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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5:10 PM

閑聽落花 -【九全十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30 01:20 AM 編輯

【書名】:九全十美

【作者】:閑聽落花

【內容簡介】:

  跌落在陌生的朝代,

  冷血的父親,

  跋扈的繼母和妹妹,

  上一代的恩怨輪迴,

  逼得她只好逃之夭夭,

  反正她有高超的醫術,

  有聰明的頭腦,

  到哪裡都有好生活!

  可是,

  她這到底是算逃出來了?

  還是沒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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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1-29 05:52 PM 編輯

楔子

    京城安福親王府,以金桂聞名京城,慶歷十六年夏末的一天,安福親王家的花會上,名媛顯貴雲集,在這馥郁的桂花香裡喝著酒,尋著樂子。

    厲府大小姐厲芙蓉一身鮮艷的紅衣,頭上戴著支粉紅金剛鑽赤金步搖,慢慢的走在安福親王家的後花園裡,這桂花的香味好像和往年有些不一樣,帶了些憂鬱,厲大小姐伸出手,拈了幾朵小小的金黃的桂花下來,輕輕握在手心裡,安福親王家大小姐看著她頭上的粉鑽步搖的妒嫉眼光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讓她興奮,她有了心思,一股春風吹進了她的心底,那吹進她心底的春風般的探花郎今天來了嗎?

    厲大小姐怔怔的看著滿樹金黃的桂花,背後有輕輕的溫柔的腳步聲傳來,厲大小姐轉過身體,怔怔的呆在了樹下,是他,他穿著月白的長衫,帶著春風般溫和的笑,慢慢的走了過來,停在了她的面前,低著頭專注的看著她,滿眼的溫柔滿眼的愛意,厲大小姐抬著頭,癡癡的看著他,他笑容更深,微微彎了腰,輕柔的把她手中的帕子拉了過來,溫柔的圈在手心裡,按在心口,又仔細的放進了懷裡,悠悠的低低的歎息著:

    「你一定是天上的仙子,我的仙子!」

    厲府,厲大小姐緊緊抿著嘴,她要嫁給他,她一定要嫁給他,否則,她寧可死!她的親生母親,顧姨娘,絕望的看著她,她能夠緊緊抓住厲大老爺的心,數十年獨寵專房,她弄走了所有的姨娘,她把夫人逼回了老宅,可是,這個被家裡所有人寵壞了的女兒,卻逼得她無路可走!

    「芙蓉,我都告訴你了,我已經讓人去洛城查過了,他是個成了親的人,你知道不知道?你不能嫁給他!」

    「我就要和他在一起,我可以不要名份,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像你和父親一樣!娘!求你成全我,不然,我寧可死,寧可死!」

    顧姨娘怔怔的看著女兒,淚如雨下。

    厲府偏廳裡,顧姨娘傲然卻疲憊的看著眼前恭敬立著的探花郎,「我們厲家的大小姐,嫁給你,只能做正室!」

    那春風般的探花郎眼睛裡閃過冬日般的寒光,顧姨娘抬了抬手,站在她身後的管事閃身站了出來,「他可以幫幫你。」

    慶歷十六年的冬天,祁山腳下發生一起慘烈的血案,新科探花李雲生的妻子連氏和家僕在進京路上,被一股從祁山深處流竄出來的山匪殺死,只有兩歲的女兒李青和奶娘活了下來,良鄉所厲千總立即派軍入山剿了這股膽大包天的匪徒。

    慶歷十七年正月,李雲生娶了京東厲家大小姐為妻,良鄉所厲千總接到信後,一夜未眠,第二天就啟程去了京城。

    李雲生沒有進翰林院,外放湖廣道長沙府善化縣知縣,很快就帶著新婚的妻子上任去了。

    厲府後院,顧姨娘呆呆的坐在榻上,她面前放著一杯酒和一根白綾,鍾嬤嬤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顧姨娘慢慢的轉過頭,似哭似笑看著鍾嬤嬤。

    「嬤嬤不要哭了,我這一輩子,一個妾,能把正室壓在腳下十幾年,也算值了,我走後,你去善化縣找芙蓉去吧,芙蓉……太傻,我沒教好她,這些年,我竟,什麼也沒教過她!她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她是個傻子!傻子!你告訴她,看著她,不要讓她回京城,這京城,一步也不能進!那個李雲生,不是良人!就讓他在知縣任上終老吧。你,走吧!」

    顧姨娘病了,沒幾天,就香消玉隕了。

    厲家大夫人派人去洛城,接了李青和奶娘陳嬤嬤、下人連海、連慶,送到京城北郊的寒谷寺的一處別院裡住著。送了封信給李雲生,李雲生感激不盡,把李青托付給了大夫人。

    寒谷寺的醫僧醫尼天下聞名,大夫人專程到寒谷寺棲霞殿拜託了智然師太:

    「……孩子這麼小,就經了這樣的變故,現如今好容易才醒過來,話也不會說了,一天吃的藥比飯還多……就托付給師太多費心了,……就住在寺裡吧,一是為了她的病,二來也全了她的孝……」

    厲府在別院這邊添了廚房上的人,派了一個管事嬤嬤,又送了四個小丫頭、幾個粗使的婆子過去侍候。李青就在寒谷寺的別院裡安頓了下來。



第一卷 第一章 初見父母

    慶歷二十六年,六月中,京城,南城一處中等大小的宅院內。

    已是將近正午,太陽火辣辣的照著,天上一絲雲彩也沒有,知了拚命的叫著,院子裡的花草樹木都蔫蔫的垂著頭。

    是不是全京城的知了都集中到這個院子裡來了?李青頭昏腦脹的想著,瞇著眼貪婪的望著旁邊樹下那處陰涼,要是能到樹下站著就好了!轉過頭,卻看到鍾嬤嬤正目光冰冷的盯著她,李青心中一凜,微微挪了挪腳步,重新規規矩矩的站好。

    這十年,她生活得太過逍遙自在,這會兒,連在太陽下站上幾刻鐘都有些受不住了,都說她這份溫和像極了父親,那個李雲生會不會看在這份酷似上,疼愛她一點點呢?她的繼母,厲夫人當年的驕橫事跡她這半年聽得太多,還有那個妹妹,據說深肖其母,厲夫人那個奶嬤嬤見到她時的吃驚模樣,看來連慶說厲夫人不知道她的存在竟像是真的!

    這十年來,在任上一直以元配自居的厲夫人回到京城,卻發現冒出個原配的女兒!會暴怒到何種程度?李青心中苦惱萬分,她不想離開寒谷寺,不想到這個家中來,不想做這個大小姐,可是,養了她十年的那隻手硬推著她,把她推進這個宅子,推進那個院子,那個斜月閣!夫人說「這宅子裡也就這院子勉強配得上大小姐」,夫人說「青蕪兩字犯了大小姐的名,賜了名叫斜月閣」,文嬤嬤滿嘴的夫人說,硬生生把她搬了進去,可是,那位厲夫人在做姑娘時就沒把嫡母放眼裡過,這個「夫人說」會讓她做出什麼事來?,那個父親能體諒她的不得已嗎?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前院一片喧鬧,有小丫頭飛跑進來:「老爺、夫人回來了!」

    二門內站著的人都緊張起來,忙規規矩矩的垂首站好,鍾嬤嬤滿臉喜色,拉了拉衣襟,急忙迎了出去,李青輕輕挪動了一下,緊緊揪著手中的帕子,微微垂著頭,全神貫注的聽著垂花門外的動靜。

    門外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李青微微抬眼看著門外,一男一女帶著兩個孩子在眾多僕婦丫頭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男的三十多歲,身材挺拔,穿著月白色紗直綴,留著短短的鬍子,面目白淨,五官清晰如畫,帶著春風般的微笑,看到李青,笑容斂了起來,這個瘦小的丫頭,就是連氏生的那個女兒?哪有一點官宦之家的氣度?當年祁山下,怎麼會留下這麼個孽種!?從過了望鄉驛,夫人接到信兒,他就被鬧得不得安生,還有敏兒,哭得他心痛,敏兒那般容貌氣度,才是他李家嫡長女!

    穿著大紅綃紗裙子,白綾上衣,皮膚白皙,五官艷麗異常的厲夫人,狠狠的盯著李青。李青心裡打著鼓,就聽到鍾嬤嬤在旁笑道:

    「老爺,夫人,這就是青小姐。」

    是青小姐!李青心中微微一鬆,暗暗感激,忙跪下請安:「青兒請父親、母親安!」

    李青伏在地上,只聽到頭頂上重重的「哼!」了一聲,那條大紅綃紗裙子如狂風捲過般從她面前忿然而去,一雙繡著大紅牡丹、綴著珍珠的小鞋子移了過來,李敏華盯著李青身上穿著的錦羅紗衫,這顏色花樣她竟然沒見過,哼!李敏華一口氣湧上來,突然抬起腳,重重的踩在了李青的衣袖上,又狠狠的轉了兩轉,抬腳而去。

    李雲生看著李青被踩得污穢不堪的衣袖,皺皺眉頭,真不是個省心的,穿著這樣貴重的衣服出來,是想壓過誰?果然和連氏當年一個張狂樣兒!李敏飛拉了拉他的衣袖:

    「父親,進去吧。」

    李雲生溫和的「嗯「了一聲,也不看李青,冷淡的說道,「起來吧。」

    「謝父親。」

    李青低低的說道,秋月小心翼翼的上前,把她扶起來,人群已經往裡去了,秋月輕輕的替她拍著衣袖,抬起頭擔憂的看著李青,李青衝她笑笑,「沒事!我們…也進去吧。」

    李青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理了理衣服,帶著秋月跟在人群後面往後院去了。

    後院正堂,屋角放著的幾大盆冰散發著絲絲涼氣,屋內涼爽舒適,李雲生和厲夫人坐在中堂前的椅子上喝著茶,左側的一排椅子上坐著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李青知道那是她兩個異母弟妹,剛才踩她衣服的應該就是這個漂亮得出奇的小姑娘了。

    李青帶著秋月悄悄的從門口溜進去,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站了,正聽到鍾嬤嬤在稟報:

    「……大少爺安排在錦竹院,離老爺書房近,院後還有一片小園子,大少爺看書累了在院裡就能走走,大小姐……安排在翠蓮居……」

    「我不是說了要住青蕪院嗎!?」

    李敏華打斷了鍾嬤嬤的話,眉毛高高挑起,厲夫人皺著眉頭,這個鐘嬤嬤,縱然老糊塗了,也不應該出這樣的差錯。放下手中的杯子,疑惑的看著鍾嬤嬤問道:

    「姑娘都說了要住青蕪院,怎麼還安排了翠蓮居?」

    鍾嬤嬤想著文嬤嬤那天的囂張,一臉為難的回道:「青小姐住了青蕪院,改了名叫斜月閣。」

    李青有點口舌發乾,以青蕪院的位置和精緻程度,還有院裡那些名貴牡丹,都不是她能住的,那天文嬤嬤那樣橫衝直撞的把她搬進青蕪院時,鍾嬤嬤的那些話,她就知道那院子是個禍根……只聽李敏華憤怒的聲音尖利的叫著:

    「叫她滾出去!翠墨、玉硯,帶了人去!把她的東西給我扔出去!扔到大門外面去!」

    秋月神情緊張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道:「姑娘,文夫人……」

    李青沒有理會秋月,只緊緊的抿著嘴,盯著李雲生,李雲生慢慢的喝著茶水,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他真的要聽任這幾個丫頭把她扔到這宅子外面去?!他難道不知道,真扔了出去……他這新任的禮部郎中立刻就得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只怕他這官都做不得了!李青心底湧出些酸楚來,她不是李青,他不在乎她,她更不在乎他!她極想走出這宅院,可站在她背後文夫人不會答應。

    門外有小丫頭急急的奔進來稟報道:「老爺、夫人,文夫人遣人來了。」

    李雲生急忙放下杯子,「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厲家長房夫人,丞相文家的女兒,皇貴妃的堂妹,他這些年費盡心機想巴上,卻毫無回應的人!當年他想依靠的顧姨娘轉眼間就煙消雲散,然後,厲大老爺就忘了他,也忘記了曾經最疼愛的女兒!苦巴巴的熬了十年,費盡心機,才做到五品!這會兒,文夫人竟派了人來?李雲生穩了穩心神,又坐了回去,笑容滿面的連叫「快請進來。」翠墨和玉硯也悄悄從門口站回到李敏華身後。

    小丫頭帶著個穿戴華麗、氣度不凡的老嬤嬤進來,旁邊有丫頭在地上鋪了墊子,老嬤嬤在墊子上跪下請安,李雲生認得是文夫人身邊最得力的文嬤嬤,忙站起來,雙手虛扶道:

    「文嬤嬤快請起來,您是母親身邊侍候的,潤清當不得如此大禮。」

    厲夫人坐著沒動,勉強露出點笑容,文嬤嬤順勢站起來,眼風掃過厲夫人,眼底閃過絲不屑,笑容滿面的又福了一福才說道:

    「老爺和夫人聽說姑爺進了府,打發老奴請安來了,夫人明兒在府裡安排了家宴,給姑爺一家接風洗塵。」

    李雲生喜上眉梢,笑容滿面,夫人還記得他這個女婿,這些年的孝順恭敬,看來夫人還是滿意的,背後有了厲家,有了文家,他的前程就指日可待了!文嬤嬤轉眼看著旁邊坐著的小姑娘和小男孩,滿面笑容的上前請安道:

    「這就是二小姐和大少爺吧?真真是一表人才!竟然比姑爺和夫人當年還要出眾些!老奴給二小姐、大少爺請安!」

    李敏華臉上露出不忿來,她是這府裡的大小姐!不是二小姐!

    「敏華、敏飛,還不快給文嬤嬤見禮!」

    李雲生喝道,李敏華有些生硬的回了禮,李敏飛滿臉是笑的站起回禮道:「文嬤嬤好!」

    文嬤嬤笑容更盛,環顧著四周去找李青,看到李青,忙上前施了禮,拉著李青的手親熱的抱怨道:

    「大小姐怎麼躲在這裡?!兩天不見老婆子,就要生分了不成?」

    眼睛卻瞄著李青衣袖上的污穢,李青微微笑著,曲膝福了一福,「文嬤嬤好。」

    「老奴來時,九小姐讓帶話給您,讓您明天務必一早就到,她今兒下午還要做一趟蓮茸酥,一定大小姐再嘗嘗。九小姐還邀了沈大小姐和文三小姐明天過府,還要單賀您父女團聚。」

    李青笑而不答,只轉頭看著李雲生夫婦,父母在堂,她可不能自專,不然就是不孝,這個口實她可不能留給別人。文嬤嬤只當沒看見,嘴角微微撇了撇,繼續說道:

    「夫人已經派了車,明天一早來接大小姐,夫人說,斜月閣外面花草好,那窗紗要用銀色、白色才配得上,讓我帶了幾匹內造的紗羅來給大小姐糊窗子,外面買的不夠細密。」

    李青忙含笑謝了,就這樣直接派了車,又單接她一個,還送了這幾匹紗羅來,明天的家宴……文嬤嬤竟不理別人,只拉著她又閒話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屋內一時靜寂無聲,半天,李雲生目光深沉的看著李青,文夫人的洗塵宴竟像是因了她的面子!他竟然忘記了,這十年,她是被文夫人照顧大的,自然有些情份,也許情份還不算淺,那個九小姐,是四房嫡女,皇后的親外甥女,文三小姐應該是文丞相家的姑娘了,那個沈大小姐是誰家的?禮部尚書就姓沈!也許……她倒交遊得好!目光移到李青衣袖上的污穢,李雲生不由心頭火起,她肯定知道文嬤嬤要來,難道就不能去換了衣服?或許,穿這衣服,也是故意的?哼!李雲生打定了主意,看著李青厲聲說道:

    「青兒,你是姐姐,要心存善意,愛護些弟妹!別忘了你姓李!」

    轉過頭,吩咐鍾嬤嬤道:「敏華就住翠蓮院吧,往後,大小姐、二小姐的,不要叫混了,亂了規矩!不該說的不准說一個字出去,誰要是壞了李府的名聲,家法可等著呢!」

    李青垂首答應著,知道這是在警告她。

    「父親!」

    李敏華憤怒的跳起來,厲夫人雙眼圓瞪,擰著帕子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她這幾十年,受的委屈加在一起,也沒這幾天的多,一股憤怒混著悲傷湧了上來,她突然失控的抓起身邊的杯子,狠狠的砸向李青,水混著茶葉潑在了李青身上,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李青腳背上,痛得李青叫了一聲彎下了腰。

    李敏飛正拉回李敏華,在她耳邊說著話,李敏華嘴角挑出些笑意,坐了回去,帶著興奮,狠狠的盯著李青,李敏飛回過頭,瞇著眼睛瞄著李青,李青只覺得心頭突了一下,李雲生垂下眼皮,聲音冰冷的吩咐李青:

    「青兒,你身子骨弱,回去歇著吧。晚上不用過來請安了!」

    李青忍著痛,告退而出,秋月扶著她,只覺得一陣酸楚衝上胸口,轉頭看著姑娘平和淡然的神情,慢慢把酸楚壓了下去。

    斜月閣內,鄭嬤嬤、聽雪、琉璃和珊瑚正焦急的等在院中,看見秋月扶著李青一瘸一拐的回來,鄭嬤嬤唬了一跳,「竟動了手不成?」

    秋月見了鄭嬤嬤,委屈一下子湧上來,流著眼淚哽咽道:「可不是動了手,夫人用杯子砸了姑娘,砸在腳上了。」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扶著李青到了屋裡,鄭嬤嬤小心的脫了李青的鞋襪,見腳面上一片青紫,隱隱有血絲滲出來,心痛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姑娘是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皮都沒破過一次,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老爺竟能看著夫人下這樣的狠手!琉璃已奔進去取了藥箱子過來,打開送到李青面前:「姑娘看看用哪種。」

    李青取了個綠瓶子出來,遞給秋月,「秋月,你手輕,先用涼開水洗了,厚厚的塗一層上去。」

    塗了藥,李青靠在榻上舒了口氣:「已經過午了,你們去吃飯吧,吃完了再把我的飯提過來,我這會兒也不想吃。」

    鄭嬤嬤答應著,留了琉璃侍候著,一行人往廚房去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鄭嬤嬤一行人沉著臉回來,李青忙放下手中的書,沒等她開口,聽雪一臉憤怒的說道:「姑娘,真是太欺負人了!我們去的時候,明明她們正在吃飯,硬說我們去晚了,沒有飯菜了!」

    「那你們都沒有吃飯?」

    李青皺著眉頭問道,秋月回道:「吃倒是吃了。聽雪和她們吵了起來,硬要衝進去看看還有沒有飯菜,旁邊的婆子就取了些給我們。」

    鄭嬤嬤在旁解釋道:

    「管廚房的張嬤嬤今天到的,旁邊的婆子和她說聽雪是鍾嬤嬤嫡親侄女,她才不再攔著,那些婆子就取了些飯菜給我們,只是姑娘的飯菜,說什麼也不肯給,說夫人吩咐的,過了飯時,任誰也不能壞了規矩。」

    李青瞠目結舌,這個厲夫人,真是那個百年世家、詩書簪纓之族的厲家出來的小姐?這分明是個打王八拳的潑婦!她不禁以手撫額,看來,她的策略也得改改了,對付潑婦不能用君子之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5:25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1-29 05:55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章 算計

    午後,李青一覺醒來,只覺渾身汗浸浸的難受,忍不住想起蓮花峰留雲莊的水閣來,此時是該是何等的涼爽宜人!廚房也會在這個時候送了香甜可口的藕粉來,想到藕粉,肚子裡好像更餓了!還是吃塊九小姐的蓮茸酥吧,雖說難吃,唉,聊勝於無,正在思量間,珊瑚神情緊張奔進來喊道:

    「姑娘、姑娘,二小姐和大少爺來了!」

    李青一怔,她們來做什麼?秋月和聽雪忙丟下手裡的活,慌慌張張急奔過來,秋月給李青穿鞋子的手竟微微有些發抖,兩人匆忙侍候著李青穿了衣服鞋子,來到門口,二小姐李敏華和大少爺李敏飛帶著一群丫頭婆子,已湧進了院子,李青迎了上去,笑著招呼道:

    「敏華、敏飛來了,快請進來坐!」

    李敏華恨恨的瞪著她,惡狠狠的嚷道:「你聽著!我才是這府裡的大小姐!你!什麼也不是!!!」

    李敏飛拉了拉她的衣襟,他這個姐姐,和母親一樣,就是太衝動,不講究方法。環顧著院子裡葉茂花繁的各色名貴牡丹,笑吟吟的說道:

    「聽說大姐姐這兒的花草特別好,我和姐姐過來看看,順便幫大姐姐澆澆花。」

    說完,招招手,後面幾個粗使的婆子提著大水壺過去,將滾燙的水往院子裡那些名貴的牡丹上澆去,珊瑚驚叫一聲,嚇得掩著臉直往後退!聽雪看到那些嬌艷的牡丹立時伏倒在地,紅著眼就要衝過去奪那水壺,李青一把拉住了她,厲聲呵斥道:

    「回屋裡去!」

    秋月渾身發著抖,卻護在李青前面,琉璃奔過去,推了一把珊瑚,示意她回屋裡去,回微和秋月一起扶了李青退到了正屋廊下,鄭嬤嬤從後院急奔過來,看到李青已退到了廊下,遠離了院中眾人,方鬆了口氣,抿著嘴,神情嚴厲的站到李青前面的台階上,瞇著眼睛盯著院子裡的姐弟兩人。當年顧姨娘那樣玲瓏剔透、長袖善舞的一個人,怎麼教出那麼個衝動愚蠢的女兒,又生出一對更加衝動更加愚蠢的兒女!這要是傳出去,是個什麼名聲?名門世家,講究的就是個名聲!

    粗使婆子換了幾撥,花草都被澆了一遍,院子裡瀰漫著濃濃的水汽,姐弟兩人的身影也有些朦朧起來,李敏飛得意的笑了幾聲,看著李敏華,甜甜的說道: 「姐姐你看,大姐姐院裡的花草這下更好了吧,過兩天,我們再來給大姐姐澆花。」

    李敏華笑顏如花,心裡大是舒暢。姐弟倆帶著人轉身揚長而去。

    李青怔怔的站了一會兒,看著滿院的熱氣,只覺得腳上一陣陣痛起來,示意秋月和琉璃扶著她回了屋內,聽雪正氣得淚水汪汪的站在屋裡拚命的揪著手帕子,珊瑚滿眼驚恐的看著李青,李青安撫的衝她微微一笑,吩咐道:「我渴了,珊瑚去給我泡杯茶來。」

    珊瑚看著她靜謐安然的笑容,漸漸平靜下來,快步下去泡茶了,李青坐在榻上,歪著頭,彷彿思索著說道:

    「前些天,我給文三小姐出的那個題目是……」

    「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琉璃看著李青,飛快的答道,李青讚賞的看著她,琉璃的記性與悟性一向極好,拍了拍手說道:「答案就是: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秋月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姑娘這話,往好了說是豁達,往不好了說……唉,姑娘也是不得已,不過,姑娘的脾氣,好像不是那種肯忍氣吞聲的人……聽雪在旁跺了跺腳,姑娘今天忍了這口氣,明天就會有更過份的事情出來!

    「姑娘!這樣忍著可不行,總得想想辦法!要不,明天我去找文嬤嬤?」

    李青轉過頭,辦法是要想的,不過,找文嬤嬤可不是辦法,聽雪這脾氣,太急了些,得勸導著她些,笑盈盈的看著聽雪說道:

    「這個宅子裡,現如今,只能先忍著,示個弱,你放心,往後,他們也不能太過份,我們且寬寬心,想法子盡快離了這宅子。再說啦……」

    李青拖長了聲音,露出促狹的表情來,聲音嚴肅的說道:

    「這院子,就鄭嬤嬤和你們四個,連個粗使的丫頭婆子都沒有,這滿院的花草,天天都要生出無數的蟲子來,要落下無數的葉子來,費多少力氣去打掃!現在好了,隔些天開水澆院子,別說蟲子,連螞蟻都得死絕了,乾淨得都不用打掃了,省了多少力氣!」

    鄭嬤嬤也暗暗鬆了口氣,露出笑容來,姑娘這份聰明真是難得,這樣的處境,一味糾結生氣,苦得只是自己。

    琉璃眼睛亮亮的看著李青,臉上微微露出些興奮來,李青抬頭看著她,這個琉璃,怎麼就認定她要做什麼呢?不過,嗯,倒也真是得有所行動才行,大夫人明天要做什麼呢?不管怎樣,今天這事,總要找回點什麼才行,她的腳、她的花、她的人可是傷也傷著了、氣也氣著了!想到這裡,抬頭吩咐道:「琉璃去把我的藥箱子拿來。」

    琉璃答應了一聲,飛快的奔進去取箱子了,李青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搖頭,回頭吩咐秋月和聽雪道:「取盆水來,把我腳上的藥洗了去。」

    聽雪驚訝起來:「姑娘,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呢!」

    秋月看著飛奔進去取藥箱子的琉璃,眼光轉了轉,拉了拉聽雪道:「聽姑娘的吩咐就是。」

    李青笑著沖聽雪眨眨眼睛,不一會兒,琉璃取了藥箱子過來,李青取出幾個瓷瓶,把裡面的藥粉各倒了些在小碟子裡,把小碟子遞給秋月,讓她用水調均了,塗在已經洗乾淨了的腳背傷處,琉璃彎著笑瞇瞇的眼睛問道:「姑娘,明天這腳背會變成什麼樣?」

    「我也不知道,以前只配過治傷的藥,這個,還是頭一次配呢。」

    李青聞著那股辛辣的味道,好像藥下得重了些,看著秋月裹了傷口,李青吩咐聽雪道:

    「明天聽雪不要去厲府了,拿兩弔錢,偷偷找兩個粗使婆子把這院子裡的花草都拔了扔出去吧。你們先下去吧,我和鄭嬤嬤說會話。」

    秋月等退了下去,李青看著鄭嬤嬤說道: 「嬤嬤,明天我們一到厲府,你就去找文嬤嬤……」

    第二天,辰正剛過,李青請了安回來,有丫頭過來稟報說厲府的馬車到了,老爺讓大小姐早點過去,李青吩咐把腳上的藥抹去,仔細的看了看腳面,果然淤紫得嚇人,比昨天看起來嚴重了十倍,滿意的點點頭,自己配得這藥效果當真不錯。重新穿了鞋襪,喝了會兒茶,方慢慢換了衣服,帶著鄭嬤嬤、秋月和琉璃出門上了車。

    車子到了厲府,李青給大夫人請了安,帶著秋月和琉璃去了九小姐居住的碧水莊,丫頭紅衣遠遠迎了出來,笑吟吟的見了禮:「我們姑娘等著青小姐呢,沈大小姐和文三小姐已經到了。」

    進了院裡,九小姐厲芳菲和沈大小姐沈青葉、文三小姐文清波把她接了進去,沒等進到屋裡,九小姐就吩咐丫頭:「快把我昨兒做的蓮茸酥拿來給青丫頭嘗嘗,再泡杯老君眉來。」

    「紅衣姐姐,多取些,綠袖姐姐,泡一壺來。」

    李青在旁補充道,九小姐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李青,平日裡,青青肯嘗她做的東西,最多也就吃上半塊,再不肯多吃一口的。文清波在旁笑著推著李青道:

    「我不吃!我可是吃不下!青青,你可不要太勉強,畢竟,身子要緊呢。」

    「我做的東西,才不給你吃呢!你想著呢!」

    九小姐反駁道,沈青葉眼裡帶著些疑惑,看著李青,李青也不理她們,進了屋,在東廂羅漢榻上的矮幾旁坐下,眼巴巴的看著門口,九小姐又氣又笑的說道:「你看看你,倒像餓了多少年似的!」

    李青也不言語,只盯著門口,片刻,紅衣送了碟蓮茸酥進來,放在李青面前的幾上,李青急急的取了一塊,三口兩口就吃了,又取了一塊,綠袖送了茶水上來,李青忙接過喝了一口,又飛快的吃起蓮茸酥來,轉眼,一碟蓮茸酥就吃得乾乾淨淨,又喝了幾杯茶,李青才面露滿足的笑著對九小姐說道: 「你這次做得蓮茸酥,真是太好吃了!」

    三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半響,沈青葉轉過頭來,叫了秋月過來問道:「你家姑娘這是怎麼啦?」

    秋月低著頭一聲不吭,姑娘不讓說話,她自然是一句話也不會說。九小姐追問道:「問你話呢!快說呀!」

    秋月頭低得更深了,眼淚滴了下來。李青在旁邊吩咐秋月道:「秋月下去吧。」

    秋月退了下去,三人回過頭來盯著李青,李青向後靠了靠,把自己放舒服了,方笑著開口道:「小九,你的蓮茸酥學成了,做得真是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呢!」

    文清波「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九小姐滿臉疑惑,她的蓮茸酥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這麼好吃呢?昨晚剛做出來時,紅衣那丫頭都不肯多吃一口。沈青葉目光閃爍的看著李青,青青那個以跋扈聞名的繼母昨天進的府,今天青青就餓成這樣?昨天的李府發生了什麼事?

    門簾掀起,綠袖手裡拿了個小瓶子,滿臉不解的進來稟報說:「青小姐,大夫人差人給您送了瓶藥來,說讓您現在就塗了。」

    說著,遞了個青花瓷的小瓶子過來,李青眼裡閃過絲笑意,趕在這會兒送來,還一定要現在就塗了,看來,文夫人和她想得倒差不太遠,忙站起恭敬的謝了夫人,伸手接過,笑著對綠袖說:「麻煩姐姐,叫秋月和琉璃進來。」

    綠袖笑著出去叫了,李青回頭笑意盈盈的對面露驚訝的三人說道:「我要脫鞋脫襪的,怕髒著你們,還是去淨房吧。」

    說著,就欲站起,沈青葉一把拉住了她,似笑非笑的說道:「青丫頭,就在這兒吧,我倒要看看……」

    九小姐和文清波也忙點頭,李青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秋月和琉璃進來,垂著頭,小心的幫她脫了鞋襪,露出一片駭人的青紫來,李青皺著眉頭看了看,現在看,藥下得好像有些重了。

    看著李青那駭人的的腳面,九小姐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文清波唬得站了起來,沈青葉眼神凌利,嘴唇微微有些發抖,傷得這樣重,竟像是要斷了青青的腳骨!秋月和琉璃繃著臉給李青上了藥,姑娘的「傷藥」也太管用了些!又給李青穿好鞋襪,兩人退到了門口,沈青葉盯著李青問道:「子不言父過?」

    李青看著她,只一言不發。

    文清波怔了一怔,立即明白過來,這傷一定是她那個繼母弄出來的,頭一天見面,就傷成這樣,剛才青青那幅吃相,肯定餓了不止一頓了,轉頭指著九小姐說道:「你那個大姐,太過份了些!」

    九小姐愕然,繼而漲紅了臉,明白文清波說的是青青的繼母,長房那個庶長女!她可從來沒認過這個庶出的大姐!

    「誰的大姐?我!她!我可沒有這樣的姐姐!」

    「不要吵了!」

    沈青葉皺著眉頭說道,九小姐和文清波互相瞪了一眼,李青面色安然,微笑著和文清波說道:「上次我出的題,你答出來沒有?」

    「青青!」

    九小姐不滿的叫道,沈青葉拉了拉她,止住了她的話,文清波眼波微轉,這題目竟像是青青出給她自己的,歪著頭看著李青說道:「青青肯定有更好的,快說!」

    李青招招手,叫了琉璃過來,示意琉璃說給她聽,琉璃口齒伶俐的說道:「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九小姐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話?文清波和沈青葉啞然失笑,文清波感歎道:「青青,我最喜歡你這份豁達!是大智慧!」沈青葉在旁點點頭,這份心境倒是十分的難得。九小姐「哼」了一聲:

    「我喜歡青青,可不為了什麼豁達、智慧!青青怎麼樣我都喜歡!」

    李青不禁失笑,這個九小姐,自小深得父母寵愛,行事只隨心意,喜與厭只在一眼間,半年前,初次見她,就引為知交,因了她,甚至和見面就吵的文家三小姐也慢慢交好起來,讓厲家眾人驚訝不已。李青笑瞇瞇的看著她,堅硬的心殼裡有絲絲溫暖流動。

    四人默契的換了話題,紅衣和綠袖換了茶上來,李青問文清波道:「聽說你後日要去蓮花峰避太歲?」

    文清波點點頭,想想上山後的無聊日子,煩惱的說道:「說是這個月下旬我犯太歲,母親擔心極了,求了智然師太,要帶我到寒谷寺別院裡住幾天,每天還要做法事,真真是煩死人了!」

    李青放下杯子,笑著說道:「你下個帖子,我陪你去,這城裡熱死人了,我有點受不住,還想去和師太再求些藥來,正愁沒法子出門呢!」

    沈青葉點頭贊成,出去先躲一躲也好,「這主意好!不過,清波妹妹最好求了你母親出面請上一請,都知道青青和寒谷寺緣份深厚,她陪你去最合適不過!」

    文清波拍著手道:「青青肯陪我去真是太好了!這下不會悶了!我回去就讓母親下帖子請你!」

    九小姐嘟著嘴,可看看李青的腳,沒再說話,沈青葉推了推她,笑道:「等青青從山上回來,你也下帖子,讓她也來陪你住上十天半月的!」

    九小姐也拍手笑道:「這主意好,這樣才公平呢!」

    李青暗暗鬆了口氣,感激的看了沈青葉一眼,在山上能住上十來天,她得趕緊把事情辦妥了,趕緊把自己嫁出去。

    紅衣進來稟道:要開席了,大夫人派了人來請。

    一行人出了門,沈青葉落後兩步,總不能讓那厲芙蓉在京城這樣肆意妄為,嗯,先得弄清楚,昨天的李府都發生了什麼事,回身叫了貼身丫頭過來,低低吩咐了幾句,丫頭點頭離去了。

    文清波回頭看見,也轉了念頭,腳步微停,叫了個小丫頭過來囑咐了幾句。方跟上眾人,往前面去了。



第一卷 第三章 木蓮令(上)

    文夫人留李青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派人把她送了回去。文丞相夫人的帖子早就送到了,李雲生接了帖子,大喜過望,第二天一大早,竟親自安排了李青的行李、車輛,帶著人一大早將李青送到了文府。

    一行幾十輛車子緩緩而行,出城門前,鄭嬤嬤依著李青的吩咐下了車,往回走了。

    一行人直到過午,才到了攬翠院。

    申正時分,午睡醒來,文清波被母親劉夫人押著去羅漢堂聽經,李青稟了劉夫人,要去棲霞殿看望智然師太,劉夫人知她與師太親厚,關切的問了她的腳,知道無礙後,安排了幾個穩妥的婆子抬了小竹轎送她上去。

    棲霞殿是寒谷寺給前來求醫的女人看病的地方,男人求醫,則是到普濟堂。

    寒谷寺方丈廣慈大師正眉頭緊鎖,低著頭緩緩的走在去棲霞殿的路上。

    他是寒谷寺第十七代方丈,自木蓮大師以來,寺裡方丈就一直由醫術最高者擔任,如果醫術最高者不做方丈,就要做護法,有護法的方丈只能是世俗方丈。雖然不會有人知道,但他明白,從昨天起,自己就是世俗方丈了!平王的病,看似簡單,可他竟診不出病因來!但平王,是帶著那枚只在歷代方丈口中傳著的第五枚木蓮令來的!

