,與他對峙。

  「周氏,你還抵死不認嗎?你說口說無憑、沒有證據嗎?好,那麼就從你老家查起吧,查你是如何在山上偷偷生子,再如何把兒子送走,你爹娘一定很清楚;或者從三房查起也是可行的,三叔是個老實人,他一定會老實說出京兒是收養的,然後進一步查出他是哪戶人家的孩子,一旦證明你和三堂弟是母子,你馬上有殺害我和嚴律的動機,你要我做到那種地步嗎?」

  當嚴笙銳利毫不饒人的字句落下,周氏終於臉色變得倉皇,她原本挺直的背一晃,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氣,都快支撐不住了。

  「大太太,你不可以……」承認。陸總管被刀架著動彈不得,只能遠遠的朝她道。

  周氏與他對望,頹然無力的嘆道:「陸總管,算了,怎麼躲都躲不開,我只是可惜,我偽裝了那麼久,就差那麼一點……」她冷冷地瞪向嚴笙和方浣露兩人,「真想不到,我被你們夫妻聯手給騙了。」

  方浣露見周氏像換個人般的變了臉,不像是她認識了三年那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她感到好可怕,好失望,忍不住責難的道:「娘,你知道嗎?我到最後都抱著一絲希望,認為真兇不是你,沒想到卻真的是你,你好狠的心,竟要我親手殺了我的丈夫。甚至你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要殺嚴笙,在他那麼小的時候就對他下毒,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身為一個母親怎麼做得出來?」

  周氏一直都在懷疑,嚴笙是為了向對他下毒的人復仇才回來的,她一直都防備著他,悄悄向方浣露打探消息,果然,這個自稱失去記憶,像變了個人,令人摸不透的兒子是回來複仇的,她最後還是著了道。

  她扭曲了表情,笑著道:「呵,母親,從我肚皮裡生下的孩子只有京兒一個!」

  她的雙眼流露出悲傷,回憶起過往,「我的孩子,我不想拋棄他的,他是我心頭的一塊肉,我真的不想……可是,我被騙了,那個男人是個商人,他說會來向我提親的,他騙了我,三個月過去了,他沒有出現。我爹娘知道我有身孕,去打聽那男人的事,才知道他已娶了別人……我爹娘只好安排我到山上生孩子,再將孩子給人收養,在那之後,我一直很想念我的孩子,這大概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在我嫁入嚴家後才發現我無法生育了,不過,老天爺也給了我一個機會。」

  說著,周氏眼底多了欣喜興奮,「我找到了我的孩子,京兒手臂上有著和我的孩子一樣的胎記,我費了一點時間去查,發現京兒是被收養的,他真的是我的孩子!從那一刻我便告訴自己,為了彌補我拋棄他的過錯,我這個做娘的要為他做盡任何事,把這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他排行老三,沒有資格繼承爵位,那麼,我這個娘就算為他殺人,也要為他將爵位弄到手!」

  這自白非常可怕駭人,但嚴笙素來冷靜,眼睛眨也不眨,方浣露卻無法忍受,她對周氏曾有多少孺慕之情,現在就有多痛。

  「你為了彌補你的親生兒子,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真以為你的兒子會高興嗎?你三番兩次想害死嚴笙,就不覺得對不起他嗎?好歹他也是你一手養大的,你對他沒有任何感情嗎?」

  周氏對上她的視線,輕柔一笑,「我都說我已經有親生兒子了,嚴笙又算什麼,更何況……」

  她朝嚴笙跨出一步,用逮到他破綻的語氣笑道:「你是誰?你根本不是笙兒,你只是個冒牌貨,我怎會對不起你?」

  嚴笙畢竟是她當兒子養大的,她怎麼會認不出是不是他呢?就算失憶以及經過歷練多少改變了性子,可原本的習慣喜好和小動作是不會改變的。

  眼前這個男人,她觀察了很久,為怕他起疑,她不敢明目張膽的試探,但從一些生活細節中看得出來,他不是原來的嚴笙,他肯定是易容假冒嚴笙的人,那他更不配當侯爺了,她要將他這個假貨除掉。

  此話一出,方浣露頓時受到驚嚇,嚴笙倒是從容不迫,他往前邁出步伐,與周氏只隔了些許距離,用只有她聽見的聲音道:「對,我不是嚴笙,我是冒牌貨,想知道真正的嚴笙去了哪裡嗎?」

  他微微一笑,令人不寒而慄,「他在三年前就被你毒死了,我是為了替他報仇佔用他身體的妖魔,是專程來對付你的,你確實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只有被你害死的嚴笙,聽說他個性是驕縱了點,但是對你一直很孝順,他還真是可憐,被自己最信任的母親害死,他的冤魂將永遠跟在你身邊。」

  周氏聽著他說的話,整個人一悚,臉刷地變得慘白。

  這怎麼可能,這具軀殼是嚴笙的,但裡面裝的魂魄卻不是他?

  周氏的腦海裡也忽然閃過那軟軟小小的身子撲進她懷中,撒嬌她娘的畫面,在最初,她是真心將他當成親生兒子養育的,她在心裡發誓要照顧這個孩子長大成人,但在她發現了京兒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後,她忘了當初發的誓,最後還把那個天真無辜的孩子給害死了……

  「押下去。」嚴笙一聲令下,馬上有護衛捉住周氏的左右手。

  周氏有些愧疚,腿也軟了,她被拖著走到外面,突然低喊一聲,「京兒,你怎麼……」

  嚴笙和方浣露聽到外面有騷動,連忙走了出去,就見嚴京人在外面,似乎聽到了所有的事。

  護衛面有愧色的道:「侯爺,我們勸不了三少爺,三少爺堅持要待在外面聽完……」

  此時,嚴京的臉色青白交加,以往那個愛笑的大男孩整個人彷彿蒙上一片陰影,他睜著滿是驚駭的眸子望著周氏。

  周氏也望著他,一句話都不敢問,臉上布滿了害怕。

  氣氛變得很值冷,嚴笙和方浣露都明白,他們不適合開口。

  終於,嚴京緩緩朝周氏面聲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我爹娘的親生兒子,小時候爹娘在談話時不小心被我聽到,爹娘後來也對我坦誠我是收養來的,他們說會將我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我也是,我將他們當成親爹娘,只是我偶爾會想,我的生母是誰?為什麼會拋棄我?

  「直到有一天,我偷聽到你跟穩婆說的話,她威脅你,說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其實當下我很高興你是我娘的,因為你從小就很疼我,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會拋棄我,我想原諒你,我甚至在心裡想著,我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可是,我沒有想到……」

  嚴京越說臉色越蒼白,身形有些搖搖欲墜,哽咽著發出最沉痛的告白,「我沒想到,府裡發生的毒酒案跟你有關,當有下人在傳,二叔是為了替二堂哥爭奪侯爺的位置,才想毒害大堂哥時,我並不相信。後來二堂哥死了,被說成畏罪自盡,我也不信,只覺得二堂哥的死不簡單,直覺有人在背後想嫁禍二堂哥。

        「今天我看到大堂哥差人押著失蹤多日的陸總管還有玉嬤嬤等人過來,我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才會偷偷跟過來,沒想到沒多久你就過來了……你,怎麼會是我親娘?怎麼會那麼可怕?還說就算是殺人也要為我弄來侯爺的位置,我就只想跟我爹當夫子教書,不想當什麼侯爺啊……我寧可、寧可永遠都不知道你是我親娘……」說完,他垂下頭,淚水一串串的滴落在地面。

  周氏也已淚流滿面,她萬萬沒想到,嚴京早就知道她是他的親娘,心裡還抱著想孝順她的念頭,而她自以為為他好所做的一切,只換來他口中的「好可怕」、「寧可永遠不知道你是我親娘」,她再也承受不住的跪在地上,崩潰得泣不成聲。

  這發展是嚴笙和方浣露始料未及的,方浣露也默默流著淚,感傷不已,沒料到嚴京早就知道周氏是他的生母,現在卻聽到她是殺人兇手,且殺人動機還是為了他的殘酷事實。

  不一會兒,嚴笙又朝護衛下令,將周氏先關押起來再等待發落。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5:53 PM 編輯

【第十七章】   塵埃落定

  案子結束了,嚴老太君的病還沒完全養好,嚴笙和方浣露還不敢告訴她周氏是真兇的真相,就怕她老人家身子骨會受不了,而且也擔心嚴京這個與嚴家沒有血緣、最無辜的孩子,會在嚴老太君盛怒之下被驅趕出府,便想等嚴老太君病況好一點再說。

  可嚴老太君也是敏銳的,一連幾日未見到周氏,察覺到嚴笙和方浣露刻意隱瞞著她什麼,私下讓她身邊的人去打探,這才知周氏和陸總管都被嚴笙關起來,於是火速找來嚴笙一問,嚴笙不得不告知真相。

  嚴老太君連作夢都沒想到,她那向來端莊孝順的大媳婦會是這一連串事件的真兇,如此心狠手辣的密謀十多年想除掉她兩個孫子,就只為了讓她在婚前偷生的親生兒子,也就是三房的嚴京繼承爵位,嚴律還真的枉死了……

  嚴老太君怒氣衝天,幾近昏厥,但她畢竟還是曾獨力支撐侯府多年的主母,意志力過人,最後戰勝了病魔,沒有被壓垮,表現出極強韌的一面,並要親自處置周氏。

  當然這起驚世駭俗的命案若傳出去,可是極大的醜聞,會毀去威遠侯府幾代建立起來的名聲,連嚴笙好不容易達立的名聲也會毀於一旦,屆時百姓們會議論紛紛,惡名傳千里,更糟的是,皇上若怪罪下來,或許嚴笙會不再受到重用,再也無力升遷,嚴老太君怕死後無法面對嚴家的列祖列宗,便決定將真相掩蓋住。

  外面的人不知真相,但侯府裡的人還是多少傳出風聲,讓人知道嚴律畏罪自盡的事,嚴老太君要嚴笙找個莫須有的犯人來頂罪,務必洗清嚴律畏罪自殺的污名,至少在下人眼裡,可憐被殺死的嚴律保住了名聲,也能掩蓋住周氏是犯人的真相,畢竟周氏犯的罪,是絕對不能外傳的秘密。

  嚴笙聽從嚴老太君的指示,還了嚴律清白,周氏的罪行也被掩蓋住,她和陸總管將會分別被送往偏遠的山上監禁和做苦役,對外,則會向下人宣稱周氏到山上養病,陸總管返回老家。

  二房夫婦在得知周氏是主嫌後,雖然悲憤,想看到周氏這個殺子仇人償命,但這根本不可能,在大戶人家裡,名聲和顏面比什麼都重要,為了維護光鮮亮麗的名聲,寧可掩蓋住醜陋的真相,他們只能說服自己,殺了周氏並不能讓死去的兒子復活,不如讓她坐一輩子牢,永不見天日。

  在那之後,周氏被關在一間廢棄多年的倉庫裡,四面是牆,一扇窗戶都沒有,唯一的門被守衛重重看守,任她插翅也難飛,等著擇日被送到山上。

  方浣露回想起有一次去看周氏,轉告她嚴老太君對嚴京的處置,她聽到嚴京依然是嚴家的三少爺時,微微露出滿足的一笑,像是只要她的兒子還是嚴家尊貴的三少爺,她變成什麼樣都無所謂。

  「對不起,浣露。」

  她還對她這麼說,方浣露心想,她應該是真心向她道歉的,只是,覆水難收,她們已經回不到從前,如今她只希望周氏能好好的贖罪,或許有一天她能得到兒子的原諒。

  周氏被押走的那一天,嚴京默默目送馬車離去,方浣露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可自從那天後,他便不笑了,臉上只有陰鬱的表情。

  接著沒多久,傳來二房要分家搬出去的消息。

  雖然嚴老太君並沒有把嚴京趕走的意思,當了那麼多年的祖孫也有感情了,但嚴京十分愧疚,不只大房、二房和嚴老太君,甚至連養育自己的爹娘都無法面對,認為都是因為他才會造就這樣的悲劇,害得爹娘在大房和二房面前抬不起頭,他無法厚臉皮的待下去,但他爹娘哪捨得兒子一個人搬走,便向嚴老太君提出分家的決定,嚴老太君阻止不了,只能隨他們了。

  方浣露心想,搬出去也好,待在侯府裡嚴京只會悶悶不樂,遲早會悶出病的,她希望有一天他能恢復過去陽光愛笑的樣子。

  此外,二房也變了不少,看得出他們一家人慢慢走出陰影了……二老爺振作起來,最近找朋友一塊做生意;二太太不再以淚洗面,虔誠的禮佛,多做善事想替死去的兒子祈福;嚴紫鴛也成長許多,不再那麼驕縱,雖然她沒有如願等到禮部侍郎之子來提親,但她似乎更高興和一個小官的兒子訂親,且半年後她就要出嫁了,方浣露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然而接下來,皇上下旨派了一個任務給嚴笙,要他和康王一起去捉一個潛逃到關外的叛國賊,這一去最短幾個月,最長半年之久,方浣露陷入了完全的震驚慌亂——

  嚴笙這一去會不會有危險?嚴笙不在的話,她一個人該怎麼辦?她不知道該如何渡過那麼漫長的日子,她會很想念他的,而且,她也擔心她和嚴老太君處不好。

  方浣露戰戰兢兢了好久,也不敢將她的憂慮告訴嚴笙,免得他擔心。

  可她不知道,嚴笙在走之前,已親自拜託嚴老太君照顧他這個小妻子,實在讓嚴老太君好氣又好笑,莫非她會趁他不在時凌虐這個孫媳不成?

