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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09:00 AM

凝隴 -【誰動了我的聽診器】《連載中》

【書名】:誰動了我的聽診器

【作者】:凝隴

【內容簡介】:

  舒秦進臨床那一天,遇到了兇巴巴的「住院總醫師」禹明。

  禹明得知舒秦是他師妹,嘲諷臉:「帶教?誰願意教誰教,我可沒這個空。」

  無奈科主任發話,禹醫生被迫手把手教了舒秦一個月,從一臉不爽,變成了一臉暗爽。

  這回輪到舒秦不爽了:「當初是誰不肯帶我的,現在這人怎麼攆都攆不走了。」

  護短護「妹」狂魔vs淡定臉師妹。

  行業文,歡樂逗逼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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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09:05 A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8-8-4 09:05 AM 編輯

1.

  早上七點,舒秦還在洗頭,爸爸已經來敲過兩回門。
  
  第一回問:「秦秦,起了沒?」
  
  沒多久又來敲第二回:「禮拜一路上堵,咱們早點出發,第一天去寇里報到,可千萬別遲到了。」
  
  舒秦頂著滿頭泡沫,睜眼都有點困難,聽爸爸催得急,無奈應道:「爸,我知道啦。」
  
  舒秦是濟仁醫大七年製本碩連讀的學生,讀到第五年,馬上要進入臨床實習,今天是正式到附屬一醫院報到的日子,爸爸比她還緊張。
  
  她吹乾頭髮,把要帶的東西細細整理一遍。
  
  大件行李前幾天就已經送去了一院的宿舍,剩下些小的隨身物品,全塞在一個大書包裡。
  
  她收拾好出來,爸爸把一袋熱好的菜包子塞她手裡:「拿著路上吃。」
  
  包子是香菇餡的,一口咬下去,鮮濃的香氣頓時溢了滿口,她幸福得直瞇眼睛:「爸,您這廚藝又見長了。」
  
  爸爸樂了:「週末要是有空回家,爸爸再給你做。」
  
  走到門口,舒秦左右看看:「媽呢?」
  
  「昨晚被她們醫院叫走了,四點多才回來。」說話時聲音下意識壓低,顯然心疼壞了。
  
  舒秦沒言語,媽媽在本市一家小醫院腎內科上班,幾年前競聘上了護士長,本該不用再上晚班,可越小的廟事越多,每逢年輕護士鎮不住場子的時候,都會把媽媽叫過去幫忙,這些年下來,一家人早都習慣了。
  
  出來上了車,沉默了十幾分鐘父親才再次開口:「秦秦啊,實習不比見習,專業既然固定了,接下來在科室一待就是兩年。」
  
  舒秦點點頭,從書包裡找出見習時做的筆記,一頁一頁翻著。
  
  「這是個複雜的人生階段,你一隻腳還留在像牙塔,另一隻腳卻踏入了社會,除了學習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還要正面接觸社會了。」
  