    那枚木蓮令!廣慈大師腳步微微頓了頓,眉頭又擰到了一起,四枚木蓮令的故事早已是無人不知,都說手拿木蓮令,閻王也不收,其實,那木蓮令不過是一塊木牌子,但它代表的是木蓮大師的承諾,也是寒谷寺的承諾。如果木蓮大師在,自然沒有治不了的病,可自己,診不出平王的病因,自然就接不下這枚木蓮令,寒谷寺綿延數百年,竟要毀在自己手裡!?

    只能讓青丫頭來看看了,那年,跳出來的那支籤,如今看來,這一飲一琢,竟都是菩薩安排好的。

    棲霞殿後殿,棲霞殿首座智然師太泡了杯眉山茶遞給廣慈大師,廣慈大師接過茶,飲了幾口才開口說道:「找人捎個信,讓青丫頭到寺裡來一趟吧,越快越好。」

    「師叔真是心想事成!青丫頭陪著文家小姐來別院避太歲,這會兒也快到棲霞殿了。」

    智然師太笑著答道,是什麼事能讓師叔愁成這樣?多少年沒見過師叔這樣了?二十年?三十年?廣慈大師點點頭,竟如此巧,看來,一切都是菩薩安排好的。大師臉上隱隱露出絲微笑來,將杯裡的茶喝盡,看他眉頭舒展了些,智然師太暗暗鬆了口氣,又給他續上水,繼續說道:「今天棲霞殿來的人不多,竟沒有要勞動師叔的。」

    廣慈大師點點頭說道:「既然來了,還是看幾個病患吧。青丫頭來了,帶她到診室,我有話和她說。」

    智然師太有些詫異,師叔今天有些奇怪,張了張口,見廣慈大師只顧低頭喝茶,就沒出聲,待廣慈大師喝完了杯中茶,就陪著來到隔壁診室。

    過了幾刻鐘,一頂青布兩人抬小竹轎停在了棲霞殿前,秋月腳步輕鬆的上前打起轎簾,李青戴著帷帽,扶著琉璃的手出了轎子,輕快從容的進了棲霞殿。

    殿內當值的醫尼看到李青一行三人進來,笑著上前雙手合什施了半禮道:「青姑娘來了!師太在大診室,廣慈大師也在呢。」

    李青停下腳步,笑著問道:「大師到了多久了?他今天倒是比平日早。」

    「剛到了小半個時辰,診了幾個病人,這會兒剛閒下來,青姑娘快進去吧。」

    李青點點頭,往殿後大診室去了。

    大診室內,廣慈大師正獨自垂目靜坐,看到李青進來,眼裡滿是笑意,李青見了禮,琉璃把懷裡抱著的半舊銀白色繭綢坐墊放在圓凳上,伏侍李青坐下,和秋月一起退到了室外。

    廣慈大師溫和的笑著,將李青上下打量一翻,關切的問道:「青丫頭,這些天過得好不好?」

    李青瞇了瞇眼睛,和老和尚說了有什麼用呢?倒讓他擔心,笑著回道:「好!和我原先想的差不多。」

    廣慈大師微微歎了口氣,這丫頭,過於驕傲了些,不知道能不能忍下一時之氣,勸慰道:「丫頭,且耐一耐。」

    「老和尚,我沒事,你……有事?在等我?」

    廣慈大師點點頭,那個木蓮令!眉頭皺了皺,半天方開口道:「韓地的平王來求醫,從脈象上看,竟是時日無多了。我卻診不出原因來。」

    李青斂了笑容,眉頭微蹙,老和尚應該知道她早就不診病患,為什麼……

    「想讓我給他看看?」

    廣慈大師點點頭,李青乾脆的拒絕了:「不看!那個平王文韜武略,心機深沉,手下人才眾多,不是個好相與的,瞞了身份醫治,別人好說,他可不容易!我不惹這樣的麻煩!

    老和尚,我只想活得自在些,我一個小女子,略懂醫術也就罷了,可如果這醫術比你還好,那這輩子都別想活的自在了!說不定連命都沒了!」

    她當初學醫,還抱著有個一技之長好生存的念頭,慢慢才知道,這個世上,女子的一技之長根本和醫術無關,這醫術對她的生活,竟是半點用處也沒有!而且,除非她出家到這棲霞殿和月靜作伴,否則,被人知道她這醫術還高過廣慈大師,那就如一個三歲娃娃懷抱金元寶行走於鬧市,連人都得被劫了去!她現在的麻煩已經夠讓她頭痛的了,不想再給自己找更多的麻煩!

    廣慈大師苦笑著說道:「丫頭,這次只怕不能不看!木蓮令的事你知道,這最後一枚,都覺得早就失傳了,沒想到,竟然在韓地林家手中,平王是拿著這枚木蓮令來的。」

    竟然是木蓮令!李青驚訝之餘又有些釋然,大師一向愛惜她,沒有木蓮令,必定不會讓她冒這種風險!

    木蓮令,那個木蓮大師,那本語錄,她心裡軟軟的,也暖暖的,他的事,她無論如何不能不管,他說他再玩兩年,就回去了,他到底回去沒有?是怎麼回去的?她曾經翻遍了天一閣,也沒找到線索。

    嗯,事先做好準備,再仔細些,也不見得就瞞不過去!想到此,她心中微微一動,「老和尚,平王肯定已經派人跟著你的,你……?」

    廣慈大師眉頭舒展開來,「這個我也想到了,剛才先診治了幾個病患,再見你也不突兀了。如果你肯醫治,放在月華閣最好,那兒四周寬闊疏朗,後堂夾道裡有條秘道通著梧桐院。」

    李青仔細想了想,倒也妥當,點點頭,「嗯,事先不要告訴平王,進了山門直接帶過去最好。等我走了,再讓他離開。

    不過,你都治不了的病,也許我也治不了,只能盡力而為,老和尚不要希望太過。」

    說到此,李青眼珠轉了轉,輕輕笑起來,「萬一治好了他,寒谷寺就能收回這枚木蓮令了,老和尚總要表示一下,我要十枚百年紅果!不還價!」

    廣慈大師也笑起來,「丫頭,寺裡一共只存了十七枚百年以上的紅果,十枚太多,兩枚百年紅果,其餘就五十年的吧。」

    李青眼底滿是喜悅,她知道寺裡從無餘財,只存著些貴重藥村以備救人,難得老和尚如此大方,十枚紅果,賣得好了差不多能賣兩萬兩銀子,有了這些銀錢傍身,再找到人選,她就可以趕快出嫁了!

    第二天一早,一頂青布小轎抬到了月華閣下,管事和一名小廝侍候著平王進了閣中,其餘的從人遠遠的退了下去。

    廣慈大師在月華閣門口微笑佇立著,引了王爺進入閣中。

    月華閣裡面並不大,正中間掛著白色棉布簾子,將月華閣從中間一分為二,前面平王和廣慈大師站立之處,靠著簾子的地方放著把榆木扶手椅,簾子後面,什麼也看不見。

    管事小心的扶侍著王爺坐下,廣慈大師略撐開簾子中間一處剛剛容納一隻手臂的裂口,平王把手伸了過去,簾子那邊一隻手接住他的手,輕輕安放在診枕上,然後有幾根略有點涼意的手指放在了脈搏處,過了一會兒,那邊示意他換一隻手。

    半根香的功夫,診完了脈,簾子那邊敲了一聲木魚,廣慈大師把手伸進了裂口處,取了只小小的白瓷杯來,一邊交給侍立的小廝,一邊含笑對平王說道:「施主,木先生請您賜三滴血,好用來辨出病因。」

    小廝跪在地上,把杯子舉到平王面前,平王用牙咬破手指,擠出幾滴血滴到了杯裡,這滴血辨證,倒是新鮮!

    小廝小心翼翼把杯子從裂口處遞了進去。

    秋月接了過來,放在了李青面前的高幾上,李青皺著眉頭,嘟著嘴,她最討厭碰這種東西了,但也只好無奈的伸出食指,從杯子裡沾了血,用大姆指捻了捻,放到鼻子下仔細的聞了聞,果然有股腥臭之氣,秋月把杯子遠遠拿了去,小姐可是最討厭這些髒東西,唉,小姐可是有潔癖的!忙端著個裝著褐色湯水的小小的盆子遞到李青面前,李青把兩個手指放進去洗了洗,秋月轉身放下,又端了只裝著熱水的小盆子上前,李青仔細的洗了手,感覺好多了,方鬆了口氣。

    這是中了毒,李青怔了一會兒,方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字,略折了兩下,秋月敲了下木魚,從裂口中把紙條遞了出去。

    廣慈大師接過紙條,打開看後問道:

    「施主,木先生問您是不是練過一種至陽至剛的先天真氣,且早已大成?」

    平王面露驚訝,這木先生,弄了半天玄虛,倒像有幾分真本領,「先生高明。」

    「自患病後,這真氣就越來越弱,難以運轉,若運功,則週身經脈筋骨痛不可當?」

    「正是這樣。」

    平王面色鄭重的回答道,眼睛裡閃過一絲亮光,這木先生有些不凡,也許,他真是命不該絕!

    李青在簾內聽到,只覺得有些頭痛,這木蓮令,果然是不好接的,這次要是惹了個大麻煩,該怎麼辦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5:37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1-29 05:58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四章 木蓮令(中)

    平王端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眼光微閃,心裡充滿了期盼,他只有二十六歲,正是人生好時節……過了足足半刻鐘,裡面才又響起一聲木魚,廣慈大師伸手從裂口處接了張紙和一個小小的瓷瓶出來,展開看後,把瓷瓶遞給了王爺,說道:

    「施主,木先生說您的病極為棘手,她一時沒有把握,要想一想,這瓶裡有三粒藥丸,您辰正、未正、戊正各服一粒,可暫時壓制體內毒氣。」

    平王聽了,眼底喜色閃過,只是棘手,那就是說縱然不能全愈,也至少有幾分可治,能保得住命就是萬幸,也就不枉拿出那枚木蓮令了!點點頭,接過瓷瓶,沖簾內鄭重說道:「多謝先生費心!」

    廣慈大師目送著青布小轎走得遠了,心中長長的鬆了口氣,青丫頭好像有什麼顧慮?站了半晌,方轉身往方丈院去了。

    申正時分,棲霞殿診室內。

    李青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細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椅子的扶手。廣慈大師坐在李青旁邊的椅子上,溫和的笑著等她說話,「老和尚,這平王是中了毒,巫術秘傳裡記著一種陰蠶蠱,大約就是了,幸虧他從小練了股至陽至剛的真氣,也已經大成了,才能與這種極為陰寒的毒物抗衡至今。」

    聽李青一口斷出了病因,果然不是不能治,而是別的顧慮。廣慈大師眼含笑意,「如何治療?青丫頭心裡已經有數了?」

    「嗯,這毒物與他體內的真氣已經糾纏在一處了,只能用金針順著真氣的運行,拔出毒物,只有我能施針,還有,施針的時候,他要運行真氣,就必得清醒著,我也要指揮著他真氣合針運行,不能不說話。老和尚,這針一施,就瞞不得了。」

    廣慈大師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笑道:

    「丫頭,倒也無妨,這是慶國,畢竟不是韓地,落雁山也不是平陽府,他要查你的身份,絕非易事,縱然他見了你、聽了你的聲音,一來他治了病就得立即回韓地,與此相隔千里,二來,他是男人,沒有隨便見內宅婦人的道理,哪裡有認出你的機會?至於皇上和其它的人,如果知道他治好了病,這回去的路上就凶險了,他恐怕是更不願意讓人知曉,以韓地的手段,封住這治病的事不會有什麼問題。倒也無妨。」

    李青仔細的想了想,雖然知道老和尚這話只是有些道理,那平王想查她,哪會顧忌什麼內宅外宅,但這病是一定要治的,歎了口氣應道:

    「也只好如此了,明日就施針,地方換到天一閣吧,那裡也有暗道可以離開,只能平王一個人進院子,你和苦寂師兄幫我就行。」

    廣慈大師眼光微閃,青丫頭的醫術兩年前就在他之上了,現如今,又接下了木蓮令,寒谷寺交到她手裡,這醫術必定又要飛進一次,這丫頭的天份不亞於當年的木蓮大師,更何況,還有那支籤……菩薩都安排好了,想到此,聲音溫和的說道:

    「丫頭,收回這枚木蓮令,我想著就把梧桐院交給你了。」

    李青怔了一怔,定定的看著廣慈大師,梧桐院?老和尚想讓她做這個護法,那個什麼鬼護法,說什麼她也不會去做!乾笑兩聲,說道:

    「老和尚,我不要梧桐院,更不做那個什麼護法,你已經給了我紅果了,兩清,兩清了。」

    傍晚,曉風院中,平王半躺在羅漢榻上,自辰正服藥,疼得不能坐臥的骨節就幾乎不痛了,他竟然沉沉的睡了將近兩個時辰,醒來吃了碗參湯,居然也沒像以前一樣幾乎是立即就洩瀉而出,現在還停留在胃裡,這種胃裡暖和滿足的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他看著窗外花架上明艷的薔薇花,平王府書房外也有一架薔薇,卻遠遠不如這窗外開得燦爛美麗,微微吹進房間的涼爽宜人,他嘴角微微上翹,整張臉也如朝陽般燦爛起來。

    一個家丁打扮的漢子來到門口,門口侍立的小廝見了他,忙進去稟報道:「王爺,趙勇求見。」

    「嗯,讓他進來。」

    「是。」

    趙勇進來跪倒請安,王爺抬手示意他起來,趙勇起來,眼角微微掃過羅漢榻,王爺好像心情極好,趙勇心裡輕輕鬆了口氣,低頭垂手站在旁邊,稟報道:

    「回王爺,爺一離開月華閣,大師就去方丈室靜坐了,一直到巳末去吃了午飯,午正去普濟堂看病,未末申初去棲霞殿,除了診治病患,未見外人。大師走後,月華殿一直沒看到有人出來,奴才懷疑月華殿內有暗道通往外面。」

    平王點點頭,這寒谷寺經營幾百年,暗道暗門必定極多,想盯上自然極是不易,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大師,還有木先生這裡,暫緩一緩,你現在調集所有人手,盯緊慶國、晉地、奚地的人,木先生的事,半分也不能流了出去!讓人放出「平王的病治不好了」的話去。」

    「是!」

    「嗯,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趙勇深施一禮,聽爺的話意,爺這病竟是要好了!這是林家之福,是韓地之福!趙勇壓著心中的狂喜,腳步輕盈的倒退著出了房門。

    小廝上前,倒了杯溫水奉給王爺,不一會兒,門口小廝稟道,「王爺,孫義求見。」

    王爺直起身子,「叫他進來!」

    管事打扮的孫義忙進來,行了禮,滿臉喜氣的稟道:

    「回王爺,奴才去見了大師,大師說木先生診出爺是中了一種叫陰蠶蠱的毒,本來這陰蠶蠱極毒,是天下至陰之物,中的人熬不過七天,但爺練的至陽至剛的先天真氣,恰能克制這蠱,爺的先天真氣和這毒氣在經脈間抗衡糾纏,這毒氣又牽動痺症,引得關節間如刀刮骨,腹中洩瀉不止。

    如今要治,須得用金針順著爺真氣的運行,拔出毒氣,在爺平時練功的時辰用針最好。木先生說明天就施針。」

    第二天一早,天一閣底樓,四面都掛著白棉布簾子,閣正中放著張榆木榻,除此別無他物。

    卯時剛過,廣慈大師迎在藏書院門口,平王下了轎,文慈大師上前扶了平王進去,管事、小廝和其它人都遠遠的退下。

    平王在榻上坐下,「木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大師請講。」

    廣慈大師面色鄭重,雙手合什道:「木先生從不與人診治,如果不是木蓮令,木先生斷不會破例,還希望王爺,第一,任何時候不能對任何人說起今日診治之事,第二,王爺不能探查木先生的身份。」

    平王微微有些驚訝,這木先生真是古怪得很,但仍面色鄭重的承諾道:「本王答應大師和木先生:第一,任何時候不對任何人說起今日診治之事,第二,本王不會探查木先生的身份。」

    廣慈大師點點頭,天一閣後門,簾子掀起,一個全身黑色的人走進來,只見她身上穿著寬大的黑色紵絲袍子,用黑色紵絲布包著頭臉,只露出兩隻眼睛。

    平王愕然的看著進來的木先生,雖然裹得這樣嚴緊,可依然看得出體形纖瘦,在層層包裹下居然透出種極其柔軟的感覺來,步伐從容輕柔,長長的睫長下籠著雙沉靜幽深的眼睛,這分明是個美麗的小女子!怪不得規矩如此之多!

    李青走到榻前,看著榻上坐著的男子,約摸二十四五歲年紀,個子很高,只是過於瘦削,面部輪廓清晰,眉眼間顯得極為乾淨,竟是個極帥的帥哥!只是眼神過於凌厲,此時正滿含震驚的看著她,週身隱隱散發出一種陰冷的煞氣,讓她感覺到一種刀鋒般的寒意,他殺過多少人?才能透出這樣的陰寒之氣,「真是可惜了這份英俊!「李青腹誹道,下意識的挺直了後背,對著他眼中的驚愕,微微抬了抬下巴,說道:「把衣服脫了!嗯,褻褲不用脫了。」

    聲音溫婉甜糯,咬字略有點含糊,帶著嫵媚的尾音,這聲音讓平王想到了黃鶯初啼,還要更嫵媚些,這和他想像中的木先生是天淵之別!他震驚的看向廣慈大師,見廣慈大師衝他微微點頭,心中愕然、不解更甚,就算看不到面目,他還是直覺般感覺到這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子,她哪來的如此醫術?

    平王微微閉了閉眼睛,平息著心緒,抬起手臂,有些艱難的脫起了衣服。

    片刻,平王穿著褻褲,盤膝而坐,雙手結了尊勝手印,輕放在兩膝上。

    廣慈大師打開地上放著的紫檀木盒子,取出密密放著長短粗細不一的無數銀針的針盒,又從盒中取了十幾個鴿蛋大小的藥球,用炭火點了放在銅盤中備用。

    「就像平時一樣運功,不過,真氣要盡量的慢行,越慢越好。」

    李青頓了頓,「嗯,越慢就越痛,你要忍一忍。」

    「木姑娘只管放心施針。」

    平王語氣溫和的說道,竟然擔心他怕痛,小孩子心態!

    「嗯,那就開始吧。」

    李青說道,平王閉上雙眼,緩緩得運行起真氣來,李青垂下眼簾,集中精神,感受著真氣的運轉,取出一根根銀針,飛快的刺入平王身上的穴道,有的輕輕捻著針尾,有的在針尾插上燒著的藥球。不時提點平王的運功:「略快一快,」「好,慢下來,越慢越好,」「走膻中,」「避過大椎」「入氣海。」

    平王忍著劇痛,強行運氣,刺入穴道的銀針讓他的真氣或凝滯或順滑,幾處大穴竟似有一股宏大的暖洋洋的氣息不停湧進來,真氣沒有像以前那樣,連一個周天的運轉也無法完成,而是在銀針的幫助下,重新匯聚起來,那讓他痛徹難當的陰寒之氣在真氣的擠壓和銀針的誘引下,一點點被引了出去。以往充滿力量的感覺一點點回到體內,慢慢的,他在耳邊那個甜糯嫵媚的聲音的導引下,進入了空明狀態。

    過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李青開始一根根拔出平王身上的銀針,扔進榻腳邊盛著水的銀盆中,拔完了針,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來,從中倒了粒白色蓮子米大小的丸藥來,「張開嘴。」

    平王立即張開了嘴,李青把藥丸放進平王嘴裡,「含著,運功五個周天,把這藥化了。行完了功,就沒什麼大事了,這半個月裡面靜心養著,飲食上精細些,辛辣和大葷不要用,嗯,也不能受涼勞累。」

    說完,李青有些踉蹌的慢慢走到後門,掀簾而出。



第一卷 第五章 木蓮令(下)

    天一閣後堂夾道,秋月正焦急不安的等待著,看到李青過來,忙上前扶住她,李青示意她不要出聲,兩人按開暗門,閃身而入,秋月回身關了暗門。

    秋月在前,李青在後,兩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著石壁,小心的順著台階往下走去。

    走了大約一刻多鐘,前面隱隱透出點光亮,李青輕輕舒了口氣,施針太耗精力,她快走不動了,平王化那顆藥至少需要大半個時辰,她必須在這大半個時辰內趕回羅漢堂。她伸手抓住秋月的胳臂,秋月架住了她,繼續往前走。

    兩人出了地道,回身關好暗門,琉璃正焦急的伸長了脖子等在外面,見李青出來,邊警惕的四下張望著,邊幫著秋月利落的脫了李青外面的套著的衣服和頭上裹的布,飛快的從玉色包袱裡取出件杏黃色縐紗裙子和一件同色繭綢上衣,給她換上,又取了頂長長的白紗帷帽戴在她頭上,秋月匆忙把那身黑衣收進包袱裡,兩人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方扶著李青,穩了穩心緒,沿著走廊,往人來人往的前殿走了出去。

    前殿正做著法事,李青混在人群中,在地藏菩薩前上了柱香,然後扶著秋月出了地藏殿,叫了頂轎子,往羅漢堂去了。

    到了羅漢堂,李青下了轎子,秋月扶著她轉入僕婦林立,守護森嚴的內殿,文清波正無聊的坐在大蒲團上聽經,見李青進來,急忙站起來拉著李青的手抱怨道:「青青,你去哪裡了?一上午都不見你!」

    「到棲霞殿去了,我小時受過寒,每年大暑這幾天師太都要給我施針拔寒氣,這會兒剛施完針過來。」

    李青虛弱的笑著回道,劉夫人看到李青臉色蒼白,鬢角隱隱滲出冷汗來,忙叫人扶她坐下,又吩咐倒了杯熱水過來給她,李青坐下,喝了幾口水,覺得好了些,笑著向劉夫人道了謝,劉夫人憐惜的看著她,她知道她小時候為何受的寒,她受了寒,也失去了母親。暗暗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溫和的笑著說:「青丫頭剛施了針,還是先回去洗個熱水澡,睡上一覺吧。」

    說完,回頭吩咐跟著的嬤嬤:「你陪青小姐回攬翠院,吩咐廚房用血糯粳煮些粥,再配上幾樣清淡些的小菜,讓青小姐吃些再睡,等青小姐醒了再給她吃碗燕窩粥。」

    嬤嬤答應著下去了,李青道了謝,告辭而出。

    回到攬翠院,秋月伏侍著李青洗了澡,換了家常半舊粉藍寧綢衣褲。李青躺到床上,只覺得疲倦如潮水一樣湧上來,幾乎立即就睡著了,秋月憐惜的看著李青蒼白疲倦的面容,小心的把李青的頭髮理出來,輕手輕腳的用棉帕子給她絞起頭發來。

    曉風院,平王已洗漱完畢,神清氣爽的坐在榻上,小廝丁一腳步輕捷的捧了放紅果的玉匣子過來,平王用玉簽子紮起只紅果放進嘴時慢慢咀嚼著,這紅果竟酸得如此可口!孫義腳步匆匆的進來稟報:

    「回爺,都準備好了,李仁和趙勇半個時辰前已經出發了。爺,大師交待過,您得休養半個月!爺,您……」

    平王抬手止住了孫義的話,休息?這會兒,他身體充滿了力量!也充滿了憤怒!他是中了毒,中了蠱!除了奚地的那幫子巫祝,誰還能養出這麼陰毒的蠱?

    「爺要休養,也得出了這口氣!」

    「是!」

    孫義知道王爺的固執和自負,忙低頭答應著,退了出去。

    平王叫了丁一,「有沒有影子盯上木先生?」

    「回爺的話,爺出來後,幾個影子就進了天一閣,順著暗道到了半山腰的地藏殿,暗道裡有剛走過的痕跡,只是,今天地藏殿有法事,人太多,沒了線索。」

    平王眉頭皺了皺,讓他運功五個周天化那藥丸,五個周天就是大半個時辰,大半個時辰裡,早就走遠了。是真要用藥解毒,還是要拖他的時間?可就算是有疑惑,他也不敢不運功化那藥丸。不過那藥,倒是酸甜可口的很。

    那柔軟的身影,那溫婉甜糯、而嫵媚的聲音!像昨晚的風,溫柔得讓人心軟。如果能留在這裡哪怕幾天,他也能找出這個木先生來把她帶走,他不用查她的身份,只要帶走她,可是……

    「這件事,嗯,你留下來……」

    「是!」

    攬翠院。

    一覺醒來,李青覺得疲倦盡消,秋月走近床前,看到李青醒了,眼神清明,面帶微笑,繃緊的神經頓時鬆弛了下來,舒了口氣笑著說道:

    「姑娘睡了快兩個時辰,現在都未正了,先吃碗燕窩粥,我讓琉璃去傳飯,文小姐和夫人已經吃過飯,這會兒倒是睡著呢。」

    李青點點頭,秋月取了件桃紅杭綢繡花短上衣和一件松花色八幅裙,侍候李青穿上,扶著李青坐到了梳妝台前,取了桃木梳出來,站在後面給她通了頭髮,靈巧的挽出兩個抓髻來,又取了一對白玉蝴蝶鈿花插在髮髻上。抬頭看著鏡子裡的李青,姑娘長大了,也越來越漂亮了。

    李青吃了飯,有些懶洋洋的拿了本書坐在南窗下看著,琉璃跑進來報說:「鄭嬤嬤回來了。」

    李青忙放下書,鄭嬤嬤滿臉笑意的進來給李青磕頭請了安,李青看她滿面喜色,知道必是有好消息的,示意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琉璃看著鄭嬤嬤的喜色,也抿著嘴笑起來,腳步輕快的給鄭嬤嬤倒杯茶,才和秋月退了下去。

    鄭嬤嬤連喝了幾口茶,滿眼笑意的說道:

    「都讓姑娘料著了,那天在厲府裡,吃了飯,文夫人就叫了厲夫人進去,屏退了人說話,後來聽銀雁說,連夫人最喜歡的那件粉彩百蝶穿花均瓷官窯杯都摔了!厲夫人出去就直奔大老爺書房,外面侍候的婆子說聽到哭得厲害,大老爺後來差人叫了老爺進去。

    姑娘走後,各府裡就起了傳言,說厲夫人不慈,虐待髮妻所遺之女,說二小姐和少爺惡毒跋扈,目無尊長,凌辱長姐,傳的很是不堪,昨天,聽說老爺因為治家不謹被禮部尚書沈大人訓戒了。」

    李青認真的聽著,嘴角微翹,有忤逆嫡母的事實,卻沒有傳言,看來,文夫人掩了這件事,那大老爺作了什麼讓步才讓文夫人壓下了這件事呢?文夫人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結果?要做到什麼程度?下面,還會怎麼用她這個棋子呢?她低頭轉動著杯子,看來還是要早日脫身出來。

    「還要辛苦嬤嬤,讓連慶來一趟。」

    鄭嬤嬤點點頭,這些傳言雖然能暫時壓一壓李雲生和厲夫人,讓他們有所顧忌,但也斷了李青和李雲生的父母之路,李青和這個家從此後就是完全割裂開了,再無回轉的可能了,也是要準備準備了。

    第二天一早,連慶就到了攬翠院求見,李青稟了劉夫人,帶著秋月和琉璃,到流雲堂去見連慶。

    流雲堂建在高處,四面都開著門,堂上看周圍和台下看堂上都是清清楚楚。秋月和琉璃在台下侍候著,李青進了流雲堂。

    連慶已在堂內候著了,見李青進來,連慶忙迎上去請了安,李青落了坐,讓道:

    「慶叔也坐下吧。」

    連慶只是不肯,垂手立著等李青說話。

    「慶叔,我們帳上現在有多少銀子?」

    李青問道,連慶低頭算了算,回道:

    「五月裡,從和順記總計挪了三百兩銀子出來,大前天支了二十兩銀子給鄭嬤嬤,其餘還在,慶余堂今年的生息沒有細盤,估摸著有一千兩左右,上個月從奚地存了些藥材,現如今,能調出的銀子大約有二百兩。」

    現在能用的銀子一共只有四百八十兩!這些銀子加上慶余堂,就是她全部的財產!