  嚴老太君的心態其實在經歷那麼多事後有了轉變,不再那麼堅持己見,要嚴笙非娶個身世好的妻子,認為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用操心太多,不過,她這孫媳也不能輸給別人家的閨秀,於是她開始教方浣露學習掌管中饋,好讓她能當好嚴笙的賢內助,一方面也是她老了,不知道能再撐著這個家多久,想儘快將她拉起來,將主母這位子交給她。

  方浣露也為嚴老太君願意教導她而受寵若驚,她感受到嚴老太君的善意,她不再像以往那麼瞧不起她,自然也想回報嚴老太君,好好學習,想得到她的認同。

  方浣露的性子一直是溫溫順順的,不會頂撞,又有毅力,不管嚴老太君有多嚴厲,她都熬過來了。

  嚴老太君看她這段日子裡那麼認真學習,不喊一聲苦,也愈加打從心底認同她。

  沒多久,家族裡有耆老又提出要嚴笙迎娶平妻一事,嚴老太君這次直接了當的拒絕了,說是等過個兩年,方浣露真沒有為嚴家誕下子嗣再說。

  方浣露從下人的轉迷聽到這番話可高興了,知道嚴老太君算是真心接納她了。

     三個月後,嚴笙回來了,因為順利捉到叛國賊所以提早歸來,方浣露終於等到他回來,她太想念他,一見到人就喜極而泣,像無尾熊般攀住他哭個不停怎樣都不肯放手。

  嚴老太君看她這副不端莊的模樣直搖頭,嘴裡喃喃念著「不行還不行」,可想而之,之後方浣露將受到嚴老太君更嚴格的磨練,只是小夫妻倆久別重逢,當下她也沒阻止。

  在嚴笙回來後的某天午後,夫妻兩人悠閒的邊吃西瓜邊聊天。

  「這日子過得真好,我幾乎沒有遺憾了。」

  嚴笙聽到幾乎兩個字,好奇問道:「你有什麼遺憾?」

  方浣露捧著西瓜回憶,「我曾經想過和你和離後,要到城裡一邊賣炸雞,一邊賣我做的荷包、串珠鏈子,我想生意一定會很好,可以賺到很多錢,可惜我現在是侯爺夫人,無法經營自己的事業。」

  嚴笙冷冷的道:「真是沒有遠見,擺攤賺一點錢也叫事業,要做就要做大生意,至少要開連鎖店這種等級的。」

  「你這意思是……要讓我當老闆娘嗎?」方浣露馬上餡媚的靠了過去,差點忘了他是遊戲公司的總裁,是個貨真價實的商人,不去做生意賺錢實在可惜。

  「你說呢?」嚴笙微微一笑,拿起一片西瓜吃。

*             *             *

  嚴笙當然是說真的,他要讓方浣露當老闆娘。

  半年後大興國的第一家美式炸雞店開幕了,甫一開店就攫獲了所有大興國人的心,吃炸雞成為流行,沒吃過就好像輸人一截,常常大排長龍,當然,他這個侯爺賺錢必須低調,用了化名開店。

  方浣露也想開個首飾店賣她做的荷包和串珠手飾,但嚴笙不願意幫她開,說什麼她親手做的東西全都歸他的,不能賣人,真是好強的獨佔欲啊!

  不過,康王的王妃可是很愛她做的這些可愛的手工藝品,她時常會做一些送去,看嚴笙生氣又不能發作的樣子,真的好過癮。

  可惜,接下來她不能再碰針線了,翠玉說有身子的人,不能再碰針線活,把所有針線都藏起來了。

  對,她終於懷孕了,她的經期向來不準,她也迷迷糊糊的沒去注意日子,過了許久才發現她的月事沒來,發現自己極有可能有孕,等大夫診治後才確定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這天大的喜事讓嚴老太君非常開心,總算盼到曾孫的到來,不時對方浣露耳提面命要小心,不敢讓她太累,或是待在帳房看帳本看太久,也吩咐下人要服侍好她,讓廚房成天備料,方浣露想吃什麼就要馬上送過去,可說是呵護至極。

  方浣露雖是孕婦,但幸運的沒有孕吐,且胃口奇好,什麼都能吃,但讓她心心念念最想吃的炸雞卻始終吃不到,加上自從確認她有孕後,廚房送來最多的就是雞湯之類的補品,她已經有一個月沒吃到炸雞了。

  方浣露嘴饞,沒吃到炸雞她的內心很空虛,明明她家夫君大人開的就是美式炸雞店,為什麼她吃不到?

  她想著孕婦最大,只要跟她的夫君大人撒嬌一下,要他幫她從店裡帶炸雞回家,她就一定能吃到,對吧?

  方浣露想起以前看電視,女主角只要懷孕了,男主角就會聽老婆的話,想吃什麼就馬上去買,連半夜也使命必達,她也想仗著自己是孕婦試試看,於是方浣露馬上行動。

  「夫君,我不想再吃這些菜了。」

  嚴笙橫了桌上的菜一眼,「這些菜哪有不好?明明豐盛得很,你先前不是吃得很高興?」

  方浣露搖了頭,軟聲軟語道:「不是的,我已經膩了,我吃到想吐了……噁噁……」她嘔了幾聲,說道:「我現在想吃店裡的炸雞,你幫我帶回來好不好?」

  嚴笙看著她超爛的演技,這女人哪會孕吐,胃口明明好得很,什麼都能塞進她那無底洞的胃裡。

  他朝她溫柔一笑,「好,我明天回來給你帶……」說到一半,他馬上換上一副惡劣的表情,囂張的道:「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別忘了你現在是孕婦,要吃的是有營養的食物,而不是炸雞這種垃圾食物,大夫今天說你過重了,一餐不能再吃那麼多,你必須要節食……你想吃炸雞?不准吃!」

  方浣露大受打擊的抱著頭,怎麼跟電視裡演的不一樣?

  炸雞吃不到,她難掩失落,隔天看著一大碗廚房送來的補湯,她更覺得自己可憐兮兮。

  明明她是孕婦,孕婦最大,為何她要吃那麼苦的補藥?她望向在一旁悠閒看冊子的丈夫,決定讓他幫她分擔一下……他終究是捨不得她吃苦的吧?

  「夫君,這個補湯太苦了,我不想喝。」她朝他抱怨道。

  嚴笙瞥了過去,「那可是對你身子有幫助的,多喝一點,對孩子也好。」

  「可是……」方浣露試圖讓雙眼看起來淚汪汪的,「真的好苦……不然你喂我,你一口我一口,幫我喝一半好不好?」

  若他願意喂她喝,哄著她喝,和她一起喝,那有多浪漫啊,她的心肯定灑滿糖……

  嚴笙放下冊子,不客氣的道:「喂你喝,你一口我一口?幫你喝一半?你傻啦!為了孩子著想,你這個當娘的要喝完全部,你要有自覺,我會盯著你喝完的。」

  方浣露無言以對,他完全沒有浪漫的細胞啊!

  經連兩次失敗,方浣露已經不想向他求助了,補藥她會含著淚吞下,至於吃不到的炸雞……她一定要吃到,她不會認輸的!

  是某天半夜,方浣露趁嚴笙睡著時偷偷溜到廚房。

  哼,不帶炸雞回來給她吃,她可以自己炸吧?

  因為古人懷孕忌諱多,嚴老太君是不讓她進廚房的,但她這個現代人沒這些忌諱,何況要是她再吃不到炸雞,她的人生就會變黑暗的!

  想著要先找裹上粉,然後再生火……

  「那麼晚了,你跑來廚房做什麼?」

  方浣露背脊一涼,轉過身去,就見嚴笙倚在門口,一副她犯了滔天大罪般朝她審問。

  想到他不准她吃炸雞,又想到他不幫她喝補藥,連哄都不哄,方浣露就好傷心,對著他發脾氣道:「我、我想吃炸雞不行嗎?我肚子餓了不行嗎?我現在懷著寶寶啊,你對我好壞……」她摀住眼睛,嗚嗚的哭起來。

  嚴笙嘆了口氣,他忘了孕婦是很情緒化的,他將她拉入懷裡,哄道:「好了,別哭了……」

  「走開啦!我討厭你!我又吃不到炸雞……」方浣露槌打著他。

  「好,知道了,我明天幫你帶回來。」嚴笙妥協的道。

  方浣露心裡悄悄得意的想,電視劇裡演的……還是有一咪咪是真的……

*             *             *

  真的?不,是騙人的!

  隔天,嚴笙是帶了一桶炸雞回來,吃的人卻不是她。

  「快吃,吃得美味一點。」嚴笙朝阿齊和翠玉下達命令。

  阿齊和翠玉覺得要他們在夫人面前吃炸雞實在太不人道,但,這炸雞那麼香又那麼脆,不吃也太對不起自己。

  兩人大快朵頓,一撕開雞肉,肉汁頓時流了下來,香氣四溢。

  「你也快吃吧!」嚴笙幫妻子夾了純煮的雞腿到她碗裡,「一樣都是雞肉,當成炸雞吃下去吧!」

  方浣露扁著嘴,抱怨道:「這又不是炸雞,不一樣……」

  「你就那麼缺乏想像力嗎?看看他們吃炸雞的畫面,聞著這香氣配著吃,把它想成炸雞不就好了,乖。」嚴笙摸了摸她的頭。

  方浣露欲哭無淚。他分明是在欺負她,要她看著別人吃,這是多麼殘忍啊!這男人果然就是惡魔!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09:20 PM 編輯

【尾聲】   溫馨的一家三口

  時間過得很快,轉瞬間已經過了四年,大興國在這四年間內憂外患頻傳,不管是出兵打仗對抗外敵,還是平定燕王叛變,嚴笙都有貢獻己力,運用他那足智多謀的頭腦,以軍師的身分助大興國打了勝仗,捉拿住反叛的燕王,他越發受到皇上重用,因此嚴家現在的地位,可說是如日中天。

  另一方面,嚴笙相當致力經營他的副業,他開的美式炸雞店已經在大興國開了第五家分店,也在前年開了第一家複合式餐廳,今年已要擴展到第三家,可說是賺足了滿滿的銀子,讓方浣露過足了當老闆娘的癮。

  嚴笙和方浣露所生的兒子也已經四歲了,嚴老太君可說是有這個金曾孫萬事足,越是含飴弄孫,越顯得老當益壯,精神好得不得了,因此府裡掌事的還是嚴老太君。

  方浣露也覺得讓老人家有事做對身體和精神都好,一方面也是覺得自己能力不夠,還不足擔當主母的重任,想繼續跟著嚴老太君學習。

  此外,方浣露的肚子裡現在又揣著一個,再三個月就要生了,嚴老太君可是殷切盼著這第二個曾孫,要方浣露什麼事都別做,只要等著生孩子就好,所以她現在很好命,成天過得很悠哉。

  這一天午後,風和日麗,方浣露和四歲的兒子來到涼亭乘涼休息,桌上放著各式點心,一旁還有翠玉等好幾個丫鬟服侍著。

  我的兒子真可愛。方浣露慈愛的望著那長得粉妝玉琢的兒子,長大後可想而之會和他爹一樣俊逸非凡,迷倒姑娘家不償命,只是……她兒子也太老成了,四歲大的孩子應該要頑皮的跑來跑去,或向她這個娘親撒嬌才對,為什麼會那麼沉穩的在看書?為什麼四歲大的孩子已經識字會看書了?真是太不好玩了。

  「靖兒,天氣那麼好,你不想鬥蛐蛐,或是去放風箏嗎?很好玩喔,讓翠玉姨還有奶娘陪你一起玩好嗎?」方浣露鼓勵兒子去玩,小孩子還是要開心玩樂才像小孩,她可是讓翠玉幫兒子找來了各種好玩的玩具。

  可惜小男孩不賞臉,他從書本裡抬起頭,聲音稚嫩的道:「爹說我長大後要繼承他的位置,所以從今天起要認真讀書識字,不能花太多時間玩。」

  方浣露唇角抽了抽,兒子就是被他爹教成一副老成模樣的,他爹說什麼他都唯命是從,真讓她這個當娘的很不是滋味。

  翠玉看夫人一臉落寞,知道夫人又在跟侯爺吃醋,她忍著不笑出來,刻意轉移話題,好不讓夫人繼續落寞下去,「夫人,你剛才不是喊餓嗎,怎麼不吃?」

  方浣露看著桌上的各式點心,毫無興趣,「只有這些嗎?翠玉,你幫我弄點炸雞來。」

  聞言,嚴靖擱下書,奶聲奶氣的道:「翠玉姨,不行,爹有交代我,不能讓我娘吃垃圾食物。」

  方諒露看兒子居然聽他爹的話阻止她吃炸雞,真是不敢相信,「這哪是垃圾食物……」

  「爹說,娘肚子裡有寶寶,要多吃一些有營養的,要我盯著你,不然你一定會背著他偷吃。」嚴靖稚氣的道。

  盯著她!他居然叫兒子監視她!