  她再點頭。筆記上記錄了她當時見過的病例,密密麻麻一個本子,一筆一畫寫得可認真了。
  
  「患者啊、家屬啊、寇里的老師啊、同門師兄妹啊,你都要學會打交道。醫院裡人事複雜,不比在學校,遇到問題你得學會自己處理了。
  
  「你不是想提前轉博嗎,名額有限,競爭那麼激烈,要是實習期間表現不好,可就別指望你們科主任推薦你——」
  
  舒秦聽得頭皮一陣發緊:「爸,第一天呢,能不能別給我那麼大壓力。」
  
  爸爸嘿嘿笑著,將車慢慢駛向變向車道,路況比他們之前預想得要好,再轉一個彎就能看到一院的綜合樓了。
  
  舒秦透過車窗玻璃,老遠看見一群學生模樣的人往醫院門口走,等爸爸停好車,她忙解開安全帶:「爸,我好像看到我同學了。」
  
  舒連海本來還有話要囑咐,只得順手從後座撈起女兒的背包:「一院電梯出了名的擠,要不要爸爸送你進去?」
  
  「行了吧,我都多大了。」舒秦笑著跳下車,「而且這地方可不好停車,一會該抄罰單了。」
  
  她關上車門,緊跑幾步,眼看要進大門了,扭頭一望,爸爸還坐在車裡微笑望著她,晨光照在他日益稀疏的鬢角上,烏髮裡隱約摻雜了幾縷銀絲。
  
  她愣了愣,爸爸頭兩年還可以瀟灑地剃板寸,今年為著家裡診所生意不景氣的緣故,顯見地老了許多。
  
  她跑回車邊,趴在車窗上,笑得可甜了:「爸,您剛才說的話我都記得呢,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爸爸一怔,笑咪咪摸摸她的頭:「週末要是沒有班,別待在宿舍裡,有什麼想吃的,回家爸爸給你做。」
  
  她正要乖巧點頭,爸爸突然握緊拳頭來一句:「Fighting!」
  
  舒秦心裡那一點點感傷頓時一掃而光:「爸您這畫風變化也太大了,平時在家少看點韓劇,再這樣下去連我都受不了了。」
  
  也不等爸爸接話,她轉身往裡跑去。
  
  ***
  
  到了電梯間,誠如爸爸所言,偌大一個空間烏壓壓擠了上百號人。
  
  大部分是著急上班的本院職工或學生,也有患者家屬,因為人流量太大,即便十台電梯同時運行,仍有不堪重負之感。
  
  好不容易擠上電梯,汗氣從身前身後湧上來,熏得人直噁心,她看了又看,始終沒能在人堆裡找到剛才那兩個眼熟的同學。
  
  一院的綜合樓足有四十五層樓,手術室在二十五樓,電梯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層層攀升,直至腹地。
  
  終於下了電梯,教研室門口站著三個學生模樣的人,一男兩女。
  
  舒秦認出他們也是七年制的,因為不是一個班的,彼此認識但也算不上很熟。
  
  「老師們在裡面早交班。」男生叫吳墨,又白又胖,活像個白麵饅頭。看舒秦過來,他目光在她明麗的臉龐上停了一瞬,主動開口。
  
  女生們也在悄悄打量舒秦。
  
  高個子的那個叫盛一南,一米七五的紙片身材,短頭髮配白襯衫,像個男生。
  
  矮一點的叫王姣姣,平時在年級裡就挺活躍,她今天穿了條鮮綠奪目的連衣裙,站在盛一南邊上,顯得小鳥依人。
  
  舒秦跟他們簡單交流幾句,復又回歸沉默,醫學生的通病,再漫長的等待也有十足耐心。
  
  四人各佔一邊,儼然有四足鼎立之勢。
  
  好在沒多久側邊的一扇門開了,一個濃眉大眼的高大男生走了出來:「等很久了吧。」
  
  應該是剛交完班,他裡面穿著綠色無菌服,外頭卻套著白大褂。
  
  舒秦認出他叫林景洋,是寇里的科教秘書,選專業時她來寇里拜訪導師,提前就跟這人見過一面。
  
  王姣姣顯然是林景洋的同門師妹,連忙迎過去:「林師兄好。」
  
  林景洋笑了笑:「你們帶了這麼多東西啊,今天暫時沒有更衣櫃空出來,要不這樣,我先帶你們找地方放東西。」
  
  他領著大家換好鞋,轉了個彎,往左手邊的走廊走去,邊走邊耐心解釋:「本來今天該由總住院負責接待你們,但白班總住院在準備一台肝移植,夜班總住院要回宿舍休息,所以就由我來帶你們提前熟悉環境。」
  