    母親留下的和順記總計二十餘家,除了京城的兩處鋪面,其它的早都被李雲生賣了,京城的鋪子雖說還是連慶管著,可李雲生派了平貴在京城看著,每年能偷偷挪出的銀子有限。這些年,她住在厲家別院裡,日常飲食起居都是厲府每月撥了銀子過來,她吃的藥,是從老和尚那裡拿了來的,除了買些日常吃的燕窩、山參,別的東西她從來不買,直到去年,才存了五千兩銀子,拿出來開了慶余堂。現在,她回了李府,日常用度以及月錢自然要由李府支付,可厲夫人這樣子,鄭嬤嬤和秋月等人的月錢只怕要她自己支付了,這一陣子,她用銀錢的地方又驟然增多,唉,幸虧老和尚給了十枚紅果。

    她從荷包裡取出兩個小玉盒子,站起來遞給了連慶:「慶叔,這是十枚紅果,兩枚百年的,其餘是五十年的,慶叔拿去賣了,銀子先存在錢莊裡。」

    連慶接過來,疑惑的看著李青,李青有些不安的扭動了一下,低低的說道: 「慶叔這一陣子留心點韓地的消息。」

    連慶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了悟,「小姐……」

    李青點點頭,連慶表情有些凝重,「小姐這次膽子太大了些,沒留什麼破綻吧?」

    李青低了頭,半天才說道:「有木蓮令,嗯,我給他,施了針,也說話了……」

    李青聲音越來越低,連慶臉上表情極為豐富,從愕然到害怕到生氣到無奈到……

    「那個平王,外號叫玉面閻羅!你!……」

    連慶臉色有些發白,李青低了頭,兩隻手絞著手帕子,「除了老和尚和苦寂,沒有別的人,平王必定不能在這兒停留的……」

    「小姐的聲音,聽過的沒有記不住的!你!唉!」

    「他是男人,沒有見內宅婦人的道理……」

    李青越說聲音越低,底氣也沒有,「小姐從今天起最好不要再去寺裡,出了門一句話也不要說!在院子裡……」

    連慶只覺得嘴裡發苦,這院子住著文丞相家眷,也許能安全些,可是,聽說平王身手極好。

    「我,可以用藥暫時改了聲音。」

    李青低低的討好的說道,連慶看著她,歎了口氣:「如今也只好如此,只盼著平王早日回去,你等進了城,再停了藥!」

    李青連連點頭,連慶便欲告退,李青又叫住他交待道:「慶余堂那邊,慶叔凡事仔細些,老爺精明著呢。」

    「小姐放心。」

    連慶鄭重的說道,匆匆告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5:40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1-29 05:4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六章 砸上門來

    第二天一早,李青就著了涼,聲音沙啞起來,不大願意說話,也不願意出門,智然師太特意過來給她診了脈,只說無礙,留了些潤喉的藥丸。之後幾天,文清波、李青兩人每天只在屋裡看書閒話,消磨時間。

    一天,未末時分,李青一覺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張白白胖胖的臉幾乎湊到了她臉上,她唬了一跳,回身抓起枕頭扔了過去:

    「死尼姑!想嚇死我!」

    月靜圓胖的身子輕捷的躍起,在空中做了個華麗的轉身,接住枕頭,扔了回去。琉璃在旁笑著誇獎道:「月靜師父比上次跳得好看多了,功力又有長進了!」

    秋月也走了進來,笑著對月靜說道:「月靜師父,請先到東廂坐著,讓琉璃泡了茶給你喝,姑娘穿了衣服就過去。」

    「秋月真是個體貼的好丫頭。」

    月靜圓臉上小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誇了一句,轉身去了東廂。

    片刻,李青穿了衣服,來到東廂。月靜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裡,腳放在腳榻上,旁邊的小幾上放著茶水,裝松子的盤子放在腿上,瞇著眼睛,正剝出一粒粒的松子瓤扔進嘴裡。

    李青走過去,在羅漢榻上坐下,琉璃笑吟吟的泡了茶送上來,李青端在手中,歪著頭看著月靜,眼珠微微轉了半轉,認真的說道:

    「靜兒啊,幾天沒見,你好像又胖了呢!」

    月靜象被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啊?真的?!」

    衝進裡間取了面靶鏡出來,上上下下仔細的比量著,秋月和琉璃都笑彎了腰。月靜對著靶鏡又上下比量了一番,才回頭懊惱的說道:

    「昨天下午我看師太累了,就去做她愛吃的什錦飯孝敬她老人家,我一邊做一邊就聞著香,多嘗了幾口,結果嘗沒了,只好又做了一份才給師太的。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覺得又胖出來了,青青眼睛最厲害,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李青笑不可支,手裡的茶差點抖出來,秋月在旁忙忍著笑,上前接過杯子放在幾上,李青微微示意,秋月笑著回身,招呼著聽雪和琉璃退了下去。

    月靜坐到了李青旁邊,用帶著些興奮的聲音低低的說道:「青青,你要的人選,找到了三家。」

    李青眼睛一亮,示意她快說,月靜又往李青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一家是淮陽王嫡出三子,今年十七歲,一直說是命相上不能早定婚事,一家是吏部尚書周家嫡四子,今年十六歲,還有一個是南陽侯嫡長子,本來是訂了親的,後來兩家只說是八字不合,悄悄的退了。」

    李青聽了,慢慢盤算著,淮陽王是皇上同母弟弟,但為人低調,從不參政,雖說妾侍眾多了些,卻是極尊重王妃,嫡出的兒子除了長子,就是這個三子,倒是個絕好的選擇,只怕門第太高,對方不肯求娶,吏部尚書是三皇子的人,這麼早就站隊過於愚蠢了些,不是個安全長久的人家,南陽侯早年一直守邊,近三十才生了嫡長子,軍功卓著卻聲名不顯,都說他粗魯不通學問,可他歷經兩朝,都深得皇上信任,肯定是個有大智慧的,倒是個良選。嗯,這兩家都要試試。

    李青目光變幻不停,月靜側頭看著她,忍不住問道: 「青青,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李青轉過頭看著她,笑容燦爛,慢悠悠的答道:「我自在慣了,既不想早起晚睡、奉茶捧箸的侍候公婆,又不願故作大度的調教小妾,找個白衣之家夫唱婦隨,大夫人和李府必定不會答應,要想有個合適的身份早日離了李府,只能這樣了。」

    「你可以到寺裡來。」

    李青搖搖頭,「我受不得寺裡的清苦,再說,做了這個護法,一舉成名天下知,從此就成了籠中的鳥。」

    李青皺著眉頭,那樣真是太可怕了!再次堅決的搖搖頭:

    「絕對不行!」

    兩人說話間,就聽秋月在外面笑道:「三小姐來啦!我們姑娘正和月靜師父在屋裡說話呢。」

    兩人停了話語,一起起身迎了出來。

    過了兩天,文清波避過了太歲,一行人就回了城裡。

    李青辭了劉夫人和文清波,回到李府,鄭嬤嬤接到了二門口,扶了李青下轎,悄悄的回道:「老爺還在衙門,夫人帶著小姐、少爺去賀顧老夫人生辰,還沒回來。」

    李青心裡輕輕的舒了口氣,她真是不想見那一家人。一行人腳步輕鬆的回到斜月閣,李青洗漱收拾完畢,拿了本書,靠在東廂羅漢榻上翻著,漸漸有些眼皮沉重,剛要睡著,就聽到大門處乒乓作響,珊瑚狂奔進來,顫抖著喊道:「姑娘、姑娘,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帶人打進來了!」

    李青一下子翻身下了榻,秋月和琉璃也奔了過來,李青回頭沒看到聽雪,急急的推了把秋月:「快去!把聽雪拉到一邊!不准她出聲!」

    秋月趔趄了一下,往後門跑了出去,李青還沒奔到門口,二小姐李敏華已帶著一群丫頭婆子衝了進來,琉璃渾身發著抖擋在李青面前,珊瑚嚇得傻在了一旁,李青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李敏華眼睛發紅,惡狠狠的盯著她,然後猛的一揮手,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給、我、砸!」

    說完,衝過去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跟著的丫頭婆子也開始衝進屋裡拿起能拿的東西往地上摔,李青趕緊拉了珊瑚和琉璃往屋外跑,正碰上秋月和聽雪往屋裡奔,見了李青,忙跟在她後面回到院子裡,鄭嬤嬤急急的跨進院子,李青忙拉了她,低低的說道:

    「去找老爺!快!」

    鄭嬤嬤剛剛奔出去不久,大少爺李敏飛就帶著幾個丫頭婆子衝進了院子,進門四下看了,命兩個大丫頭守在院門口「任誰也不准進出!」,秋月、聽雪和琉璃神情緊張的把李青圍在中間,警惕的看著李敏飛,珊瑚顫抖著躲在李青身後。李敏飛臉上帶著一絲恨意,冷笑著盯住李青,等著李敏華砸完出來。

    一刻鐘的功夫,屋裡乒乒乓乓的聲音漸漸稀少了,一群丫頭婆子簇擁著李敏華出來,「姐姐……」

    李敏飛剛開口喊了一聲,就聽到院門口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李雲生大步流星的進了院子,院子裡已是一片狼籍,衣服、被褥、書、筆扔得到處都是,李雲生臉色鐵青,衝到李敏華面前,揚手就是一個耳光:「你這個蠢貨!」

    李敏飛呆了一呆,隨即哭著撲過去抱住李雲生的腿:

    「父親!父親息怒!大姐姐太過惡毒,那樣敗壞姐姐!姐姐是一時忍不住……父親!」

    李青呆了一呆,惡毒!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也跪到李雲生面前:「父親息怒,妹妹也是一時衝動。」

    院門口又是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厲夫人衝進了院子,衝到李敏華面前,心痛的看著她臉上通紅的指印,回身用手指點著李雲生:「你!……」

    李雲生面色鐵青,眼神陰陰的看著她,厲夫人下面的話竟說不出來。李雲生冷笑著:「你教的好女兒!一對蠢貨!」

    厲夫人臉刷得沒了一絲血色,嘴唇顫抖著,指著李雲生:「你……你……你……」

    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青悄悄的往邊上挪了一挪,鍾嬤嬤站在厲夫人身邊,大氣不敢出,李雲生環顧眾人,陰冷的目光停留在李青身上,聲音冰冷的說道:

    「今天的事,誰敢說半個字,立即杖斃!」

    用手指著李青:「你,半個月內不准出門!抄孝經五百遍!敏華也禁足半個月,抄女戒五百遍!」

    說完,冷冷的「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厲夫人仍呆呆的站在院中,鍾嬤嬤上前輕輕的扶了她:

    「夫人!」

    厲夫人慢慢回過頭,滿眼茫然的看著鍾嬤嬤,喃喃的說著:

    「嬤嬤,他罵我!嬤嬤你聽到了嗎?他罵我!他怎麼能這樣對我!他不能這樣對我!」

    鍾嬤嬤神色大變,忙抱住她:

    「夫人、夫人!小姐、少爺,快扶了夫人回去!」

    敏華和敏飛上前拉著厲夫人,一行人急急的出了院門。



第一卷 第七章 各有打算

    鄭嬤嬤帶著秋月草草收拾了,李青暫時住了秋月的房子,秋月和聽雪擠到了一處。

    晚上,鄭嬤嬤悄悄出去打聽了,回來說厲夫人病了,王太醫過府請了脈,應該是厲大老爺請來的,李青點點頭,李雲生只是禮部一個正五品郎中,請不動太醫,王太醫也正是厲府相熟的。

    隔天是休沐日,午後,李青正坐在桌前抄著孝經,聽雪一臉興奮跑進來,氣喘吁吁的稟報:「姑娘!姑娘!厲府給老爺送來了兩位姨娘!」

    李青皺皺眉頭,「把話說清楚,什麼叫送來了兩位姨娘?」

    鄭嬤嬤也走到跟前,凝神等聽雪說話,聽雪均了均氣息,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開口道:

    「我在前院,看見文嬤嬤帶著玉湖和銀雁進來,玉湖和銀雁穿得一身新,就跟進去偷偷聽了,文嬤嬤說,大老爺和大夫人聽說夫人身體不好,怕老爺身邊沒人伏侍,就送了玉湖和銀雁來侍候老爺和夫人!」

    李青愕然的看著鄭嬤嬤,鄭嬤嬤也滿臉驚訝的看著她,難道這就是大老爺的讓步?玉湖和銀雁都是大夫人的丫頭。

    第二天一早,鄭嬤嬤悄悄的來回:

    「昨天晚上,老爺就將玉湖和銀雁兩人收了房,安排在正房西跨院的廂房裡,每人撥了兩個小丫頭侍候著,讓人稱玉姨娘和雁姨娘。正院粗使的婆子說,夫人房裡的燈一夜未熄,早上吃的藥都吐了出來。老爺讓人去請王太醫了。」

    李青呆呆的坐了半晌,她的母親和厲夫人,都是可憐之人!鄭嬤嬤也輕輕歎著氣,李青牽動著嘴角,強笑著說道:

    「我們也要打算些了,嬤嬤找機會悄悄尋了連慶,取五百兩銀子的小額銀票子來,再捎話給他:姑娘讓他留心的事一有了消息趕緊遞話過來。」

    鄭嬤嬤答應著出去了,李青坐在扶手椅上,茫然的望著窗外,院子裡的樹都已經枯死了,陽光直直的照進屋裡,亮得刺目。男人,可以親,可以敬,也可以嫁,卻不能愛!厲夫人是愛李雲生的,不然,當年也不會不顧門第,不顧貧寒,甚至不顧他曾入贅連家、有著妻女,執意要嫁給那個總是春風般微笑著的探花郎,她不顧一切的愛,讓可憐的連氏,死在了進京路上,讓她的生母,那個玲瓏剔透,得厲大老爺獨寵專房數十年的顧姨娘送了命,如今,這愛卻痛苦著自己和她的兒女!

    當年,自己那份過於執著的愛不就斷送了他,也斷送了自己的命嗎!

    「姑娘!」

    秋月端著杯茶水,正擔心的看著她,李青恍過神來,又想得太多了!

    「我沒事。」

    李青含笑說道,抬頭看著秋月:身材高挑苗條,臉略有些長,嘴唇有些厚,透出股樸實敦厚來,眉眼都很平淡,只頭髮黑鴉鴉生得極好,這個看著老實溫和的小姑娘,心裡卻極為有數。嗯,有些話,得和她說透了。

    「秋月,你跟了我幾年了?」

    秋月怔了一怔,「姑娘怎麼想起問這個?我是八歲那年跟著姑娘的,到年底就滿九年了。」

    「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秋月驚訝起來,「姑娘?」

    「我前途未卜,你跟了我這些年,一直盡心盡力,總不能沒個結果,你如果有什麼打算,現在我還可以替你計劃一二。」

    秋月撲通跪倒在地,眼裡含著淚說道:「姑娘,秋月是苦出身,跟著姑娘這些年,姑娘待我如同姐妹,從沒把我們這些丫頭當成物件過,秋月早就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侍候姑娘!姑娘不管做什麼,總得有人侍候,有人幫著!」

    李青過去,拉了她起來,「既然這樣,從此你就跟了我吧,先起來,我還有話問你。」

    秋月站起來,扶著李青坐下,李青低聲問道:「琉璃她們平日裡有沒有提過以後的打算沒有?」

    「琉璃那樣子,也是跟定了姑娘的,聽雪有個遠房表哥,從小長大的,兩人都很有些意思,只是那個表哥是外頭的,聽雪是厲府家生子兒,要放出去得求了恩典才行,聽雪為這個一直煩惱著,珊瑚家,自那年姑娘給了她家幾十兩銀子,又讓她父親領了寺裡的香燭去做,家裡日子就一天天紅火起來,一直想贖她回去,只念著姑娘的恩情,開不得口。」

    「嗯,你打聽清楚聽雪這個表哥叫什麼,住在哪裡,給連慶捎個話,讓他仔細打聽了這家人人品如何,不能把聽雪嫁錯了人家。」

    秋月點點頭,「你去吧,把琉璃叫來,我總要問問她。」

    秋月答應著,下去叫了琉璃上來。

    厲府榮慶堂,後院東廂房內。

    厲府大夫人正悠然的斜靠在榻上,文嬤嬤站在榻前,邊輕輕的給她打著扇子,邊悄聲的說著話:

    「……九小姐去請,又給回了,吃飯都和丫頭婆子一樣,那丫頭倒沒什麼動靜。」

    「昨兒,淮陽王妃請我過府,竟是要為她家三公子求娶那丫頭!」

    文嬤嬤吃了一驚,手頓了一頓方繼續扇著:「不是說她家三公子……」

    「不是這樣,以王府之尊,王妃哪會和一個五品的官兒結親!」

    大夫人輕輕笑了幾聲,繼續說道:「這丫頭可是個聰明伶俐的,一場花會,竟能把文丞相家、禮部尚書家小姐和我們九小姐抓在手裡!要是知道把她許了這樣的人,還不知鬧出什麼來。」

    「說起來真是讓人佩服,不過吃了一碟子點心,竟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來!三公子的事,奴婢透了給鄭嬤嬤?」

    「現在不行,等兩家換了庚帖,下了小定,再透了給她。不然,那丫頭說不定就能斷了這門好姻緣。」

    「夫人想得真是周到。」

    「那個賤人,當年何等狡詐,竟養了這麼個女兒!還有那個小丫頭,母女倆個竟是一對繡花枕頭!哼,畢竟是小門小戶,以為嬌生慣養就是疼愛兒女,哪知道教養的道理,先要教,然後才是養呢」

    「聽說,顧姨娘臨去前,曾留了話,不許她闔家進京城呢……」

    過了兩天,厲家二房顧夫人上門來看望了厲夫人,厲家二房是庶出子,顧夫人是厲夫人生母顧姨娘的嫡親姐姐,顧夫人走後,厲夫人就漸漸好起來。兩位新姨娘也每天早早到正房立起了規矩。

    半個月過去了,李青把抄好的孝經讓鄭嬤嬤送到了老爺書房,之後,仍是每天在屋裡抄經書,從不出門。

    鄭嬤嬤悄悄的回說,連慶有話要回了小姐,李青在屋裡轉了無數個圈,決定冒險出府去見連慶。

    午後,陽光直直的照著地面,知了嘶啞的叫著,李府裡一片靜寂。

    李青穿了珊瑚的衣服,吩咐秋月等守好院子,隨了鄭嬤嬤準備出去,琉璃上前一步,「姑娘,我陪你去!」

    李青神情安然衝她笑著說道:「不用,你放心。」

    說著,轉身和鄭嬤嬤出門去了。兩人沿著花園牆壁,一路往花園西邊門走去,到了門口,李青警惕的四下張望著,鄭嬤嬤從懷裡取出把鑰匙來,飛快的開了門,兩人閃身出去,鄭嬤嬤從外面把門鎖上。門外,一頂半舊的青布小轎已等在不遠處,旁邊站著個十五六歲,臉色有些黑,長相極為普通,眼神卻靈活異常的小廝,是木通,李青衝他微微笑笑,快步上了轎,一行人迅速的離開了。

    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轎子停在了慶余堂的後院中,鄭嬤嬤掀起轎簾,扶著李青下來,院子裡除了連慶,只有四個小廝:木通、半夏、蘇葉、桑枝。五人跪倒磕了頭,連慶吩咐四人到前面和院門口守著。李青見連慶神色舒緩,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慶叔,韓地有什麼消息嗎?」

    說到韓地,連慶露出敬佩之意:

    「這一陣子,倒真是熱鬧!先是有流言說平王死了,然後就聽說奚地就出了兵,攻打大散關,韓地棄關就跑了,奚人進了關,第二天,平王竟然帶兵出現在大散關外,算算日子,平王竟然十天裡奔馳了五千里路!真是令人敬服!平王長兄林蘊濤帶人偷襲了隴平府,奚人這些年被平王打怕了,聽說平王死了才敢出的兵,據說一看見平王,軍心立時就亂了,幾萬人竟沒逃出多少,隴平府也丟了。

    宮裡派人去韓地,也是湖塗了,竟然打著弔喪的旗子,聽說還帶了兩份冊封的文書,一份冊封的是平王長兄林蘊濤,一份冊封的是平王庶長子林宏堅,平王的弟弟林蘊波當時就扣了派去的內監,拿到了這兩份冊封文書,韓地就叫起了撞天屈,據說平王是泣血上書,說有人詛咒他,有奸臣要害韓地,現如今,朝裡亂成了一團。」

    李青驚訝,繼而失笑起來,「這個平王,生個病也利用得這樣好!這次韓地佔了大便宜了!皇上要安撫他,必定會許他佔了隴平府,奚地沒了隴平府這個屏障,往內就是一馬平川,又損失了這幾萬人,以後也就是平王嘴邊的美味佳餚,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5:42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1-29 05:47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八章 計劃破碎

    李青感歎著,一下子覺得輕鬆起來,平王是要做大事的,哪會把她這點小醫術放在眼裡。連慶也面露輕鬆,仔細的打量著李青的氣色,含笑說道:「小姐氣色看起來還好,這一陣子沒犯病吧?」

    「慶叔,那些毛病早兩年就好了,你怎麼老掂記著?!」

    「畢竟底子弱,今年事情多,小姐太聰明了些,容易思慮太過,傷了身子。」

    李青笑了起來,「慶叔才是思慮太過了呢,我笨著呢,不想那麼多,太聰明不長壽!」

    「大師說過,小姐是藥王菩薩庇護的人,再聰明也無礙的。」

    李青怔了一怔,「慶叔去問過老和尚嗎?」

    「噢……」

    連慶有些尷尬的點點頭,「小姐小時候,實在是聰明得太過,讓人害怕,我就去問了大師。」

    「大師還說什麼?」

    李青盯著連慶追問道:「大師在菩薩座前求了簽,簽上說小姐是有前生後世的人,和藥王菩薩有緣。大師說,這簽是幾百年來第二次出,頭一次是木蓮大師擎出的。大師吩咐過,這件事,除了小姐問起可說,跟任何人都不能提半個字。」

    連慶聲音低低的說道,李青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那時候自己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還是被他看出蹊蹺來,如果不是那根簽,她是不是已經被當成妖孽燒死了?!李青只覺得後背發涼,慢慢的轉動著眼珠,乾笑著說道:

    「老和尚胡說八道騙你呢!佛法上說輪迴,既然輪迴,自然是人人有前生有後世的了,什麼是有緣?病好了是和藥王菩薩有緣,病死了就是和地藏王菩薩有緣!」

    「小姐!不能亂說!」

    連慶忙制止道,李青心中一凜,若是,真有如此詭異的簽……她心中寒意驟生,還真不敢再說下去了。

    沉默了一會兒,李青吸了口氣,鄭重交待道:

    「慶叔,這件事,忘掉他!忘得一乾二淨!」

    連慶點點頭,「小姐放心。」

    「脫籍的事可都妥了?」

    連慶點點頭,李青舒了口氣,該安排的都安排了,韓地的事也算是了了。就安心的靜候消息吧。

    回到斜月閣,用水擦了身子,換好衣服,李青倒在榻上就睡了過去。

    幾天後,珊瑚哥哥陪著母親到厲府求見二門管事,想贖了女兒回去,管事尋了文嬤嬤,文嬤嬤進去片刻,出來讓人把兩人送到了李府。

    李府鍾嬤嬤回了夫人,現收了一百五十兩身價銀子,將人帶出來交給了她母親哥哥。

    又過了幾天,鍾嬤嬤到斜月閣,傳了夫人的話:聽雪年紀大了,現沒有合適的小廝,給了恩典,脫籍放回去允她家人自行婚配,鍾嬤嬤在內室,屏退了眾人,帶著聽雪給李青磕了三個頭,才帶了聽雪出去。

    斜月閣光禿禿的院子裡只剩了秋月、琉璃和鄭嬤嬤三人,李青仍是每天坐在窗下慢慢的默寫著經文,她的書早都被李敏華撕個乾淨。

    一天午後,琉璃匆匆進來,滿面笑容的稟道:「姑娘,我今天在大廚房,聽二門上趙婆子說,今兒早飯後,有官媒上門提親來了!」

    李青放下手中的筆,長長的吁了口氣,面容也輕鬆下來,鄭嬤嬤在旁雙手合什,念了句佛,秋月眼睛有些濕潤,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睛,笑道:「總算來了!姑娘這些天人都瘦了!」

    回頭看著琉璃,有些急切的問道:「聽說哪家來提親沒有?」

    琉璃搖搖頭,李青笑著站起來說道:「哪家都一樣,琉璃這一陣子還是要常去大廚房幫忙,秋月拿出些五兩、十兩的銀票子,你們三個都放幾張在荷包裡,該大方的時候不能小氣,現如今,我們的消息太少,鄭嬤嬤這兩天悄悄找找鍾嬤嬤,看能不能打聽出什麼來。」

    隔了兩天,琉璃到大廚房還了食盒,回來稟了李青說:「鍾嬤嬤去了大廚房,說今兒晚上要查夜,我們這一處也是要查的,讓我們等查了夜再關門。」

    李青微微擰眉。

    晚上,直到戌末,鍾嬤嬤才帶著幾個婆子查到了斜月閣,鄭嬤嬤和秋月候在正房門口,鍾嬤嬤聽說李青已經睡下了,回頭吩咐跟著的婆子道:「你們等在這裡,我去給大小姐請個安。」

    眾婆子答應著,鍾嬤嬤轉身進了內室,李青披衣坐在床上,笑著說道: 「嬤嬤辛苦,青兒就不恭敬了。」

    鍾嬤嬤忙上前施了禮,臉上卻沒有笑容,李青心中微微吃驚,揮手示意琉璃退了出去,鍾嬤嬤坐到了床邊上,看著李青,低低的說道:

    「大小姐,今兒早上我聽老爺和夫人說,要報了大小姐去參選女官,說是後天禮部就來接人了。」

    李青怔怔的看著鍾嬤嬤,鍾嬤嬤見她只是呆呆的,歎了口氣,站起來準備往外走,李青一把拉住她,聲音乾澀的問道:「哪家的官媒?」

    「是淮陽王家三公子。」

    「夫人沒答應?」

    鍾嬤嬤有些憐憫的看著她,「夫人許了二小姐。」

    李青愕然的鬆開了手,鍾嬤嬤轉身快步離開了。

    鄭嬤嬤和秋月、琉璃送了鍾嬤嬤一行人出去,關好院門,進了內室,李青已經披衣起來,正站在窗前茫然的往外看著。鄭嬤嬤急忙上前,

    「姑娘?」

    李青有些艱難的回過頭,扯動著嘴角,似哭似笑的說道:「嬤嬤,他們要送我去做女官。」

    鄭嬤嬤一時傻住了,秋月在旁問道:「嬤嬤,什麼是女官?」

    鄭嬤嬤嚥了口口水,有些艱難的解釋道:

    「朝庭從三品以下的官員嫡女中選十四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女孩子,賜給成年皇子、韓地平王、晉地安王和奚地福王,說是女官,其實就是妾侍和丫頭。上次選女官,是二十年前了,今年怎麼突然選了女官?」

    是啊,怎麼就突然選了女官?李青怔怔的想著,韓地,那個平王,一定是因為他,朝庭要安撫他,要加恩,謙恭的加恩,送女人是不二法門!她救了他,他卻害了她!李青頭靠在窗欞上,苦笑著說道:「嬤嬤,我千算萬算,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把自己算進去了。」

    鄭嬤嬤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焦急的溫聲安慰著:「姑娘,想開些,總會有辦法的,總是會有辦法的。」

    李青在鄭嬤嬤懷裡沉默的靠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呆在一旁擦著眼淚的秋月和琉璃道:「你們先下去歇著吧。」

    說著,從鄭嬤嬤懷裡掙出來,「嬤嬤,你也去歇著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姑娘!」

    鄭嬤嬤擔憂的看著她,秋月和琉璃也沒有動,只看著她,她低頭理了理心緒,抬起頭,平靜些笑道:「你們下去歇著吧,沒事,讓我靜一靜,我要好好想一想。」

    鄭嬤嬤躊躇了一下,秋月拉了拉鄭嬤嬤的衣袖,「我在外面暖閣裡,仔細些聽著動靜。」

    鄭嬤嬤點點頭,三人輕輕的退了出去。

    李青重新走到窗戶前,頭靠著窗欞上,看著窗外清冷明亮的月光,心裡也是清冷一片。她費盡心機的計劃,在別人一句話間就灰飛煙滅!半年前,李雲生的回京,碾滅了她嫁良人過安穩幸福日子的心願,現在,送她做女官,又粉碎了她清靜度日的安排。不能總是這樣!她絕對不能做丫頭妾侍,把人生的一切交在別人手中,好好想想,要好好想想……

    李青垂著頭,靠在窗欞上,秋月悄悄的站在暖閣門口,看著她月光下剪影般的側面,長長密密的睫毛微微閃動,投下一片陰影籠著眼睛,皮膚白皙得彷彿有些透明,身影瘦小而柔弱,濃密烏黑的長髮垂到腰間,月光隨著微微的晃動在發間流淌,她的姑娘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

    李青抬起頭,看著明亮冷淡的月亮,那個木蓮,他回去沒有?那個世間,現在也是這樣冷淡的月亮照著嗎?她低下頭,喃喃低語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窗外轉角處那一片濃濃的陰影,飛快的晃動了幾下,陰影彷彿變淡了許多。



第一卷 第九章 沈大小姐

    恍惚間,有人輕輕的推著她,「姑娘,姑娘!」

    李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秋月敦厚帶笑的臉,昨天,那美麗清冷的月光,好像是一場夢,李青微微皺著眉頭,「什麼時辰了?」

    「快卯時了,要快些才行了。」

    琉璃端了洗臉水和鄭嬤嬤一起進來,李青叫過鄭嬤嬤,遞了個厚厚的信封給她,低低的吩咐道: 「嬤嬤,無論如何,立刻想辦法把這信送給連慶,讓他趕緊去做。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秋月和琉璃侍候著李青匆匆起床,梳洗完畢,李青帶著秋月趕往正院請安。琉璃去了大廚房。

    她每天卯初兩刻到正房請安,當然,老爺和夫人從來不見她,她只是在院子裡站一會兒,磕了頭,然後就會被丫頭們打發回來。

    兩人匆匆趕到正房院內,端著水盆、帕子,拎著熱水壺的丫頭婆子們屏聲靜氣的在屋門口站成一排,等著傳喚。李青帶著秋月悄悄的站在後面,明天禮部的人就來接她了,李雲生是今天和她說呢?還是明天再說?或者根本就不會見她,找個丫頭婆子傳個話也就罷了。正胡亂思想間,門簾掀起,門口的丫頭婆子開始魚貫而入,又陸續退出來。

    過了一會兒,廚房的人提著大食盒,進了院子,門口的小丫頭一一接過來送了進去,李青挪了挪有些發木的腿,昨天睡得太晚,她這會兒頭有些痛。一個穿著翠綠色緙絲褙子,面容秀麗溫婉的女子掀簾出來,李青抬起頭,認出是玉姨娘,微微曲膝衝她福了半福,玉姨娘忙還了禮,帶笑說道:「大小姐,老爺讓您進去。」

    李青低頭答應著,跟在玉湖後面進了屋子。屋裡榻上,李雲生夫婦正對坐著吃早飯,雁姨娘和幾個大丫頭在旁邊侍候著,李青低眉垂目的跪下磕頭請了安,厲夫人看也沒看她,李雲生放下筷子,皺皺眉頭又舒展了開,語氣平和冷淡的說道:

    「朝庭斟選女官,身為大慶子民、李家長女,為君為國為家分憂責無旁貸,好好準備準備,明天禮部來接人。」

    李青抬起頭看著李雲生,李雲生揮揮手示意她下去,厲夫人卻抬起頭來,一臉譏笑的「哼!」了一聲,李青安靜從容的告了退,轉身出來。

    門口的小丫頭打起簾子,李青走出屋門,秋月上前虛扶了她下了台階,就看見李敏華一襲紅衣,神采飛揚的在丫頭婆子的簇擁下進了院子,李敏飛穿著一身月白的長衫,彷彿縮小版的李雲生般,帶著春風般笑容跟在後面也進了院子。李青帶著秋月讓到一旁,李敏華從她面前昂然走過,又停了下來,轉過頭回身走了半步,站在她面前,青春美艷的臉上綻放出煙花般絢麗的笑容:

    「妹妹我十月裡就要嫁到淮陽王府做郡王夫人,可惜姐姐做了官奴喝不得喜酒了!」

    李敏飛也停了下來,鄙夷的看了看李青,上前拉住李敏華的手:「姐姐,我們快點進去吧,父親和母親要等急了。」

    李敏華點點頭,轉身往裡走去,櫻桃般紅潤小巧的嘴裡輕笑道:「天生的賤婢!」

    李青安靜淡然的看著她,眼睛裡充滿了憐憫,這個如此幼小,如此鮮活,如此飛揚的生命,如何熬過十月之後的那些漫長日子?

    秋月面色憤然的扶著李青出了院門,李青回頭看看她,笑著安慰道:

    「不要這樣,秋月,你記住,和不相干的人生氣,就是拿別人的錯處來懲罰自己,只有你在乎的人,你愛的人,做了錯事,做了傷害你的事,才值得你生氣和傷心。」

    秋月眼睛含淚的看著李青,傷心的低低叫了聲:「姑娘……」

    李青停下腳步,伸手撫了撫她的面頰,語氣平靜卻堅定的說道:

    「秋月,你既跟了我,就要學會平靜的面對任何變化,有什麼事,想辦法去解決就是,不要哭也不要抱怨,實在解決不了,那就接受!然後換個面看看,也許並不全是壞事呢。」

    秋月認真的聽著,鄭重的點點頭。

    鄭嬤嬤正等在院門口不停的張望著,見李青過來,忙迎了出去,低低的稟報道:

    「聽雪男人家領了府上送油米的生意,今早剛好送米過來,緊趕著就把信送給了連慶,剛剛連慶從後角門讓桑枝傳話,已經讓木通騎著快馬去寺裡了。還捎了封信來。」

    說完,從懷裡掏了封信出來遞給李青,李青急忙展開看了,眉頭微微舒展了些,快步進了屋。琉璃泡了杯茶遞給李青,李青接過,示意三人也坐下,然後開口道:

    「我明兒就要進禮部,一時也不知道會到哪裡,以後,就全靠連慶和你們三個在外面周旋了。大家凡事小心,要記住:不管什麼情況,都要先保住自己,保住了自己才能幫我!」

    說完,轉過頭看著鄭嬤嬤,強笑著說道:「嬤嬤本可以在厲府終老,不用擔這些驚受這些苦,可如今……」

    鄭嬤嬤站起來,鄭重的說道:「姑娘這是哪裡話來!自從姑娘的奶娘去了,我被指給姑娘,這些年,姑娘愛惜我,敬重我,老婆子都知道,老婆子心裡姑娘就是自己女兒一樣!