  「你都被你爹洗腦了!」方浣露覺得自己就像多了一個管家公管她。

  「爹來了!」嚴靖忽然從石椅上站起,興高采烈的喊道。

  方浣露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去,就見丈夫一身白袍、玉樹臨風的走來,頓時為之痴迷……不對不對,兒子祟拜他,眼裡只有他這個爹,她不能太迷戀他。

  方浣露沒起身迎接他,存心不理他。

  嚴笙一踏進涼亭,見妻子嘟著一張嘴,就知道她在生他的氣,而且肯定又是為了炸雞在生氣。他坐在妻子身邊,朝兒子問道:「你娘今天如何?」

  「娘很乖。」嚴靖回答道。

  什麼很乖。方浣露唇角抽了抽。

  「弟弟今天也很乖。」嚴靖盯著她的圓肚子,又道。

  「不是弟弟,是妹妹!」方浣露忍不住出聲道。

  「死心吧,御醫說你這胎也是兒子。」嚴笙摸了摸她圓滾滾的肚子道。

  「不,一定是女兒,我要生個像我一樣的女兒,免得你和靖兒一天到晚聯手欺負我。」方浣露哼道。

  嚴笙看她賭氣的說,笑了笑道:「那是宮中的御醫說的,還會不準嗎?而且最好別是個像你的女兒,像你的話,肯定不聰明。」

  「太過分了!」方浣露真的被打擊到了,咬著牙道:「那我第三胎一定要生個女兒!」

  「生完這一胎就別再生了,你不是抱怨一懷孕就不能吃炸雞嗎?」嚴笙勸道。

  「我可以忍耐的!」方浣露堅定道。

  「你也抱怨肚子很重,夏天一到又熱……」

  「我都可以忍耐的!」

  見嚴笙臉色一陰,不說話了,方浣露不懂他在生什麼氣,又不是他生。

  她繼續說下去,「老太君也希望我多生幾個,她說她只有你這個嫡孫了,希望嫡出的你能多有幾個曾孫……」她是不懂嫡出和庶出有什麼不同,不都是自己的曾孫?但老人家的嫡庶觀念根深抵固,最重要的是……

  「多生幾個孩子,我才比較沒有壓力,免得有人老想塞女人給你。」

  這四年來,方浣露只生了一個兒子,嚴老太君從沒提過要為嚴笙添平妻的事,倒是嚴家的長輩耆老仍喊著要嚴笙為嚴家大房開枝散葉,從沒放棄給嚴笙塞女人,也難怪了,嚴笙現在行情那麼好,任誰都想高攀,一些旁支的遠親也想塞什麼表妹的來當偏房,甚至直接把人送過來,實在很誇張。

  「你哪有什麼壓力,那些女人哪有出現在你面前過的?你大可安心。」嚴笙哼道:「總之,孩子有兩個就夠了,你可別偷偷再把湯藥給倒了,那湯藥要我們倆一起喝才有效。」

  嚴笙說的是御醫開的避孕湯藥,據說不會傷身,沒辦法,這個時代沒有保險套,要避孕除了避開危險期,就只能靠御醫的避孕湯藥了。

  欸,他真的很不喜歡她生小孩?

  方浣露原本以為他不愛小孩,但大男人的他會幫忙換尿布,會看著孩子的睡容發呆,他也最喜歡摸看她圓滾滾的肚子,她萬分確定他是喜愛孩子的,為什麼他會不希望她為他多生幾個孩子?

  方浣露實在想不透,就在這時,她看到府裡養的狗大白跑來了,兒子看到大白似乎就按捺不住,想去跟狗玩,又想在他爹面前保持穩重,那模樣實在逗笑了她,再怎麼學著老成,也只是個童心未泯的孩子罷了。

  「去吧。」

  聽父親一開尊口,嚴頜才敢出涼亭找大白玩,仍不忘道:「爹、娘,我只是去看看大白而已,我不是要玩。」

  方浣露又笑了,看到兒子去找大白,她也想出去走走,可她一時走得太急,一個失足往前跌,眼見就要摔跤了,嚴笙立刻從後方擁住她,同時暴怒的道——

  「你在急什麼,忘了自己是孕婦嗎?還敢走那麼快,要是又動到胎氣怎麼辦?」

  嚴笙的怒氣徹徹底底傳到她身上,方浣露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裡帶著慌張和害怕,驟地想起,在生第一胎時她因為動到胎氣早產,那時可把他嚇壞了,且在她生產時,他不顧穩婆的勸阻,執意進產房陪她,當時他一張臉是那麼的慘白……

  方浣露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不喜歡她生小孩,還一直說生兩個就好,其實他原本不希望她懷第二胎,他一直有在喝湯藥避孕,她肚子裡現在會有老二,還是她偷偷調換他給她的湯藥才懷上的。

  這個男人雖然老是欺負她,讓她大喊著惡魔,但她知道他是很愛她的,很怕失去她。

  方浣露嘿嘿一笑,偎向丈夫,「放心,這孩子會順利生下來的,你別擔心。」

  嚴笙看她得意忘形了,在她耳邊經聲警告道:「再不乖,我就把你綁在我身上,讓你牢牢地待在我眼皮下。」

  他真的好S!

  「是、是,最好你出門時也能帶上我。」方浣露甜蜜的道。

  兩人一起走下涼亭,嚴笙摟著方浣露的腰,萬般囑咐要小心台階,這一幕看起來十分恩愛。

  阿齊和翠玉,還有其它服侍的下人們都看得欣羨一笑,他們的兒子更是好奇的盯著爹娘看。

  「爹娘的感情真好,我以後長大,也要去找我喜歡的姑娘把她娶回家。」

  方浣露聽兒子這麼說,笑咪咪的問道:「你想娶什麼樣的姑娘?」

  「我想娶像娘這樣傻乎乎的姑娘,以後就可以狠狠欺負了。」

  方浣露驚到了,「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爹教我的,爹說喜歡的姑娘只有自己可以欺負,別人都不行。」兒子理所當然的道。

  此話一出,旁人都笑了,當孩子是在開玩笑,他們溫文偽雅的侯爺怎麼會欺負夫人呢?但方浣露知道,這確實是嚴笙教孩子的,她沒好氣地道:「你別亂教小孩啊!」

  「我欺負你不好嗎?」嚴笙在她耳邊曖昧小聲的道。

  方浣露臉紅了,「真是……好極了。」羞恥啊,她這個貨真價實的M!

  接下來,兩人一起散著步,就走在兒子和大白背後。

  嚴笙又習慣性的摸起她的肚子,方浣露低頭看著他那雙大手問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世襲的侯爺之位是由長子繼承的,若肚子裡的這個孩子長大後,認為他比他大哥更要有才能,也有野心想繼承,那該怎麼辦?」

  嚴笙瞟了她一眼,怪她想太多,「煩惱這些做什麼,也許兩個孩子長大後都不稀罕繼承這位置,畢竟天下之大,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方浣露被一語驚醒夢中人,她想開了,笑道:「說的也是,除了繼承爵位外,可以做的事太多了,可以跟著你行商,或是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管是要做什麼,我都要教導我的孩子,無論未來要走哪一行,都要抬頭挺胸。」

  嚴笙看到她自信的說著,微微一笑,他知道她一定辦得到。

  「爹、娘,你們快看這邊,大白學會握手了!」嚴靖開心的朝他們喊道。

  夫妻倆一起望了過去,一家三口和一隻狗的身影,在夕陽下,猶如一幅最美好溫馨的畫。



【番外篇一:我的惡魔老扳】

  快遲到了!

  梁安淇手上拎著兩份早餐,衝進門快關上的電梯,按了十樓后,她焦急的看著那慢慢往上的樓層燈號,恨不得飛上去,好不容易抵達十樓,電梯門打開,她馬上飛奔進辦公室,拿起卡片打卡——

  八點零一分。

  梁安淇整張俏臉都垮了,她的全勤沒有了,真可惡,為什麼她的鬧鐘早上沒有響啊?害她睡過頭,不過比起全勤沒了,更可怕的是……

  「總裁早。」

  「早。」

  「總裁,早安。」

  「早。」

  梁安淇視線對上那出現在秘書室,穿著一襲白色西裝的年經男人,他有著俊美如天神般的相貌,高大又挺拔的模特兒身材,全身上下無一不完美,每個女同事看到他都小鹿亂撞的紅著臉捧著心朝他道早安,那個男人也噙著淡淡微笑,溫柔有禮的朝女同事們一一道早安,看起來就像是個背後長了翅膀的優雅俊美天使。

  那個男人是T集團的總裁,她的頂頭上司范季淵。

  和別人不一樣的是,梁安淇看到她那極品總裁大人,心裡沒有一咪咪小鹿亂撞,只有嚇死了的小鹿到處亂跑,因為只有她知道這個男人的真面目。

  如果在那一天,她不要說出他像受君這種話,那麼,或許她也會和其它女同事一樣,無知的把他當成天神崇拜,不會像現在過得那麼慘了……

  「安淇,你來了。」

  范季淵看到梁安淇,邁開長腿走向她,他身上散散發出王子般優雅迷人的萬丈光芒,都快教人軟倒在地,所有女同事們都對梁安淇投以又妒又羨的目光。

  但梁安淇只覺得冷汗直冒,她擠出僵硬的微笑,朝這個停在她面前的高大男人道:「總裁早,很抱歉我遲到了一分鐘。」

  范季淵垂眸瞥到她手上卡片打卡的時間,笑容不變的道:「只是遲到一分鐘沒關係,進辦公室吧。」

  「是。」

  梁安淇被女同事們又妒又羨的眼光目送著,戰戰兢兢的跟著男人進了前方的總裁辦公室,扯出討好的笑容,將早餐放在桌上,「總裁,這是您的早餐,請用。」

  范季淵一個轉身,高大的陰影籠罩住梁安淇,那溫柔優雅的王子形象早不復存,此刻已變了臉,睥睨的冷視她,朝她扯開最邪肆、最扭曲的壞笑,輕輕柔柔又愉悅的道:「安琪兒,你的膽子真大,竟敢遲到,你不知道我今天一早要開會嗎?我昨天還叮嚀過要提早到,現在,你害我連吃早餐的時間都沒有了!」

  比遲到被扣全動更可怕的事是什麼?就是讓總裁大人挨餓啊!

  梁安淇毛骨悚然,她雙手合十,誠懇又虔誠的道:「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請總裁大人原諒我,我以後連零點零零一秒都不敢遲到了!」

  范季淵看她膽小得如小老鼠般可愛,唇角偷偷勾起一笑,隨即冷哼一聲,長腿一跨,往門口的方向踏去。

  「還發什麼愣,準備開會。」

  「是!」

  梁安淇馬上捉了用來記錄的筆記本跟在他背後,順手拿了手機,滑開畫面,螢幕顯示了惡魔老闆爆料公社的臉書首頁,一大早就被惡魔老闆欺壓,她的內心好哀怨,有著滿腹的怨氣要宣洩,她要馬上……

  「你敢再上爆料公社說我的壞話試試。」

  喝!他怎麼會知道?該不會她寫的前三篇被贊爆破萬的抱怨文被他發現了?