  盛一南個高腿長,比吳墨走得還快,問:「林師兄,現在寇里誰當總住院?」
  
  「白班老總叫劉琳,你們叫她劉師姐或者劉老師就行了,晚班老總麼,對了,你們誰是羅主任今年招的學生——」
  
  舒秦舉手:「我。」
  
  林景洋笑了:「那現在的夜班老總正好是你師兄,因為他也是羅主任的學生。」
  
  舒秦點點頭,她聽說過這個師兄,比她高兩屆,一畢業就因為各方面綜合素質出色留了校,前幾月這位師兄似乎還在美國做實驗,沒想到一回國就當了苦逼「老總」。
  
  林景洋笑笑:「夜班老總是個很累的活,女同志幹不了,歷年來都由男同志擔任,前年的晚班老總轉氨酶一度飆到150多,去年的晚班老總累出了心肌炎,今年的夜班老總底子總算不錯,目前為止身體都沒出毛病,就是有點『內分泌失調』,脾氣特別爆,你們乖乖的,沒事別惹他。」
  
  說話工夫路過好幾扇緊閉的房門,林景洋隨手拿起脖子上掛著的門禁卡,「滴」的一聲刷開一扇門:「你們把書包先放在這個房間,明天我再跟護理部那邊的同事要衣櫃鑰匙。」
  
  門大剌剌打開,幾人抬腿就要往裡走,誰知裡頭有兩個人在說笑。
  
  其中一個已經換好自己的衣服,正坐在長凳上低頭看手機。
  
  另一個直挺挺站在衣櫃前,離門很近,他上身無菌衣已經脫了,露出整片勻稱結實的脊背。
  
  也不知說些什麼,這人笑盯著櫃門,手懶洋洋地搭在腰間,正要解褲帶。
  
  聽到開門聲,兩人一愣,一臉懵逼看過來。
  
  舒秦一踮腳,正好對上站著那人的臉。
  
  二十多歲,平心而論長得挺帥,可惜這人一臉「老子不爽」的表情,再盯著看下去她懷疑他能殺人。
  
  果然她剛識趣地挪開視線,那人一抬腿,罵道:「操,林景洋你什麼毛病。」
  
  門砰的一聲,重重在眾人眼前關上。
  
  林景洋這才注意到門口的標牌,「男更衣室」。
  
  他轉過頭來,哭笑不得:「怪我,光顧著跟你們說話,弄錯房間了。喏,剛才那個就是我說的,你們的夜班老總,禹明。」
  
  舒秦頭頂滾過一個小小的焦雷: 「……」
  
  王姣姣紅著臉吐吐舌頭,她轉臉看向舒秦,語氣同情之中還摻著一絲艷羨:「乖乖,你的禹師兄脾氣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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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有的地方叫「住院總」,有的地方叫「總住院」,各地叫法不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09:09 AM

2.

  林景洋領他們到隔壁,有了前車之鑑,這回開門前特意確認了好幾眼才刷卡:「你們女生在這放東西換衣服,吳墨跟我去男更衣室,稍後我們到示教室開個會。」
  
  大家點頭。
  
  關上門,仨女生依次取下櫃子裡疊好的消毒無菌服。
  
  盛一南表情複雜:「他跟我以前是一個初中的。」
  
  舒秦沒在意:「誰?林師兄?」
  
  「禹總。」
  
  舒秦和王姣姣同時「哈」了一聲,剛才那個凶神?
  
  盛一南神色深沉:「初中時候同校,我初一他初三。」
  
  王姣姣表情微妙:「這麼久的事你還記得?」
  
  「能不記得嗎。」盛一南抖開無菌服, 「我表哥跟他一個班的,而且禹明當時是我們學校校草,賣相可好了,就是總打架曠課,比誰都叛逆。」
  
  舒秦被勾起好奇心了:「那他怎麼考進濟仁八年制的?」沒天理啊。
  
  濟仁八年制的分數線高得離譜,她當年就是因為差了兩分,只能屈居七年制,每一想起這事,她都深悔自己高三時為什麼要看那麼多漫畫。
  
  盛一南低頭繫褲帶,腿太長,最大號的女褲到她身上都成了七分褲:「好像因為初中爸媽鬧離婚,家裡亂糟糟的,他跟匹野馬似的,也沒人管他。」
  
  「初中的時候才十四五歲。」王姣姣表示理解,「年紀那麼小,心智還沒成熟呢。」
  
  盛一南聳聳肩,本來就像男生,這下更像了。
  
  「反正他當時就使勁折騰自己,抽煙啊打架什麼的,統統都幹過,我聽我表哥說,他還紋過身。」
  
  「紋身?」王姣姣倒抽一口氣。
  
  舒秦迅速回憶一遍剛才更衣室的情形,背上、前胸、腹肌她都看到了,光溜溜的,並沒有紋身。
  
  所以,究竟紋在哪了?
  