    老婆子十歲入宮,跟了郡主陪嫁到厲家,也見得多經得多了,擔得起驚也吃得起苦!姑娘只要保重自己,外面的事老婆子和連慶還跑得做得!」

    李青站起來,輕輕的抱住鄭嬤嬤,鄭嬤嬤把她摟在懷裡,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宮裡的事,嬤嬤清楚著呢,嬤嬤要交待交待姑娘……」

    巳正時分,有小丫頭飛跑進了斜月閣,稟報道:「沈大小姐來看大小姐。」

    鄭嬤嬤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小丫頭問道:「夫人知道嗎?」

    「就是夫人讓我來報一聲的。」

    說完轉身就跑了,片刻,鍾嬤嬤恭敬的帶著沈青葉到了斜月閣,沈青葉進了院門,停下了腳步,端莊的笑著說道:「多謝嬤嬤帶我過來,嬤嬤先下去吧。」

    鍾嬤嬤滿面笑容,恭恭敬敬的告退了出去。

    李青迎下台階,沈青葉急走了幾步,上前拉了李青的手,一起進了屋。

    兩人在東廂榻上坐下,秋月和琉璃送了茶上來,然後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兩人在屋裡說話。

    沈青葉看看光禿禿的窗外,又仔細的看了看李青,笑著說道:「這院子還真是寸草不生了!青青好氣度。」

    李青也失笑起來,「如今,我也只剩了這氣度。你來看我,是曉得了我入官的事了?說起來,你來,正好解解我的疑問,怎麼就突然選女官了呢?」

    沈青葉婉然而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青青,我真真是服了你,書裡說人『虎狼屯於階下,尚談因果』,我總不信,今兒是真見到了。」

    「你倒是先解解我的疑問。」

    李青催促道,沈青葉放下杯子,歎了口氣解釋道:

    「聽父親說,是因為奚地出兵去打大散關,結果沒拿到大散關,倒讓那平王佔了隴平府,朝廷派人到韓地,一時不察,也被那平王抓了把柄,平王就鬧了起來,據說竟在上嶺關外陳兵列陣,朝廷為了安撫他,說來也是奚地自己不好,就許了他領了隴平府都督,世襲罔替,偏奚地也派了使臣來,哭求朝廷幫他們奪回隴平府,朝廷為了安撫平王和福王,就在三品以下官員家眷中徵選一批女官,送到韓地、奚地和晉地。」

    李青靜靜的聽著,沈青葉頓了頓,猶豫了一瞬,繼續說道:「聽父親說,朝庭這次還封了清波為寧和郡主,賜婚奚地南王世子,十月裡就要出發去奚地大婚了。」

    李青驚訝的抬起頭來,那個清高驕傲,才情出眾,如月下蓮花般乾淨美麗的千金小姐,竟被指給了那樣的世子!原來她周圍,總有比她更不幸的人在,相比這樣的指婚,至少她還有餘地。

    想到此,心中突然微微一動,好奇的問道:「就賜了這一樁姻緣嗎?那韓地呢?」

    沈青葉微微有些不自在,低頭喝著茶,過了一會兒方不在意的說道:

    「那平王妃是安福老親王的嫡親女兒,嫁過去第二年就沒了,聽說只留了個女兒,這七八年裡頭,朝庭好幾次想再賜婚,都被平王以難忘結髮之妻為由給回絕了,現在這個時候,朝庭安撫他還來不及呢,哪會再拿這事惹他不快。不過,這次女官,大概會多賜些給他。」

    李青眉頭皺了皺,隨即舒展開來,嘟著嘴說道:「別的地方都行,我就是不想去韓地,太冷了!我會被凍死的!」

    沈青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悠然深長的說道:「那些荒蠻之地,自然都比不得京城,青青可以留在京城啊。」

    兩人又說了會話,沈青葉就起身告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6:03 PM

第一卷 第十章 大夫人的憤怒

    午後,李青一覺醒來,覺得人舒服了很多,洗漱完畢,換了衣服,剛坐到桌前理著前些天抄的經書,有小丫頭跑進來:「厲府九小姐來看大小姐了!」

    李青叫過鄭嬤嬤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鄭嬤嬤點點頭,李青起身迎出了屋外,九小姐戴著帷帽,進了院子,李青上前接了她,笑著問道: 「這麼熱的天,進了院子,你還戴這個做什麼?」

    九小姐進了屋,方取下帷帽,只見兩隻眼睛紅腫得像兩個小燈籠,李青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怎麼啦?快讓我瞧瞧!」

    九小姐扭過身子,「沒事、沒事,就是哭得太狠了。」

    李青扳過她的頭,仔細的看了看她的眼睛,又拉著她的手診了會脈,方鬆了口氣,拉著她到東廂榻上坐下,吩咐琉璃把藥箱子拿來,取了瓶淡綠色的水出來,把棉帕子鉸成小塊,讓九小姐半躺在榻上閉了眼睛,用棉帕子沾了那水,敷在她兩隻眼睛上。片刻功夫,九小姐輕歎一聲:「青青,眼睛好舒服,一點也不痛了。」

    李青拍拍她的手,「不要動,多敷一會兒就能好了。傻丫頭,什麼事能哭成這樣。」

    九小姐微微動了動,又傷感起來,「青青要去做女官了,青青你知不知道,做女官……」

    李青拍拍她的手,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

    「青青,你知道嗎?清波被指給奚地南王世子了,十月就要嫁過去了。」

    「上午沈大小姐來過,已經告訴我了。」

    九小姐聽說沈大小姐來過,臉上怔了一怔,李青露出些笑意來,語氣溫和輕快的安慰道:「清波要出嫁了,是好事啊!」

    「可是,奚地那樣遠,聽說那個世子是個……」

    「小九,」

    李青打斷了她的話,「女兒家出嫁,再近也沒有天天回娘家的道理啊,總是要安心以夫家為家,好好過日子的,奚地那樣遠,有什麼事傳到京城,也已經是面目全非了,沒聽過三人成虎的故事嗎?至於我,也沒什麼不好,女官畢竟是朝庭給了品級的,雖說低是低了些,可好歹也是命婦,多少人一輩了求還求不得呢。」

    九小姐破啼而笑,「青青,你總是這樣,凡事都能想到好處。」

    李青輕輕舒了口氣,笑問道:「不說這些沒用的了,我早上托你辦的事,辦成了沒有?」

    九小姐忙伸出手去摸荷包,李青拿起荷包遞到她手裡,九小姐從裡面摸出疊得方方正正的幾張紙出來遞往李青的方向,李青接過來,九小姐有些得意的笑著說道:

    「看了你的信,我就去找父親了,照你信裡寫的一說,父親就叫了母親過來,讓母親去找大嬸嬸說了這事,然後就吩咐管家立時去衙門裡辦了文書和這兩份路引出來,還讓我帶了五百兩銀票子,是賞給鄭嬤嬤的。銀票子在紅衣那裡呢。」

    李青暗暗鬆了口氣,笑著謝了九小姐和四老爺四夫人,九小姐心情好了很多,笑著說道:「父親說,鄭嬤嬤當年隨祖母嫁到厲家,一直謹謹慎慎的侍候著主子,現在老了,想領個養子養老也是應該的,百年之後,也算是有了祭祀,往後,想回鄉也好,在京城安靜度日也好,總要隨了她自己的意。」

    李青叫了鄭嬤嬤進來,鄭嬤嬤磕頭謝了四老爺四夫人和九小姐,李青吩咐道:「等會兒就隨了九小姐出府去吧。」

    鄭嬤嬤含著淚點點頭,退了下去。

    李青沉默了一會兒,拉著九小姐的手鄭重的說道:「小九,你是個有福氣的,母親好,父親也好,皇上也早就允了你自行擇嫁,只是你以後不要太任性,多聽母親的話,嫁人的事更要聽父母的安排,成親之後,要記住,夫君要靠,但最可靠的還是你自己。還有,這世間,唯一肯不計利害,捨了自己為你打算的,只有你的生身母親,小九,這些話,你要記在心裡。」

    九小姐臉上有些迷惑,也有些驚訝,但仍重重的點點頭,承諾道:「青青放心,我聽你的話。」

    九小姐彷彿想起什麼來,拉著李青的手說道: 「青青,我去求皇后娘娘,讓她把你留在宮裡好不好?這樣,你就不用去那些蠻荒之地吃苦了,你身子骨弱……」

    「小九!」

    李青心底有些感動,溫和的打斷了她的話,「韓地、奚地,晉地我都願意去,就是不想留在這京城裡,我怕冷,如果能不去韓地,就是最好的了。小九,你不用擔心我,我自己有打算。」

    九小姐點點頭,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秋月和紅衣進來回說:「文嬤嬤讓稟了九小姐和大小姐,事情已經辦好了,她在門口等著侍候九小姐回府。」

    李青站起來,幫九小姐取下眼睛上蓋著的棉帕子,九小姐雙眼的紅腫已不太看得出來了,又吩咐秋月、琉璃取了水,紅衣侍候著九小姐淨了臉。李青取過那瓶淡綠的水來,交給紅衣,「回去再給你家姑娘敷一回就能好了,剩下的蓋緊收好,等你家姑娘下次再把眼睛哭腫的時候好用。」

    紅衣笑著收了,一行人侍候著九小姐出門上車去了。

    李府大門對面的街角里,一輛青布兩輪馬車靜靜的停著,車窗的簾子微微掀起一角,裡面有雙眼睛,靜靜的盯著李府大門。

    九小姐回到厲府,去了母親居住的水雲榭,施了禮就撲到了母親懷裡,「娘親!」

    嚴夫人摟了她,仔細的看了看她的眼睛,「囡囡眼睛好多了。」

    九小姐「嗯」了一聲,「青青給我敷了藥,一會兒就舒服了,藥也拿回來了,青青說晚上讓紅衣再幫我敷一遍就能好了。」

    嚴夫人心裡歎了口氣,笑著說道:「寒谷寺的藥果然是極好的。」

    九小姐窩在她懷裡,沉默了半晌,方悶悶的開口道:「上午看清波那樣,我就想著,青青還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子,心裡別提多難過了,可青青說,未必是壞事呢!」

    「噢?!」

    嚴夫人有些驚訝,拍著九小姐的背,柔和的說道:「娘親不也和你這樣說嗎,青青還說了什麼了?」

    「青青說,」

    九小姐頓了頓,「青青還讓我聽娘親的話,說這世上,娘親是唯一肯不計利害、捨了自己為我打算的人。」

    嚴夫人的手停在了半空,半天方撫著九小姐的鬢角,眼裡隱隱含著淚,帶笑說道:「這個青丫頭,果然是個通透有大智慧的,可惜沒了娘……」

    「娘親,我想讓青青留在宮裡,可青青說,她不想留在京城,只是怕冷,能去奚地、晉地最好。娘親,你和皇后娘娘說說,讓她去奚地吧,也好和清波作個伴。」

    嚴夫人心中暗暗點頭,含笑安慰女兒道:「囡囡放心。」

    「娘親,青青說,沈大小姐上午去看過她了,上午……不過,我當時什麼也沒說。」

    嚴夫人眉眼帶笑,誇獎道:「我的囡囡也長大了,知道用這小腦瓜想想事情了。這一陣子天氣太熱,明兒我去趟宮裡,給娘娘請了安,就帶你到城外莊子裡住住,避避這暑氣吧。」

    厲府,榮慶堂。

    文嬤嬤回來稟了大夫人:「都辦妥了,鄭嬤嬤領養了個叫玉竹的十歲小小子,暫時先租了個小院子住在東城,說是準備住到秋天,等天氣涼快了就啟程回北地老家去。」

    大夫人沉著臉聽著,半晌方開口道:「你去告訴玉湖和銀雁兩個小蹄子,我放了她們在那兒,是讓她們有個什麼事兒能說了給我,今兒這事,要不是一早四房過來,我還通不知道呢!」

    文嬤嬤垂手低頭屏氣站著,一句話也不敢接,大夫人端起茶杯來,又「砰」的一聲放下:「再告訴那兩個小蹄子,別以為送她們出去就是換了主子了!憑她兩個到哪裡,都是我的奴才!」

    文嬤嬤戰戰兢兢的陪笑說道:「夫人息怒,借那兩個小蹄子幾個膽子,也不敢背了夫人,她們一門的性命前程都在夫人手裡呢!只怕是時日短,一時沒聽到什麼信兒。」

    「哼!都做了姨娘,爬到床上了,還聽不到信兒!?下次再蠢成這樣,我就只好換兩個能聽到信兒的去了!」

    文嬤嬤連連稱是,小心的上前用手中的帕子把杯子裡濺出的水擦拭乾淨,陪笑道:「我叫銀鴿來給夫人換杯茶?」

    見大夫人閉了閉眼睛,微微點了點頭,就出去叫了銀鴿上來,銀鴿換了茶,輕手輕腳的退下去了。



第一卷 第十一章 遣散

    文嬤嬤依舊屏氣垂手侍立在旁,大夫人端起杯子,喝了一會兒茶,氣息方平了下來,往後略靠了靠說道:「今兒這一上午,費了我多少口舌,才說動了王妃聘那個小丫頭子,要不是還算及時,壞了這門好親,豈不是……」

    大夫人說著,眉梢又有些挑起,文嬤嬤在旁瞥見,忙陪笑道:「難不成王妃還真是看中青姑娘了?王妃好像沒見過那丫頭啊?!」

    大夫人眉頭舒展開來,帶著絲冷笑說道:「王妃到寒谷寺求了支籤,說是三公子要成了親才算圓滿,就求師太批了八字,後來又聽人說青丫頭在寺裡長大,性子最是清靜平和,就動了心思,找了我商量。」

    說到此,大夫人彷彿想到了什麼,輕輕笑出了聲,「沒想到,事情竟變得這樣有意思起來!」

    文嬤嬤在旁也陪著笑起來,片刻,方小心的問道:「那青姑娘那邊……」

    大夫人眉毛揚了揚,半晌方開口道:「今天晚了,明兒我進宮求見皇貴妃娘娘,這兩年,皇上越發喜歡柔弱的小丫頭了。」

    文嬤嬤滿臉是笑的奉承道:「夫人想的真是周到!青姑娘實足可才十二歲,嘖、嘖、那管聲音,軟得能滴出水來,皇上光聽著她說話,就得愛得什麼似的。只是,那丫頭可是個有心計的。」

    大夫人冷冷一笑道:「宮裡的女人,除了心計,還得有娘家撐著才行,她真有心計,就該明白往後能靠的只有厲府,只有我!」

    李府斜月閣。

    李青送了九小姐和鄭嬤嬤離開,怔怔的在東廂榻上坐了很久,方叫了秋月和琉璃進來,低低的囑咐了許多話。才讓琉璃去找鍾嬤嬤要個匣子來裝她這些天寫的經文。

    申末時分,李青正和秋月一張張理著經文,放到匣子裡,窗戶外人影一閃,一個胖胖的身影跳了進來,秋月嚇得渾身一抖,手裡的紙落了一地,跳進來的人嘻嘻一笑:「秋月別怕,是我!」

    李青放下手中的紙,輕輕的拍拍桌子,責備道:「靜兒,你跳牆進這府裡也就算了,這院子裡,你也不能從門口進來?非要跳窗子不可?」

    月靜探究的看著李青好一會兒,方釋然的笑著說道:「接了你的信,我都快急死了,緊趕著把你交待的事辦完了,就拚命的往城裡趕,你倒沒事人一樣。」

    李青露出些笑容來,站起來吩咐秋月:「把這些收到匣子裡就可以了。叫琉璃給靜兒倒杯茶來。」

    然後拉了月靜,往東廂去了,在榻上坐定,琉璃送了茶上來,月靜端起來一口喝乾,琉璃又倒了杯,月靜連喝了四五杯,方長出了一口氣,「渴死我了!好舒服!」

    李青坐在榻上,柔和的看著她,琉璃又給她倒了杯茶,才退了出去,月靜端了杯子,坐在她對面,低低的開口說道:「方丈讓我轉告你:梧桐院一直都是你的,讓你別忘記了。」

    李青低下頭,轉著手中的杯子,半天方抬頭看著月靜說道:「還沒到那一步呢,師太怎麼說?」

    月靜看著她,輕輕搖搖頭,回答道:「師太明兒辰正前一定趕到府裡,你放心就是,方丈還說了,你是個極有主意的,讓我再轉告你:不管你要不要梧桐院,接過木蓮令,就是木蓮大師嫡傳人,寒谷寺上下都須以你為尊。」

    李青皺皺眉頭,這方丈的話怎麼聽著都有些無賴呢?!搖搖頭,也不理會,只吩咐琉璃取了個包袱過來,交給月靜,「靜兒,這包東西你幫我收好,以後,我會讓人來取。」

    「青青,你真的要入官嗎?你身子弱,哪裡受得了那份苦?明天師太來,你還是跟著師太先回寺裡吧,就算你不想呆在寺裡,以後總會有辦法的。」

    李青搖搖頭,「靜兒,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就算回去寺裡,只要我不落髮,寺裡也護不得我周全,反倒會連累了寺裡。只會更糟。」

    月靜接過包袱,擔憂的看了李青半天,笑著開口道:「那好,我先回去了,從明兒起,方丈讓我和師父借住在東城的慈安寺,有什麼事,連慶找我也方便。」

    李青臉上露出笑意來,這老和尚,到底是不放心她。

    酉時剛過沒多久,李雲生從衙門回到府裡,剛進門,連慶從門房裡出來,恭敬的上前行了禮,「老爺,您回來啦,小的有點事要稟報您。」

    李雲生帶著春風般笑意,點點頭道:「嗯,跟我進來吧。」

    連慶跟著他進了正堂候著,李雲生進了內室,轉眼換了家常衣服出來,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笑著說道:「有什麼事?說吧。」

    連慶跪倒磕了個頭,方開口說道:「回老爺話,小的要回家鄉去了,來和老爺辭行。」

    李雲生一時怔住了,片刻,臉色沉下來,重重的把杯子放到了幾上,陰陰的盯著連慶,沒有開口,連慶微笑著看著他,平靜的繼續說道:

    「連慶是連家世僕,夫人不在了,本應該侍候小姐一輩子,現如今小姐既入了官,小的沒了主子,自然也要辭了去,小的奴籍,夫人在世的時候就已經給除了,本不當再來擾了老爺,只是,小的是知恩懂禮的人,總得跟老爺磕個頭辭了行才是。」

    說完,又磕了個頭,站了起來,笑著問道:「小的想去給小姐磕個頭辭行,請老爺恩准。」

    李雲生用手指著連慶,臉色發青,半天,方狠狠的從嘴裡擠出一個字來:「滾!」

    晚上,有小丫頭到斜月閣傳了話:「明兒不用過來請安了,就準備著等禮部來人吧。」

    第二天,辰初剛到,門房就匆匆進來稟報說:「寒谷寺智然師太遞了帖子,請見老爺夫人。」

    李雲生和厲夫人互相看了看,滿臉愕然與疑惑,李雲生忙吩咐道:「快請了進來!」

    隨即和厲夫人一起急忙到了正堂,智然師太面露微笑,神態安祥的由文嬤嬤陪著進來,見了李雲生和厲夫人,雙手合什,微微垂目見禮道:「貧尼智然有禮了,李施主、夫人安泰。」

    李雲生和厲夫人忙回禮,李雲生滿面春風的笑道:「師太光臨寒舍,潤清和夫人榮幸得很,師太快請坐。」

    智然師太謝了坐,文嬤嬤上前給李雲生夫婦見了禮,就恭敬的侍立在智然師太身後,小丫頭奉上茶來,智然師太低眉謝過,方微笑著說道:「這麼早來打擾李施主,也是受人之托,想從貴府討要兩個婢女帶回寺裡。」

    李雲生愕然的看向厲夫人,厲夫人也正愕然的看著他,李雲生又轉過頭,看向文嬤嬤,只見文嬤嬤低眉垂目,靜靜的侍立在智然師太身後,彷彿什麼也沒聽見。李雲生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方「呵呵」的乾笑了兩聲問道:「不知師太想要的兩個婢女是……」

    「就是貴府大小姐身邊的兩個婢女,秋月和琉璃。」

    李雲生臉色漸漸有些發青,平放在腿上的兩隻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半晌方努力舒展著發緊的喉嚨說道:「這兩個婢女乃長者所賜,潤清,和夫人不敢自專,須得……」

    李雲生象想起了什麼,突然抬頭看著文嬤嬤,文嬤嬤也抬起頭,目光謙恭的看著李雲生,曲膝福了一福說道:「夫人交待:秋月和琉璃既已贈了大小姐,一切都由大小姐作主。」

    李雲生緊緊的抿著嘴唇,盯著文嬤嬤看了好一會兒,又看向智然師太,師太微微笑著,眼神安靜溫和的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李雲生臉色漸漸回復了平靜,哈哈笑著說道:「既是這樣,鍾嬤嬤去回了大小姐,這事就由她作主好了。」

    鍾嬤嬤答應著去了。片刻功夫,就帶著秋月和琉璃回到正堂,李雲生看著秋月和琉璃挽著的包袱,眼睛縮了一縮,笑著向師太問道:「剛才師太說受人之托,不知這托付者是何人?」

    師太含笑答道:「就是貴府大小姐,昨晚接了大小姐的信,貧尼連夜就趕了過來,萬幸不負所托。」

    說著,微笑著站起來,「多謝李施主,貧尼告辭了。」

    說完,雙手合什施了一禮,帶著秋月、琉璃出門去了,文嬤嬤也立即告退而出。李雲生呆呆的坐著。鍾嬤嬤手裡托著個匣子,悄悄的稟告厲夫人: 「夫人,這是大小姐讓我帶給二小姐的,說是給她出嫁添妝的。」

    厲夫人剛伸手想打開,李雲生轉頭道: 「拿來我看!」

    鍾嬤嬤忙遞了過去,李雲生打開匣子,拿出一疊字跡飄逸工整的經文,連翻了幾頁,猛然站了起來,面容猙獰的將手中的經文連匣子狠狠的砸在地上,又回身將幾上的花瓶茶杯掃落一地,抬腳踹開旁邊站著的丫頭,暴然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6:07 PM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入官

    李府大門對面的街角上,依然停著輛兩輪馬車,只是換成了藍白象眼格的圍子,車窗的簾子掀起一隻角,一雙眼睛緊盯著大門,見智然師太帶著人出來,上了車走遠了,方掀開車門簾子,叫了車伕,車子緩緩動起來,小心的兜了幾個圈子,進了禮部尚書沈府的邊門,一個模樣俏麗的婢女跳下車子,逕直進了內院。

    俏麗婢女分花拂柳,步履輕快的進了一處院落,往正屋走去,門口的小丫頭忙打起簾子,笑著招呼道:「翠菊姐姐。」

    翠菊也不理睬,進門直往東廂去了,東廂裡,沈青葉正坐在榻上繡著件富貴牡丹的荷包,翠菊進來,曲膝行了禮,沈青葉依舊認真的繡著荷包,也不抬頭,緩緩開口問道:「看到了?」

    「是,智然師太辰初進的李府,辰初二刻就帶著秋月和琉璃兩個出了門,上了車就走了。」

    沈青葉停了針線,抬起頭,目光爍爍的看著窗外,嘴角含著笑說道:「果然,昨兒九小姐帶走了鄭嬤嬤,今天一早,智然師太又帶走了秋月和琉璃,這個青丫頭倒是個有情有義有成算的,智然師太居然為了這點子事,親自連夜趕了過來……你去告訴二門上當值的婆子,老爺一回來就過來稟報我。」

    翠菊答應著去了。

    斜月閣內寂靜無聲,李青神態安然的坐在桌子前,緩慢而認真的默寫著經文。院子裡傳來腳步聲,李青彷彿沒有聽見,依舊認真的寫著字。

    來人進了屋,恭敬的叫了聲:「大小姐,奴婢給您送午飯來了。」

    李青抬起頭,看著進來的婆子,笑著說道:「多謝你,放到那邊桌子上吧。」

    那婆子恭敬的應著,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取出放好,回過身走到李青桌子前,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頭,李青詫異的放下筆,看著那婆子,那婆子抬頭仰視般看著李青道:

    「半個月前,大小姐治好的那個孩子就是奴婢的兒子,奴婢早就想過來給大小姐磕頭了。大小姐重情重義,慈悲善良,以後定能幸福美滿,大富大貴,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李青被她說得笑起來,半個月前,琉璃抱進來的那個瘦弱不堪的三歲小兒原來是她的兒子,倒是個實在人,「嬤嬤起來吧,孩子現在好不好?」

    婆子爬起來,笑容滿面的說道:「好得很,能吃能睡!胖了好多!大小姐真是好本事!奴婢帶著他看了不知道多少個大夫,都診不出得了什麼病,連藥都不敢用,大小姐兩帖藥下去,就全好了!大小姐,飯菜涼了不好吃,奴婢侍候您先吃飯吧。」

    李青笑著站起來去吃飯了。

    末正時分,鍾嬤嬤帶著兩個小丫頭,陪著禮部派來的兩個嬤嬤捧著衣服、妝奩盒子進了斜月閣,隨後有粗使婆子用大桶抬了熱水進來,禮部的兩個嬤嬤在旁邊盯著,兩個小丫頭侍候著李青洗了澡出來。

    一個嬤嬤上前,打開衣服包袱,取出帶來的白綾褻衣侍候李青穿上,又給她穿上白綾上衣,桃紅色綃紗八幅裙。李青坐在梳妝台前,另一個嬤嬤上前,打開帶來的妝奩匣子,取出桃木梳子給她梳起頭來,通了頭髮,分成幾縷,挽成雙螺宮髻,又從匣子裡取了對赤金嵌紅寶石牡丹花佃,仔細的插好。

    李青看著銅鏡中有些模糊的自己:花佃上的紅寶石反射出點點光芒,映在烏黑發亮的頭髮上,晃動間,流淌出一片奢華,極其年青的臉,嫩得彷彿有水滴出來,睫毛長長密密,她伸出手,摸了摸臉,她的習慣,洗了澡要塗上自己調製的護扶品,這皮膚真好!她有些出神的想著。

    鍾嬤嬤在旁看著對鏡出神的她,看著她那雙水一般沉靜溫柔,卻深不見底的眼睛,只覺得心底有些酸楚湧上來,忙下意識的搖搖頭,把那份酸楚晃去,笑著讚道:「大小姐真是漂亮!」

    李青衝她笑了笑,低頭從面前梳妝台的小暗格裡取了兩張銀票子出來,站起來,自然從容的分別塞到禮部的兩位嬤嬤手裡,微微曲膝福了一福道:「多謝兩位嬤嬤。」

    兩個嬤嬤瞟了一眼手中的銀票子,眼睛裡閃過一絲驚喜,立即笑容滿面的謝道:「姑娘真是太客氣了!姑娘人品出眾,日後必能大福大貴,老婆子先恭喜姑娘了。」

    李青微微笑著,溫順恭敬的說道:「青兒不懂事,往後還請兩位嬤嬤多教導。嬤嬤,不知青兒走時能帶些什麼東西?」

    兩個嬤嬤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嬤嬤笑著解釋道:「依著規矩,這入官的女孩子,連衣服妝奩都須得是官中的,無論什麼東西,一概是不能帶著的。」

    頓了一頓,又看了一眼另一個嬤嬤,見她微微點了下頭,繼續說道:「這妝奩匣子往後就是姑娘用了,依著規矩,這匣子是不能混用的。」

    另一個嬤嬤笑吟吟接著說道:「我們到外面等等姑娘。」

    說著,兩人轉身出了門,鍾嬤嬤怔怔的看著李青,李青轉過身,淡淡笑著說道:「嬤嬤也到外面等等吧。」

    鍾嬤嬤有些失神的退到正屋門口,這位大小姐,銀票子塞得竟那樣從容自然!不過一天功夫,竟能將鄭嬤嬤、秋月和琉璃三個都妥妥當當的送出了府!那天晚上的話,竟像是知道淮陽王府要來提親,那一匣子經文,那一張張抄得整整齊齊的心經,說要送給二小姐添妝,怎麼能用經文給二小姐添妝呢?正失神思想間,李青抱著妝奩匣子走了出來,鍾嬤嬤忙斂了心神,笑著去扶著李青下了台階,隨著禮部的兩個嬤嬤到了大門口,上車去了。

    鍾嬤嬤在大門口遠遠看了一會兒,方回身進了正院,正屋東廂,榻上流光溢彩,鋪滿了寶石首飾,厲夫人正和幾個大丫頭仔細的挑選著,看見鍾嬤嬤進來,笑著說道:「嬤嬤也來幫著挑選挑選,眼睛都要花了!我們敏兒要嫁的,可是皇上的嫡親侄子,這嫁妝上,件件都馬虎不得!」

    鍾嬤嬤忙上前,陪著笑仔細的看著榻上鋪的寶石首飾說道:「夫人當年的陪嫁,都是姨娘精心選的,件件都是極難得的!就是配皇家也不差什麼呢!」

    厲夫人滿意的聽著,鍾嬤嬤回身使了個眼色,幾個丫頭悄悄退了出去,鍾嬤嬤拿起件銜金剛鑽赤金步搖,笑容滿面的指著那顆鑽石道:

    「夫人還記不記得這支步搖?當初連安福老親王家四小姐也羨慕這麼大的粉紅金剛鑽實在難得呢!」

    厲夫人接過步搖,用手拈了拈那顆比蓮子米略小的粉紅鑽石,得意的笑著點點頭,鍾嬤嬤留意著她的神情,繼續說道:「敏華小姐也和夫人當年一樣,最愛紅色,性子也最是活潑,唉,也不知道那淮陽王家三公子性子如何呢。」

    厲夫人放下步搖,又取了塊通體碧透的玉珮,對著光線邊看邊說:「嬤嬤又糊塗了!那三公子是皇上嫡親侄子,十歲上頭就封了福康郡王,現如今三媒六聘的娶我們敏兒作正妻,這是多大的體面!嬤嬤竟挑剔起三公子的脾氣性格來!可不是糊塗了!」

    鍾嬤嬤眉眼帶笑道:「夫人說得是呢,我這可不是老糊塗了!說起來,這淮陽王可是皇上的同母嫡親弟弟,三公子又是王妃嫡出的,這京城裡,除了幾個皇子,就數他尊貴了,如今要定了敏華小姐,老奴心裡又高興又害怕呢。」

    邊說,邊偷眼看著厲夫人,厲夫人頭微微昂起,一縷光線照在面頰上,越發顯得神采飛揚:「嬤嬤可真是老糊塗了!我們敏兒生得多少好!這京城裡沒哪家小姐能比得上!又是福貴雙全的命格,那王府也是聽著名兒、批了八字求了來的!」

    鍾嬤嬤忙笑著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臉頰道:「老奴真是越老越糊塗起來,該打該打!」

    李青抱著妝奩匣子上了輛青油翠蓋兩輪車,在小小的車廂裡端端正正的坐下,把妝奩匣子放在面前。車子輕輕一動,緩緩的往前行去,李青將車窗簾子悄悄掀起一角,偷偷向外望去。車子離了李府大門,轉過街角,轉角處一個跑街的小夥計好奇的看著路過的車輛,那夥計臉黑黑的,眼神靈動,是木通。李青心裡安定下來,放下車簾,挪動了一下,讓自己舒服些,然後打開妝奩匣子,取出個小小的青花瓷大肚瓶子來,打開來,裡面是滿滿一瓶子粉白藥膏,李青用食指沾了些,輕輕的往臉上,脖子上和手上抹去。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室友

    車子行了一個多時辰,停了下來,一個威嚴的女聲響起:「姑娘們,下車吧!」

    李青掀起車簾,踩著腳榻下了車,回身取了妝奩匣子抱在懷中,小心的打量著四周:這是個極大的院子,地面平整堅硬,光潔異常,紅色的圍牆至少一丈多高,黃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顯得富貴而威嚴,這應該是一處宮院。院子裡停了十幾輛一模一樣的青油翠蓋兩輪車,一會兒功夫,從車上陸續下來的十幾個穿戴打扮一樣的女孩子,都抱著妝奩匣子,好奇而膽怯的站在了院子裡。

    一個穿著深青色衣裙,頭髮梳得極為光潔,面容白皙,神情威嚴的嬤嬤站在車子前面,拍拍手,說道:「好了,姑娘們,站成一隊,跟我走吧。」

    十幾個女孩子有些慌亂的大致站成一隊,李青也規規矩矩的站在中間,一行人跟在嬤嬤身後,穿過月洞門,往前走去。

    李青微微低著頭,小心的打量著四周,這是個極大的園子,花木繁盛,樓台亭閣點綴其間,一行人逶迤前行,穿過一個盛開著薔薇的花廊,又沿著湖邊走了一會兒,轉進了一處兩進的院落。

    院落一進門,兩邊俱是抄手遊廊,連著兩邊的廂房和三間正房,正房兩邊各有個月洞門,通往後院。兩個同樣穿著深青色衣裙的嬤嬤,神情嚴肅的站在院中,帶她們進來的嬤嬤上前見了禮,從懷裡掏了張紙遞了過去:「王嬤嬤,這一批是十六名。」

    左邊的嬤嬤接了紙,威嚴的掃視著惶惑不安的站在院子裡的十幾個女孩子,半晌方語調平穩疏離的開口道:「身為女官,最重規矩禮法,行走坐臥、一言一行都須依了規矩方可,這幾個月裡頭,你們要仔細著跟著各位嬤嬤習學規矩禮法,不可錯了分毫!」

    院子裡的女孩子聲音零落的答應了,王嬤嬤眉頭微皺,繼續說道:「每日卯初起,梳洗更衣,卯正進早飯,卯正二刻上課,午初二刻進午飯,未初上課,申末進晚飯,戌末熄燈。可都聽清楚了?」

    女孩子們答應了,王嬤嬤回頭吩咐旁邊的嬤嬤帶她們進去,嬤嬤應著,帶著她們穿過月洞門,進了內院,內院三面都是帶著簷廊的房屋,正面三間,兩側各四間,門口都有個木牌子,用從甲到癸十天干標著房號,正面東邊是甲,西邊是乙,東廂自丙至已,西廂自庚至癸,正面正中的房間大門開著,沒有標號。

    李青正在打量著,就聽前頭的嬤嬤念著名字:「戶部河北清吏司正五品郎中楊賢豪之女楊玉珠,甲號房。」

    一個身形高挑,高鼻薄唇,神情驕傲的女孩子走出來進了正房東廂。

    「禮部儀制清吏司正五品郎中李雲生之女李青,乙號房。」

    李青聽到叫了自己的名字,微微低著頭,抱著妝奩匣子進了正房西廂。

    乙號房內,已有個女孩子坐在最裡面的床鋪上了,見她進來,那女孩子站了起來,微笑著上前幾步,曲膝福了一福,李青也忙回了禮,瞇了瞇眼睛,打量著她:只見她身形玲瓏有致,面如滿月,修眉俊眼,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女孩子也正上下打量著她,李青略羞澀的說道:「我是李青,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李雲生之女,今年十四歲,請問姐姐是?」

    那女孩子忙笑著回答道:「我叫孟水佩,工部員外郎孟俊德之女。今年十八歲。妹妹這管聲音真是好聽!這四張床鋪,妹妹先選吧。」

    李青見她妝奩匣子已放在最裡面的梳妝台上,就選了最靠近門的一處,放下了妝奩匣子。回身打量著,房間很大,靠東邊一排放著四張榆木床,都掛著一樣的夏布帳子,床上放著細布薄被,小圓瓷枕,床頭放著張小小的梳妝台,西面牆靠北邊一排放著四隻小小的衣櫃,南邊靠門處貼牆放著張半園桌子,桌子上放著茶壺茶杯等,孟水佩正站在桌子前,倒了杯茶水端了給李青道:「妹妹一路上辛苦,先喝杯茶水,歇一歇吧。」

    李青忙曲膝謝過,接了杯子,垂目慢慢喝著。孟水佩打量著她,關心的問道:「我看妹妹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路上勞累了?」

    李青放下杯子,微微有些羞怯的說道:「我自小身子骨弱,臉色一直是這樣的。」

    孟水佩忙拉了她坐在床上,拉著她的手,關切的說道:「妹妹身子這樣,怎麼還選了女官?!」

    李青垂下眼簾,沒有言語,孟水佩見她低頭並不言語,笑著轉了話題說道:「這裡每兩個房用一個粗使婆子、一個梳頭婆子,我們和甲號房共用一個,也不知道甲號房都住的誰呢。」

    正說話間,外面又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李青和孟水佩站了起來,卻不敢離門近了,只遠遠的看著。片刻,一個身形豐腴合度到增一分嫌胖減一分嫌瘦,面容艷麗嫵媚到近於妖冶的女孩子扭著腰肢進了屋子,到了門口,卻不進來,一隻手扶著門框,一隻手抱著妝奩匣子,如絲媚眼先將屋內撒了個遍,方軟軟的扭了進來,李青愕然的看著她,那妖媚的眉眼間帶著份尖利,略壞了一絲那份妖艷至極的美。

    這些女官是自官宦之家選出來的,怎麼會有這種風塵中人!這分明是個沒長尾巴的狐狸精!狐狸精彷彿早就習慣了別人的震驚,從容不屑的從李青和孟水佩身邊昂然而過,把妝奩匣子放在靠著李青一邊的空梳妝台上,坐在凳子上,對著銅鏡,仔細的打量起頭上的髮髻來。

    李青低頭看向她的裙子,那裡真的應該有根尾巴才是!