  梁安淇瞪著范季淵的背,一會兒見他踏了出去,才趕緊追上。

  她成為總裁貼身秘書這半年來,表面上是光鮮亮麗、人人欣羨,其實她暗地裡吞下了不少血淚。

  只有她知道范季淵的真面目,知道他那溫柔親切的外表都是裝出來的,真正的他是個腹黑,還是個抖S腹黑,如假包換的惡魔!都怪她那時候得意忘形,和同事說了那串受君理論,從此這個男人就在她面前變身成惡魔,她得看這個惡魔的臉色過日子,任他差遣跑腿、欺負壓榨。

  差遣跑腿嘛,就是幫他買三餐和宵夜,這都沒關係,秘書本來就要幫忙做一些雜事,但他對吃很挑剔,不吃員工餐廳,對她買的便當也挑三撿四,讓她每天苦惱他的三餐和宵夜,花很多時間在網路上估狗餐廳。

  欺負壓榨嘛,就是他會故意以磨練她為理由,去給她極龐大的工作量,派給她艱難的任務——例如他會要她去約史上最難搞的客戶,她得事先打聽客戶的喜好,再買禮物討好客戶,務必讓他順利談生意,失敗她就慘了。

  她真覺得總裁秘書這工作不是人幹的,真想辭職不幹,但她在T集團的秘書工作很讓家人引以為傲,她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不管怎麼樣都要死命撐下去。

  而梁安淇今天的工作量特別多,好不容易把工作做完打卡下班後,才發現已經九點了,她伸了伸懶腰,想到租書店租老闆娘幫她預留的BL漫畫,回家一邊泡澡一邊看漫畫,這可是她上班一整天下來最棒的抒壓方式。

  但有個人比她還晚下班,就是總裁大人,所以她得幫他買完宵夜才能回家。

  只要公司研發了新遊戲,在正式上市前,就是總裁大人最忙碌的時刻,除了忙公司的營運,下班時間他會留在公司親自試玩遊戲、捉Bug,看看有沒有問題再和工程部開會修正。

  范季淵又是個對食物非常挑剔的人,但這時間附近的餐廳和小吃店早關了,她唯一能買到的就只有便利商店的飯糰,而且這也是最能配合他的需求的食物——他要打電玩,要方便吃的熱食,所以他就算看到飯糰會挑挑眉表示不高興,還是會吃。

  梁安淇在買了飯糰回到公司後,在休息室裡看到范季淵打電玩的側臉,此時,他正全神貫注的望著大螢幕,專注到似乎沒察覺到她的到來。

  這幾天下來,梁安淇都會看到他如此專注打電玩的神情,總會不小心看到失神。

  梁安淇有時候真不明白,明明公司里裡有專門測試的部門,他卻非得親自測試,很多遊戲企劃的流程他也都親自參與,吹毛求疵的要求務必做到完美,他用得著那麼辛苦嗎?

  不過,在他嚴格要求下的成果是完美的,螢幕裡所呈現出來的畫面、聲光效果都是最精緻的,就連她這個不會玩電玩的門外漢也會眨也不眨的盯著那精美流暢的畫面看。

  「怎麼不吭一聲,該不會是平日對我有很多怨言,想從背後暗殺我吧?」

  梁安淇回過神來,就見范季淵結束了一輪遊戲,嘲諷的朝她說道。

  「總裁大人,您在開什麼玩笑,我是看您打得好專心不好吵您。」梁安淇笑呵呵的說,又望向螢幕,不經意脫口而出,「不過這個遊戲好像很好玩。」

  「不是好像,是絕對很好玩。」范季淵聽到她這麼說立刻糾正道,唇畔勾起淺淺的笑。梁安淇看到他的笑容,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這個遊戲的,而且還很引以為傲。

  「你要不要試玩看看?」

  試玩是要測試的吧?她哪會捉什麼Bug!梁安淇搖頭如波浪鼓,「不,真的不用,總裁您自己玩吧!」

  范季淵看她這副怕死了的樣子,哼了聲,「算了,你這個電玩白痴,大概玩不到一分鐘就掛了,我不能指望你。」

  怎麼這麼說,她好歹能撐個……三分鐘吧?

  梁安淇生氣的鼓著腮幫子,臉看起來就像倉鼠一般,胖胖的很可愛。

  范季淵看到就想笑,他揮了揮手,「都九點了,太晚了,快回去吧。」

  還不是他害她這麼晚下班的!

  梁安淇行蹤抱怨著,表面上她是帶著恭敬的笑,把飯糰放在離他最近的桌子上,「那,我把飯糰放在桌上了,總裁您趁熱吃。」

  說完,她轉身要走前,就看到范季淵一手拿起飯糰拆來吃了。

  她不禁多逗留了下,看了看空曠的休息室,想到辦公裡空無一人,就覺得可怕又寂寥,忍不住出聲問道:「總裁,其實您可以回到家裡再試玩遊戲的,這裡沒有人在,一個人玩不會太寂寞嗎?」

  「回家後我也是一個人。」

  梁安淇聽他淡淡說了這句話,想起了他的身世,他是年輕又俊美的T集團總裁,他是鎂光燈的焦點,是人人羨慕的人生勝利組,但事實上他是個私生子,又不受到元配和兄長們的歡迎,高中畢業後他就搬出來住,一個人住在地段最貴、最豪華的大廈裡。

  他是天之驕子,也是她見過……最最孤獨的人。

  梁安淇身為范季淵的貼身秘書,辦公的位置並不是在秘書室裡,而是在總裁辦公室外,在外面有她專屬的辦公桌椅,凡是想見總裁的人,都得透過她先進入辦公室稟報,電話也由她過濾轉接。

  這一天,范季淵的兩個哥哥,也就是元配所生的兒子前來找范季淵,兩人都在T集團工作,大哥是副總裁,二哥是總經理,兩人和范季淵不和,在公司裡可說是人盡皆知的事,本是第一繼承人的范副總裁會屈就於范季淵手下工作,而不是憤而離開公司,也是想著有朝一日要搶回屬於自己的位置。

  當梁安琪看到這兩尊麻煩的大人物,馬上從座位上站起,客客氣氣、一點都不敢怠慢道:「副總裁、總經理,總裁他中午有飯局,大概要兩點過後才會回來。」

  「還真是大牌啊,要我們兩個哥哥等他,還要等上半小時。」大范季淵十五歲的范副總裁挺著大肚子頗不滿的哼道。

  梁安淇在心裡吐槽,抱怨什麼,在公司裡重要的不是輩份,是職位!

  「還有半小時,那進去等吧。」范副總裁說完後就推開門,大步跨進范季淵的辦公室。喂,總裁大人不喜歡有人趁他不在時進辦公室!

  梁安淇急得跳腳,但她一個小秘書可以阻止嗎?

  「兩杯咖啡。」尾隨在後,禿了前額的范總經理朝她丟出這句話。

  好吧,她一個小秘書真的……無法阻止。

  梁安淇乖乖的到隔壁的茶水間煮咖啡,煮好後端進辦公室,眼前的畫面如把她嚇壞了,范副總裁竟坐在范季淵專屬的辦公椅上。

  「這椅子真不錯,坐著真舒服!」范副總裁滿足的摸了摸圓肚。

  「大哥,像你這樣坐著,比范季淵那傢伙更有總裁的架勢!」范總經理朝他比了贊。

  「是嗎?」范副總裁聽得滿意極了,快意的宣洩道:「本來這總裁的位置就是我的,范季淵那個雜種憑什麼跟我搶!肯定是他那個狐狸精的媽吹的枕邊風,他也使了什麼手段,才讓老爸答應將公司交給他的!」

  「對,大哥的實力本來就比他好,那個雜種不過是有著一張漂亮臉蛋,加上運氣好,才能坐上總裁這位置罷了!」范總經理點頭附和道。

  「這次推出的新遊戲很成功,那個雜種一定會對我們更加頤指氣使!不過是個情婦所生的私生子,憑什麼跟我搶位置,現在,還得為了勸他回家跟老爸吃飯,前後拜託他!」范副總裁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可很。

  「對,老爸真是瘋了,明明是他自己搬出去的,居然都怪在媽和我們身上,說我們排擠他,說他見不到兒子都是我們害的!」

  「雜種!他才是多餘的那個,是他搶走我的一切!」

  「大哥,那個雜種坐在這個位置上不會長久的,總有一天,你一定能如願把他趕出集團!」

  梁安淇直接被當成空氣忽略了。

  有沒有搞錯,他們當著她這個總裁秘書的面罵她的上司?而且還左一句雜種,右一句雜種,她真是聽不下去了!

  梁安淇雙手叉腰,終於紀受不了的吼道:「住口!你們真是夠了。」

  兩人意外的看向四周,沒人啊,最後瞪向梁安淇,怒道:「是你要我們住口?」

  梁安淇頓時有點怕怕的,但是,她怎麼可以任她的上司被這麼辱罵呢?她這個小秘書不怕事好歹也是有骨氣的,知道是非對錯,她不能再讓他們污辱范季淵下去。

  她毫不客氣的望向范副總裁怒道:「范季淵是私生子又如何,那又不是他自願的,而且你說你比他有實力……」

  她瞥向他的圓肚,「你養情婦,你每一任的秘書都是你的情婦,你下班後還會以應酬為由流連在酒家,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才因此喝出了一顆啤酒肚,你的實力在哪?你這個正宮之子根本比不上他。」

  「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我養情婦又上酒家……不對,你竟敢說我的能力比不上一個雜種!」范副總裁氣得從椅子上跳起,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范總經理和范副總裁兄弟一心,他怒抖著食指指向她道:「你這個秘書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說副總裁他沒有實力……」

  「你也一樣!」梁安淇將矛頭指向他,兩個大人物的私生活早是員工們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上班不專心,都在玩股票,玩到被套牢,賠了一千萬,老婆還跟你分居,你有什麼實力?」

  范總經理想為自己解釋什麼,最後還是閉上嘴。

  梁安淇既然都開口了,當然要一鼓作氣都說出口才痛快,「你們罵他是雜種,是私生子,說他靠著漂亮的臉蛋和運氣才能坐上總裁的位子,但你們可知道,公司旗下最受歡迎、最賺錢的遊戲都是他親自參與並和團隊一起研發的,他的實力是你們的上百倍!

  他也付出了遠比你們更多倍的努力,在遊戲上市前,他天天在下班後測試遊戲找BUG,為的就是想讓遊戲更完美,他是真心喜歡公司推出的遊戲!在我心裡,就只有優秀又努力的他能成為T集團總裁!」

  這一番話威風的說完,梁安淇心想,她這輩子的勇氣都在今天用完了吧,她會有什麼下場?

  只見范副總裁額冒青筋,殺氣騰騰,嚇死人了。

  「賤女人,我要好好教訓你!」

  范副總裁馬上從辦公桌後跑衝出來,范總經理怕出事,忙著捉住他的手,卻被甩開。
 
     梁安淇當然不會乖乖站在原地被打,可她跑不了幾步,就被更快的一隻手捉住領子,她回身對上范副總裁凶神惡煞的臉,眼見他揚起手要朝她臉上狠狠揮來……

  欸,不會痛?

  那麼,是誰發出殺豬般的痛叫?

  「痛、痛啊,饒了我……」范副總裁慘叫道。

  「季淵,你就饒了你大哥吧……」范總經理在一旁懦弱的求饒。

  原來范季淵在他大哥甩梁安淇巴掌前扣住了他的手,力道之大,都快折斷他的手。

  范季淵表情陰沉得嚇人,是梁安淇從沒見過的黑暗,「大哥,你說,你要教訓我的秘書?」

  「不、不是的……快放開我……」范副總裁痛到眼淚都掉了。

  「記住,不要動我的人,不然……」范季淵瞬間笑得無害,輕輕柔柔的道:「我就跟你算算上次你派人弄壞我的煞車,想害我出車禍,還有上次找來混混想刺殺我的事,這些我可都握有證據,隨時可以把你送進牢裡,讓你失去你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知道嗎?」

  范副總裁聞之色變。

  「滾!」范季淵甩開了他的手。

  范總理經馬上扶著兄長落荒而逃,一溜煙得已不見人影。

  梁安淇看他們兄弟倆跑走了,這才感覺到快腿軟了,她差點、差點就要被打了,幸好總裁救了她……

  「安淇,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對我評價那麼高,在你心裡,只有最優秀又努力的我能坐上T集團總裁的這個位置,你對我那麼肯定,真是太讓我感動了。」

  「總裁,您都聽到了?」梁安淇驚了,轉過頭看他,覺得彆扭害羞極了,天啊,居然都被他聽到了!