  「再後來他家裡出事了,初中畢業那一年,他媽媽查出了癌症,沒多久就去世了。哦,對了,他媽媽也是濟仁的醫生,還是什麼科的副主任,反正走的時候還年輕著呢,我估計這事對他打擊挺大的。」
  
  舒秦若有所思,才十五六歲媽媽就沒了,想想怪可憐的。
  
  「我以為他跟他爸移民去了美國,所以咯,進濟仁讀書後,我明明見過好幾回禹明的名字,也沒往他身上想。」
  
  「咚咚咚。」有人敲門,吳墨在外面問,「林師兄問你們換好衣服沒。」
  
  她們不敢再接著八卦,鎖好櫃子出來。
  
  林景洋手裡拿著張名單:「先去示教室開會。」
  
  他們隨著林景洋往前走,接連路過幾個房間,全都空蕩蕩的。大概因為過了早交班時間,都進手術間做準備去了。
  
  舒秦邊走邊感嘆,她見習的時候在四院,比起四院的手術麻醉科,這裡大了何止一倍。
  
  「你們先坐。」進了示教室,林景洋靠著桌子面對大家,「今年寇里一共接收了四位七年制的同學,為了歡迎新同學的到來,明天早交班的時候,羅主任會正式向大家介紹你們,不過他未必記得你們每個人的名字,所以你們稍後把自己的簡歷統一交給我。」
  
  「好。」
  
  「羅主任一向很重視碩士博士的培養,為了讓你們盡快適應臨床,按照寇里的規定,頭一個月都會盡量安排各自的導師親自帶教。所以,盛一南、吳墨——」
  
  「到。」兩人起身,椅子發出一聲巨響。
  
  林景洋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別激動。是這樣,你們倆的導師這個月正好都在臨床,所以一會你們進手術間以後直接去找兩位教授。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們會由自己的老闆帶教。」
  