    門口有個細聲細氣、膽怯的聲音響起:「姐姐好,我叫顧如煙,今年十三歲,翰林院編修顧墨海之女。」

    李青回過頭,門口一個女孩子怯怯的站著,身形瘦小,骨骼纖細,面容白皙細緻,眉如籠煙,眼若含水,尖尖的下巴,望之令人心生憐惜。顧如煙又曲膝福了一福,方小心的走到剩下的床鋪前,把抱著的妝奩匣子放在梳妝台上,怯怯的回身看了看李青和孟水佩,又受驚般飛快的低下了頭。李青心中憐惜,倒了杯茶端了過去,微笑著遞給她:「如煙妹妹喝點茶潤潤喉嚨吧。」

    顧如煙感激的接了過來,那個狐狸精一下子站了起來,扭到顧如煙和李青面前,用略有些沙,帶著慵懶磁性的聲音說道:「妹妹這纏舌音,最是難得,迷得死人呢!」

    李青只覺滿頭黑線,忍不住以手撫額,顧如煙在旁悄悄拉了拉狐狸精的衣袖,低低的叫道:「玲兒姐姐……」

    孟水佩也反應過來,倒了杯茶過來遞給黃玲兒,四人相互道了名姓,剛要說話,就聽院子裡傳來嬤嬤威嚴的聲音:「姑娘們,是進晚飯的時辰了。」

    四人忙出了屋子,隨著眾人,往前院走去。

    前院東廂房,門兩邊各站著個婆子,李青隨著眾人進了屋,只見屋內放著兩排共十張小小的八仙桌,桌上放著木牌子,依著順序寫著甲至癸十個天干,孟水佩低低的說道:「是跟著房號的呢,我們去乙號桌吧。」

    顧如煙膽怯的緊跟著李青,李青輕輕拉了她的手,往乙號桌走,黃玲兒媚眼飛了一遍後,也風情萬種的走向乙號桌。

    一時寂然飯畢,眾人在婆子的目光下回了屋子,有粗使婆子到各屋換了暖窠裡放著的水壺,顧如煙輕輕的拉拉李青,紅著臉低低的說道:「青姐姐,我、我想如廁。」

    李青忙看向孟水佩,孟水佩指著西邊道:「穿過旁邊的角門,就是淨房。」

    李青拉著顧如煙的手往外走去。穿過角門,是一個極小的乾淨院子,左手是放著馬桶的小小隔間,右邊應該是洗澡的浴房。

    兩人回了屋子,只見黃玲兒正對著孟水佩怒目而視,孟水佩看見兩人進來,忙上前招呼道:「剛才嬤嬤送來了衣服、漱具,我給你們收到櫃子裡了,你們看看。」

    李青笑應著,眼睛卻看向黃玲兒,黃玲兒撇了撇嘴,不屑的「哼」了一聲,轉身取了衣服,出門洗浴去了。

    第二天,卯初剛過,院子裡就響起了急促的鈴聲,夾著婆子的高喊聲:「姑娘們,起來了。」

    各屋的燈先後亮了起來,一片糟雜聲響起,梳頭婆子依次進了各屋,李青梳理洗漱完畢,坐在梳妝台前,從妝奩匣子裡取了那個青花瓷瓶子出來,沾了些往臉上、脖子上和手上塗去。

    吃了早飯,有婆子帶著她們出了院子,穿過一片盛開的月季花叢,來到一間寬敞的閣子前,正門上方掛著個橫匾,上面寫著「點翠閣」三個描金大字。

    眾人進了點翠閣,在地板上放著的秋香色圓墊子後依次站好,堂前正中站著王嬤嬤,旁邊站著兩個同樣打扮、同樣緊繃著的臉的嬤嬤。三人都冷冷的盯著四處飛著媚眼的黃玲兒,黃玲兒漸漸有些不安,微微扭動了下身子,收了媚眼,垂下了頭,王嬤嬤收回眼光,環視了眾人,方開口道:

    「我朝女官,俱知書識禮,乃女子四德之典範!各位姑娘日後遣至各藩,亦須時時牢記規矩禮法,萬不可失了我大慶朝的體面!今日起,周嬤嬤教導女戒、女訓和我大慶朝皇家規矩禮法。」

    眾人上身筆直的跪坐在坐墊上,幾個嬤嬤挨個查看糾正著。坐了差不多三刻鐘,李青便覺得後背僵硬起來,臉上的汗水順著鬢角流進衣服,只咬牙強忍著,周嬤嬤端正的站著,開口道:「女戒七篇,乃天下女子行為之根本,今教之諸位: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

    眾人端正的跪坐著,跟著誦讀,剛念了幾句,就聽到旁邊「咕咚」一聲,隨之一片驚呼,李青忙回頭去看,卻聽得王嬤嬤嚴厲的聲音:「肅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6:10 PM

第一卷 第十四章 醫者之心

    是後排的一個女孩子暈了過去,旁邊立著的婆子立即上前抬到邊上,站著的嬤嬤用手中裹著棉布的棍子重重的敲著歪了坐姿的女孩子,眾人慌忙重新坐正了,李青只覺得左手被人碰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轉頭,顧如煙已經斜斜的倒在了她身上,李青急忙伸手去扶她,背上卻被重重的敲了一記,痛得她低低的「啊」了一聲,旁邊已經有婆子過來把顧如煙抬到一邊。

    接下來的時辰,不時有女孩子暈倒被抬過去,醒轉過來再端正的跪坐回去,旁邊的人聞若未聞,只紋絲不動的端正跪坐著,跟著周嬤嬤誦讀女戒。

    午飯,幾乎沒人吃得下,李青勉強著自己吃了半碗飯,孟水佩也吃了半碗,黃玲兒喝了小半碗湯,就放下了,顧如煙暈了幾次,飯菜送到嘴裡又嘔了出來,李青悄悄的拉著她的手,偷偷診了診脈,知她是吃不下東西的,轉過頭,低低的勸黃玲兒道:「玲兒姐姐還是得吃些東西,下午才好撐得下去。」

    黃玲兒眼波流動,看了李青片刻,挑著碗裡的米粒慢慢吃了小半碗飯。

    晚上回到屋子裡,李青只覺得渾身的骨頭要一根根散開來,扯得筋、肉無處不痛,知道是勞損著了,勉強取了衣服去了淨房,守淨房的婆子已經取了熱水過來,李青央送水的婆子多倒些熱水,婆子面無表情的看看她,手下卻多倒了半桶熱水進去,李青低低的道了謝,脫了衣服泡在熱水中,揉著能摸得到的幾個穴道,泡了小半個時辰,才覺得好多了。

    洗漱完畢,回到房間裡,孟水佩和黃玲兒不在房裡,顧如煙仰面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李青急忙走過去,坐在床邊,拉起她的手,按住脈搏,顧如煙慢慢轉過頭,睜開眼睛看著她,張張嘴想說話,李青微微笑著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凝神仔細的診著脈,片刻,笑著把顧如煙的手放回去,摸摸她的臉頰說道:「沒事的,就是累著了,姐姐幫你去了簪環,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說著,幫她去了簪環飾物,散了頭髮,又站起來給她脫了鞋子,把腳放好,扯開細布薄被,仔細的蓋上,笑著安慰她:「好好睡一覺,睡醒就好了。」

    顧如煙神情安靜放鬆下來,臉上也帶出些笑意來,有些依戀似的看了看李青,閉上了眼睛。

    李青坐在床邊,聽她呼吸漸漸均勻綿長起來,知她睡熟了,方輕輕的站起來,放好帳子。回到自己的床上坐下。皺起了眉頭,顧如煙這是之前憂慮、傷心、惶恐過度,今天又過於勞累些,鬱結於胸,現在這病的症候雖然還沒有發出來,卻也得吃些藥才能疏散得出來了。

    但是,她們已經這些入了官的人,生病非經特旨,都只能以症取藥,顧如煙這病,表症還沒有發出來,如何取藥呢?若等這病表症出來……不行,再像今天這樣勞累兩三天,這顧如煙半條命都要沒了,可是,她懂醫術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的,李青站起來,來回轉著圈。

    門口有人影晃動了一下,黃玲兒濕著頭髮走了進來,李青突然想起顧如煙那聲「玲兒姐姐」,眼睛亮了一亮。笑著說道:「洗了澡,舒服些了吧?」

    黃玲兒拖著腳步走到床邊,長長的舒了口氣,仰面倒了下去,「可不是舒服多了!」

    「如煙妹妹累壞了,澡也沒洗就睡著了,我剛幫她去了簪環。」

    黃玲兒聽了,用手臂撐起身子,往顧如煙床上看了看,又倒了下去,歎了口氣道:「煙兒也是個可憐的。」

    「嗯?你們從前認識的?」

    李青好奇的問道,黃玲兒甩了鞋子,把腳放到了床上,「她母親是我繼母的姨表親,從前她母親在世時,多少疼愛她!真正是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可惜她母親去年上沒了,不過半年,她父親就續了弦。」

    黃玲兒有些憤憤,也有些傷感寥落的說著,李青黯然的低低說道:「都是沒娘的孩子!」

    黃玲兒沒有出聲,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青又說道:「如煙妹妹今天飯也沒吃下,我看她把飯送到嘴裡又嘔了出來,從前,我也這樣過一回,不過,我那是因為哭得傷著了,如煙妹妹是不是離開家時也哭得狠了?」

    黃玲兒聽了,撐起半邊身子,隔著帳子看了看顧如煙,回頭又看了看李青,「你倒是個細心的,她的性子太軟了些!一聽說要入官,就是知道哭,可不是哭傷了!也不想想,哭有什麼用?!」

    「噢,那倒是要早點吃些藥才行,不能耽誤了,我聽奶娘說過,這病疏散得及時,倒沒什麼,若是耽誤了,說不定要傷了半條命呢。我還記得當時吃的藥名,你看,要不要找當值的嬤嬤討些藥,給如煙妹妹吃?」

    黃玲兒坐了起來,拖著鞋子走到顧如煙床前,掀起帳子,仔細的看了一回,又坐回床上,皺著眉頭,用腳尖挑著鞋子慢慢的晃著,李青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建議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嬤嬤?」

    黃玲兒轉過頭,看了看李青,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顧如煙,輕輕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兩人穿了衣服鞋子,當值的嬤嬤就住在隔壁房子裡,黃玲兒和李青到了門口,敲了門,當值的嬤嬤沉著臉聽了,又到乙號房裡看了一回,沉吟了一會兒,叫了個婆子過來,吩咐她去稟了外面當值的司官。

    黃玲兒和李青回了屋裡,孟水佩還沒有回來。黃玲兒冷笑道:「這是個小賤人!老娘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麼花兒來!」

    李青只覺得汗也滴下來了,黃玲兒又回頭斜著眼眉看著她說道:「你也當心些!」

    黃玲兒吹熄了燈,兩人放下帳子,上床睡了。

    迷迷糊糊中,彷彿有人進了屋子,李青驚覺起來,悄悄掀起帳子,只見孟水佩正回身關了門,輕手輕腳的往裡走,李青放下帳子,靜靜聽著孟水佩淅淅索索了一會兒睡下了,也翻了個身,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有婆子給顧如煙送了幾丸藥過來,李青忙上前,裝作好奇的從顧如煙手中拿過來,聞了聞,皺著眉頭說:「藥丸子都是一個味。」

    黃玲兒從梳妝台前回過頭,對顧如煙道:「昨天我看你病了,找了嬤嬤給你求了這藥,快吃了吧,往後,別淌那些沒用的眼淚水!」

    孟水佩笑著倒了杯水遞給顧如煙道:「昨天妹妹生病,我竟沒看出來,妹妹快吃了藥吧。」

    黃玲兒「哼」了一聲,轉過了頭,顧如煙鄭重謝了黃玲兒,沖孟水佩感激的笑笑,接過水把藥吃了。李青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這藥很對症,顧如煙吃上幾天就能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從跪坐到優雅的站立、行走、奉酒、進箸、近身侍候,規矩也從女戒學到了大慶禮法、律法、制度。大家漸漸的適應了。只有李青,膚色越來越蒼白乾枯,已經沒有了剛進來時的柔嫩水潤,一天天老氣橫生起來,除了那管聲音仍舊甜糯嫵媚外,人越來越不起眼了。孟水佩對她越來越親熱,只是李青總是很累,拒絕了她出去走動的邀請,每日除了上課、吃飯,只在房內躺著,有時和顧如煙說說話,黃玲兒也經常在各屋走動,乙號房裡多數時候只有李青和顧如煙在。

    漸漸的,院子裡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再過兩周就是秋夕節了,院子裡的氣氛慢慢有些不安和詭異起來。

    李青洗漱完畢,正準備往角門回房裡去,孟水佩從角門迎著她過來,眼光飛快的掃了遍周圍,拉著她轉到角落裡,聲音壓得極低的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們秋夕節的安排?」

    李青茫然的搖搖頭,孟水佩盯著她,又回頭飛快掃了下四周,低低的說道:「我告訴你,可千萬不能說給別人!」

    李青忙點點頭,孟水佩貼著她的耳朵,略有些興奮的說道:「聽說秋夕節我們要進宮觀禮!」

    她們這些准女官的觀禮,其實就是跟在當值的女官後面學習,孟水佩的興奮肯定不是因為能跟著學習,秋夕節上皇上、皇后、妃嬪和所有在京的成年皇子都會在,她的興奮是為了皇上還是皇子?

    李青驚呼道:「真的?!」

    孟水佩忙用手摀住她的嘴,飛快的四下張望著,李青拉開她的手,點著頭壓低聲音道:「你放心,我……」

    搖著頭示意不會再說這件事,孟水佩輕輕的鬆了口氣,拉著她往角門走去,邊走邊說:「我一聽到,就想著來告訴你,我們姐妹一定要互相照顧才行呢。」

    李青忙著點頭,感激的說道:「多謝姐姐。」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秋夕節(上)

    秋夕節前十天,宮裡來了兩位公公,開始帶著大家演習禮儀。地點也從點翠閣挪到了枕水閣前面的空地上,大家在嬤嬤的棍棒下,在公公極其苛刻的眼光中,一遍遍的練習著進、跪、拜、叩,痛苦勞累之下竟是隱隱的興奮。

    孟水佩越發忙了,黃玲兒也開始神出鬼沒起來,李青仍是每天上課,吃飯,睡覺,低著頭進進出出,一幅極羞怯木訥的模樣,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線。

    顧如煙浮躁起來,有些坐不住了,早晚找著機會和孟水佩搭話,孟水佩客氣卻極疏離,顧如煙又轉向黃玲兒,黃玲兒乾脆是話也不搭,直接無視了她。顧如煙就想拉著李青去串門,李青只說累了,一步不肯動,顧如煙一個人走到門口,猶豫著又回到床邊坐下,剛坐下又站起來走到門口,來來回回,李青躺在床上,只當沒看見,最後看她咬著牙出了門,忙跳下床把窗簾掀起一條縫偷偷看著,只見她在門外又躊躇起來,呆呆站了半晌,竟轉身又回了屋子,李青急忙躺回床上,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搖頭。

    煎熬了幾天,顧如煙彷彿死了心,每天垂著頭上課、吃飯,其餘的時間就是和李青一起呆在屋子裡,說著閒話:「黃玲兒說,你們是親戚?」

    「嗯,我母親有個姨姐嫁了她父親做續絃。」

    「你們從小就認識?」

    「也不算太小,我那個表姨嫁過去的時候,她已經六七歲了。」

    「那黃玲兒的母親是在她六七歲的時候沒的?」

    「好像很早就沒了,表姨夫續得晚。」

    「那黃玲兒跟著誰長大的?怎麼……」

    顧如煙吃吃笑起來,臉上泛起層紅暈,走過來和李青並排坐著,眼睛裡閃著八卦的亮光,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不知道,我那個表姨夫姨娘最多,少說也有六七個呢,還都是……那種地方出來的!聽我娘說,表姨夫就喜歡那種狐媚樣子。玲兒也愛跟著這些人學,是表姨夫家長輩實在看不下去,才續了我表姨的,表姨哪敢管她,去年,她和一個姨娘打架,誰知那姨娘有了身子,竟見了紅流了。她父親沒辦法就送了她來做女官了。」

    李青暗暗歎了口氣。

    秋夕節前三天,王嬤嬤正式說了秋夕節進宮觀禮的事。宮裡來的兩位公公也開始教授秋夕節那天的安排和規矩,皇上和皇后何處受禮,何處宴樂,何處觀煙火,何殿作何用途。眾人聽得極仔細。

    顧如煙興奮得臉有些紅,晚上拉著李青不停的說著話:「青姐姐,你說,我們會不會被安排到永和殿?致爽閣也好啊,皇上說不定能看到我們呢!哪怕廣和殿也行啊……」

    李青躺在床上,看著那個興奮的坐不住的小丫頭,打了個呵欠,自管自的睡著了。

    李青睡得正沉,突然被一股薔薇花的香味驚醒,輕輕掀起簾子,看到黃玲兒坐在床上,正把裙子裡包著的東西往床上抖,像是感覺到了李青的目光,黃玲兒猛然轉過身來,李青躲閃不及,忙揮手示意她繼續,然後放下帳子,翻身往裡睡了。黃玲兒眼神閃爍不定的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方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黃玲兒探究警惕的目光一直盯著李青,孟水佩像是感覺到什麼不對,也不動聲色的盯著李青和黃玲兒。

    去上課的路上,黃玲兒拉了李青稍稍落後些,悄悄的和李青說道:「我看你也算是個好的,我只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了別人,特別是那個姓孟的小賤人!」

    李青有些不耐,輕輕的答道:「姐姐不放心,就不要告訴我了。」

    黃玲兒微微一窒,抬頭看了看前面故意慢下腳步的孟水佩,低低的飛快的說道:「你採些花瓣,揉碎了塗在身上,比那些花露不差什麼。」

    說完,輕輕的扭著腰肢逕自走了,孟水佩猶豫片刻,停了停腳步,笑容滿面等了李青,低聲問道:「妹妹可要當心些,那個黃玲兒可不是良家,她和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只是問我愛什麼花兒。」

    李青微笑著答道,孟水佩狐疑的看著她,李青也不理她,低眉順目的往前去了。

    秋夕節前一天,她們的課暫時停了,開始為秋夕節的觀禮作準備,衣服飾物也由婆子送到了各屋。李青抖開來:一件流彩菊紋雲錦宮裝上衣,一件淡黃底撒花煙羅如意月裙,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還有一雙淡黃色薄底菊紋雲錦鞋子,都是依著各人的尺寸做出來的。

    孟水佩小心的把衣服收進了櫃子,黃玲兒拎著衣服在身上比劃著,輕輕的嘀咕了一句:「要是紅顏色就好了。」

    孟水佩臉上閃過一絲譏笑,顧如煙坐在床上,仔細的看著衣服上的花紋,興奮的臉上微微發紅。

    未初入宮,辰正,王嬤嬤、周嬤嬤、趙嬤嬤端正的站在院中,盯著眾人開始沐浴梳理更衣。

    午正飯後,眾人在前院排隊站好,王嬤嬤命她們依次上前,由周嬤嬤和趙嬤嬤認真仔細的檢查面容、身體、裝束。作為女官,是不能化裝的,更不能有任何異味。

    檢查是從癸房的女孩子開始的,查到丁房的潘文蓮時,周嬤嬤的臉冷了下來,斥罵道:「你這個賤婢!塗了什麼東西?」

    潘文蓮渾身抖如篩糠,顫不成聲的答道:「回…回姑…姑話,沒…沒…沒塗,真的…沒…!」

    趙嬤嬤冷「哼」了一聲:「賤婢,還敢狡辯!」

    說著,回頭盯著丁房的另外三個女孩子,厲聲問道:「誰看到了?」

    丁房的三個女孩子渾身打著顫,只是搖頭,趙嬤嬤正要再說話,李青身後傳來了一個恭敬中帶著些幸災樂禍的聲音:「回姑姑話,我看到她偷偷往洗澡的水裡倒了東西。」

    李青垂著頭,不敢回頭去看,只聽聲音,彷彿是甲房的谷紅琴,潘文蓮猛的轉過頭來,急急的辯解道:「沒有!我沒有!你胡說!」

    谷紅琴「哼」了一聲:「可不是我一個人看見的!她也看見了!」

    王嬤嬤站在旁邊,冷冷的盯著谷紅琴,順著谷紅琴的手指,盯到了孟水佩身上,站在李青前面的孟水佩不安的輕輕動了一下,恭敬的開口道:「回姑姑話,是谷妹妹說了,我才看見的。」

    王嬤嬤眼神冰冷的盯著孟水佩,孟水佩漸漸不安起來,王嬤嬤嘴角隱隱閃過一絲冷笑,回頭吩咐道:「把這個居心叵測的賤婢先關起來,等回來稟了大人再處置。」

    旁邊的幾個婆子答應著,上前按住潘文蓮,堵了嘴,拖了下去。

    孟水佩後背直了起來,李青悄悄用手摸了摸束在宮絛中的幾粒極小藥丸,這是她精心配製的,能讓人一時半會渾身鬆軟,沒有力氣,卻又極不易覺察。萬一有什麼事,她也能有個機會。李青穩了穩心神,安然站定,卻感覺到站在後面的黃玲兒微微發起抖來。

    輪到孟水佩檢查了,李青用眼角餘光悄悄的盯著王嬤嬤,見她轉過身去,緊盯著前面的檢查,忙後退半步,貼著黃玲兒,飛快的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天生。」

    黃玲兒皺皺眉,隨即眼睛亮了起來,感激的看了看前面重又垂首低眉規規矩矩站立著的李青。

    黃玲兒走了出來,孟水佩微微抬起來頭,嘴角含著笑意看著,周嬤嬤眉頭皺了起來,黃玲兒忙陪笑解釋道:「姑姑,我一生下來,就是這樣。不信,你問她。」

    說著,用手指著李青,李青垂首低眉,恍若沒聽見,黃玲兒垂著的手纂成一團,有些顫抖起來,王嬤嬤走了過來,站在李青面前,開口道:「你說說。」

    李青溫順的上前半步,恭敬的答道:「黃姐姐的床在我邊上,夜夜能聞到。」

    王嬤嬤點點頭,走到黃玲兒旁邊,半天方諷刺般開口道:「還是個希罕物。」

    黃玲兒站到了李青身邊,輕輕的舒了口氣,孟水佩憤然的盯了李青一眼,別過了頭。

    未初,宮裡來了幾個小公公,領著她們往內宮去了。進了內宮,來到一所寬大的殿堂內,李青微微抬頭,看見殿門上面掛著的匾額上寫著寧壽殿三個字。

    王嬤嬤吩咐大家先候著,留趙嬤嬤看著,和周嬤嬤一起出去了。

    直到申末酉初,王嬤嬤、周嬤嬤才陪著四個穿著織錦禮服的嬤嬤進來,王嬤嬤叫著名字,眾人依次上前行禮,李青也恭順的上前行了禮,一個穿著深青色織錦禮服的嬤嬤緊緊的盯著她看了片刻,孟水佩眼光瞄見,若有所思的看著李青。

    見完了禮,四個嬤嬤開始挑選起來,孟水佩、黃玲兒、李青和顧如煙被挑在一處,和甲房的楊玉珠、余秀荷、谷紅琴,還有其它房的三人一起,隨著那個著深青色禮服的嬤嬤沿著迷宮一般的路往宮院深處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6:15 PM

第一卷 第十六章 秋夕節(中)

    走了一刻鐘功夫,停在了一間宮殿後面,幾個公公迎出來,恭敬的向走在前面的嬤嬤見了禮,嬤嬤點點頭,回身看著垂首低眉恭順站著的她們,聲音平和冷淡的說道:「今天晚上各位就在這一處幫著侍候酒水。」

    李青落後幾步,站在後面,見她點了前排站著的楊玉珠、余秀荷、黃玲兒和丁房的王淑芬道:「你們四個到永和殿侍候。」

    又點了谷紅琴、丙房的劉秀玉、孫貞秀道:「你們三個到致爽閣侍候。」

    最後指著孟水佩、顧如煙和李青道:「你們三個,到清風居聽傳喚吧。」

    李青垂著頭,看見站在她前面的孟水佩突然微微抬起腳,飛快的向站在前面的余秀荷腳後踩去。余秀荷「唉喲」叫了半聲又急急嚥了下去,那嬤嬤威嚴的問道:「怎麼啦?」

    不等余秀荷開口,孟水佩搶著答道:「回姑姑話,顧妹妹沒站穩,踩了余妹妹的裙子。」

    顧如煙愕然抬頭看著孟水佩,又急急看向嬤嬤,慌忙解釋道:「我沒……」

    孟水佩猛的拉了她一下,打斷了她的話:「顧妹妹,不要說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顧如煙掙脫了她的手,淚水盈眶,正要開口,嬤嬤眼裡閃著嘲諷的光,呵斥道:「都閉嘴!你,過來讓我瞧瞧。」

    余秀荷忙上前半步,嬤嬤低頭看著她裙子上的一塊污漬,抬手招了兩個雜役太監過來,吩咐道:「把這蠢奴才押下去,告訴王嬤嬤,今天是好日子,先關一晚上,明天打上二十棍子,發到浣衣局做雜役吧。」

    又轉過頭,冷笑著對余秀荷說道:「連個裙子都看不住,主子的東西還敢讓你拿著?!」

    余秀荷驚恐的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出話來,旁邊的太監已撲過來,封了口,拖了下去。

    站著的幾個人都悄悄的挪動著,離身邊的人盡量遠些。嬤嬤冷笑著盯著眾人,半晌方指著孟水佩三人道:「你們三個,誰去永和殿?」

    李青低頭不語,顧如煙正想抬頭,李青偷偷拉了拉她,孟水佩恭敬的上前半步道:「回姑姑話,顧妹妹和李妹妹都還小,身子也弱,我去吧。」

    那嬤嬤眼中的譏笑更濃了,點點頭「嗯」了一聲,回身對旁邊站著的幾位公公道:「帶她們過去吧,都盯著些,別出了簍子。」

    幾個公公答應著,示意她們跟著走。

    顧如煙眼裡盈著淚,抬頭看著李青剛要開口,卻看到李青眼光凜利、警告般冷冷的盯著她,只嚇得渾身一凜,忙把話嚥了回去,連眼淚也不敢再往下流了。

    李青見她禁了聲,暗暗鬆了口氣,輕輕推推她,垂首跟在引路的公公後面往右邊走去。

    轉了幾個彎,來到一所幽靜風雅、玲瓏精緻的房舍前,公公帶她們進了偏廳,有兩個中年公公迎出來,帶她們進來的公公交待道:「這兩個是候選的女官,今天晚上跟著這一處學著侍候酒水。」

    兩個中年公公答應了,帶她們來到屋子後面的一個小小隔間裡,面容溫和的吩咐道:「咱們這一處是備用的,你們兩個就在這兒歇著等傳喚吧。」

    李青心裡鬆了口氣,這大半天,累得腳都要斷了,忙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回頭看著垂頭喪氣站在那兒的顧如煙,心裡歎著氣,招呼她道:「歇一歇吧,你只記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爭也沒用。安心些吧。」

    顧如煙歪坐在旁邊凳子上,臉上帶著絲不甘,也不言語,李青不再理她,只自顧自的閉目休息了。

    那穿著深青色禮服的嬤嬤往宮院深處去了,行到一處花園,對面幾個大宮女迎面而來,相互讓了半步,嬤嬤含笑致意,眼睛卻看向走在最後的那個宮女,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永和殿的秋夕盛宴正是熱鬧。

    皇上和皇后高高的端坐在上,寬大的殿堂裡,秋夕月舞正舞得精彩,高髻華服的妖嬈舞女舒著廣袖,舞得殿內春意融融。

    一曲終了,奚地的使臣金文遠用力的鼓掌叫著好,韓地的使臣楊元峰端坐在對面,瞇著眼睛,微微笑著看著他。和金文遠坐在一排的大皇子冷冷的看著楊元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了,後面跪著的宮女又往杯中注滿了酒。大皇子舉起杯子,遙遙指著楊元峰道:「楊大人,在韓地可曾見過這等舞姿?」

    楊元峰拱拱手道:「這等仙子般舞姿,微臣真是見所未見。」

    大皇子哈哈大笑道:「你這韓地粗陋匹夫,也知道這是仙子舞姿,倒也沒瞎了眼睛!」

    說著,仰頭喝了杯中的酒,後面的宮女忙又注滿,楊元峰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剛想說話,旁邊坐著的四皇子重重的把酒杯放到幾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大皇子道:「大皇兄總是管不住自己,又喝多了!」

    大皇子狠狠的盯了眼四皇子,轉過頭,斜眼瞄著坐在旁邊的三皇子道:「四弟這亂出頭的毛病,你也應該教導他改改,別闖了禍事出來!」

    三皇子手撫著衣帶上的玉珮,含笑回道:「四弟說得是,大皇兄是又喝多了,你也得節制些才是。」

    大皇子大怒,額頭青筋跳了跳,回頭卻看見楊元峰翹著嘴角,微微昂頭睥睨著他,遙遙衝他舉舉杯,喝了口酒,大皇子「啪」的拍了下前面的幾案,略有些踉蹌著站起來,走向楊元峰。

    皇后微微皺眉,轉眼看著皇上,只見皇上臉色不變,恍若未聞,也舒了眉頭,端莊安然的微笑著。

    大皇子衝到楊元峰面前,伸出根手指指著他道:「都說你韓人勇猛,說那林蘊海高強,還稱什麼閻羅!呸!一群沒見過世面的井底之蛙!能欺負幾個小蝦小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啊?明兒爺就請旨,踏了你平陽府!爺倒要會會那個林閻王!」

    楊元峰腰背挺直的站起來,微微笑著回道:「大皇子想會我們爺,倒也不必等明天,我們爺現就在上嶺關外,遙祝皇上秋夕節呢,我們爺必是願意會會大皇子,也好早日到這京城來長長見識,開開眼界。」

    大皇子臉色鐵青,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回身便欲尋了東西砸過去,皇上臉色沉了下來,眉頭皺起,皇后看見,忙笑道:「璋兒,你醉了!來人,扶大皇子下去醒醒酒。」

    後面侍候的太監忙答應著上前,二皇子站了起來,上前扶著大皇子道:「皇兄醉了,我扶你去喝碗醒酒湯吧。」

    邊說邊拖著大皇子往配殿去了。三皇子也站了起來,笑意盈盈的對楊元峰道:「我大皇兄性子粗直,酒又多了,楊大人多見諒才是。」

    楊元峰忙回禮,連稱不敢:「三皇子這是要折煞死微臣了,大皇子脾氣直爽,微臣一直極為敬佩。」

    皇后看皇上陰沉不樂,笑著建議道:「玨兒說今年煙火局的安排極是用心,這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現在就去致爽閣看煙火吧?」

    皇上臉色緩和了些,點了點頭。

    後配殿,大皇子甩開二皇子的手,趙嬤嬤帶著兩個宮女迎過來,二皇子見是皇貴妃身邊侍候的人,也鬆了手,停下腳步道:「好好侍候大皇子。」

    轉身就出去了,趙嬤嬤忙示意兩個宮女上前去扶大皇子,大皇子推開兩人,踉蹌著走到殿角的榻上躺下,趙嬤嬤帶著兩人急忙跟過去,在他背後放了幾個靠墊,讓他躺舒服了,大皇子皺著眉頭,極不耐煩的說道:「去,給我倒杯水來!」

    趙嬤嬤示意兩人侍候著,忙起身去後面要醒酒湯。

    黃玲兒和孟水佩正在後面,跟著一群汗流滿面的宮女忙著,趙嬤嬤進來,吩咐立即取醒酒湯來,領頭的宮女急急的取了來,趙嬤嬤四下看了看,指了指黃玲兒和孟水佩道:「你們兩個端著過來!」

    兩人急忙上前,孟水佩搶著端了湯,黃玲兒恨恨的端了漱盂,跟著趙嬤嬤進了偏殿,大皇子半躺在榻上,旁邊站著的宮女上前接了,孟水佩和黃玲兒在旁磨蹭著不願下去,趙嬤嬤低聲呵斥道:「還不趕緊下去!」



第一卷 第十七章 秋夕節(下)

    大皇子聽到呵斥聲,抬起朦朧醉眼,正迎上黃玲兒瞟過來的如絲媚眼,更聞到絲若有若無的花香,抬手指著黃玲兒道:「你,過來!」

    黃玲兒忙上前,孟水佩也急步上前,趙嬤嬤臉色微變,正想開口阻止,殿外傳來小太監的通報聲:「皇貴妃娘娘到。」

    大皇子急忙站起來,整整衣服迎了出去,趙嬤嬤回身狠狠的呵斥兩人:「滾回去!」

    致爽閣外,皇上陰沉著臉,皇后笑著說道:「玨兒今年安排的湖上演燈,聽說是從民間尋來的高手,皇上等會兒品鑒品鑒,可一定要指點指點臣妾,也好讓臣妾知道,到底高在哪裡。」

    皇上臉色微霽,點了點頭,有宮人在旁小聲回了皇上和皇后:「皇貴妃娘娘來了。」

    年過四十依然美艷的皇貴妃上前給皇上和皇后請了安,在下首坐了,仔細的看了看皇上笑道:「皇上有些乏了,妾侍候您到煙波齋歇息片刻吧。」

    皇后臉色微微一沉,轉而笑意盈盈道:「皇上要是覺得乏了,還是去清風居吧,也近些,今天晚上那兒也安排了人,一切都是齊全的。」

    皇上點點頭,站了起來,皇后和皇貴妃忙跟著站起來,皇上揮揮手道:「你們在這兒看燈吧,朕想一個人歇會兒。」

    皇后和皇貴妃雙雙曲膝答應了。盧公公侍候著皇上下了樓梯,致爽閣門口,趙嬤嬤看著盧公公,垂著眼皮,點下了頭,盧公公含笑轉過眼,小心的說道:「皇上,天黑,您慢著點走。」