  范季淵心情很好的微笑道:「嗯,早聽到了,從我回來看到你端咖啡進去後,我就在門口聽起你們的對話了。」

  「什麼!總裁您既然回來了,那您為什麼不進來阻止……」居然在外面偷聽!

  「你說得那麼起勁,熱血沸騰,一心為我打抱不平,我怎麼能辜負你一番心意?」

  「……」她真是要吐血了。梁安淇氣鼓鼓的,臉蛋就像倉鼠般。

  范季淵好笑的看著她,真想戳戳她的臉,可他的指尖卻在她柔嫩的頰前停下,凝視她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柔情,接著,他猝不及防地一把將她拉入懷裡。

  梁安淇突然被他抱住,嚇得大叫,「總裁,您這是在做什麼……」這是性騷擾吧?!

  「今天你嚇壞了吧,我幫你壓壓驚。」

  「不,我不需要……」被他抱住她比要收驚呀!

  「先別……」

  梁安淇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她真的不敢動了。

  范季淵抱住她,緊緊的,只覺得好溫暖,他在心中喟嘆著,為什麼這樣一個嬌小的身軀,會這麼溫暖呢?

  他回想起他剛回來的情景,他看到她端著咖啡進辦公室,還以為是客人來了,然而從沒關緊的門縫,他竟看到大哥坐在他的辦公椅上,和二哥一搭一唱辱罵他是雜種,說他的不是。

  原本他是想立刻進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卻沒想到這個將他視為蛇蠍,表面上裝恭敬應付他的小秘書,會大聲喝斥要他們住口,然後開始數落他們沒有實力,罵得他們臉上無光,更為他打抱不平,表示他比他們兩個更具實力,說他付出了遠比他們更多的努力,她說的每一句話,和她那嬌小背影,都讓他震撼了。

  雖然報導上都誇讚的他是最有外貌和能力的富二代,但確實有不少評論說他這個私生子會得到繼承權,全是因為他那個年輕貌美的母親用美色控制父親,他靠的不過是運氣和那張臉與枕頭風才能爬得那麼高,當他聽到她說看到了他的努力,她說只有最優秀又努力的他才能成為T集團的總裁,他的心就像流淌過滿滿的暖流,被她溫暖了,受她救贖了。

  現在,在他面前的她變了,她變得不只是他可以捉弄的好玩小秘書,她變得耀眼十足,有著暖暖的光芒和笑容,光這麼看著她,他的心就驚動不已,心跳得難以自拔,他無法從她身上移開目光,他這樣子就好像是為她心動了……

  「安淇,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范季淵低頭嗅著她的髮香,沙啞的道。

  梁安淇從他懷裡抬起頭,她有聽錯嗎?總裁在謝謝她?

  「這沒有什麼,總裁平日日理萬機,是那麼的辛苦,我當然不能忍受任何人說您的壞話了。」

  范季淵沒好氣的想,這小妮子就只會說些諂媚討好他的話來應付他嗎?他故意抱得更緊。

  「我不能呼吸了……唔……」梁安淇槌打著他。

  「敢抱怨?這可是讓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胸膛,送給你不好嗎?」范季淵不滿的哼道。「唔、唔……」

  翻成白話是——誰稀罕啊,送給她她也不要!

  梁安琪今天有兩件開心的事——

  第一件事,因為遊戲上市一個月有賺錢,這個月全體員工都有紅包領。

  第二件事……嘿嘿,最近都不用加班,所以她不必幫總裁大人買晚餐和宵夜,可以準時下班,剛好可以參加今天七點鐘由公司內部舉辦的聯誼會,這可是個認識各部門男職員的好機會。

  更讓梁安淇暗爽在心裡的是,聽說有兩、三個男職員對她有好感,私下在打探她有沒有男朋友,所以她未來的老公很有可能就是公司的男同事,她摩拳擦掌準備要好好的挑選。

  六點鐘,下班時間到了,梁安琪拎著皮包去打卡,輕盈的步伐像在跳舞般,只差沒磚圈圈,她想著回家後換個衣服,也還來得及在七點赴約。

  「可以準時下班有那麼高興嗎?」

  梁安淇打完卡,樂不可支道:「當然了,今天有聯誼……」不對,是誰在說話?

  她左看右看,只看到了范季淵,他正提著公文包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讓她覺得有點毛毛的,但她還是畢恭畢敬道:「總裁,是您啊,您慢走,路上小心,明天見。」

  「是什麼聯誼呢?」范季淵頗有興趣的問道。

  不說的話他不會讓她走吧!梁安淇想想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便老實說道:「是全公司內部舉辦的聯誼會,單身的男女可以趁這個機會認識同事……」

  她熱心的多說了一句,「總裁需要的話也可以參加,女同事們肯定都非常的高興。」

  范季湘聽完後臉色一沉,「你那麼想去聯誼?」

  嚇!他在不高興什麼?

  梁安諶小心翼翼道:「當然了,可以多認識一些公司同事也不錯。」

  是想認識男的同事吧!

  范季淵盯著她的臉宣布,「真可惜,你今晚要加班。」

  梁安淇倉皇的變了臉色,「加班?為什麼要加班?我工作都做完了啊!」

  「怎麼會沒工作,我今天有一些文件要加班看完,身為我的貼身秘書你也要加班,要幫我煮晚飯和宵夜。」

  「煮晚飯和宵夜?」

  「你不是會做菜?」他記得她都是自己帶便當的。

  「是會做菜沒錯,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你煮晚飯和宵夜啊?而且,我今天有聯誼啊!「總裁,我今天不行……」

  「還不快走,先到超市買菜,再到我家煮飯。」范季淵快步走在她前頭。

  欸欸欸,她沒聽錯吧?他是說到他家煮飯,不是在公司煮?

  梁安淇追上他,「總裁,您要我去您家煮晚飯和宵夜?」

  「還是上你家煮飯也行。」范季淵丟下話又往前走。

  這是,要她二選一嗎?等等,不是這個問題好嗎?他又不是她男朋友,為什麼她要讓他進她的家門,或者到他家幫他煮飯啊?

  梁安淇猛捉頭髮,又邁步追上人,「總裁,我覺得這樣不好,我們孤男寡女的怎麼可以在自家加班呢,要是被誤會了……」

  「被誤會了,也是我吃虧,你在擔心什麼?」范季淵丟給她一句。

  梁安淇無言了,想想也對,他可是黃金單身漢啊,是他比較吃虧。

  嗚,她今晚的聯誼泡湯了!梁安淇哭喪著臉,就像是世界末日突然降臨。

  「快走。」范季淵看她久久沒追過來,回頭催她,看到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追上了,心情總算舒爽多了。

  他決定了,這個小秘書既然被他喜歡上了,就只能屬於他,他不准她多看別的男人一眼,從今以後,不管她有什麼聯誼約會,他都要把她的桃花斬光光,努力讓她喜歡上他。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8-8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7 10:54 PM 編輯

【番外篇二:為自由生活努力】

  梁安淇穿越到大興國後,因思念著家人,整日愁眉苦臉,以淚洗面了一個月,漸漸的,她驚覺到她再怎麼哭都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了,才停止了悲傷,主動踏出房間。

  一踏出房外,她望著院子裡的一草一木,呼吸著新鮮空氣,愕然發現,她之前過得渾渾噩噩、成天窩在房間裡,簡直是在浪費生命,既然她有了難得可貴的第二次的人生,就該好好珍惜,好好過日子才對。

  梁安淇想開後振作了起來,她記得婢女告訴過她原主的名字叫做方浣露,她決定從今天起要拋棄過去的名字,用方浣露這個名字過她的新生活,然後……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畢竟她在這個大興國裡也無路可去,沒有能依靠的娘家,只能待在這個大宅院裡,那就先讓自己有個立足之地吧。

  梁安淇訂好以方浣露的身分生存下去的人生目標,心情都開朗起來,她曬著太陽,伸了伸懶腰,大步在院子裡散步。

  「夫人,你終於踏出房間了!」

  從對面走來的翠玉看到主子在院子裡走著,快步迎上,可說是雀躍無比。

  一個月前,侯爺在新婚夜離家出走後,夫人因承受不了被侯爺拋棄、受嚴老太君責罵,以及來自奴僕們的鄙視壓力下,竟想不開的跳湖自盡,雖然最後獲救了,但也失去了記憶,整個人失意無比,成天躲在房裡哭,形同行屍走肉,就算把她拉出來走走,也是一臉灰暗,沒有精神,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踏出院子,怎麼不讓人高興?

  方浣露看到翠玉,知道這段日子她讓翠玉有多擔心,朝翠玉開朗自信的一笑,「翠玉,我決定從今天起要好好振作起來,帶我去見婆婆吧!」

  翠玉聽到這番話,差點喜極而泣,「奴婢馬上帶夫人去見大太太!大太太看到夫人您恢復精神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起來,原主被這個家的老太君買來替她虛弱的侯爺孫子沖喜,結果沖喜不成,反害孫子離家出走,周氏應該和嚴老太君一樣怪罪在方浣露頭上的,但周氏卻對方浣露慈愛得很,憐惜她的處境,在這一個月裡天天來探望她,幫她補身子,勸她要想開點、要振作起來,周氏無疑是天底下難得可貴的好婆婆。

  方浣露心想,她要好好感謝婆婆對她的照顧。

  來到周氏的院落,方浣霖見到她,有點怯怯的喊了她一聲娘,畢竟周氏很年輕,不到四十歲,喊娘讓她覺得把人叫老了。

  周氏看到她,臉上流露吃驚,「浣露,你怎麼……」

  方浣露鼓起勇氣走向她,朝這位溫柔的長輩道:「娘,謝謝你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我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了,我也不會想不開,我會好好過日子的。」

  這種改變,讓周氏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翠玉,翠玉朝她肯定的點了頭,她才面露喜色的握住方浣露的雙手,感動得頻頻點頭,「好、很好,不管如何,日子也都是要照過的。」

  「娘,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做的嗎?」方浣露心想要讓自己振作起來,忙碌是最好的特效藥。

  周氏想了想,怕她太閒,又會想到被兒子拋棄的傷心事,不如讓她有事情做,笑著道:「那你就跟著我學釀酒吧。」

  「釀酒?」方浣露雙眼一亮。

  周氏笑得和藹,「對,釀梅酒,我們先去摘梅子吧。」

  方浣露跟著周氏學釀酒學出了興趣,日子過得充實,漸漸地習慣了她的新生活,只是……唉,新生活並不是全都是美好的。

  每天,周氏會帶著她去向嚴老太君請安,嚴老太君討厭她,把孫子離家出走的事怪罪在她身上,時常罵她,每次挨罵時她都覺得很可怕,幸好婆婆總會解救她,為她說好話。

  婆婆和二房相處不睦,有許多紛爭,也常讓她受到驚嚇,原因在於二老爺和她已逝的公公是雙胞胎兄弟,因為繼承爵位的問題讓二房仇視大房,尤其是個性跋扈又刻薄的二太太,平常只要和婆婆一碰面,就會順口提起她那個離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的侯爺兒子,借題發揮酸個幾句,讓婆婆痛苦。

  偏偏婆婆個性溫和,哪有二太太強勢,當然吵架也總是吵輸,連帶她這個媳婦也會遭殃,二太太會毒舌的說她有多窮酸多貧賤,不討丈夫喜愛,才會害丈夫離家出走,方浣露每次遠遠看到她,都會自動避遠一點。

  比起來,三房一家人簡直太好了,跟二房是天使與魔鬼的差別。

  今天,方浣露本來要去找三房聊天,二房的堂妹嚴紫鴛卻差人來找她,說要和她這個堂嫂一起喝茶,聯繫感情。

  方浣露想起那個長得嬌嬌美美、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堂妹,和跋扈的二太太完全不像,她不好意思推拒,帶著翠玉去了一趟。可她沒想到二太太也在,當下錯愕不已,感覺就像誤入蛇窟。