  吳墨高興壞了,胖乎乎的臉蛋綻放著兩小團油光。
  
  盛一南也激動地清清嗓子:「好。」
  
  濟仁的學生中流傳著一句話:不想留附屬醫院的學生不是好學生。四個附屬醫院中,以一院綜合實力最強,既然進來了,誰也沒打算簡簡單單混個文憑就走。
  
  導師們見慣了大風大浪,光在復雜病例處理上就比年輕師兄師姐強上百倍。能由導師親自帶教,當然再理想不過了。
  
  「舒秦——」舒秦正暗自羨慕,聽到自己名字,忙坐正身體。
  
  「羅主任平時主要負責科室管理和科研工作,他的學生一般由寇里其他老師進行臨床帶教,不過他前兩天在外地開會,昨晚才回來,所以目前還沒定下來由誰帶你。」
  
  「哦,好的。」舒秦微微有些失望,好在事先就做足了功課,並不十分意外。
  
  「王姣姣——」林景洋最後看向自己師妹,兩人都是章副主任的學生,「我們導師這個月在疼痛門診,下個月才回手術室。」
  
  王姣姣顯然早知道這事,語氣含著撒嬌成分:「那就林師兄帶我嘛。」
  
  林景洋撓撓頭:「我是科教秘書,最近在搞三甲複審的事,實在抽不出來空,別的師兄師姐呢,也都有帶教任務。一會我帶你和舒秦去見羅主任,看主任對這事怎麼安排。」
  
  說著看看錶:「剛才羅主任在跟醫務部的人商量事情,這會他們差不多該忙完了,我們走吧。」
  
  舒秦深吸口氣。
  
  不久前的同門宴上,她跟羅主任和大部分同門師兄師姐同桌吃過飯,這才幾天,馬上要再次見到導師,她不免有些緊張。
  
  ***
  
  主任辦公室設在走道的盡頭,沒幾步就到了。
  
  隔著門,裡面有人在說話。
  
  林景洋敲敲門:「羅主任。」
  
  很快傳來「請進」兩個字,擰開門,舒秦往裡一看,靠窗設著一張巨大的辦公桌,羅主任坐在桌前,端著杯子正要喝茶,看他們進來,立即露出和藹的笑容。
  
  讓舒秦意外的是,羅主任的對面坐著禹明。
  
  她原本是目不斜視的,聽了之前紋身打架的八卦,這會不免看他幾眼。
  
  黑T恤、牛仔褲,白球鞋。
  
  頭髮不長不短,側臉嵌在澄燦的陽光裡,鼻樑和下頜的線條堪稱完美。
  
  就是坐沒坐相,歪靠著椅背還不夠,膝蓋上還頂著一台打開的筆記本電腦。
  
  聽到動靜,他抬眼看過來,沒什麼反應。
  
  舒秦隨其他人走到桌前,乖巧地半鞠一躬:「羅主任好。」
  
  畢竟是自己新招的學生,羅主任目光第一個落在舒秦身上。
  
  舒秦瞬間感到喉嚨乾燥。
  
  羅主任不但是她今後的導師,還是整個濟仁系統最富盛名的專家之一,此時她何止是緊張,簡直有種近距離接觸偶像的心情。
  
  羅主任笑道:「第一天進科室,還適應嗎。」他聲線很溫和,一開口就舒緩了她的情緒。
  
  她擠出笑容:「嗯,正在努力適應中。」
  
  羅主任目光更柔和了,放下茶杯,依次朝其他三個學生看過去:「這個禮拜主要是瞭解日常工作流程,有什麼困難,儘管跟科裡提。」
  
  林景洋笑著說:「剛才跟他們說了帶教的事,不知道主任打算安排誰帶教舒秦和王姣姣。」
  
  羅主任愣了幾秒:「哦,也對,王姣姣是老章的學生吧?他這個月在疼痛門診。」
  
  他想了想,看向林景洋:「劉琳檢查出懷孕了,白班老總工作量太大,不能再由她來擔任了。」
  
  「劉琳懷孕了?」林景洋一訝,旋即笑了,「那一會得當面恭喜她。」
  
  「我和章主任商量了一下,禹明的晚班老總也做了半年了,接下來就由他來接替劉琳的白班老總,晚班老總的工作交給葉戎。這樣一來,禹明完全可以兼任帶教工作,就讓他也負責帶一個七年制同學吧。」
  
  幾個人說話的時候,禹明始終盯著螢幕,彷彿是在查資料,神情專注,聽了這話,他一抬眉毛,露出欠扁的表情:「啊?」
  
  羅主任往後一靠,從容地抱著雙臂:「怎麼?不樂意?」
  
  禹明笑起來,語氣不軟不硬:「 主任,實驗剛進行到關鍵階段,您這時候丟給我一個沒接觸過臨床的新手,我除了當老總,還得分精力來教她們,哪還有時間盯那邊。」
  
  羅主任穩如泰山:「臨床、科研、教學,這三大塊向來是不能分家的,年輕人不能光顧著搞科研和臨床,遲早要正式接觸教學,這不,舒秦他們進臨床,你正好藉此機會熟悉教學工作。 」
  
  大家異常安靜,舒秦默默望著羅主任手裡的茶杯。
  
  羅主任的口吻和思路,完全是在培養未來的接班人。
  
  難怪禹明剛才在羅主任面前可以那麼放肆和隨便。可見傳聞不假,羅主任真的很欣賞這個學生。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林景洋師兄的左手本來落在身體一側,這時突然不大自在地一抬,插到了白大褂兜裡。
  