    清風居裡,李青頭靠著牆角,迷迷糊糊的睡著,突然聽到一片急促的腳步跑進來,顧如煙「呼」的一聲站了起來,李青也清醒過來,急忙站起,一把抓回正欲往外奔的顧如煙。

    一個中年公公急步進來,低聲說道:「皇上來了,你們呆著不要出去!」

    說完又奔了出去,李青松開手,坐回凳子,冷冷的看著如熱鍋螞蟻般轉著圈子的顧如煙。片刻,奔出去的中年太監又奔了回來,招呼兩人道:「你們兩個,快,跟我來!」

    李青心裡一沉,下意識的摸了摸宮絛裡的藥丸,跟在顧如煙後面奔了出去。

    偏殿裡,盧公公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李青和顧如煙,用尖細的聲音問道:「叫什麼名字啊?」

    李青和顧如煙膽怯的上前報了姓名,盧公公眼睛瞇得更細了,低低的笑了兩聲,揮揮手,旁邊的小太監端著黃楊木雕花茶盤上來,盧公公接過茶盤,放到李青手裡,柔柔的吩咐道:「去,給皇上送去。」

    李青緊張得嚥了嚥口水,回頭看了看顧如煙,顧如煙正滿臉熱切的看著她手中的茶盤,盧公公看著她,輕輕笑了笑,溫柔的說道:「你也去!」

    兩人轉出偏廳,李青回頭看著顧如煙那張熱切的臉,咬咬牙,把茶盤遞給了她,顧如煙欣喜若狂的接過,不停的點著頭表示感謝,李青皺皺眉頭,低低的提醒道:「小心打翻了!」

    顧如煙不敢再動,小心翼翼的托著茶盤,李青不露聲色的落後半步,跟在了顧如煙身後。

    兩人轉進內室,門口的小太監掀起簾子,李青跟在顧如煙後面低頭進去,室內燭光略有些暗淡,空氣中瀰散著一種甜甜的香味,一層層如煙霧般垂掛著的輕盈綃紗簾幔前,一動不動的站著兩名小太監,簾幔後面,皇上正微微閉著眼睛躺在一張美人榻上。

    兩人輕輕穿過簾幔,李青低著頭,眼睛四下打量著,悄悄找了個簾幔陰影處跪下,低低的伏下了身子,顧如煙走到榻前,跪到皇上面前,舉起托盤,聲音微微顫抖著稟道:「皇上,請用茶。」

    皇上動了一動,眼睛睜開些,打量著榻前跪著的顧如煙,纖細幼小的身形,垂著頭,露出的後頸白嫩而細緻,皇上眼中微微有了興致,「嗯…抬起頭來。」

    顧如煙戰戰兢兢的抬起了頭,白皙柔嫩的臉上滿是稚氣,一雙籠煙眉,水汪汪的眼睛裡透著膽怯,尖尖的下巴讓人憐惜,兩腮微微發紅,襯得眼睛彷彿汪出無數根情絲來,皇上只覺得身上一熱,嘴角含了笑,用手指了指旁邊的矮幾,柔聲道:「放那裡,你過來。」

    顧如煙挪過去,把茶盤放下,又挪到皇上面前,皇上伸出一隻手,輕輕揉捏著顧如煙的下巴,「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話,奴婢叫顧如煙。」

    「嗯,如煙如霧,好名字,多大了?」

    「回皇上話,十三歲。」

    「十三歲……」

    皇上坐了起來,拉了顧如煙的手,慢慢的揉了一會兒,微微用力,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一隻手伸進她的衣服,揉了進去。顧如煙軟軟的叫著:「皇上……」

    李青跪在陰影裡,一動也不敢動,正緊張間,有人在後面拉了拉她,回過頭,看到一個小太監跪在她後面,推著隻羊脂玉托盤過來,上面放著兩杯酒,示意她送過去,李青喉嚨有些發緊,偷偷看了看前面,飛快的盤算著,顧如煙實足只有十二歲,如果……

    只怕她承受不住,受了傷,且不說不能請醫診治,就算能,傷的地方也……後面的小太監又推了推她,李青下了決心,接了托盤,轉過身,偷偷從宮絛裡取了只藥丸出來,放進了其中一隻杯子裡,端著托盤,輕輕的挪到矮幾旁,低著頭,拉了拉顧如煙,把放了藥的杯子靠近皇上舉起托盤,顧如煙回頭看見她,微微轉了身子擋住皇上的視線,取了只杯子,雙手奉了上去,軟軟的叫道:「皇上……」

    皇上眼光有些迷離的看著她,就著她的手喝了杯中的酒,伸手取了另一隻杯子,送到顧如煙嘴邊,顧如煙仰頭喝了下去。李青看著顧如煙的一轉一擋,心中有些發涼又有些好笑,轉眼看見她喝下了那放了藥的酒,無奈之餘反倒坦然了,她已經盡了力了。

    接過空杯子,李青拿著托盤悄悄的挪回陰影中,又往裡挪了挪,努力把自己藏好,悄悄回頭,卻找不到那個小太監了。

    屋裡,皇上已經扯開了顧如煙的上衣,露出纖細白嫩的上身,李青皺著眉頭,心裡閃過絲疑惑,四下看了看,飛快的把食指伸到杯子裡沾了點酒,放在舌頭上嘗了嘗,這酒裡放了少量的春藥!李青身子輕輕的發起抖來,這是誰?是在圖謀誰?她?不會的,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准女官,還看不到那些大人物的眼裡,圖謀皇上?這藥量極輕微,並不會傷害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李青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屋裡已是春光無限,皇上抱著已經不著一縷的顧如煙放在了榻上,顧如煙渾身發軟,無力的抱著皇上,神志彷彿有些迷離,只喃喃的不停的叫著「皇上…皇上…」

    李青尷尬無比,又往外挪了挪,卻碰到了簾幔外當值的小太監,李青抬起頭,哀求的看著他,小太監垂著眼簾,用手指微微指了指後面,李青大喜,忙點頭謝了,小心而快速的爬到小太監手指的地方,那裡果然有個極小的邊門,李青爬了出去,卻一頭碰在了一雙靴子上,是盧公公,盧公公看到她,微露驚訝,轉而皺皺眉頭,抬腳輕輕的把她踢到了旁邊的角落裡,仍支起耳朵聽著屋裡的動靜。

    屋裡一片透著痛快的喘息聲,中間夾著顧如煙高高低低的叫著「皇上」,喘息聲微微停了停,只聽見皇上沙啞發緊的聲音:「叫哥哥,叫朕哥哥!」

    盧公公放鬆了下來,臉上露出笑容來,這回皇上是真高興了,明兒宮裡就能又多位貴人了,回頭看了看驚恐的李青,是哪個丫頭無所謂,皇上高興了就行。

    盧公公緊緊身子讓自己靠牆立著,呶呶嘴示意李青出去,李青忙擠了出去,剛出門,就被一隻手拉進了邊上的隔間,李青定了定神,看見拉她過來的是那個中年太監,正回身倒了杯水遞給她:「壓壓吧。」

    李青感激的接了過來,雙手捧著喝了一口,那中年太監垂著眼簾,低低的說道:「我讓人帶你回去,今天的差使就算結束了。」

    李青低低的道了謝,喝完水,隨著個小太監去了寧壽殿,殿裡已有不少人在等著了,孟水佩和黃玲兒也在,看到她進來,兩人一起迎了過來,黃玲兒狠狠的瞪了孟水佩一眼,孟水佩彷彿沒看見,只往李青身後張望,看看沒有人了,忙回過頭來追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顧妹妹呢?」

    李青彷彿沒聽見,也不理她,只往裡走了幾步,找了個靠牆的地方坐下來,頭靠牆壁,微微垂下,閉上眼睛,彷彿睡著了一般,孟水佩不甘心的推著她,追著問道:「你倒是說話呀,顧妹妹呢?你把她怎樣了?」

    李青任她搖晃,只是不理,黃玲兒在旁,一把推開孟水佩,罵道:「你這個賤人,推什麼推,想知道自己去找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6:19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11-29 06:20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八章 誰算計誰(上)

    第二天卯初的鈴聲沒有響起,但李青還是準時醒了,躺在床上想著心事,那春藥是怎麼回事?皇貴妃是大夫人的堂姐,但這件事,對她有什麼好處?沒有利益,就沒有動機,皇后?更沒有動機,那個盧公公,也許更有可能,皇上的高興就是他的利益,入官前,沈青葉那句「不如留在京城」到底是什麼意思?沈家雖然低調,可族人、門生故舊遍佈朝野,只怕暗裡的實力比文丞相更勝一籌,沈大小姐的眼光計謀就是男人也比不上,可不是個肯隨口說話的人,她要做什麼?

    李青正煩燥間,帳子突然被掀起來,孟水佩鑽了進來,李青嚇得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坐起來,板著臉冷冷的盯著她,孟水佩滿臉笑容: 「妹妹,你知道,我最照顧你了,我們姐妹一定要互相照應,坦誠相待,你告訴我,顧妹妹去哪兒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李青瞇起眼睛看著她,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突然抬起雙手在胸前飛快的合了一下,孟水佩驚訝而茫然的看著她,李青抬起雙腳,狠狠的把她踢到了床下,孟水佩裹著李青床上的帳子,「嘰哩匡啷」的滾到了地上,黃玲兒猛的掀起帳子,兩眼放光,滿臉興奮,飛快的從身後抓起瓷枕,砸向孟水佩,孟水佩急忙滾開,瓷枕碎了一地,門「匡」的一聲,從外面被踢開,當值的周嬤嬤帶著幾個婆子衝了進來,看了看李青的床,又看著狼狽不堪的坐在地上的孟水佩,厲聲呵問道:「怎麼回事?」

    李青抿著嘴,嘲諷的看著孟水佩,並不答話,黃玲兒滿臉是笑,也不開口,孟水佩臉上青紅不定,忍著痛站起來回道:「回姑姑話,我…我怕青妹妹昨天累著了,來看看她睡得好不好,不小心摔倒了。」

    周嬤嬤嘴角閃過一絲譏笑,板著臉說道:「既然如此,下次小心些。」

    後面的幾個婆子忍著笑上前幫她去了裹著的帳子,收拾乾淨屋子,就出去了。

    見婆子們都出去了,黃玲兒趴在床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李青翹起一隻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孟水佩,孟水佩低頭又理了一遍衣服,轉身出門去了。

    午飯後,王嬤嬤帶著人,當著眾女孩子的面,發落過昨天犯事的潘文蓮和余秀荷後,又堆了滿臉的笑容說道:「還有個大喜的信兒呢,今天一早,皇上就封了翰林院編修顧墨海大人之女顧大小姐做了新貴人,連帶著顧大人也升了兩級呢,可真正是光宗耀祖!」

    李青面無表情的聽著,孟水佩垂著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死死的咬著嘴唇,黃玲兒斜著眼幸災樂禍的看著孟水佩。

    女孩子們的課算是暫時結束了,往後直到十月,在被送往各藩王處之前,她們五人一班,每日半天輪流到宮裡各職司處學習,其餘的時間裡嬤嬤們也拘管得不那麼嚴了,她們可以到花園裡走動走動,也可以到園中的書閣裡看看書。

    孟水佩、黃玲兒、李青仍在一組,孟水佩進進出出只盯著李青,李青卻是極老實規矩,躲在人後,從不多行一步,多說一句,不當值的時候,就在書閣裡看書,孟水佩跟著翻了十來天的律法、經史,漸漸坐不住了,不再跟著李青去書閣,只是當值的時候仍跟得緊。

    沒了這帖膏藥,李青舒服了很多,每日裡除了吃飯、睡覺、當值,其它的時間都是在書閣裡津津有味的翻看那些大慶朝的律法、禮儀、制度,倒也自得其樂。只是憂心著連慶和鄭嬤嬤,不知他們如何了。

    一天,像往常一樣,李青一個人在書閣南窗下的榻上看著書,周嬤嬤走了進來,李青忙站起來曲膝行禮,周嬤嬤含笑打量了她,示意李青隨她來,李青跟著轉過一排厚厚的櫃子,裡面竟有個僅容兩人站立的空間,李青擠進去,從櫃子縫裡向外看去,外面竟是一覽無餘,可從外面,卻一點也看不到裡面,真是個絕佳之處。

    周嬤嬤低低的說道:「你剛進來沒多久,鄭嬤嬤就找到了我。」

    李青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周嬤嬤接著說道:「我和鄭嬤嬤當初一起進宮的,後來,她隨著郡主去了厲家,我一直在宮裡。我看了你這些時候了,是個難得的,鄭嬤嬤奶了你,也算是個有福氣的。」

    李青看著她,沒有開口,周嬤嬤微笑起來,眼睛裡帶著讚賞,從懷裡取了張紙出來,遞給李青,笑著說道:「鄭嬤嬤說你不見了這個,必不會相信我,竟是真的!」

    李青接過來,是她寫的「琉璃世界」四個字,放鬆下來,笑著解釋道:「嬤嬤知道,這裡面總是小心些好。」

    周嬤嬤點點頭,眼睛看著外面說道:「鄭嬤嬤讓我告訴你,他們都很好,有幾件事要告訴你,沈家大小姐指給了二皇子為正妃;這次女官,皇上已經應允了讓韓地先挑;幹活的人已經看好了,只等你有了准信就下定;玉姨娘有了身孕。」

    李青聽說沈青葉指給了皇后嫡子二皇子為正妃,微微一怔,心中隱隱有些明瞭,低低的說道:「多謝嬤嬤,嬤嬤知不知道王嬤嬤和趙嬤嬤是誰的人?」

    周嬤嬤回頭看看李青,轉過去繼續看著外面回答道:「王嬤嬤是沈大人的人,趙嬤嬤不知道。」

    「請嬤嬤悄悄留心些這院子裡的動靜,特別是禮部的安排。」

    周嬤嬤點點頭,起身離開了,李青也走出來,回到榻上繼續看書。

    沈府,後院書房。

    禮部尚書沈志賢皺著眉頭,看著女兒沈青葉道:「葉子,你真的認為大師的話能影響皇上?」

    「父親,皇上這幾年越來越相信鬼神之說。」

    沈青葉眼光微轉,帶著絲促狹說道:「就算父親,不也對廣慈稱大師而不名嘛,他要是說了什麼話,父親必定也會考慮聽從一二吧?再說,以寒谷寺的聲望,得廣慈相助,必事半功倍。」

    「可是,大師是方外之人,一向不問世俗之事,那個李青真能說動大師?」

    沈青葉露出絲譏諷的笑意,「生在世間,誰能真正置身世俗之外?如果這京城還有人能說動智然和廣慈,必定是這個李青。」

    沈尚書眉頭緊皺,長歎了口氣道:「葉子,你自小聰慧,為父相信你的眼光和判斷。為父一直最疼你,只希望你以後日子過得幸福,那二皇子,你真就覺得他好?

    沈青葉垂下頭,手指劃著椅子扶手,半晌方抬頭道:「女兒以後能過得好,父親放心。」

    沈尚書看著她,「那個李青為父看過了,水一樣的人,又極聰明,這種女子……單論爭寵,只怕難有對手,葉子,你要想清楚!」

    沈青葉眼睛微微收緊,認真的看著父親說道:「我不和她爭寵,二皇子以後要是獨寵她,倒也省心。」

    沈尚書臉色沉了下來,「要是她生了皇子呢?!」

    沈青葉臉上的笑容如花兒般綻放開來:「父親,我可是收著顆百子蓮呢。給她吃了也不算辱沒,她得了寵愛就行了,孩子…就算了吧。」

    天氣漸漸涼爽起來,李青和外面通了音信,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才突然發現,這園子裡的秋色竟如此美麗。書閣南窗下那一大片深粉淺紫的薔薇,艷麗得彷彿是黃玲兒,想到黃玲兒,李青忍不住笑了起來,至少是個真小人不是。

    禮部,門口一個小廝跳下馬,飛快的奔了進去,找到沈尚書,在他耳邊低低的稟報著,沈尚書聽完,臉色變幻不定,來回走了幾步,吩咐道:「去告訴王嬤嬤……」

    離宮院子裡,婆子過來交待各屋:「有貴人進了離宮,各位姑娘呆在院子裡,不准隨意走動。」

    黃玲兒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飛快的去了淨房。孟水佩急急的找著李青,卻四處不見,站在屋裡發了一會兒呆,回身打開妝奩匣子,從裡面取了條手帕子出來,塞進懷裡,出門去了甲號房,叫了谷紅琴出來,低低的問道:「谷妹妹,你昨天丟的那帕子找到沒有?」

    谷紅琴搖搖頭,轉眼看著她問道:「姐姐拾到了?」

    孟水佩忙搖搖頭,挎了谷紅琴的胳膊,把她拉得離門口遠了些,才悄悄的說道:「你昨天剛丟的帕子,這會兒肯定還在那地方呢!剛嬤嬤們說,有人進來呢,你那帕子上可繡著名字呢,萬一被人拾了去,就是大禍了!」

    谷紅琴有些著急起來,「那怎麼辦才好?要不,去找嬤嬤們說說?」

    孟水佩忙示意她低聲,又把她往邊上拉了拉,壓低了聲音說道:「那怎麼行!嬤嬤要是知道了你這樣粗心,肯定會攆了你去做雜役的。」

    谷紅琴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孟水佩眼裡閃過絲笑意,擰著眉頭為難的說道:「唉,只能趕緊去找了回來了!我陪你去吧,只要找回來不就沒事了。」

    谷紅琴有些猶豫,孟水佩歎了口氣道:「我當你是自己親妹妹一樣,無論如何也不忍心看你惹了這大禍。」

    谷紅琴感激的點點頭,孟水佩拉著她,急急的往前院走去。

    前院廂房裡,幾個婆子正圍著王嬤嬤不知在做什麼,孟水佩心中暗自慶幸,拉著谷紅琴偷偷溜出了院子。



第一卷 第十九章 誰算計誰(中)

    黃玲兒極快的理好儀容,換了衣服,眼珠轉了轉,把衣服脫下又重新小心的理好穿上,也偷偷溜出了院子。

    離宮門口,十幾個下人、小廝簇擁著大皇子和奚地的使臣金文遠來到門口,大皇子下了馬,守門的官差和內監媚笑著湧出來,磕頭請安不迭,大皇子心情極好,笑著扔了把金瓜子過去,官差和內監忙撲上前去搶,大皇子哈哈大笑起來。

    離宮司官已經奔了出來,磕頭請了安,低頭恭腰的侍候著大皇子進了離宮。

    官房內,大皇子倨傲的坐在上面,奚地使臣金文遠滿面笑容,陪坐在下首,司官哈著腰站在大皇子面前,大皇子用手指點著司官吩咐道:「今兒,爺帶著金大人過來,要給寧和郡主挑些女官。」

    司官身子僵了僵,立即媚笑道:「聽爺吩咐。小的這就去讓她們準備準備。」

    大皇子滿意的點點頭,司官剛要下去,外面有個禮部堂官求見大皇子,司官抬眼看了看進來的堂官,兩人飛快的交換了下眼神,堂官進來給大皇子磕頭請了安,大皇子也不看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問道:「什麼事?」

    堂官忙躬著腰上前,恭敬的回道:「回爺的話,下官聽說金大人來了,想請金大人移步過去片刻,對一對寧和郡主嫁妝裡一些物件的尺寸。」

    大皇子點點頭,吩咐道:「寧和郡主的嫁妝,要用心些準備,若差一點點,爺定不會饒了你們!」

    禮部堂官忙躬身答道:「爺儘管放心,郡主可是丞相的掌上明珠,借下官幾個膽,也不敢差了一星半點。」

    大皇子露出滿意的笑容,金文遠笑著站起,和大皇子告了退,隨禮部堂官出去了。離宮司官上前媚笑道:「爺,這兒又狹小又憋悶,要不,小的帶您老到後頭園子裡坐坐?那兒涼爽,景色也好。」

    大皇子哈哈笑著道:「你這奴才倒是個識趣的!嗯,就到後頭園子裡坐會去。」

    司官忙側著身子在前頭引著,大皇子帶著幾個小廝進了園子,一路逶迤前行,往書閣去了。

    李青正窩在南窗下面的榻上看書,聽到說話聲,急往外看去,正看到司官引著大皇子直奔書閣進來,李青大驚,急忙抱起書跳下榻鑽進了櫃子後面,屏息站著。

    司官引了大皇子進了書閣,在南窗下的榻上坐下,小廝將茶奉上,大皇子吩咐司官道:「你先下去準備著,等金大人回來就挑人,爺還有事呢。」

    司官連聲答應著下去了,李青有些鬱悶的在心裡歎了口氣,幸好書抱進來了,四下看看,然後極其小心的坐了下來,繼續翻看起來。

    孟水佩帶著谷紅琴到處找著帕子,谷紅琴急得四處亂翻亂尋,孟水佩四下裡張望著,轉了轉眼睛,拉著谷紅琴道:「我們去點翠閣那邊看看。」

    谷紅琴愕然道:「我昨天根本沒去過那邊!」

    孟水佩怔了怔,立即笑道:「許是風吹過去呢,帕子那麼輕,風一吹就跑了,我們快去看看。」

    說著,拉著谷紅琴奔了過去,點翠閣周圍靜悄悄沒有聲息,孟水佩皺著眉頭,「會不會是枕水閣?!」

    拉著谷紅琴又奔向枕水閣,又奔向綴錦樓……

    黃玲兒出了院子,皺著眉頭思量片刻,低頭聞了聞身上,昨天居然沒用薔薇花瓣!嗯,先去弄些薔薇花瓣來。抬腳奔向書閣外的那片薔薇叢。

    黃玲兒奔到薔薇花叢邊,一邊飛快的摘著花瓣,一邊四下張望著,正看到書閣門口垂手侍立著的小廝,黃玲兒呆了一呆,手裡的花瓣落了一地,隨即狂喜起來,這是菩薩的安排,這是我的!

    黃玲兒穩了穩心神,緩緩抬起手臂,彷彿不經意的理了理頭髮,然後扭著腰肢,風情萬種的沿著薔薇花叢往書閣方向慢慢靠了過去,媚著眼神,彷彿看著情人般的盯著書閣窗戶。可書閣裡彷彿沒有人,動靜全無,黃玲兒微微掂起腳,窗戶太高,什麼也看不見,黃玲兒咬著嘴唇,擰著帕子,眉頭皺了皺,有了主意,眼角瞄著書閣窗戶,手伸向了一朵盛開的薔薇花,隨即嬌滴滴高聲「哎喲」了一聲。

    南窗榻上閉目斜躺著的大皇子聽到聲音,站了起來,往窗外望去,黃玲兒正急切的盯著書閣,瞄見窗口的人影,眼眉間立即柔媚如絲,舉著蘭花指,風情無限的微微扭動著身體,「哎喲」起來。

    大皇子看到窗外的黃玲兒,眼睛亮了起來,秋夕節那天,他看到的就是這個可人兒!大皇子急忙回頭吩咐小廝:「把那位姑娘請進來。」

    小廝答應著,片刻功夫,黃玲兒含羞帶怯,柔若無骨的挪了進來,大皇子緊緊盯著她,頭也不回的吩咐小廝:「守著門。」

    小廝垂手退後,關上了門。

    大皇子上前半步,直接抱起黃玲兒放到了榻上,一把扯去宮絛,黃玲兒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就全部散開了,落了一地,白嫩玲瓏、曲線極好的身子絲縷全無的呈現在榻上,大皇子呼吸猛的粗重起來,一把扯去自己的褲子,撲了上去。

    李青躲在櫃子後面,閉上眼睛,堵住耳朵,可黃玲兒嬌滴滴的慘叫聲和大皇子出自人性本源的狂喊亂叫,透牆穿壁,無法阻擋。李青索性放下手,也不堵了,心裡鬱悶得血都要吐出來了。

    正是熱鬧時,門突然被人推開,四皇子站在門口,彷彿看戲般看著室內的無限春光,大皇子正是拚命努力的時候,也不回頭,惡狠狠的喊道:「嗯!滾出去!嗯!」

    三皇子站在四皇子後面,看著黃玲兒被高高舉著的白花花的兩條腿,用扇子半掩著滿臉笑容,拉了四皇子出來,示意小廝關了門。兄弟兩人站在門口相視而笑。

    片刻,室內靜了下來,三皇子微微示意,四皇子回身推開了門,大皇子褲子還沒有穿好,小廝忙上前去侍候他穿衣,黃玲兒赤條條的蜷在榻上,剛彎腰從榻下拾起件衣服,大皇子回身扯下窗簾,甩在黃玲兒身上,黃玲兒滿臉淚痕,忙用窗簾把自己裹得緊緊的,雙腿顫抖著下了榻,面無人色的躲到了大皇子身後。

    四皇子搖著手中的扇子,斜著眼睛看著黃玲兒道:「果真是個尤物,怪不得大皇兄忍不住,寧可違了父皇的旨意也立時要了呢!哈哈,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哈哈哈哈。」

    三皇子站在門口,合起扇子,輕輕的在手裡拍打著,悠悠然的看著大皇子,含笑不語。大皇子陰沉著臉,乾脆的坐在榻上,看著三皇子和四皇子道:「想怎麼樣?說吧。」

    門口一個小廝飛奔進來,稟報道:「二皇子和沈大人來了。」

    話音未落,沈尚書跟在二皇子後面,帶著一群僕從小廝,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三皇子手中的扇子「啪」的一聲打在了手心裡,臉色陰了下來,四皇子臉色鐵青,罵道:「是哪個王八蛋告訴他的?!」

    大皇子也站了起來,看看三皇子,又看著正要走進來的二皇子,面色更加難看起來。

    二皇子鬢角微微有些汗滴,大步進了書閣,沈尚書跟在後面,已是氣喘吁吁,沈尚書進來,上前給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請安,大皇子冷冷的盯著他,一言不發,三皇子忙滿面笑容的上前扶起,四皇子彷彿沒看見,只斜著眼睛看著二皇子,二皇子環視著眾人,眼光停留在光著腳,裹著窗簾的黃玲兒身上,黃玲兒緊緊的抓著簾布,頭低著,臉深深的埋在懷裡,只能看到滿頭散亂的長髮不停的顫抖著,彷彿感覺到二皇子陰冷的目光,黃玲兒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緊緊貼在了牆壁上。

    二皇子移開目光,轉過頭,看著大皇子,溫和的說道:「皇兄這樣,豈不是讓沈大人和禮部為難?!」

    大皇子「哼」了一聲,沈尚書在旁,有些尷尬的陪著笑,三皇子面無表情,不發一言,四皇子冷笑著道:

    「二皇兄是想說大皇兄讓禮部為難了呢?還是想說我和三哥讓禮部為難了?」

    不等二皇子說話,又轉向沈尚書,拖著長音,意味深長的說道:「沈大人,我們兄弟讓你為難了?」

    沈尚書帶著硬堆出來的滿臉的笑,不敢回話,只不停的鞠躬施禮。二皇子伸手拉起沈尚書,也不理會四皇子的話,回頭叫了小廝:「把這賤婢拉出去打死。」

    黃玲兒驚恐的抬起頭,渾身打著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皇子回頭看了看黃玲兒,轉過頭斜著眼睛看著二皇子,伸手攔住了小廝,似笑非笑的說道:「爺剛得的玩意兒,還沒新鮮夠呢!二弟要做這好人,就做到底吧。」

    回頭吩咐自己的小廝:「去,叫頂轎子來。」

    小廝飛奔出去,大皇子轉身出了書閣,黃玲兒渾身顫抖著,腳步趔趄的緊跟著大皇子出了書閣,路邊花叢旁,孟水佩和谷紅琴躲在一顆大樹後,谷紅琴發著抖,孟水佩緊緊抿著嘴,指甲摳進了樹皮裡,眼神怨毒的盯著黃玲兒,突然伸手猛的把谷紅琴推向了黃玲兒,然後悄悄回身飛快的溜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7:01 PM

第一卷 第二十章 誰算計誰(下)

    谷紅琴尖叫著摔了出去,揮舞的胳膊一下子抓到了黃玲兒披在身上的窗簾,黃玲兒瘁不及防,窗簾被抓落在地,尖叫一聲,捂著臉渾身赤裸著呆在那裡。

    書閣中,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沈尚書已走到門口,見此情景,二皇子瞇起眼睛打量著黃玲兒赤裸的身體,三皇子舉起扇子,掩在面前,四皇子則指著大皇子,笑得前仰後合,沈尚書別過了臉。

    大皇子頭上的青筋高高暴起,飛起一腳把谷紅琴踢了出去,谷紅琴被踢得飛了起來,重重的撞在路邊的石頭上,口鼻裡不停的湧出鮮血來。黃玲兒已拾起窗簾緊緊的裹在了身上。小廝領著頂青布小轎飛奔進來,不等轎子停下來,大皇子一腳把黃玲兒踹進了轎子,鐵青著臉轉身走了,黃玲兒撲進轎子,轎簾也被扯下來壓在了身下,小廝上前拽出轎簾,斜歪著掛上,招呼著轎夫抬起來,跟在大皇子後面飛快的去了。

    李青躲在櫃子後面,看著黃玲兒兩腿間的斑斑血跡,和谷紅琴口鼻中不停湧出的一片鮮紅,只覺得身子發冷,胃裡一陣痙攣,一手扶著牆,一手捂著嘴,垂著頭,無聲的乾嘔著,慢慢的,腦子裡有些混沌起來,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在最不應該犯的時候,發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把她拖了出來,急急的拍打著她的臉,李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周嬤嬤正焦急萬分的看著她,李青掙扎著,拉著周嬤嬤的胳膊想坐起來,聲若游絲的問道:「多久了?」

    周嬤嬤明白她的意思,把她抱在懷裡,拍了拍她的後背:「只有半刻鐘,我在院子裡沒找到你,想著你必定在書閣裡,他們一走,嬤嬤就趕緊過來了。」

    李青松了口氣,閉了會眼睛,調起些精神來,低低的說道:「這裡……趕緊走。」

    周嬤嬤點點頭,扶著李青站起來,邊警惕的四下看著,邊拖著李青往外走去,「我帶姑娘去綴錦樓。」

    李青咬著牙,屏著一口氣被周嬤嬤連拖帶拽的拉到了綴錦樓,放到了裡面隔間的羅漢榻上。李青面無人色的仰面躺在榻上,周嬤嬤返身回到綴錦樓門口,張望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方鬆了口氣,轉身進了隔間。

    周嬤嬤側身坐在榻上,握著李青冰冷的手,擔心的說道:「鄭嬤嬤說你也懂些醫術,你這是生了什麼病自己可知道?要吃些什麼藥?嬤嬤去找司官討了來。」

    李青喘息著,閉上了眼睛,這病從她兩歲那年就有了,確切的說,她來到這個世間的時候就有了,這兩三年沒再犯過,她就大了意,至於藥,李青休息了一會兒,方聲音微弱的問道:「雷公籐?」

    周嬤嬤面色變了變,半晌方苦笑道:「姑娘,這有毒,宮裡是不能帶進一絲一毫的。」

    李青閉了閉眼睛,她這藥方里,這個已經是毒性最輕的了,還有藥引……

    藥得盡快吃下,不然,她明天早上只怕起不了床!後天是千秋節,必有一番忙碌,她吃了藥至少要養上一天,才能撐得下來,節後她們就可以準備啟程去韓地、晉地或者奚地了。一定不能誤了!在這種地方,她沒有辦法掌控任何事!