  此時,二太太和嚴紫鴛正坐在一張圖桌前喝茶,身邊有好幾個嬤嬤婢女服侍著,看到她來了,二太太馬上要婢女倒茶,朝她擠出熱絡的笑招呼道:「浣露,你來啦,快坐下」

  「呢,是……」方浣露真心覺得那笑容好假,她小心翼翼選了離二太太最遠的位子,也就是對面坐下。

  二太太盯著她看,又是虛假一笑,「看你這陣子跟著你婆婆釀酒,氣色好多了……唉,你病著的那些日子二嬸都沒去看你,畢竟出了那種事穢氣嘛,你不會怪二嬸吧?」

  方浣露聽得出來她在暗指她跳湖自儘是穢氣的事,還真是笑面虎,一邊捅她刀一邊故作關心她。不過她受過自家總裁大人的磨練,什麼不會,就是忍耐力超強,她絕對不會被她激怒的,「我怎麼會怪二嬸呢,二嬸這麼關心我,讓我好高興。」

  「唉,年紀輕輕的,你要想開點,可別又做傻事,要是一不小心就見閻羅了。」二太太裝得語重心長的道。

  「我不會再想不開的,二嬸請放心。」方浣露也適時表現出感動。

  「大堂嫂真可憐呀,被大堂哥狠心拋棄了,這日子一定過得既艱辛又孤苦,讓你活不下去吧,所以我才會跟我娘提議,要找你過來喝茶,陪你散散心。」

  這時,坐在二太太身邊的嚴紫鴛開口了,她說話慢慢的,嗓音嬌嬌柔柔的,用詞卻很毒辣。

  當方浣露聽到她說話時,真的驚住了,原本還以為她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和她娘不一樣,才會答應她的邀請,原來根本是朵白蓮花,刻薄的功力不輸給她娘。

  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只笑笑地道:「紫鴛對我真好,讓我好感動。」

  「好了,我要出去打牌了,你們聊。」大戶人家家裡的貴夫人閒暇無事時,都會相約聚在一起打牌,順便炫耀身上的行頭,家裡有什麼風光事,二太太當然也一樣,從位子上起身後,便領著房裡的丫鬟嬤嬤們先行踏出房裡。

  二太太走後沒多久,嚴紫鴛看到桌上只有一壺茶水,一臉不好意思的道:「唉呀,請堂嫂過來一趟,卻沒有招待堂嫂吃點心,這怎麼行,我那貼身丫鬟今天病了沒來,我去叫別的丫鬟去廚房拿糕點。」她朝門外喊了幾個人的名字,但都沒回應,笑道:「真不巧,外面的人大概也被我娘叫去了,我娘總是喜歡多帶一些下人出門。你這丫鬟叫翠玉吧,叫她去廚房端個糕點來吧。」

  翠玉不太放心放方浣露一個人,方浣露當然也不想和嚴紫鴛這個白蓮花獨處,可她也能朝翠玉點頭,要她快去快回。

  當房內只剩她們兩人時,方浣露真不知道該聊什麼話題。

  此時嚴紫鴛拿起一塊布料縫著,笑得頗為得意道:「堂嫂知道現在大戶人家家裡最流行什麼嗎?就是縫荷包呀,我和我那些姊妹淘都在縫荷包,會彼此交換,或比比看誰縫得最好……啊,我忘了,堂嫂不知道這種事吧,堂嫂怎麼會知道呢?」她掩嘴笑道。

  方浣露知道嚴紫鴛是在嘲諷她身分低賤,打不進上流圈子,她隨便她怎麼說,還在心裡偷笑,這荷包縫得那麼四不像,她還以為是在條抹布呢,這樣還敢拿出去和別人交換也不怕丟臉,比起來她縫的錢包不知美上幾百倍。

  在現代,她的興趣除了看BL漫畫外,也喜歡自己買材料縫製可愛的小錢包、做串珠手鏈等精巧的小物,她曾經想過拿到網路上賣,只是開始上班後太忙碌,沒有空閒。

  「唉呀,線用完了,堂嫂幫我拿吧。」

  接下來,嚴紫鴛喊了她幫忙,方浣露沒想太多的問道:「針線盒放在哪裡?」

  「在左邊的櫃子裡,第三個抽屜。」

  方浣露找了一下,拿了過來。

  不一會兒,嚴紫鴛又喊道:「堂嫂,幫我拿剪子。」

  「放在哪裡?」方浣露又問道。

  就這樣,嚴紫鴛縫個荷包,一下子說缺了這個,又缺了那個,方浣露替她拿了好幾回,想著房裡沒人就順手幫她拿。

  「怎麼這麼熱啊,這要我怎麼縫下去呢?堂嫂幫我搧搧風吧,扇子在剛才那個櫃子的……唉呀,我不知道放在哪,你找找。」

  這……會不會太公主病了?

  方浣露看她忙著縫荷包,一副熱到的模樣,便勉為其難幫她找扇子替她搧風。

  「好渴啊,堂嫂幫我倒一下茶。」

  方浣露也想喝茶,順便幫她倒了一杯。

  嚴紫鴛喝了口茶道:「欸,怪了,你那個叫翠玉的丫鬟怎麼還沒回來,該不會去偷懶了吧?」

  方浣露聽到她這麼說,馬上否認,「翠玉她不會偷懶的……」

  嚴紫鴛不想聽她解釋,又低頭縫荷包,「堂嫂,我忙著,反正你閒閒沒事,去拿糕點回來好了,快點,我餓了。」

  方浣露瞧嚴紫鴛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才意識到她好像被惡整了,嚴紫鴛是故意把翠玉遣走,好將她當成婢女使喚吧?慢著,那翠玉現在人呢?

  方浣露擔心翠玉太久沒回來是出了什麼事,馬上去了廚房一趟。

  然而翠玉不在廚房,卻是在附近的洗衣房,當方浣露找到她時,只見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夫人,奴婢還沒到廚房,就有個嬤嬤把我拖去洗衣房做事,那個嬤嬤我若沒認錯,就是二太太身邊的人……這、這簡直太過分了,還說沒做完不準回去,幸好夫人來救奴婢了……」

  那個嬤嬤已不在現場了,但方浣露完全可以確定她是被那對母女聯手欺負了,她們竟不管她這侯爺夫人的身分,將她當成下人使喚,簡直太羞辱人了。

  當天,方浣露讓廚房的丫鬟將糕點送到嚴紫鴛那,便沒再過去了,之後,對於嚴紫鴛的邀約,她僅找理由婉拒,可當二太太特地差人來邀她時,她就沒膽子不去了。

  一次、兩次、三次的被使喚後,方浣露覺得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果斷的拒絕,但是,比強勢她比不過人,鬥心機她也不行,她在現代時有勇氣敢朝副總裁和總經理怒吼,也是因為有總裁大人這個靠山在,在這裡她的靠山只有婆婆,可一點都不穩固,她哪敢硬碰硬,何況她想在這個大宅院裡平平順順的過日子,勢必得找到個好方法才行。

  該怎麼做才好呢?

  方浣露向來以和為貴,是個和平主義者,想到的好方法也不是什麼多厲害法子,就是把她當秘書時的態度貫徹始終。

  托總裁大人的福,她有如雜草般強韌,怎麼踩都踩不死,抗壓性無人可比,而且她很會看人臉色討好人,她想,她都可以在那麼陰險狡猾的總裁大人的魔掌下活出生機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應付好這對難纏的母女。

  她暗自觀察了兩人的個性,想著如何應付她們倆。

  二太太個性很跋扈,目前看不出弱點,只能盡量順著她的毛摸,嚴紫鴛呢,雖然說話毒了點,但大概是年紀輕,所以心思單純,不像二太太那般有心機,倒是可以先從她身上下手。

  下一步,她開始討好嚴紫鴛,教她縫荷包。

  當有求於人時,方浣露相信嚴紫鴛會收斂她的刁蠻脾氣,對她客氣點,二太太見她教導女兒,看到她有「用處」,對她的態度自然也會收斂。

  這招是有用的,當方浣露拿出她所做的成品,那將荷包和串珠結含在一起,別緻又與眾不同的荷包時,嚴紫鴛大為驚艷,果然非常親切的拜託她教她,二太太沒有反對,態度和她所想的一樣。

  第二步,就是煮好吃的攏絡她們的心,別說男人,女人的胃也會被收美食收服的。

  方浣露愛吃炸雞,平常為了省錢和健康,她會自己做便當帶去公司,但一到假日,她便會犒賞自己去買炸雞吃,或者買雞肉回來自己炸,用她獨創的腌料腌肉,再裹上一層薄薄的粉,成果好吃得一點都不輸給賣得火紅的韓式炸雞。

  婆婆和翠玉、院落裡的下人們都相當喜歡吃她做的炸雞,想當然耳,二太太和嚴紫鴛也吃上了癮,天天都希望她送上熱騰騰的炸雞,對她的態度變得非常熱絡,一副將她當成自己人的樣子,不再找她麻煩。

  方浣露於是過了一段安生的晶日子,她真盼望可以這麼平順過下去。

  可惜,嚴紫鴛畢竟是個千金小姐,對學縫荷包這事很快失了耐心,每每把荷包縫得四不像,在一連刺傷幾次手指後,她嬌喊著她不幹了。

  這其實也在方浣露的預料中,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我不學了,為什麼我要做這種針線活來折騰自己啊,不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像你縫得一樣美,不如堂嫂你來吧,你幫我做荷包,充當是我做的,反正我那些姊妹淘也不會知道那是你做的。」她大小姐完全不心虛的道。

  方浣露倒是爽快的道:「好呀!」

  嚴紫鴛聽了很欣喜,想到姊妹淘會如何誇讚她的繡功,她就開心的抱住方浣露,「堂嫂,謝謝你,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她心情一好便大方道:「為了答謝堂嫂,我那裡有幾匹布料,都送你吧!」

  幫嚴紫鴛縫荷包,說真的方浣露是無所謂,她不差上那一點時間,而且還能換來嚴紫鴛的感激……最主要還是是能得到那些布料,哪有不好?

  嚴紫鴛嘴巴是刻薄了點,但出手真的很大方,心情好就會送禮物給她,可說是她唯一的優點了。

  然而,她大小姐的驕蠻任性是沒有止境的,一開始還會感謝方浣露為她做荷包,之後漸漸將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竟變本加厲,獅子大開口的要她在短短幾日內縫出二十幾個荷包。

  方浣露可以忍受她的任性脾氣,討好她、安撫她,以避免不必要的紛爭,但她不可能任由她予取予求,讓自己的日子變得更加難過。

  在她交出荷包的當天,方浣露將她的手指捆上白布,謊稱她因過勞手痛,短時間內無法再縫荷包。

  「什麼,你說你手痛不能縫荷包,那我今天該怎麼辦呀,我答應要送荷包給我那群好姊妹的,你是要讓我丟臉嗎?」大小姐發怒了。

  方浣露堆起笑,不慌不忙的道:「紫鴛,再漂亮的荷包,做了那麼多一樣的,人人都有一個,誰還稀罕呢?物以稀為貴,這句話你聽過吧?」

  嚴紫鴛聽到方浣露說的話有如醍醐灌頂,她點了頭,「說的也是,你說的真對,為什麼她們想要荷包,我就要大方送她們呢?我要讓我的荷包成為最珍貴的,讓她們想要也得不到,嫉妒我有這好手藝!」

  她大小姐心情又好了,大方的道:「堂嫂,這些糕點請你吃,你都帶回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方浣露心想,大概沒多久又會生出其它問題,嚴紫鴛會差遣她做這個做那個的吧,但不管了,現在她就先好好渡過這段日子,到時候再就會吧。

  除了做荷包,方浣露每隔一兩天都會送一次炸雞到二房那兒,這已是常態,但她已經連續好幾天沒送炸雞過去了。

  二太太和嚴紫鴛幾次催促無果,終於邁開尊腳,找來她的院子。一副興師問罪道:「不是要你送炸雞過來嗎?怎麼都沒送過來?」

  嚴紫鴛和她娘同個鼻孔出氣,「堂嫂,我不是說了,我最少兩天要吃一次炸雞的!」

  方浣露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模樣,已經對她們母女倆動不動就怒的表現習以為常,「那是因為……肉用完了。」