  禹明跟羅主任對視一會,敗下陣來:「對對對,您說的都對。」
  
  羅主任滿意頷首,隨手朝舒秦一指,本意是想指定禹明帶舒秦,瞥見王姣姣可憐巴巴的眼神,又把手收了回去。
  
  這種小事,就交給禹明自己來決定吧。
  
  禹明合攏筆記本,歪頭看向舒秦和王姣姣。
  
  舒秦餘光看見王姣姣立即挺直了腰,第一次體會到了被人當貨品挑揀的感覺。
  
  她其實並不想跟這個兇巴巴的禹師兄,但考慮到白班老總工作的特殊性,如果真能由他帶教,她可以接觸到非常多危急重症病例。
  
  那可是千金難換的臨床經驗。
  
  想到這,她綻出這輩子最甜軟的笑容,迎上禹明的目光,
  
  她機靈勤快肯吃苦,光衝著自己是他嫡親師妹這一點,他也不能選王姣姣啊。
  
  然而,一秒、兩秒、三秒、n秒過去。
  
  這廝還面無表情看著他們。
  
  挑白菜也不用挑這麼久吧。
  
  她本該很淡定,一顆心卻忍不住撲通撲通跳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09:16 AM

3.

  這時候,桌上響起一陣電話鈴聲。
  
  舒秦鬆了口氣,偷眼一瞄,發現是禹明手邊的手機響了。
  
  禹明接通電話,聽對方說完,說:「知道了。」
  
  羅主任問:「怎麼了。」
  
  禹明推開椅子:「四十五間來了一台產科急診,本來是劉琳在準備,她剛才早孕反應有點重,堅持不下去了,我進去看看。」
  
  他這一起身,舒秦的視線隨之往上一抬,才發現這位師兄少說有一米八五。
  
  林景洋對禹明說:「你才下晚班,別弄得太辛苦了,要不上午我來代劉琳的白總。」
  
  羅主任攔住林景洋:「醫院一直在盯三甲複審的事,資料室隨時會找你,還是讓禹明進去吧,一來跟劉琳交接白班老總的工作,二來讓他正式接手教學任務。」
  
  林景洋還想說什麼,禹明已經走到門口,拉開門一回頭,看舒秦幾個還愣著:「走啊,發什麼呆呢。」
  
  四人推推擠擠地跟上。
  
  ***
  
  一院的手術室分為上下兩層,從骨科到體外循環,共有五十六個手術間。
  
  路過6手術間和34手術間時,禹明分別把吳墨和盛一南扔給了他們各自的導師。
  
  剩下舒秦和王姣姣沒地方安排,他只能任她們跟在他後面。
  
  王姣姣為了能追上禹明的步伐,幾乎一路都在小跑。
  
  「禹總,我媽媽是區人民醫院的眼科副教授,叫陳碧雲,不知禹總認識不?」
  
  禹明步子邁得很快,語氣依然散漫:「不認識。」
  
  王姣姣一笑,軟聲說:「自從考進濟仁,我理論和臨床的學習一向是齊頭並進的,每到寒暑假,我都會讓我媽媽安排我去她們醫院見習,幾年下來,我也算積累了一些粗淺的經驗。」
  
  舒秦暗暗噝了一聲。
  
  王姣姣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禹明之所以還沒決定帶她還是帶王姣姣,分明是想看她倆誰帶起來比較順手。
  
  他是白班老總,本來就忙得要死,為了給自己省點心,肯定不想弄個菜鳥在身邊。
  
  王姣姣無非在暗示禹明,她王姣姣不是菜鳥,禹明選她就對了。
  
  舒秦左右看看,順勢轉移話題:「禹師兄,遇到這種產科急診病人,傾向於做全身麻醉還是腰硬聯合麻醉?」
  
  禹明既沒理王姣姣,也沒理舒秦,走到四十五間,抬起腳來,一踩感應門。
  
  門應聲打開,裡面有幾個穿無菌服的人正忙著。
  
  手術台空著,病人還沒送進來。
  
  一個年紀大的護士正在開無菌包,一看禹明就說:「劉琳剛才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這種狀態還怎麼堅持工作?只能給你們打電話了。」
  