    李青閉著眼睛,飛快的思量著,月靜!月靜在慈安寺!老和尚一向想得周全,一定會配好藥丸讓月靜帶在身邊的,想到此,李青睜開眼睛,看著周嬤嬤,低聲問道:「嬤嬤,慈安寺離這兒遠不遠?」

    「不遠,就在邊上。」

    「這裡的守衛多不多?守得…嚴不嚴?」

    周嬤嬤怔了怔,「這裡只是處離宮,現如今也只住著你們這些人,哪裡有那麼多的御林衛能派到這裡守著?不過是應個景罷了。」

    李青長長的鬆了口氣,臉上帶出些笑容來,「嬤嬤能不能想辦法現在就去一趟慈安寺?」

    周嬤嬤皺著眉盤算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李青拉了拉周嬤嬤,周嬤嬤俯下身子,李青輕輕的說道:「嬤嬤去寺裡,找一個從寒谷寺來的,叫月靜的小師父,和她說,青青病了。今夜裡必要用藥的。」

    周嬤嬤有些驚訝的看著她,李青衝她微微笑著眨眨眼睛,周嬤嬤恍然若悟,擔心的問道:「雖然守衛鬆懈,到底……姑娘可有把握?」

    李青眼裡含著笑,輕輕點點頭,周嬤嬤看著她沉靜深邃的眼睛,莫名的生出無數信任來,只覺得她說得必是不錯的,點點頭道:「我這就去,今晚正好我當值,倒多些便利。」

    李青笑容滿面,微微點著頭:「嬤嬤快去,我歇會兒,自己能回去的,晚上如果有事,也許還要勞動嬤嬤呢。」

    李青咬著牙,慢慢回到房裡,看見孟水佩正坐在床上發著呆,手裡下意識的一下一下猛揪著帕子,聽到動靜,「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李青強提著一口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孟水佩猛的堆出滿臉笑容,又倉惶收了回去,滿眼警惕、恐懼和惶惑,看著李青,努力著想再擠出些笑容來,嘴唇不停的抖動著,卻沒能說出話來,李青慢慢坐到床上,冷冷盯著孟水佩那張變幻不定的臉,知道自己猜對了,谷紅琴不是自己跌出來的,而是被她最信任的所謂「朋友」推出來的。李青厭惡的閉上眼睛,不願意再看她,回頭放下帳子,躺到了床上。

    李青只覺得腦子裡一陣陣發昏,強行靜下心神,調整著呼吸,小腹處的陰寒一點點往外散發著,李青知道自己這一路走回來已是耗盡了精力,在吃到藥之前,她連坐起來的力氣都不會有,慢慢的,心神漸漸平了些,呼吸也平穩下來,李青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

    有人輕輕的推著她,是周嬤嬤,見她睜開眼睛,周嬤嬤伏下身貼著她的耳朵悄悄的說道:「月靜師父讓你放心。」

    李青臉上露出絲笑容,轉過頭,看著妝奩匣子,輕輕的說道:「嬤嬤,你打開那匣子,裡面有個青花瓷的瓶子。」

    周嬤嬤取出瓶子,李青示意她取下棉紙捲成的塞子,「這塞子裡裹著四粒小藥丸子,嬤嬤都放到那茶水裡去!」

    周嬤嬤滿臉驚訝,眼裡露出遲疑來,李青微微閉了閉眼睛,用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這是迷藥,不過讓人昏睡一夜,傷不了人的。」

    周嬤嬤起身把藥放進了暖窠中的茶壺裡,李青暗暗鬆了口氣,周嬤嬤坐回床邊,李青拉了拉她的手,「多謝嬤嬤,夜裡不會有事的,嬤嬤安心休息就是。」

    周嬤嬤點點頭,起身出了門。

    半夜,李青被人輕輕推醒,月靜一身黑色夜行衣,伏在她旁邊,見她睜開眼睛,忙上前扶著她半坐起來,月靜的師父廣元蹲在李青床前,微微露出點頭,正從懷裡取出個扁長的匣子,打開來,取出只小小的瓷盅,放在妝台上,又從匣子裡取出粒青色的藥丸,放入盅裡,反手滑出把匕首,劃開手腕,讓血流進瓷盅,李青皺著眉頭,看著浸了血的藥丸飛快的釋放出無數極細小的泡泡,融化開來。這藥要用童男子的血做藥引,她的病、這幅藥和這藥引也是她對這個世界不能理解的地方之一,這病中的古怪、這個上古的方子,蘊含著太多她無法理解的東西。

    血流了差不多一盅,廣元裹了傷口,端起來遞給月靜,月靜接過來送到李青嘴邊,李青強忍著噁心,一口氣喝下。

    月靜抱著李青,緩緩運氣幫她揉著腹部,有一盅茶的功夫,李青覺得小腹處湧起股溫暖的氣息,知道自己已經無礙了,輕輕按按月靜的手示意好了。月靜輕輕的舒了口氣,李青眼光閃了閃,拉了拉月靜,俯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月靜眼中閃出絲興奮的光芒來,忙點點頭,一邊示意廣元先走,一邊小心的走向孟水佩,孟水佩睡覺前有喝杯茶的習慣,現在這習慣讓她沉沉的暈睡著。

    月靜看了看暈迷中的孟水佩,取出根銀針來,飛快的扎入她面部的穴道中又拔了出來,孟水佩醒了過來,看著床前的黑影,驚恐萬分,那黑影直直的立著,突然飄向床尾,轉了個圈又極快的飄到妝台旁,孟水佩想喊卻發不出聲音,想躲卻無法移動哪怕一根小手指,想閉上眼睛又不敢閉上,極度驚恐之下,暈了過去。

    月靜看她暈過去了,跳了回去,沖李青示意了下,李青笑咪咪的揮手讓她趕緊離開。

    第二天一早,李青慢慢起了床,吃了早飯,孟水佩眼窩發青,臉色青白,緊緊的跟在李青後面,一步不敢落下,李青看著她發青的眼窩,認真的問道:「孟姐姐是不是撞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你眼睛青得好嚇人!以前我們府裡有個婆子撞了邪,就像你這個樣子!」

    孟水佩打了個寒噤,雙手止不住的發起抖來,李青瞇著眼睛,看著她的雙手,孟水佩倒退兩步,癱坐在床上,半晌方強壓著心神,露出哭一般的笑容,「哪…哪有…那個婆子後來…後來怎麼樣了?」

    李青瞇著眼睛,彷彿沒注意到她的反常,若無其事的說道:「那個婆子欠了惡鬼的帳,後來還了。」

    孟水佩下意識的摸了摸了懷裡,李青舉起握在手中的杯子,慢慢喝了口水,嘴角露出絲冷笑來。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欠債還錢

    午後,陽光正是燦爛的時候,孟水佩偷偷溜出院子,李青遙遙的盯著她,只見她出了院門,往書閣方向走了一會兒,停了下來,彷彿有些膽怯的躊躇了一會兒,轉身又往湖邊走去。

    快到湖邊亭子的時候,孟水佩又躊躇了起來,半晌才繞過亭子,來到一處沒有遮攔的花叢旁,蹲了下去,李青也不靠近,只遠遠盯著,足足有一盅茶的功夫,孟水佩才站起來,警惕的四下張望了片刻,方才腳步輕快的往院子方向跑去。

    目送著她跑得遠了,李青快步走到那叢花旁,仔細的查看著,花根邊上明顯被翻動過,李青從旁邊揀了根樹枝挖開來,很快就挖出條銀紅的手帕子來,李青扔了樹枝,用手揀起帕子,抖了抖,仔細的看去,手帕子上繡著富貴花開,角上用細細的銀色絲線繡著個「琴」字,這是谷紅琴的帕子,看來谷紅琴的死是和這個帕子有關了。

    李青把手帕子塞進懷裡,用腳把那堆土堆回原樣,悄悄的回去院子了。

    千秋節那天一早,嬤嬤們就看著大家開始梳理更衣,申正時分,李青和孟水佩、楊玉珠、王淑芬、劉秀玉等人就到了春和殿。

    春和殿後配房,李青正跟在當值的宮女後面,忙得額角冒汗,王嬤嬤進來,叫了李青往外走去,李青心中微微一突,滯了一滯,眼角餘光裡悄悄瞄了瞄孟水佩,果然看見她正緊張的盯著王嬤嬤,又盯向自己,李青忙低下頭,理了理衣服,跟在王嬤嬤後面走了出來。

    王嬤嬤帶著李青,出了後配房,轉進偏殿,繞過一架紫檀木大理石山水屏風,屏風後面的竹榻上,二皇子正坐在榻上低頭喝茶,旁邊只有一個中年太監微微躬身侍立著。旁邊的正殿內絲竹輕響,笑語聲聲,宴會正是熱鬧時候。

    王嬤嬤帶著李青上前磕了頭,二皇子手中的杯子往下垂了垂,中年太監忙上前接過杯子,二皇子臉色有些微紅,李青遠遠就聞到了濃濃的酒氣,心中暗暗叫苦,王嬤嬤堆著滿臉的笑:「回二爺,人帶來了。」

    二皇子揮揮手,王嬤嬤又磕了個頭,起來小心的退了出去。

    二皇子打量著伏在地上的李青,一個瘦弱的小丫頭,皺皺眉頭,聲音冷淡的說道:「把頭抬起來。」

    李青抬起頭,眼簾低垂,彷彿不敢抬眼去看,二皇子上身微微前傾,仔細的看了看,五官生得只算過得去,這臉色也太差了些,白得毫無生氣,皮膚也粗了些,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半天方開口道:

    「聽說你和沈家大小姐、芳菲還有寧和郡主都是閨中密友,自小身子骨又弱,沈大人托了我照顧你一二,芳菲也曾托付過我,想讓你隨了寧和郡主去奚地,看來你這身子是弱了些,不宜長途跋涉,還是留在我府裡吧,沈大小姐往後也能照顧你一二。」

    李青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只不敢顯露出來,知道自己的聲音過於甜糯嫵媚了些,更不敢開口,只好俯下身去磕頭,眼光卻盡可能的四處看去,正看到了後邊屏風下露出的一隻粉綠鞋子,她們今天的鞋子,就是這樣的粉綠宮鞋!李青心中暗暗祈求:「佛祖保佑,那一定要是孟水佩的鞋子!」

    二皇子酒有些湧上來,扶著開始發暈的頭說道:「明日揀選,讓王嬤嬤給你告個病,先送你到安樂堂,我讓人在那兒等著接你。」

    說完揮了揮手,示意李青下去,李青又磕了個頭,站起來,垂著頭,眼睛盯著二皇子和中年太監的腳,倒退著向外走去,快到屏風前時,中年太監給二皇子脫完鞋子,直起了身子,李青抬起頭,正看到中年太監彎腰扶著二皇子躺下,兩人都是看不到這邊的時候,忙飛快的從懷中取出那方銀紅的帕子,用力向屏風後扔去。

    屏風後的鞋子不見了,幾乎是同時,屏風後面響起一聲恐懼異常的尖叫聲,穿過屏風、穿過牆壁,傳到了偏殿和正殿所有人的耳朵裡。

    李青轉過身,露出滿臉恐懼,二皇子光著腳從塌上跳了下來,正殿方向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彷彿有無數的人湧了過來。

    孟水佩恐懼得臉都變了形,渾身抖如篩糠,眼睛盯著地上的銀紅帕子,雙手抱著頭,不停的尖叫著,狀若瘋癲。

    皇后、皇貴妃、淑貴妃,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還有恭賀皇后千秋節的使臣們都湧了過來,看著偏殿裡瘋子一樣尖叫著的孟水佩,恐懼得瑟瑟發抖的李青,和光著腳的二皇子。皇后臉色鐵青,皇貴妃眼珠不停的轉動著,在三個人身上看來看去,大皇子盯著二皇子光著的腳,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來,三皇子陰鬱的盯著二皇子,四皇子看著發瘋般不停尖叫著的孟水佩,滿臉興奮。楊元峰盯著李青,嘴抿得緊緊的,面色極為難看。

    「堵了這賤婢的嘴!問問她,鬼叫什麼?」

    皇后厲聲吩咐道,孟水佩聽到個「鬼」字,顫抖著指著地上銀紅帕子尖叫著喊道:「鬼!鬼!有鬼!有……」

    旁邊太監上前摀住了她的嘴,反扭著手臂,摁倒在地,大皇子上前揀起帕子,抖開來,孟水佩看見大皇子,恐懼得眼珠彷彿暴出了眼眶,一下子掙脫了太監,尖叫著轉身往外跑。幾個太監急忙上前撲倒她,緊緊捂著她的嘴,孟水佩臉扭曲得彷彿地獄裡的惡魔,拚命掙扎著卻動彈不得。

    皇后雙手顫抖著指著孟水佩,一疊連聲的喊道:「打死!打死!把這賤婢立即打死了!」

    皇貴妃見她看見大皇子更加恐懼的樣子,面色沉了下來,看了看木然沒有知覺,只顧翻來覆去看帕子的大皇子,眼中露出份恨鐵不成鋼來,狠狠的剜了大皇子一眼,忙附合道:「沒聽到娘娘的吩咐?這種沒規矩的賤婢,還不趕緊勒死算了!」

    旁邊的太監急急的抽出根白綾子來,嫻熟的繞在孟水佩脖子上,用膝蓋頂住孟水佩的後背,用力一拉,孟水佩的頭就古怪的扭在了肩上。另一個太監抖開塊白綾,飛快的裹了孟水佩,拖了下去。

    二皇子眼光冷冷的看著周圍的人,中年太監跪在地上,給他穿上了鞋子。三皇子回頭看了眼面色陰沉的楊元峰,又看了看李青,垂下眼簾,手裡的扇子輕輕打開又合上,四皇子看夠了熱鬧,走到三皇子身邊,三皇子看看他,眼風又掃向二皇子和站著的李青,四皇子眼珠微轉,看著二皇子笑著開口道:「這是鬧得哪一出?二皇兄好像有點醉了。」

    皇貴妃瞄了瞄皇后和淑貴妃,大皇子聞言,丟了銀紅帕子,從懷裡掏出條淡灰的帕子擦了手,扔給後面侍候的太監,彷彿沒看到皇后鐵青的臉和皇貴妃警告的眼神,哈哈笑著說:「二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三皇子瞇著眼睛笑起來,皇后眼神嚴厲的看向大皇子,大皇子滿不在乎的看著她,繼續說道:「就是動靜大了些!哈哈。」

    「璋兒,你灌飽了酒胡說八道呢!還不快閉嘴!」

    皇貴妃呵斥道,大皇子身子縮了縮,下意識的往後站了站,四皇子轉過頭,打量著低垂著頭的李青:「這不是給韓地和奚地準備的女官嗎?!二哥……啊……哈…哈……」

    三皇子眼裡閃過絲笑意,板著臉制止道:「四弟難道也喝多了酒?二哥豈是那樣的?」

    邊說邊回身對韓地使臣楊元峰說:「楊大人,我這四弟隨意慣了,愛開玩笑,你不要當真才是,明日的揀選,必是齊全的。」

    邊說邊轉過臉來,含笑盯著二皇子說道:「二哥,你說是不是?」

    二皇子依舊板著臉,眼神冰冷的看著三皇子道:「那是當然。」

    晚上回了院子,王嬤嬤已帶著人將各房抄檢了一遍,並沒有查出什麼違禁的東西來,只沉著臉說乙房不宜居住,讓李青搬到了正中間的屋子,和值夜的嬤嬤一起住了。

    第二天巳正時分,三皇子、四皇子陪著韓地的使臣楊元峰到了離宮,三十四名女孩子依次站好,上前報了名,楊元峰挑了十名女官,李青也在其中。禮部的堂官忙將楊元峰挑出的十名女官寫成冊子,一份交給楊元峰,一份留在了禮部備案。

    緊接著,大皇子陪著奚地的使臣金文遠也挑了十名女官出來,大皇子聲稱要為寧和郡主也揀選幾名女官,又挑了四名女官去,剩下的十名女官就是要送往晉地的了。

    李青微微鬆了口氣,悄悄托了周嬤嬤把消息遞到了外面,回到房裡,只安心等著出發的日子。

    出發的日子聽說定在了十月二十六,是個宜於出行的好日子,楊玉珠、王淑芬、孫貞秀、劉秀玉也都被挑到了韓地,幾個人閒話間,情緒很是低落,說起韓地的冰天雪地來,惆悵而畏懼,李青也是個怕冷的,不過想想,她並沒打算到韓地去,也不大擔心這個了,只暗暗猜想著路線,在心裡仔細的計算著行程。

    揀選第二天天剛有些黑,王嬤嬤叫了李青出來,帶著些笑容道:「沈大小姐想見見你。」

    李青有些驚訝,躊躇了片刻,笑著道:「姑姑請帶路吧。」

    王嬤嬤滿臉笑意,點點頭,帶著李青往外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7:04 PM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沈大小姐的探訪

    穿過花園,一路往前院走去,穿過月洞門,來到離宮官房,李青看到沈青葉貼身侍候的大丫頭翠菊正等在門口,翠菊看到李青過來,矜持衝她點點頭,掀起簾子,示意李青進去,李青謙卑的曲膝謝了,跨了進去。

    沈青葉一個人坐在右邊的扶手椅上,看到李青進來,並不起身,只微笑著示意李青坐下,從李青入官那天起,她和她的位置已經是天淵之別,李青並不在意,笑著曲膝福了一福,在左邊的椅上坐下來,沈青葉眼光微轉,上下打量著李青,那張嫩得能滴出水來的臉哪去了?現在這張臉,再垂下眼簾,真是太過尋常。輕輕歎了口氣道:「怪不得二皇子不放在心上,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生了病?臉色怎麼如此……」

    李青笑起來,眼睛亮亮的看著沈青葉道:「姐姐不用擔心,我自小身子就弱,生活不適自然先是臉色不好,只是不好看而已,倒沒別的妨礙。」

    沈青葉臉色古怪的看著她,只是不好看而已?她真是要打算隱入民間?半天方說道:「今天我去看小九了,聽她說你想去奚地?」

    「奚地、韓地、晉地本也無所謂,我只是怕冷,想著要是能不去韓地最好。不過,現如今,去韓地也很好。」

    李青一邊說著,一邊悠悠然的看著沈青葉,沈大小姐深夜來此,決不是來噓寒問暖,關心她想去哪裡的,她不說,自己就陪著她說說閒話好了,沈青葉眼光深沉的看著李青,沉默了半晌,慢慢開口問道:「青青也不問問我來找你做什麼?」

    李青微微歪著頭,嘴角掛著笑問道:「姐姐來找我做什麼?」

    沈青葉歎了口氣,笑著說道:「青青的聰明和見識,我一向極為佩服,只是這豁達淡漠得也太過了些,人生於世,就算不想爭,也要不得不爭。」

    李青微微笑著,眼光溫柔平和的看著沈青葉,她說得對,這些天,她被攜裹在是非中,也已經不得不爭過了,可她沈青葉卻不是不得不爭,她的志向過於遠大了。沈青葉看著她靜謐幽深的眼眸,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本來以為我們姐妹以後可以長久的在一處,二皇子是很好的選擇。」

    李青收了笑,確實是很好的選擇!是你的,不是我的。眼光微微有些清冷起來,「姐姐希望我做什麼?只管吩咐青青,青青能做到的,必定盡了全力,我們姐妹的情份,不必因了二皇子。」

    沈青葉窒了一窒,臉上閃過些尷尬,隨即平靜了下來,直接開口說道:「青青能不能捎個話給廣慈大師,二皇子想跟著他學學佛法。」

    李青嘴角翹起,果然是這樣!她選了二皇子,現在開始為他坐上那把椅子謀劃了。只是這話卻捎不得,如果知道了她可以左右寒谷寺、左右廣慈大師,沈青葉絕不會讓她踏出這京城一步!只能是有那麼一點點影響,讓她多看兩眼,卻還不至於放在眼裡,對她才更有利些。想到此,李青笑著說道:

    「寒谷寺雖方外之處,畢竟也是紅塵世俗之中,更是在落雁山下,姐姐眼光見識非常人可及,何不找廣慈大師聊聊?至於我,自然是希望姐姐心想事成。總比別人強些。」

    沈青葉沒有言語,只目光複雜的看著李青,李青垂著頭想了一會兒,方抬頭道:「姐姐以後前程無量,清波也是個可憐之人,希望姐姐以後憐她遠離家國,無人可靠,照顧她一二,小九一向單純,二皇子雖疼愛她,畢竟是男人,平日裡姐姐多教導愛護些。」

    說著,站了起來,曲膝深深福了一福,沈青葉忙站起來,扶了她,鄭重答道:「青青放心。」

    微微頓了頓,「青青,那韓平王詭計多端,為人陰險,你…要小心。」

    李青低著頭,心思飛快的轉著,沈青葉知她甚深,這樣說,是擔心什麼?她是不是也不希望她去了那平陽城的王府中?李青抬起頭,眼神清明的看著沈青葉說道:「姐姐,我怕冷,不會去韓地的。姐姐以後聽到什麼不好的信兒,多勸勸小九,我不會有事的。」

    沈青葉眼睛亮了亮,果然是有打算的,嗯,只要不進了平陽王府就好,皺著眉頭道:「青青,你這是何苦?!」

    「姐姐,人各有志。我不想隱瞞姐姐,還請姐姐成全。」

    沈青葉點點頭,李青退後半步,鄭重的曲膝福了一福,沈青葉擺擺手,示意她坐下,想想前幾天鬧出的大事,嘴角閃過絲冷笑,歪著頭看著李青道:「外頭還有件笑話呢,說起來和青青也有關。」

    李青有些驚奇,和她有關,啊,李敏華應該就是前幾天出嫁的,難道鬧出什麼事了?李青皺著眉頭:「和我有關?什麼笑話?」

    沈青葉想著那天新房中,一片紅色中那張青春艷麗的臉,那些胡言亂語,笑著道:

    「你那個妹妹,十月初十的好日子,竟然在新房中鬧了起來,定要讓替福康郡王拜堂的四公子做她的夫君,福康郡王當場就暈厥了過去,隔天就沒了,王妃氣個仰倒,又心傷福康郡王,至今還病著,你父親和母親當天晚上,就跪到王府請罪去了,昨兒聽我父親說,王府已經遞了折子,給你那個妹妹請了封號叫貞郡王妃,王妃鐵了心,定要她替福康郡王守一輩子墓道。你母親聽到信兒,就暈了過去,你父親今天已經上了謝恩折子。」

    李青怔住了,那張囂張艷麗的臉,那個青春逼人的身影,那襲紅衣,從此就要被活埋在地下陰森的墓道裡,李青微微打了個寒噤。李雲生竟然還上了謝恩折子!沈青葉看著臉色蒼白的李青,有這樣的父親,真是讓人太過寒心,也怪不得她一心要逃離,要隱去民間。

    李青回到屋裡,沉思了很久,第二天一早,出門到前院找了王嬤嬤,恭敬的曲膝行了禮,低聲說道:「姑姑,李青有個自幼伏侍的奶嬤嬤,自我入官,就脫了籍在外養老,過幾天我就要出發去韓地,往後……想請姑姑成全,讓我見一見她。」

    王嬤嬤有些愕然,她怎麼敢提如此出格的要求?昨天……還是問問沈大人的好,笑著說道:「姑娘,雖說這也在情理之中,可這不是老身能作主的事。姑娘請稍等等,老身去回了大人。」

    李青笑盈盈的曲膝謝了。

    第二天下午,王嬤嬤把李青帶到了官房邊上的小抱廈中,鄭嬤嬤已等在抱廈中了,看著李青那張蒼白乾枯的臉,忍不住悲上心來,不住的掉眼淚,姑娘何曾吃過這樣的苦?一把抱住李青忍不住哭出聲來,李青拍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低的安慰道:「嬤嬤不要哭,你知道的,我用了藥膏,停個半年就能和原來一樣了。」

    王嬤嬤退到了台階下,含笑遠遠看著,大人都給了方便,她自然也不去會做那不識趣的惡人。鄭嬤嬤止了眼淚,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姑娘怎麼突然就捎信說要見面了?」

    「一是有些話當面說更好些,二是,以後萬一有什麼事,也不會連累了周嬤嬤。」

    李青低低的解釋道,鄭嬤嬤點點頭,有今天的見面,以後不管出什麼事,都不會有人再查信是如何遞出去的了。

    「姑娘,連慶找好了一家鏢局,定了三男一女四個鏢師,連慶說,姑娘選的地方最近聽說不太平,要不要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近些的,就在慶國境內了,出了事,平王一定又會大做文章,朝庭肯定會大肆搜捕,還有個知情的沈青葉,事情就麻煩了,再遠,就是韓地,她們一群京城口音的慶人,太容易暴露,邊境處正好又不太平,出了事也不顯眼,朝庭可以推脫乾淨,平王也不至生了疑心,更不至於為了個婢女大動干戈,「就在那裡,那四個鏢師是什麼來歷?慶叔可打聽過?」

    「打聽了,一男一女原來是韓地的,另兩個是慶國人,姑娘知道,韓人勇猛,各個鏢局裡的鏢師多數是韓地的人。」

    李青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卻又想不出頭緒,半晌方點點頭。鄭嬤嬤從帶來的包袱裡取出件貼身厚裌衣來,看了李青一眼,李青微微點頭,鄭嬤嬤轉過身出來,雙手捧到王嬤嬤面前道:「姑姑,韓地酷寒,姑娘自小身子骨弱,老奴做了件貼身的棉衣,姑姑您看……」

    王嬤嬤裝模作樣的略略按了按,笑著道:「依著規矩,這裡面是片絲不准入的,不過,規矩不卻人情,老身仔細檢查過了,姑娘就收下吧,這也是奶嬤嬤的一片心。」

    鄭嬤嬤捧了衣服回來,交到李青手上,「姑娘要的東西,昨天連夜縫在裡面了。」

    李青點點頭,心裡鬆了口氣,突然想起千秋節那天,韓地使臣楊元峰死盯著她的眼神,心中一絲不安湧了上來。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船行得太快了

    楊元峰不可能認識她,那天盯著她,肯定是因為她當時不該在那裡的,盯著她的不只他一個人呢!她心神不寧,也許是臨近出發,過於擔心的緣故。李青輕輕搖搖頭,彷彿要把這些不安甩開,眉頭微微皺了皺,轉了話題問道:「聽說府裡出了事?」

    鄭嬤嬤長長的歎了口氣,兩隻手輕輕的拍了下,感慨的說道:

    「這不過一個月的功夫,那個家竟像要散了一樣!九月裡,玉姨娘小產了,查出來竟是大少爺在玉姨娘的吃食裡放了紅花,府裡就鬧開了,老爺打了大少爺,下了重手,直到十月初十那天,二小姐出嫁,也沒起得來床,也是禍不單行,二小姐出嫁本來是件大喜的事,新房裡卻出了大事,姑娘知道那福康郡王是快死的人了,二小姐哪裡知道?二小姐那脾氣,不管不顧的竟鬧了起來,又亂嚷著說拜堂的那個才是她夫君,替福康郡王拜堂的是王府庶出的四公子,屋裡的喜娘也不知是怎麼侍候的?!竟讓二小姐跑了出去,抓了四公子的手不放,王府裡亂成一團,福康郡王當天夜裡就沒了,老爺和夫人在王府門房裡跪了一天一夜,竟沒人理會。昨天聽說二小姐要活殉,夫人就昏了過去,醒過來拚命鬧著,要去王府接回二小姐,老爺說她患了失心瘋,讓人把她捆了關在屋子裡,玉姨娘也病著,現如今,府裡是雁姨娘主持。」

    李青愕然,玉湖小產?二少爺哪來的紅花?李敏華怎麼知道拜堂的是誰?進新房坐床之前,她都得頂著那個厚重的蓋頭,除了自己的腳尖,她什麼也看不到!新房裡光喜娘就得有四個,李敏華頂著滿頭珠翠,穿著那樣厚重的禮服,竟能跑出來?還能找到四公子!陪嫁的丫頭、嬤嬤呢?她喊出來第一個字,嘴巴就能被堵上!哪能讓她鬧得這樣大?

    玉湖是個忠厚人,如果府裡主持中饋的是她,厲夫人和大少爺還能得些照顧,可玉湖小產了,病著!銀雁當了家,厲夫人這瘋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大少爺呢?他是李雲生的獨子,李雲生總要護著些吧!

    文夫人滿意了嗎?

    李青閉了閉眼睛,當年是多大的仇恨,竟能讓文夫人隔了十年還不能消除哪怕一點點?要毀了她的女兒,再毀了她的外孫女!當初,如果厲夫人不截了這門親事,是自己嫁過去,敏華,是不是會好一些?!如果當初自己不計劃著當個名門寡婦,是不是也不會有今天的事?

    「姑娘!」

    鄭嬤嬤聲音嚴厲的叫著她,李青恍過神來,她又想多了,忙抱著棉衣站起來,輕輕跺跺腳,笑著道:「好了,好了!嬤嬤,我沒事了。」

    鄭嬤嬤輕輕鬆了口氣,姑娘聰明太過,總是想得太多,這些事,哪件不是她們咎由自取!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鄭嬤嬤才依依不捨的告辭出去了。

    隔了幾天,她們一行十人就隨著韓地的使團啟程了,楊元峰很是照顧她們,每天晚出早歇,派人打好前站,太陽一落山就休息,到了驛站就有熱水、熱食,自帶的乾淨被褥,凡事都是齊全的,一路上的安排竟是極細心周到。一行人倒也不覺得太辛苦,行了二三天,就到了洛水邊上的平安碼頭,早有幾艘大船等在那裡。

    楊元峰坐了主船,李青她們十個人還有十來個婆子坐了另一艘大船。上了船,行程立即就緊了起來,一路上,有風時竟是扯著帆日夜行船,無風時幾十個縴夫輪流拉縴,也是天不亮就開船,天黑透了還要走上一陣子才停船休息,一路上除了補充給養,路過的碼頭集鎮,竟是一個不停。

    一連行了四天,李青心急如焚,連慶他們走的是陸路,這樣下去,如何跟得上來?

    第五天,李青船上有個嬤嬤受了風,病得有些重了,發起熱來,船上的護衛忙打起旗語,稟報主船,船隊略慢了一慢,她們的船往主船靠了過去,兩邊搭了船板,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跟著個護衛到了李青她們船上,給那個嬤嬤仔細的診了脈,就讓人抬著那婆子去了主船,又從主船轉到了後面的船上了。

    船隊的速度幾乎沒有任何減緩,李青夜裡覺也睡不著了,看著窗外滑過的點點漁火,捏著貼身穿著的裌衣,暗暗向菩薩禱告:「藥王菩薩原諒些個,讓她們受些苦,也是迫不得已,以後李青有機會,必定重重的報答她們。」

    第二天,船上的女官中就有人也發起熱來,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過來診了脈,說是無妨,只是著了風寒,配了藥送過來煎。

    隔天,發熱的人並不見好,其它的人反倒陸陸續續的也發起熱來,到了晚上,竟有一多半的人病倒了,李青也在其中。

    楊元峰有些著急了,令人停了船,幾天裡頭一次太陽沒落山就停船休息了。楊元峰帶著個小廝過來查看,山羊鬍子老頭仔細的和他解說著病情,就是普通的風寒,可是藥吃下去,卻不大見效,楊元峰眉頭緊皺,旁邊的小廝悄悄拉了拉他,低低的說了幾句,楊元峰微微點頭,叫了個婆子過來吩咐道:「你進去問問她們,以前有沒有人生過這樣的病?吃的什麼藥方可還記得?」

    婆子答應著進去了,片刻回來稟報道:「都說生過的,都說藥方記不得了,只是,有兩個說,以前是一邊吃藥,一邊靜養,幾天也就好了,另外三個說有時候不吃藥,只飲食清淡些,再靜靜養上十來天就好了,如今是太累著了。」

    楊元峰眉頭緊皺,坐在大船上行路,再舒服不過的,竟也能累著!究竟是累著了,還是想拖延行程?如果是拖延行程,想做什麼?有什麼圖謀?轉過頭,看著旁邊的小廝,小廝苦笑著看著他,低低的說道:「慶人文弱,又是女孩子們,比不得我們,習慣了急行軍。爺吩咐過,一根頭髮也不能少。」

    楊元峰無奈的點點頭,慶人是文弱了些,這又是一群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只是,坐在船上竟然也能累著!他實在是有些想不通,真是一群讓人頭痛的東西!算了算了,慢點就慢點吧,小心的捧到平陽府,交給王爺頭痛去吧。

    第二天起,雖說還是早出晚歇,但相比之前的日夜兼程,慢了差不多一半,李青舒了口氣,這下連慶他們能趕到前頭去了。

    船又行了十來天,一天,辰末時分,船就到了桃仁碼頭,此行的水路終點,過了桃仁碼頭,洛水就一分為二,一條叫青衣江,彎向奚地去了,一條叫白水江,是通往晉地的。從桃仁碼頭往韓地,就只有陸路了。

    以她們的速度,還要再走個七八天,才能到了慶國和韓地相鄰的金川府,那裡世代由金川頭人領著府尹,可金川頭人卻是三年二年就換,以致金川府歸屬混亂,朝令夕改,各大小地方幾乎都是各自為政,竟說不清楚這裡到底是歸了慶國,還是屬於韓地。李青選定的地方,就是那裡,從金川府脫了身,立即就返回桃仁碼頭,然後坐了船沿著白水江去晉地。桃仁碼頭是她和連慶他們約定見面的第一個點。

    出了船艙,李青低頭理了理斗篷,在這裡,一切規矩只能從簡,她們上下船並沒有圍起帷幔,船上看岸上和岸上看船上都是清清楚楚,李青慢慢的走著,希望連慶他們能看到自己。

    上了岸,眾人只覺得雙腳發飄,身體彷彿還在晃動,竟有些站立不穩,李青她們相互扶著上了車,直奔客棧去了。桃仁碼頭沒有驛站,楊元峰早命人包了家寬敞乾淨的客棧,準備讓大家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

    護衛們護著李青她們進了客棧後院,進了最裡面的上房,婆子們忙著過來打掃了房間,又抱出被褥上來鋪了床,取了自帶的茶葉器具,泡了茶端上來,十個人每兩人一間房安頓下下了,站在房間裡還是覺得身子彷彿還在不停的晃動著,極不舒服,趕緊躺下休息,中午飯也沒起來吃。

    直到下午,李青才覺得好了些,起來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著茶水,看著旁邊床上睡著的劉秀玉,皺著眉頭,算著行程,只要不出什麼意外,連慶他們肯定已經到了這桃仁碼頭,連慶是個仔細人,只要到了肯定會派妥當人日夜在碼頭守著的,剛才她下船時應該就能看到,這會兒,連慶一定在想法子進來見她。正盤算間,突然聽到門外有人輕輕敲了下門,李青手按著桌子,卻沒起身,側著耳朵仔細聽著,婆子們一向是敲了門立即就推門進來的,使團裡其它的人不會也不應該過來她們這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7:07 PM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暴雨

    劉秀玉翻了個身,聽到聲音,李青心跳彷彿漏了半拍,慢慢轉過頭去,看她又睡了過去,方閉著眼睛用手撫撫胸口,然後輕輕站起來,把門拉開了條縫,偷偷往外看去,只見門外一個婆子帶著個穿著厚棉衣的粗使丫頭正挨屋送熱水,李青看著那個粗使丫頭,彷彿有點熟悉的感覺,剛才門是她們敲的嗎?

    水快送到她們房間了,李青輕輕關上了門,片刻、婆子敲敲門,推門進來,福了一禮,「姑娘,客棧送熱水過來了。」

    李青坐在桌子旁,點點頭,有些好奇的看著後面拎著大水壺的丫頭,那丫頭彷彿感覺到李青在看她,飛快的抬起頭,沖李青笑了笑,李青愕然的發現,這「丫頭」竟是桑枝!看著桑枝頭上插的那朵粉紅花兒,李青忍不住笑了出來,忙低下頭裝作喝茶,這花肯定是木通給他戴的。

    桑枝上前去換暖窠裡的茶水,李青抬起頭,微笑著對那婆子說道:「嬤嬤,剛才我聽到那窗戶外面有些個動靜,怪嚇人的,嬤嬤看,要不要通知護衛去看看?」

    那婆子一臉疑惑,這是二樓,窗戶外面能有什麼?可也不敢太大意,忙笑著道:「姑娘別怕,我先去看看。」

    說著,快步往窗戶走去,打開窗戶,探出身子,往四下裡仔細張望著。

    桑枝飛快的取出個小包來遞給李青,又笑嘻嘻的衝她比劃著,示意她安心。李青把小包收進袖子裡,背對著窗戶,衝他眨眨眼睛,盯著他頭上的粉紅花兒滿眼的笑意,桑枝眼睛瞄著窗戶,小姐這會還有心情笑話他!也不理會她的取笑,看到婆子關了窗戶,就要回過身來,忙老老實實的垂頭站好,李青也收了眼神,轉過身微笑著看著婆子,婆子笑著說道:

    「姑娘,我剛都看了,外面這會兒什麼也看不到,姑娘放心,樓下院子裡住的都是咱們的護衛,大人也在樓下住著呢,這院子裡是混不進人來的,姑娘且寬心。」

    混不進來?這屋裡現就混進來了一個!李青微笑著點點頭,曲膝謝道:「多謝嬤嬤了。」

    婆子笑著出去了。

    李青松了口氣,轉過頭,卻看到劉秀玉正睜著眼睛,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李青一時怔住了,她是什麼時候醒的?她都看到了什麼?