  兩人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都呆住了。

  「沒有肉可以到廚房要啊!」二太太回過神,一臉不耐的道。

  方浣露裝得一臉無奈,嘆息道:「我已經要過好幾次了,但剩下的雞大廚說是這個月要宰的,不能給我,有些還是小雞,要養大一點才能宰。」

  「那你不會差人去買肉嗎?這又不是多困難的事。」嚴紫鴛說道。

  這句話讓方浣露像受到打擊般的垂下頭,沉重一嘆,「老太君撥下來的銀子很少……我沒有錢買肉。」

  這對母女倆甚少有憐憫心,還是第一次用著同情的目光看一個人,覺得方浣露也過得太窮酸可憐了。

  想想也是,方浣露那麼不受到嚴老太君待見,月例自然少得可憐,跟他們二房是無法比擬的,而且二房還有個當官的嚴律,領有朝廷的月俸,日子過得奢侈,從來沒煩惱過錢的問題。

  「跟我婆婆借錢買肉,也不知道婆婆會不會借我……」方浣露小小聲的說,語氣百般無奈,彷彿苦苦掙扎不已。

  二太太和周氏兩人不和,別說周氏會不會借錢,二太太也不屑吃用周氏的錢買的肉,「用不著跟你婆婆借錢,要買肉嘛,我給你錢行了吧,你只要每天把炸好的炸雞送過來就好了!」

  得逞了!方浣露抬起臉,笑咪咪道:「二嬸,這雞肉又有分好幾等了,價錢都不一樣,最好的雞肉最貴,但肉質最鮮嫩多汁又有彈性……」

  「當然是買最貴的雞肉。」二太太截住她的話,爽利的道:「我一會兒差人送銀子來,二十兩夠用一個月吧。沒錢早說,這事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二太太來說,沒炸雞吃才是最最難以忍受的事。

  母女倆走後,翠玉雙眼登時興奮得發亮,忙不迭地對方浣露說道:「夫人,二十兩銀子可是不小的數字,可以買下一個養雞場了,我們以後每天都有雞肉可吃了!」

  「是啊,大家每天都有雞肉吃了,用不完的銀子還可以存起來,簡直是賺翻了。」方浣露滿意的笑道,她只是不想白白炸肉給她們吃才裝窮,卻沒想到二太太看似精明能幹,對金錢卻沒有概念,不知二十兩是平常人家好幾個月的月例,那麼大方的給了她那麼多錢買肉。

  方浣露想著,雖然她討好這對母女,受她們差遣,忍耐她們的脾氣,表面上吃了很大的虧,但實際上也不全是不好的事吧,她可以因此換來安逸的日子,順便討得一點便宜。

  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只是幾個月後,方浣露那落跑的夫君寫家書回來了。

  方浣露終於放下心中大石了,她那個丈夫在外頭生死不明,嚴老太君可對她是恨得牙癢癢的,認為都是她害得孫兒離家,如今他活得好好的,還成為軍師為康王獻計滅了蠻夷,嚴老太君對她這個沖喜新娘總算有好臉色看了,未來她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

  現在,方浣露只盼望丈夫能平平安安的回來,不要死在異地,讓她成為寡婦。

  當然,她不是希望和他夫妻團圓,她是打定主意待他回來後,要和他和離。

  對,她要和離,身為現代女性,她怎麼能接受這樁沒有愛情的婚姻?何況她也不受到丈夫喜愛,這樣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所以她想從這個婚姻的牢寵裡脫身,離開這個大宅子,過獨立的新生活。

  但,在這個封建的古代,女子想獨立過活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她需要錢,而且是很多很多錢,二太太雖然一個月會給她二十兩買雞肉,她是可以從中A錢,但,能維持多久呢?或許二太太有天發現給的錢太多了就不給了,所以她得另闢財路。

  接著,她想到她既然會縫精緻的荷包,做可愛的串珠手鏈,那為何不用來賺錢呢?

  於是,方浣露每天都在入夜後縫荷包、做串珠鏈子,這事當然不能讓其它人知道,包括婆婆,畢竟想和離到外面獨立生活是非常驚世駭俗的事,要是被誤會她是要和外面的男人私奔就不好了,所以她都偷偷的做,等靠累積多一些,再差翠玉拿到各家鋪子寄賣攢錢,而翠玉也單純以為是侯爺不在,她日子過得辛苦才會想多攢點錢。

  方浣露心想,等丈夫回來後,她應該也累積了一筆錢,到時離開侯府,她就有銀子在京城裡租個攤位、盤個養雞場,一邊賣炸雞,一邊賣她做的荷包和串珠飾品了。

  只要想著未來美好的光景,她就覺得不論是要忍受嚴老太君的漠視謾罵,或是受二房三不五時的差遣或刁難,都不以為意了。

  今天,她那個侯爺丈夫寄了第二封家書回來,信裡提到接下來他可能要隔很久才有辦法寫信回來,但事情已大致底定,沒什麼危險,要他們不必擔心他的安危。

  這封信讓方浣露更有信心等待他回來,她萬般相信他會活著回來的。

  夜裡,她看著擺在桌上各式各樣色彩的布料,還有一粒粒晶瑩漂亮的珠子和線繩,想著今晚她大概要熬夜到很晚了。

  「加油吧!」她一笑,臉上洋溢著衝勁。

  在自由的那一天到來前,她每天都要全力以赴、努力過日子。



【番外篇三:小世子被擄記】

  嚴笙和方浣露的長子嚴靖在今年已經滿八歲了,長得唇紅齒白、俊俏漂亮,不難想像等過個幾年他會迷倒多少姑娘。

  嚴靖從小就崇拜自己的父親,想成為像父親這般優秀的大人,在同齡小孩玩樂時,他每天都在認真讀書,他也時時刻刻謹記自己的世子身分,舉手投足沉穩得體,毫不毛躁,小小年紀,就儼然是個小大人了。

  嚴靖之所以對自己那麼嚴格,除了想讓父親誇獎他外,他現在也是個哥哥了,他得做好弟弟的榜樣才行,他對自己有著這樣強烈的使命感。

  除了有一件事讓他很困擾,就是娘親一天到晚都想抱抱他,男子漢怎麼可以一整天被抱抱呢?他對娘真的很無奈,但他也真的很喜歡娘,所以為了保護娘,他想快快長大,好和爹一起保護娘。

  嚴靖四歲就開始認字,也是嚴笙教他讀書識字的,在他滿六歲後,嚴笙慎重的想替兒子挑個好夫子教他讀書,在那時仍身體健壯的嚴老太君,是希望將夫子請來府內教寶貝曾孫讀書的,但方浣露偏向送兒子到學堂讀書,希望他多認識同齡小孩,有個美好的童年,而不是只有死念書,嚴笙同意了,接著嚴靖便上起學堂,至今已經在學堂念了兩年書了。

  平常,嚴靖都是搭馬車,由家僕接送他上下學,今天不一樣,爹娘要他學習獨立,體驗平民生活,為他換上尋常百姓穿的衣服,要他自己用走的去上學。

  這難不倒嚴靖,每天坐馬車上學堂的他,早把路記熟了,學堂就在侯府大門前的兩條街上,並不遠,嚴靖相信這是爹給他的考驗,他告訴自己一定要達成這個任務,讓爹讚美他。

  嚴靖不知道,他爹娘其實沒那麼放心,要家僕偷偷在後頭跟著,看著他進學堂。

  然而,諸多的保護還是有了疏漏,嚴靖在途中出事,被人擄走了。

  這事情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嚴靖性子沉穩,在上學前他謹記著爹娘的吩咐,絕對不會受到糖果或玩具等誘惑,跟著陌生人走,但他有個天大的缺點,就是他十分喜歡小狗,一看到小狗就會展露童心未泯的一面跟狗狗玩起來。

  今天他在上學的途中,聽到巷子口傳來小狗狗的嗚咽聲,以為有小狗在裡頭,又看到小狗的身影,就忍不住踏進巷口想摸摸小狗,豈知就被人用帕子摀住嘴給擄走了,當家僕衝進巷子時已不見人影。

  那帕子沾了藥,讓嚴靖昏睡了好久好久,直到聽到一陣哭泣聲才醒過來,他茫然的望向四周,發現自己待在一間狹窄的小木屋裡,除了他,木屋裡還有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女孩。

  「嗚嗚……」

  嚴靖很快明白自己正被爹娘口中所說的壞人捉了,他感到十分羞愧,他沒被糖果和玩具誘拐,卻被可愛的小狗拐了,雖然慌張,但他想到爹平日的教導,遇到事情一定要先冷靜下來,所以他很快地鎮定下來,望向他的同伴。

  至少,他還有個同伴在。

  那是個年紀比他小上一兩歲的小女孩,臉黑黑髒髒的,滴著兩條鼻涕,只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稱得上漂亮,此時,她漂亮的眼睛蓄滿淚水,豆大的淚不斷的往下掉。

  「你也是被捉來的嗎?」他朝她問道。

  「我只是想跟小狗玩……」小女孩說著,她和嚴靖一樣被可愛的小狗拐了,「嗚嗚,哥哥,我好怕,我們會不會殺死?哇嗚——」她哭得更厲害了。

  「吵死了,閉上嘴!」

  屋外的綁匪兇狠咆哮,嚴靖立即摀住她的嘴,直到外頭沒有聲響,他才壓低聲音道:「別再哭了,惹壞人生氣我們就糟了。」

  小女孩漂亮的雙眼對上他,眨掉眼淚,眼中該露著楚楚可憐的無助。

  「放心,我爹會來救我的,到時我會要他連你一塊救,所以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會被殺死的。」嚴靖安撫著她。

  小女孩聽完他的話後,看似冷靜下來沒再掉眼淚了,嚴靖這才鬆開摀住她嘴上的手,卻發現手上黏了鼻涕,冷靜的小臉頓時破功,驚慌得像是要了他的命——天啊,髒死了!

        「哥哥,你人真好,還願意讓你爹來救我,謝謝你。」

  小女孩怯怯的朝他露齒一笑,嚴靖在心裡嫌惡又不能對個小丫頭生氣,只能猛用袖子擦手,朝她勉強擠出笑。

  這時,門開了,嚴靖以為外面的人要對他們做什麼,他們卻只是朝兩人丟來兩顆饅頭和一壺水,「快吃吧!」

  小女孩大概是聽了嚴靖說他爹會救他們,認為自己一定能得救,放心的撿起饅頭吃,而且還一副像餓了好幾天似的吃得津津有味。

  嚴靖乾瞪著那冷掉的、看起來很難吃的饅頭,一點胃口都沒有,把自己的慢頭給了她,「給你吃。」

  「謝謝哥哥!」小女孩朝他感激一笑。

  她黑歸黑,笑起來還挺可愛的嘛!

  嚴靖在心裡一笑,她年紀比他小,年長的他覺得自己有責任要照顧她,還體貼的遞水蓋給她,免得她噎著了。

  接著,他望著這屋子裡唯一一扇小小的木窗,看到外頭天是黑的,才知原來他睡了那麼久,已經那麼晚了,他沒有回家,爹娘現在一定會很著急的在四處找他吧?

  爹說不能坐以待斃,所以他必須想出對策逃走……從那扇木窗有辦法逃走嗎?但都釘了棍子,要怎麼出去?

  忽然間,嚴靖看到他的腳邊出現了一隻黑色蟲子,他最怕這種噁心的蟲子了,嚇得馬上跳起身,想離蟲子遠一點,又因為不敢大叫,他駭得臉都白了。

  「哥哥不用怕,我踩死它了。」小女孩一腳把蟲踩扁後,朝他甜甜一笑。

  嚴靖笑不出來,覺得她這個動作還比較可怕。

  大概是被蟲嚇到了,嚴靖一聽到什麼風吹草動,就慌慌張張的左看右看,越來越覺得這地方可怕。

  「要是有耗子就好了。」小女孩突然冒出一句。

  「耗子?」嚴靖呆了,她在說什麼?

  「可以捉起來烤來吃啊,田裡的耗子又肥又嫩,好吃極了!」小女孩垂著兩條鼻涕,天真無邪的道。

  嚴靖聽得頭皮發麻,別開玩笑了,吃耗子,她是餓死鬼投胎嗎?

  不過,嚴靖看到她穿的衣服有滿滿的補丁,想到連那麼硬的饅頭她都吃得那麼開心,他想她家一定很窮,才會連耗子也吃,心裡又多了幾分憐惜,他走向她,伸手摸摸她的頭。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元真。」小女孩抬起黑黑的臉道。

  「我叫嚴靖,叫我靖哥哥就好。」

  「靖哥哥。」元真朝他傻笑。

  嚴靖感到有點經飄飄的,被女孩叫哥哥,跟被弟弟叫哥哥的感覺真不太一樣……如果,她不要有那兩條鼻涕,看起來會更可愛點。

  「那兩個孩子得看好,不能讓他們逃了。」

  「哼,能逃去哪?哭一哭就呼呼大睡了,等會兒我們再去喝酒……」

  入了夜是很寂靜的,聲音大一點都容易被聽見,何況才隔著薄薄的門板,嚴靖一聽到外面的人說話,馬上豎起食指要元真安靜,豎起耳朵細聽,元真也跟著聽。

  「喝什麼酒,我是說真的,那兩個孩子得看好,尤其那個男孩可是難得的好貨色啊,長得這麼俊俏,細皮嫩肉的,王老爺最喜歡品嘗這種貨色了,滋味一定很不錯,價錢肯定給得很高,那女孩是黑了點,但撲個粉應該也還不差,就當買一送一,一起賣給王老爺。我們輪流睡吧,明天得早點出發,跟其它人會合,把捉到的孩子一道載到王老爺那裡……」

  木屋裡,嚴靖和元真都聽到了「細皮嫩肉、嘗、滋味一定很不錯」等字句,他們頓時一臉驚恐——他們要被宰來吃掉了!