    劉秀玉翻身坐了起來,抬手挽著頭髮,看著她愕然發怔的表情,冷淡的說道:「你做什麼我不管,只是,你不能連累了大家!」

    李青心裡正飛快的轉動著,殺人滅口!她裌衣裡有這樣的藥粉,一點點就行,可是,她根本沒那膽子!也狠不下這份心來!怎麼辦?正愁腸百轉間,聽到劉秀玉的話,急忙點頭應承著:「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連累了大家!」

    劉秀玉抬眼看了看她,挽好頭髮,下了床坐到了桌子邊上,喝了杯茶,直到晚上吃了飯,睡下了,也沒再理會李青,李青強壓著心裡的不安,臉上卻是一絲也不敢流露出來。

    第二天一早,客棧門口一溜幾十輛車依次排開,護衛擋了門口的閒人,李青她們走了出來,劉秀玉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她,李青衝她笑笑,低低的說道:「你放心!」

    劉秀玉抿著嘴,目光執著的看著她,一言不發,還是亦步亦趨的跟著李青後面,李青心裡鬱悶萬分,這是不是叫出師不利?還沒怎麼樣呢,就招了這麼帖膏藥黏上了,偏偏惹不得,躲不得!李青垂著頭,無奈的和她上了同一輛車,還是和上船前一樣,她們每兩人一輛車。劉秀玉在李青後面,利落的上了車,理了理衣服,和李青對面坐好,目光炯炯的盯著李青,李青垂眉順目,把自己在狹小的車廂裡窩好,閉上眼睛迷糊起來。

    車子微微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就顛簸得厲害起來,還能聽到一片急促的「得得得」的馬蹄聲,是馬兒小跑起來了。李青的頭被搖得撞到車廂板上又彈了回來,實在沒法迷糊了,只好坐直了身子,和劉秀玉面面相覷。

    劉秀玉仍是目光炯炯的盯著她,李青被盯得無奈,只好轉過頭看著車窗,車窗是被釘死了的,只留下了幾條縫隙通風透氣,縫隙外面的天彷彿還沒有完全亮起來,樹木的陰影悠悠的移向後面,嗯,是悠悠的、緩緩的移動著,從前……從前,車窗外的樹是連成片的,那些黎明時分,空曠的高速路上,車子在瀝青路面上飛速滑過,非洲鼓點輕輕敲著,油門踩到底,彷彿飛了起來……

    外面一聲沉悶的雷聲,打斷了李青的臆想,劉秀玉也挪動了一下,靠到車窗邊上,透過縫隙,看向外面。車子速度猛然加快,車廂裡晃動得更厲害了,李青和劉秀玉急忙用手扶住車廂板壁,努力穩著身體。

    緊接著又傳來幾聲沉悶的雷聲,隨即就有雨滴打得車廂頂上,「啪啪」作響,一會兒功夫,雨就傾瀉如注,水順著窗戶的縫隙流了進來,李青忙把車廂裡的墊子拿了一個,堵在車窗上,回頭看劉秀玉還怔在那兒,忙招呼她:「快,拿個墊子把那個窗戶也堵上,要不然,等會我們連個坐的地方也沒了。」

    劉秀玉忙拿了個墊子堵上窗戶,可水還是滲進來了,兩人挪動著,漸漸擠在了一起,車窗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車廂不遠處馬蹄聲停了下來,一個護衛扯著嗓子喊道:「大人吩咐:大家快點走,前面有個廟,可以避雨!」

    喊完,馬蹄聲再次響起,一會兒就跑遠了。

    雨下得越來越大,路上越來越泥濘,車子也越走越慢,沒多長時間,李青和劉秀玉就渾身濕透了,兩個人打著顫,擠在一處,也不堵窗戶了,反正車廂裡也都是水了。

    足足又走了半個多時辰,車子才停了下來,外面有婆子掀起車簾,李青和劉秀玉渾身是水,顫抖著下了車,那婆子也渾身是水,凍得臉色發青,發著抖引著她們奔進了前面的大殿,這是座廢棄的破廟,大殿裡的神像和其它東西已經被扔到了外面,空曠的後殿正旺旺的燒著幾堆火,火上搭著架子,架著行軍鍋在燒水,婆子把她們兩個安置在一堆火旁,又奔出去接別的姑娘了,李青和劉秀玉緊緊的靠向火堆烤著身體和衣服,漸漸覺得緩過了一口氣。

    十個人都圍在了火堆邊上轉著身子烤著衣服,幾個婆子忙著把燒開的水倒進茶壺裡,又有婆子取了茶碗過來,把水倒在茶碗裡遞給她們,李青接過來,居然是生薑水,剛才進來時居然沒聞出來!李青抽抽鼻子,這鼻子也會凍得失靈?

    喝了半碗滾熱的生薑水,李青覺得總算是活了過來,唉,兩輩子加在一起,好像也沒受過這樣的罪。連慶他們昨天是連夜出發的,一定是避過這場雨了,不至於有人淋病了。在地上放的草團上坐下來,李青環顧四周,發現這寬闊的大殿裡,只有她們十個人和侍候的婆子,那個楊元峰還有那些護衛呢?李青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看坐在她身邊還在專心喝著薑湯的劉秀玉,嗯,還是叫上她吧,免得她一時看不見她,生出事來,伸腳踢了踢劉秀玉,劉秀玉抬起頭,不滿的看看她,低著頭繼續喝湯,李青又踢了踢她,問道:「我要到門口看看,你去不去?」

    劉秀玉立即放下碗,站了起來,李青帶著她,走到了殿門口,外面天黑得像是已經到了夜晚,雨下得彷彿瓢潑一般,楊元峰帶著個小廝打著傘站在殿前台階下,大殿前隱隱約約能看到停滿了車輛,車輛旁邊和車底下都蹲滿了人,李青只覺得淚水一下衝進了眼眶,鼻子有些發酸,回頭看了看寬曠乾爽的大殿,那裡的空間足夠外面的人都進來坐著,回過身,拉了拉劉秀玉,示意她看外面的人,「讓他們進來躲躲雨,烤烤火吧。一樣都是父母生的。」

    劉秀玉眼睛有些發紅,忙點點頭問道:「怎麼叫?」

    「和那個楊大人說就行了,你叫他進來我來說,還是我叫他進來你來說?」

    李青眼睛裡閃過絲捉弄,認真的問道,劉秀玉滿臉通紅的咬著嘴唇,和個陌生男人說話,怎麼開得了口?

    「你倒是快點啊!外面那麼多人在雨裡淋著呢!」

    李青繃著臉催促道,心中樂開了花,被她這一天盯出來的怨氣去了大半,劉秀玉狠狠的咬了下嘴唇,低低的說道:「你來叫,我說!」

    這丫頭倒也爽氣,李青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回過身,衝著楊元峰那邊拚命的揮著手,楊元峰身邊的小廝幾乎立即就看到了李青揮舞的手臂,忙拉了拉楊元峰,兩人一起上了台階,李青見他們到了大殿門口,悄悄用腳踢了踢劉秀玉,劉秀玉身體有些僵硬的上前曲膝福了一福,也不抬頭,低低的說道:「大人,讓外面那些人進來避避吧。」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破廟中

    楊元峰困惑的回過頭,看著那小廝,這兩個丫頭片子在搞什麼鬼?小廝空著的一隻手攤了攤,示意自己也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當然更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了。

    這吱吱唔唔說得什麼啊?李青在後面重重的踢了劉秀玉一腳,踢得劉秀玉身子微微一晃,猛的抬起來頭來,大聲喊道:「大人,讓外面那些人進來避避雨吧!」

    楊元峰被她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撞到了小廝身上,李青也被她嚇了一跳,醒悟過來,忍不住笑出聲來,劉秀玉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彷彿能滴出血來,傻傻的看了一會兒楊元峰,突然醒悟過來,急忙轉過身,握著臉躲到了李青後面,再不肯轉過身來,楊元峰溫和的看著劉秀玉瘦削的後背,這個慶國來的小姑娘,柔弱是柔弱了些,害羞也是太害羞了些,心地倒是良善,紅著的臉倒是有些……嗯,讓人憐愛。楊元峰緩過神來,露出滿臉笑意,轉眼看著李青,李青上前一步,福了一福,笑吟吟的說道:「大人,這殿裡十分寬闊,我們就在後殿用帷幔圍出些地方就夠了,讓外面的人進來避避雨,烤烤衣服吧,不然,我們姐妹心裡也難安寧。」

    楊元峰收了笑容,這聲音,甜糯、柔和還有些嫵媚,原來女人的聲音能好聽到這樣!楊元峰低頭打量著李青,最多十一二歲,還是個孩子,體形修長,過於瘦削了些,但是,很柔軟,濕了又烤乾的衣服皺巴巴的貼在身上,神情從容,五官有些普通,但那雙眼睛,籠在濃密的睫毛下,靜謐幽深,彷彿一泓深不見底的潭水,那潭水讓他竟有些失神,小廝在後面輕輕拉了拉他,楊元峰恍過神來,剛才那個害羞的小姑娘就是有心,只怕也沒膽子和他提這樣的建議,這肯定是她的主意,忙退後一步,鄭重的施了一禮道:「多謝姑娘,在下替外面的兄弟謝謝各位姑娘!」

    李青曲膝還了禮,也不多言,這個楊元峰看來不是那種死板之人,倒也知道變通。轉身拉了劉秀玉進去,楊元峰目送著兩人進了大殿後面,回頭和小廝對視了一眼,小廝笑著點了點頭,兩人分頭到外面安排車輛和崗哨了。

    殿內,幾個嬤嬤很快的拉起了帷幔,把姑娘們圍在後殿一角的兩堆火旁。

    李青透過帷幄的縫隙向外看去,外面的護衛和車伕等人陸續進了大殿,脫了滴水的蓑衣放在大殿門口,先進來的幾個人又生起了幾堆火,架起行軍鍋,熬起薑湯來,陸續有人進來,圍坐在火堆旁,不大會兒,外面火堆旁圍坐的人也喝起薑湯來,殿裡一時溫暖如春。

    李青在帷幔後,仔細的看著外面的動靜,生火熬湯,人進人出,都極是安靜有序,這些人進退有度,令行禁止,那平王倒也名不虛傳,治軍有方。看來,無論如何都要在金川脫身離去,否則,進了韓地,想脫身只怕就難了。李青暗暗思量著,輕輕挪了挪身子,往劉秀玉身邊擠了擠。

    側頭看了看劉秀玉,只見她頭垂在膝蓋上,一動不動的坐著,彷彿睡著了,李青輕輕推了推她,劉秀玉打了個機靈,猛的抬起來頭了,滿臉通紅,神情慌張的看著李青,李青皺皺眉頭,瞇著眼睛疑惑的看著她,劉秀玉眼神慌張的閃爍著,不停的眨著眼睛,和她今天目光炯炯的盯著她的樣子判若兩人,李青心裡湧出無數疑惑來,眼珠轉動了幾下,轉過了頭,不再看她,劉秀玉彷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李青靠著柱子,慢慢思量著,聽說,那個平王,也是個愛色的,平陽王府內沒有正妻,侍妾卻不少,孩子也有一堆了,她們這一幫人進了王府,還不知往後如何呢?李青想起他那張輪廓清晰的臉,眉眼間那份極其乾淨的感覺,就是煞氣重了些。這樣的人品,這樣的身份,這些女孩子們是不是很願意去做他無數女人中的一個?像黃玲兒一樣,去做大皇子的「新鮮玩意兒」?

    李青轉過頭,默默的看著劉秀玉,一路行來,她滿腹心事,竟然從沒留心過同行的這些小姑娘們,這一天多的寸步不離,這一場雨的相互扶持,讓她們貼近了很多,李青看著劉秀玉垂著的頭頸,瘦削而優美,這個清秀的小姑娘,柔和而堅韌,有份堅持,有些善良,像一株蘭草,安靜清新卻極耐品味。這樣一株蘭草,就在王府裡慢慢枯乾?

    李青轉著眼珠,那個楊元峰,這個時候出使慶國,必是個極得平王信任的,這使節做得有聲有色,一點虧也沒吃過,一路上看來,竟還知武事,也是個有才幹的,這樣的人,一定深得平王愛重,如果開口向平王討個女官,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看面相,這個楊元峰應該也是個重情義的,這一路上的安排周到貼心,人必定是個細心的,劉秀玉如果能跟了他,總強過做三千後院之一吧。

    李青盤算著,把帷幄的縫隙微微拉開些,往外看去,楊元峰坐在東邊靠裡的火堆旁,正和身邊的人笑著說著話,旁邊的人傳了個皮囊給他,他接過,仰頭喝了一口,是酒吧,閃動的火光映在黑紅色的國字臉上,竟有幾分溫暖的感覺。

    李青放下帷幄,轉頭看著旁邊火堆旁忙著準備午飯的婆子,和東倒西歪靠著柱子睡著的女孩子們,轉了轉眼珠,何不去打聽打聽那個楊元峰,李青打定主意,輕輕起身,走到正在熬著粥的婆子身邊,笑著低聲說道:「嬤嬤,我幫你吧。」

    婆子連說不敢,李青微笑著在旁邊遞東遞西的幫著,一邊和她慢慢說著閒話。

    「嬤嬤,韓地有多冷?」

    「這一路上越走越冷了,多虧嬤嬤們費心照顧,這一路上帶著我們這些人,要多費多少心!多虧了楊大人呢!那個楊大人有五十歲了吧?」

    李青好奇的問道,嬤嬤「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笑了半天,方低聲說道:「姑娘這眼力,真是……楊大人不過二十出頭,還沒成親呢!」

    說完又笑了起來,李青忙懊悔的陪禮道:「嬤嬤你看我這眼力,楊大人這樣能幹,我想著必是上了年紀的呢,嬤嬤可不要和人說去!」

    那婆子又笑了起來,看了看鍋裡的粥,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拿了個碗來,盛了點粥出來遞給李青,「姑娘嘗嘗。」

    李青忙接過,小心的喝了一點,享受的瞇著眼睛,連連點頭道:「真好喝。」

    那婆子滿足的笑了,坐下來,邊把火撥開邊低低的和李青說道:「王爺可看重楊大人啦,楊大人家裡只有個老娘,窮是窮了點,可人好又能幹,還沒成親呢。」

    說著,沖李青眨眨眼,李青端著碗,愕然的看著那婆子促狹中帶著些關心的眼光,饒是她臉皮夠厚,被人這樣瞧破又取笑了去,也禁不住臉紅起來,放下碗,嗔怪道:「嬤嬤又胡說呢!」

    邊說邊站了起來,跺跺腳轉身回去了。

    直到傍晚時分,大雨才漸漸停了下來,李青站在大殿後門口,極目遠望,雨後的天空和遠處的樹林乾淨得彷彿天堂,太陽已經落了山,一架彩虹從遙遠的天邊伸過來,清晰美麗的讓人不敢相信,李青呆呆的看著那天堂彩虹,劉秀玉也走到門口,失神的看著,其它的女孩子們陸續聚了過來,靜靜的看著外面的彩虹和天空,不知道是誰輕輕的抽泣起來,在大家的抽泣聲中,李青垂著頭,默默的坐回柱子旁,都是可憐的人,沒有父母的護持,沒有家族可依靠,她們是風中的柳絮,不知道飄零到哪裡,流落到何處。

    帷幄外,楊元峰聽到哭泣聲,皺皺眉頭,抬手叫了個婆子過來,很不耐煩的問道:「這是怎麼啦?」

    婆子陪著笑解釋道,是看彩虹看得哭了。楊元峰不解的回過頭去,看著跟在後面的小廝,小廝也攤攤手,這小楊,一碰到這幫女人的事,就看著他,他哪知道這些女人的事?王府裡的女人們他是知道些,可這些是慶國來的小姐們,中間還夾著位「一根頭髮也不能少」的姑奶奶!只好看著楊元峰,低低的說道:「不出事就行。我去門口看看探子回來沒有。」

    楊元峰忙點點頭道:「快去看看,要是前面的路還能走,最好還是趕到清泉鎮歇息。」

    小廝轉身出去了,楊元峰想了想,也轉身去了大殿門口。

    門口處,一個探子正翻身跳下馬來,楊元峰和小廝忙迎上去,聽了探子的稟報,兩人眉頭都皺了起來,看來,只能在這個破廟裡歇一晚上了,他們都無所謂,好歹還有個大殿,就是露天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那些慶國的小姑娘們,淋了雨,要是夜裡再休息不好受了寒,病上幾個可就麻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萍妹 發表於 2011-11-29 07:11 PM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傷寒(上)

    楊元峰陰沉著臉,背著手,腳步急促的原地轉著圈,突然停下來,小廝有些頭暈的看著他,楊元峰瞪著小廝低低的吼道:「我們一天不回到韓地,爺駐紮在上嶺關外就一天不能動!本來依著我的計劃,日夜行船,現在差不多已經進了金川府!爺就能……這會兒竟然還沒出了桃仁碼頭!二十二日前,說什麼也得進了金川府!不能誤了爺的大事!」

    小廝苦著一張臉看著他,還沒開口,楊元峰又搶著說道:「別跟我提什麼一根頭髮的話!」

    小廝嚥了口口水,攤著雙手說道:「現在著急也沒用不是?先別說那麼遠了,今天晚上得先安排下去,等前面的路能走了,你再趕行程吧。」

    楊元峰不耐煩的揮揮手,「老規矩,你去安排那幫丫頭片子,我每個時辰派人探一次路,一旦通了,立刻就啟程!」

    說完,背著手大步出去了。小廝皺著眉頭站了一會兒,小楊說得對,這行程是得趕緊了,不然就誤了爺的大事了。

    婆子們在後殿又生起了幾堆火,燒熱了地面,然後熄了火,掃乾淨,把被褥抱出來,鋪成一排,外面的護衛拉來幾輛車堵了後門,李青她們就睡在了後殿地上。

    睡到半夜,李青被一陣狼嚎聲驚醒,拉開壓在她身上的王淑芬,往劉秀玉這邊挪了挪,狼嚎聲就在殿外,越來越近,中間漸漸開始夾雜著狼的慘叫聲,李青支起耳朵仔細聽著,應該是個小狼群,十幾二十隻的樣子,依那些護衛的身手,大約也就夠熱熱身,李青放鬆了心神,挪了挪,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繼續睡。

    卻聽到旁邊有呻吟聲,李青輕輕支起上半身,趁著火堆的光線往左右看去,低聲呻吟的是睡在劉秀玉旁邊的楊玉珠,嘴唇彷彿也有些乾裂,李青心中一突,忙伸手過去摸她的額頭,劉秀玉被她壓了一下,打了個激靈,一下也醒了過來,李青示意她噤聲,楊玉珠額頭熱得燙手,李青拉出她的手,按在了脈上,劉秀玉坐了起來,摸了摸楊玉珠的額頭,唬了一跳,轉頭看著一聲不發按著脈的李青,李青眉頭漸漸皺起,這是重傷寒,昨天淋了雨,受了寒,可這會兒就燙成這樣,也太快了些,也許是在船上時……就沒好清爽,昨天受了濕寒,就激發了出來,這都是自己的錯!李青心中自責不已。

    放回楊玉珠的手,李青垂著眼簾,輕輕說道:「她病得厲害,現在就得叫人來看看。」

    劉秀玉忙點點頭,轉著頭四下找當值的婆子,李青把她按回被窩:「你睡回去,小心著了涼,我去吧。」

    說著,起身抓起旁邊放著的斗蓬披在身上,飛快的穿了鞋子,過去搖醒了當值的婆子,「嬤嬤,有人病了,病得很重,額頭燙手!得趕緊讓大夫來看看!好像是傷寒,只怕還會過給別的人。」

    婆子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聽了李青的話,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拚命的點著頭說:「我這就去稟報了大人!」

    轉身爬起來飛奔出去稟報。楊元峰和小廝面面相覷,真是怕什麼有什麼!小廝眉頭皺起,問婆子道:「是你發現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是誰病了?」

    婆子怔了怔,她當值時竟睡著了,聽了李青的話就奔了出來,倒忘了應該先去看看,臉色一下子白了下來,「撲通」跪倒,不停的磕著頭:「奴婢該死!奴婢睡著了,是李青姑娘告訴奴婢的,奴婢不知道是哪位姑娘病了,奴婢該死!丁大爺饒了奴婢這回吧!」

    丁一冷冷的看著她,「若沒事也還罷了,若有點什麼不妥當,我就是想饒你,爺那兒也交待不過去!你先下去侍候著,如何處置,我和楊大人商量了再說。」

    婆子趴在地上又磕了幾個頭,才惶恐的下去了。丁一看她進了帷幄,轉過頭看著面沉如水的楊元峰道:「讓錢大夫去看看吧,傷寒的藥,我們帶的不齊全,得趕緊趕到前面的鎮子上才行。只要藥齊全,倒不會有什麼大礙。」

    楊元峰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沒好氣的說道:「錢大夫治治跌打損傷,治個小風寒還過得去,這傷寒哪是他能治的?前面是清泉鎮,可不是平陽府!到哪兒去請能治傷寒的好大夫?這傷寒……要是傷了一個兩個,爺那裡怎麼交待?」

    小廝意味深長的笑著,嘿嘿,只要有裡面那位姑奶奶在,傷寒算什麼大病?!不過,那位姑奶奶的身份,爺不說,他可是打死也不敢露半個字出來。只笑著勸楊元峰道:

    「你只管放心,爺讓我來,就是為了把裡面那些姑奶奶們平安的帶回平陽府!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只管放下心來,真有什麼事,我一力承擔!這會兒,最要緊的是藥要齊全,我們得趕緊趕到清泉鎮才行。」

    楊元峰疑惑的看著丁一,軍裡哪次發傷寒不是死傷過半?這小子憑什麼底氣這樣足?還一力承擔?只要藥齊全就行?爺讓他帶回的是那個姑奶奶,不是那些姑奶奶,難道……這小子什麼時候心這樣狠了?爺號稱閻王,也沒這樣過!難道是爺另有交待?楊元峰心中閃過那張羞得通紅的臉、那個瘦削的後背……目光漸漸冷了起來,盯著丁一,慢慢的從牙縫裡擠著話:「你打著什麼主意?還是明白告訴我的好!」

    丁一愕然的看著面冷如霜的楊元峰,知道他想左了,想解釋卻又沒法解釋,張口結舌了半天方連成了句:「你個小楊,我什麼時候是那種惡人啦?唉,你就不要管那麼多,我告訴你,裡面的人,我保證哪個都是一根頭髮也不少,都好好的帶回平陽府!」

    楊元峰驚訝中帶著更多的疑惑,丁一推推他,「這也已經寅初時分了,前面路也通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動身吧。」

    楊元峰點點頭,出去安排車輛了,丁一叫了錢大夫去診治。

    婆子進來,叫醒了大家,傳了楊大人的話,大家忙亂著起身收拾。

    李青和劉秀玉幫楊玉珠收拾好,一個婆子扯了塊布擋著,錢大夫在外面診了脈,丁一拉著他走開了幾步,把耳朵送過去,示意他可以說話了,錢大夫貼著他的耳朵,低低的說道:「丁大爺,好像是傷寒。小人學藝不精,實在診不確切。」

    丁一看著他,揉著下巴,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方咬著耳朵說道:「你去讓她們自己說症狀,問她們以前得過這病沒有,記不記得藥方?」

    錢大夫哭笑不得看著丁一,這丁大爺,怎麼總讓病人自己說症狀,說藥方,病人要是能自己看病,還要他們這些大夫做什麼?雖有腹誹,想想自己也是治不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聽了錢大夫的話,劉秀玉眉頭揚了起來,上次也是這麼問的,難道韓地的大夫看病都是問病人吃什麼藥的?李青皺皺眉頭,心裡隱隱閃過一絲不安來,上次這個錢大夫開出的方子,李青就知道他醫術不精,那方子照著書抄下來,也不知道依著體質不同、依著病情不同調整一二,現在診不清傷寒也不意外,為什麼不建議到前面的鎮上找大夫,而是問她們吃什麼藥?難道……可是,這不可能啊!李青心底閃過絲惶惑,呆呆的看著燒得滿臉通紅的楊玉珠,不能不治,不能不救,可是……

    「姑娘,我們帶的藥只怕都不對症,大人吩咐,得盡快趕到前面的鎮子上。」

    外面傳來一個恭敬的男聲,李青收了心神,和劉秀玉對視了一眼,沖婆子點點頭。

    片刻,一行人收拾了,準備上車,李青低低的對劉秀玉說道:「我和楊姐姐一輛車吧,路上也好照顧些。」

    這一天下來,劉秀玉對李青的防範已經幾乎沒有了,忙點點頭:「妹妹小心些。」

    婆子扶了楊玉珠上了車,李青便欲跟了上去,旁邊一個婆子忙奔過來,攔了李青陪笑道:「姑娘,大人吩咐,還是照原來的車子坐著。」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傷寒(下)

    李青微微一怔,看著那婆子,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婆子又福了福,笑著說道:「大人吩咐奴婢和楊姑娘一輛車,一路上服侍著楊姑娘,姑娘請放心。」

    李青聽了,立即退後兩步,微笑著曲膝福了一福,鄭重謝道:「那煩勞嬤嬤了,請嬤嬤這一路上每隔一刻鐘給她灌些溫水,盡量多讓她喝些水,額頭上用帕子沾了溫水搭上去。路上能睡著最好,如果嘔了,請嬤嬤立即稟了大人,請大夫診治。」

    婆子得了丁一的吩咐,恭敬的一一答應著,滿口應承道:「都依姑娘吩咐的做,姑娘但請放心。」

    李青看著言聽計從的婆子,抬起頭,瞇眼看著車隊最前面騎在馬上的楊元峰,和跟在他後面,也騎在馬上的小廝,還有那個留著山羊鬍子的錢大夫,心底一陣陣發涼,繼而生出無數憤怒的火苗來!他是什麼時候知道她的身份的?如果李雲生不送她入官,他是不是也會設法讓李雲生送她入官?她救了他,他竟這樣圖謀她!陷她為奴!李青狠狠的挫著牙,除了她的身份,楊元峰和那個小廝還知道什麼?她的安排呢?連慶呢?還有桃仁碼頭的客棧裡,桑枝究竟是混進來的?還是乾脆是他們放進來的?還有那幾個保鏢,無論如何不能用了!

    劉秀玉在旁邊拉了拉她,「上車了,你發什麼呆啊。」

    李青忙回過頭,勉強笑笑,轉身上了車,窩在車廂裡,閉上眼睛,只覺得心裡零亂如麻。

    路上雖然還是有些泥濘,但已經不太影響馬車的行進了,巳正時分,他們已經進了清泉鎮,打前站的護衛已包了家客棧,婆子們把楊玉珠抱下車,劉秀玉在路上就已經開始兩頰發紅,呼吸粗重起來,李青叫了個婆子先把劉秀玉扶下了車,剛跳下車,就有婆子過來稟報又有誰發了熱,李青站在車旁,看著稟報的婆子,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為首的婆子見狀,忙上前福了一福,笑著說道:「大人吩咐了,讓奴婢們一切聽李姑娘安排。」

    李青惱怒的瞇起了眼睛,看看圍在她旁邊的婆子,個個滿臉疲憊,還有臉色不是蒼白就是發紅的女孩子們,只得壓了火氣,吩咐婆子把發熱的姑娘們安排在一處。

    進了內院,客棧早準備了熱水,李青讓婆子給發熱的女孩子們擦洗乾淨。

    李青洗沐完,轉到隔壁,屋子裡已堆滿了一包包的藥材,婆子們還在不停的往裡拿著,李青站在門口,瞇著眼睛看著滿屋的藥和忙碌的婆子,憤怒之餘倒有些好笑起來。

    婆子見她過來,忙笑著迎上去:「姑娘,大人吩咐送了這些藥過來,姑娘看看哪些合用。」

    邊說邊小心的看著李青,李青點點頭,上前翻著藥包,吩咐婆子去取只大簍子過來,婆子奇怪的看了看李青,腳下卻沒有怠慢,飛快的奔出去,很快就取了個半人高的竹簍子回來,李青翻著藥包,不時的取出些藥材扔進簍子裡,不大會兒,簍子裡就幾乎扔滿了藥,李青吩咐婆子:

    「把這裡的藥拿了去給你們大人,讓他派人看著煎上三遍,然後把三次的藥汁混了,除了發熱的,每人一碗喝了,剩下的藥渣邊熬邊加水,熬上兩個時辰,拿熬出的水讓大家洗澡洗衣服。」

    兩個婆子答應著抬了下去,李青走到炕邊上,依次給躺在炕上的五個女孩子仔細的把起脈來,一刻鐘的功夫,把好了脈,吩咐婆子去取了幾隻紅泥火爐和熬藥的瓦缽過來,李青取了只瓦缽放在桌子上,邊翻藥包邊取出些藥放到瓦缽裡,一盅茶的功夫,取好了藥,吩咐婆子把瓦缽放到火爐上,加了涼水熬上,又取了個小瓦缽繼續放著藥,不大會兒功夫,一排四五個瓦缽就都熬上了藥。

    二個時辰後,李青吩咐婆子又給楊玉珠幾個又服了一次藥,幾個人高熱雖然沒有退,呼吸卻平穩了許多。李青心中微鬆,明天再煎上一劑藥就差不多了。放鬆了心神,李青只覺疲倦一下子衝了上來,吩咐婆子兩個時辰後再給楊玉珠她們吃一次藥,就回房睡下了。

    醒來已經差不是申末時分了,李青剛睜開眼睛,炕前矮凳上坐著的婆子忙站起來,上前侍候李青坐起來,笑著說道:「姑娘醒了,大人來過兩趟,聽說姑娘睡了,沒敢驚動,讓奴婢等姑娘醒了就稟報姑娘:依著姑娘的吩咐,藥已經喝了,也熬了水洗了澡,請姑娘放心。」

    李青點點頭,穿了外衣,問道:「楊姑娘她們怎麼樣了?」

    「還是發著燒,不過,人都清醒過來了,依姑娘的吩咐,讓客棧熬了清雞湯,幾位姑娘都喝了些,看著精神頭好了不少!姑娘的藥真是管用!連錢大夫都說姑娘是神什麼技呢。」

    李青看著笑容中帶著些疲憊的婆子,聲音柔和的謝道:「多虧嬤嬤們照顧得好,嬤嬤辛苦了。」

    婆子忙擺著手,「姑娘這樣講,真要折煞奴婢了,姑娘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婢們哪還有活路?!姑娘這也是救了奴婢的命!」

    婆子說著,便想跪倒磕頭,李青忙拉住她,笑著道:「嬤嬤不要這樣!我餓了,嬤嬤還是趕緊給我找些吃的吧。」

    婆子笑起來,「奴婢真是糊塗了,大人說姑娘辛苦了,讓人熬了紅果湯,只等姑娘醒了吃,飯也早就準備著了,奴婢這就去端了來!」

    說完,匆匆出去了。

    李青轉到隔壁,侍候的婆子忙上前見禮,低低的稟報道:「幾位姑娘都睡著了。」

    李青點點頭,輕輕的走過去,挨個仔細的又診了脈,脈象平伏,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李青長長的鬆了口氣,轉身出了門,吩咐婆子還是每兩個時辰給她們吃一次藥,就回房吃飯去了。

    李青吃了飯,婆子收了東西下去,片刻上來稟道:「姑娘,大人到院門口給姑娘請安來了,大人還想請姑娘把剛才那方子抄了給他。」

    李青把手中的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從早上壓到現在的憤怒一下子湧了上來,還想要方子,哼!

    「你去告訴他,我那方子一字千金,要方子可以,拿銀子來買!那方子四十九個字,便宜了給他,就算一萬兩黃金吧。拿了銀票子過來換方子去!」

    婆子目瞪口呆的看著李青,呆了半晌才轉過神來,出門時竟一腳絆在了門檻上,幾乎摔倒。

    楊元峰聽了婆子的話,眼睛瞪得眼珠幾乎要掉下來,半天方憋出話來:「這個女人……」

    突然回身奔了回去,婆子看著跑得飛快的楊元峰,只覺得頭有些暈,這跑得哪像個大人?

    楊元峰奔回院子,一進院門就一迭連聲的叫著錢大夫,錢大夫披著外衣,拎著鞋子就奔了出來,丁一聽到動靜,也忙跟在後面出了屋,楊元峰急急的問道:「藥渣呢?那藥渣呢?」

    錢大夫一邊穿鞋一邊用手指著院子裡放著的大木桶答道:「哪,都在那個桶裡。」

    楊元峰奔到桶邊上,用手撈了兩下,桶太深,楊元峰用力把桶翻倒在地,桶裡的水流得滿院都是,藥渣也跟著流了出來,楊元峰滿臉喜色的叫著錢大夫:「你過來看看,認認清楚都是什麼藥,記個方子下來!」

    錢大夫瞪著眼睛看著楊元峰,半天沒說出話來,楊元峰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你認藥渣!你看我幹什麼,我臉上又沒寫著方子!」

    錢大夫苦笑著說道:「我的楊爺,這藥都熬成這樣了,我這半吊子的大夫哪裡認得出?就算是認出什麼藥,還有個劑量呢,現有開方子的人又不是不在,你不去找那位姑娘要方子,弄這些沒用的藥渣做什麼?!」

    楊元峰滿臉失望,低頭看著滿地的水和藥渣,有些不死心,「真的認不出?你就不能試試?」

    「我的楊爺,我是跌打大夫,正個骨治個傷還算拿手,這樣的方子,你就別難為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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