  嚴靖怕元真又會哭,馬上摀住她的嘴,顧不得手又沾上鼻涕。

  不行,他一定要逃,他不想被扒皮,切成一塊塊的吃掉,他想活著回家!

  但正門有人看守,這木屋裡就只有一扇釘上木棍的窗,要怎麼逃呢?

  嚴靖想起爹說凡事要大膽嘗試,他要元真別哭,向前一步走向窗子,試著想抹掉木棍,卻愕然發現木棍沒有被釘死,只是擺上去放著而已,他抽得起來。

  嚴靖欣喜若狂,小小聲的抽起那四根木棍,窗子瞬間成為一個四方形的洞,以他們的小身板是鑽得出去的。

  嚴靖朝元真指了指窗子,元真馬上意會的點頭,接著他蹲下身,讓元真踩在肩上跳出去,再換他爬上去往外跳。

  成功了!

  嚴靖摔在一片草地上,忙拉著元真站起來,「快,我們往前跑!」

  兩人跑了起來,穿過一片草地,還有幾間簡陋荒廢的屋子,看到最前方有條大路。

  嚴靖深信,往大路跑去,或許會遇上馬車,或是沿途經過有人住的房子,就能得救了。「追!別讓他們跑了!」

  後頭傳來男人的嘶吼聲,知道被發現了,兩人跑得更急,元真此時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跑不動了。

  「哥哥,你快逃,不要管我……」

  「我怎麼可能丟下你!」嚴靖把她背起後繼續跑了起來。

  他們一起被捉,說起來有過命的交情,不管如何,他都不能丟下她!

  「快追!別讓他們逃了!」

  嚴靖跑得氣喘吁吁,這輩子從沒有那麼死命的跑過,終於,他跑到大路上,很快就看到前方有一輛馬車迎面駛來,兩旁還有十多個人騎著快馬,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月光下,他認出了其中幾個人的臉孔,是侯府的護衛。

  他萬分欣喜,沙啞的喊道:「救、救命——」許是放鬆下來,他累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和元真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是小世子!」

  護衛們認出他,一看到後方有兩個男人在追,邊護著嚴靖,邊快速包抄住那兩人。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擄走威遠侯世子!」

  為首的護衛吆喝,那兩人聽到他們捉到的男孩竟是威遠侯世子,嚇得當場跌倒在地。

  馬車隔著幾尺在嚴靖面前停下,嚴笙和方浣露雙雙踏出馬車,朝兒子的方向奔去,方浣露跑得更快,更一邊焦急得大喊——

  「靖兒!」

  嚴靖聽到娘的聲音,從地上爬起,投向娘親的懷抱,然後哇的一聲哭了,他是那麼的害怕會永遠回不了家,永遠見不到爹娘。

  「娘,我差一點就要被吃掉了,他們說我看起來細皮嫩肉的滋味很好,要把我賣給那個王老爺……好可怕,這世間居然有人會吃人肉……」

  方浣露抱住哭泣的兒子,和站在一旁的丈夫對看,兩人都為兒子的話感到心驚,由衷感謝老天爺讓他們順利尋回兒子。

  就在今天早上,方浣露本以為兒子已經順利到學堂了,豈知家僕跑回來說,兒子聽到狗吠聲突然跑進巷子內後就消失了,嚴笙馬上派出大批人馬搜尋,就查到有人目擊到兩個可疑的男人將一個小孩抱到一輛馬車上載走。

  那小孩的年紀和穿著聽起來很像兒子,嚴笙又追查下去,竟發現那兩個人就是近來幾樁誘拐小孩案件裡的嫌犯,幫某個有戀童癖的變態老人捉小孩,尤其是漂亮的小男孩,幸虧嚴笙很快查到他們藏小孩的地方,尋到這條路上,才順利能找到兒子。

  方浣露抱著兒子軟軟的身子,仍然心有餘悸,她拍拍他的背道:「靖兒,你別怕,護衛叔叔們把壞人捉起來了,你不會被吃掉的……」她捧起兒子的臉蛋看著,又捉起兒子的雙手檢查,「靖兒,你有沒有哪兒受傷?他們有傷了你嗎?」

  「娘,我沒事……」嚴靖含著委屈的淚,還想賴進娘親懷裡撒嬌,可他看到站在一旁的爹,頓時慌張起來,馬上掙開娘親的懷抱,為方才大哭的行徑感到丟臉,像是怕挨爹責罵般,怯怯的道:「爹……」

  嚴笙沒有罵他,只是微笑著摸摸兒子的頭,「嚇壞了吧?」

  嚴靖從父親身上感受到溫情,瞬間又紅了眼眶。

  「你做得很好,你靠著自己的力量逃出來了,你還救了她,對吧!」嚴笙往他後方一看。

  嚴靖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去,看到傻傻呆站著的元真,這才意識到父親是在稱讚他,他欣喜的用力點頭道:「對,我是靠著自己的力量逃出來的,我也救了她出來!爹,壞人說在別的地方還有其它被捉的小孩,你一定要救那些小孩!」

  「你這是立下大功了,不過下次別再看到可愛的小狗就失去戒心了。」嚴靖囑咐道。

  「是!」嚴靖大聲喊道。

  接著,他看到父親走向護衛叔叔那兒去,交代把犯人帶回去,他要親自審問。

  他知道,爹很厲害的,一定能救出所有的孩子。

  「你叫什麼名字,你家住哪兒呢?」

  在他們父子對話時,方浣露注意到那個被兒子救出來的小女孩,她走到小女孩面前問她話,想著小女孩的家人肯定也萬分焦急的在找她,得送她回家才行。

  「我叫元真,我家住……」元真搖了頭,「那不是我的家……」

  方浣露聽得托異,「不是你的家,這什麼意思?你爹娘呢?」

  「我爹娘都死了,那不是我的家,是叔叔嬸嬸的家……」小女孩漂亮的雙眼雲時蓄滿淚水,「嬸嬸常瞞著叔叔不給我飯吃,還會打我罵我,說我是拖油瓶……」她嗚嗚哭了起來。

  方浣露拉高她的袖子一看,手臂瘦得都是骨頭,上頭還有傷疤,她忿忿不平道:「天啊!你嬸嬸太壞了,真是不可原諒!」

  方浣露想著若是把這個可憐的孩子送回去,仍會繼續受到虐待,她叔叔是保護不了她的,要不這孩子身上也不會有那麼多傷了。

  方浣露一直很想要有個女兒,遂生起收養元真的念頭。

  她還沒說出口,聽到元真被嬸嬸苛待的嚴靖更快的脫口而出,「爹,元真好可憐,我們把她帶回府裡吧,讓她不用挨打,每天都有好吃的,可以吃得飽飽的!她居然餓到說她想捉耗子吃,太可憐了。」

  「把她帶回府裡,要讓她做什麼呢?」府里裡多養一個孩子是不成問題,想必他心善的妻子已經抱著收養這個孩子的念頭,嚴笙是故意問嚴靖的。

  嚴靖一愣,細想過後道:「元真可以當我的丫鬟服侍我。」

  嚴笙故作驚詫的反問道:「是當丫鬟,不是當娘子嗎?在你四歲時,你不是說你以後長大,要去找你喜歡的姑娘把她娶回家嗎?我以為這個由你親自救出來的丫頭,你是想將她當成娘子的。」

  噗!方浣露偷笑,真過分,居然在欺負兒子。

  嚴靖對於這件事還有印象,聽到爹這麼說時臉紅了,他極力辯解道:「爹,我沒有把她當成我的娘子,她髒兮兮的,臉又黑,又流著鼻涕,不可愛,她不是我的娘子……」

  方浣露倒覺得元真只是臉黑了點,五官其實長得明麗,以後會是個美人,她摸了摸兒子的頭道:「好了、好了,先回家吧,你一定又累又餓吧,回去娘做炸雞給你吃。」

  接著,她朝元真道:「小真,別回嬸嬸家了,以後都住在叔叔、阿姨家吧,阿姨每天煮好吃的給你吃,讓你不用再挨打挨餓,好不好?」

  「好,我要住在叔叔、阿姨家!」元真開心的道,也朝嚴靖甜甜一笑。住在叔叔、阿姨家,以後每天都可以和哥哥一起玩,太好了!

  嚴靖一看到元真甜美的笑容,竟感到害羞,他撇開臉,羞惱又彆扭的朝父親說道:「爹,她真的不是我的娘子,我不要一個會流鼻涕的娘子,我不喜歡她,也不會想欺負她……我、我還沒有長大,這個不算數啦!」

  嚴笙朝妻子走去,牽起愛妻的手準備上馬車,才不管兒子怎麼說。

  日後,嚴靖身邊多了一個小跟班,但會不會是他未來的娘子,就不得而知了。



【後記 新年願望 佟芯】
 
  以前有讀者在臉書問過我會不會寫現代稿,我當時的回答是,我對總栽很不熟XD,但其實我對總栽與秘書的題材是很感興趣的,雖然老梗,但是很經典,所以呢,我決定這次要讓總裁和秘書一起穿越到古代的世界裡談戀愛,而且,這個總裁必須要很S才能符合我的口味。(欸?)

  在設定角色時,我想到少女漫畫《色誘中毒》和《狼少女與黑王子》的男主角,都是腹黑抖S男主角,還有《銀魂》裡的沖田總悟,更是個超級S,想到要寫個抖S男主角我就超級興奮,在開稿時我立志要把男主角寫成超恐怖的S!不過寫出來后後……我想也沒有很恐怖啦,總之男主角是個愛妻的好丈夫……

  還有在這本書裡,我融入了我最愛的懸疑推理元素,我真的很愛寫辦案題材,明明寫《悖禮小媳婦》時都已經寫得叫苦連天,腦汁都榨乾了,但還是想寫,這不知道是什麼自虐心態XD,只能說我超級愛看推理的,所以就算在創作的過程中很痛苦,也是享受的,以後若有機會寫到辦案,我還是會再寫的!(繼續自虐)

  故事看到最後,有兩萬字的番外篇可以看喔!其中一篇是寫男女主角在現代的故事,是真正的總裁與秘書的故事喔。

  其實在寫這本稿子時,我心裡就不停地想,男女主角在現代的故事一定很有趣,若能補個現代短篇有多好,但因為我寫的是古代稿,想說不適合放現代文就沒寫了,沒想到後來編編會請我補個現代番外篇,編編跟我真的是心有靈犀,想看我寫現代稿的朋友們,請看番外篇吧,希望你(你)們會覺得有趣!

  除了現代篇,還有另外兩篇番外也要看喔!

  這本書在二0一七年完稿,出版時已經二0一八年了,祝大家元旦快樂,還有也在此提前祝大家農曆新年快樂,希望新的一年景氣能變好,書市能恢復榮景,大家都能身體健康賺大錢。

  在過年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盛會,就是一年一度的台北國際書展!今年新月和往年一樣都有參展,書展上有好看的首賣書,有好吃的(有嗎?),還有眾美女編編們的熱情招待,大家可以計劃去書展玩喔!而還沒收藏《灶房貴妻》這本書的朋友,也可以在書展上一起將它買回家喔。>///<

  然後呢,來說說我的新年願望,就是希望電腦不要再壞掉了,掛一顆硬碟已經很慘了,我是一次掛兩顆,老說他開店的這些年來,他遇到兩顆硬碟一起掛的案例我是第二個,有朋友建議我去買樂透,我真的有去買喔,但是沒中。TT

  還有另一個願望是……讓我順利考過重型機車路考吧!(超級後悔當年沒考路考)

  最後,要跟大家介紹一部好看的韓劇,就是李鍾碩和秀智主演的《當你沉睡時》,電視現正在播出中,是很新穎的預知夢題材,快去看吧,我要拉看佟媽一起入坑了!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本書,有任何心得都可以跟我分享喔,那麼,下本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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