  話音未落手術門再次開了,幾個醫護人員匆匆推著一名年輕產婦進來。
  
  產科醫生顯然認識禹明:「孕35w+3,胎盤早剝,b超懷疑胎盤部分黏連,新生兒科馬上到場。」
  
  「病人有沒有既往史?」禹明幫著搬動病人,「出了多少血?剛才在急診測的生命體徵怎麼樣?血色素多少?胎心呢?」
  
  「孕期在我們醫院建的卡,沒有既往史,急診室產檢的時候保守估計有800ml,血色素8.8g,血壓剛才量的時候是107/68mmHg,HR94次/分,胎心正常。」
  
  兩人一問一答配合默契,難得語速這麼快的同時,思路還能這麼清晰。
  
  舒秦受了這種緊張氛圍的感染,忙要拿袖帶給病人量血壓,豈料王姣姣往前一擠,先她一步把袖帶奪了過去。
  
  舒秦恨不得踹上王姣姣一腳,念及現在是特殊時刻,只得退到一邊找喉鏡和「中心靜脈穿刺包」。
  
  她想起見習時一例讓她印象深刻的手術,病人目前出血已經超過了800ml,禹明稍後很有可能會給病人做穿刺,得提前做準備。
  
  王姣姣給病人量好血壓,大聲說:「禹總,病人現在血壓是100/58mmHg。」
  
  禹明早已給病人上好心電監護,正在翻病歷。一邊看,一邊問病人最後一次的進食時間。
  
  為了安撫病人的焦慮情緒,他語氣異常低沉溫和。
  
  王姣姣這一吼,他沒什麼反應,跟患者又交流了幾句才看向這邊,目光分明透著不耐煩。
  
  意思很明顯,「老子又不瞎。」
  
  舒秦差點忘記這位師兄脾氣有多爆了,她決定不去主動招惹他,默默安好呼吸管道,又拿出消毒過的喉鏡。
  
  至於如何安裝鏡片,她目前還不熟練。
  
  王姣姣看出禹明打算做全麻了,跑到抽藥台邊上:「禹總,我幫你抽藥吧。」
  
  然而,沒等她動手,禹明已經掰開一個安瓿,以極快的速度抽了一管藥。接下來,是第二管、第三管。
  
  王姣姣看得目瞪口呆。舒秦心口也是一陣亂跳。
  
  原來來急診的時候,一個人為了縮短準備過程,抽藥速度可以達到這麼快。
  
  王姣姣終於意識到自己幫不上忙了,訕訕退回到麻醉機邊上。
  
  看舒秦擺弄中心靜脈穿刺包,她露出驚訝表情:「你拆中心靜脈包做什麼。」
  
  周圍一默。
  
  禹明也擰眉看過來。
  
  這麼一來,舒秦再有底氣也難免緊張:「給禹師兄穿刺做準備啊。」
  
  王姣姣嗓音一提:「你沒看病歷嗎,病人是因為胎盤早剝入的院,她的凝血功能這時候可能已經出現了異常,中心靜脈操作也許會導致嚴重血腫。」
  
  「可是病人出血已經達到8、900ml了,還懷疑胎盤黏連。」舒秦看一眼聚在患者周圍的幾名護士。
  
  產婦血管條件不好,急診室費了很多工夫才在左臂建立了一條靜脈通道,現在手術室的護士老師正試圖在產婦右臂上進行穿刺。
  
  她說:「萬一術中出血,我們需要有快速輸血的通道。」
  
  王姣姣聲音故意壓低:「圍產期出血1000ml左右是不需要補充血容量的,你作為臨床醫生,怎麼能沒有前瞻思維呢。還有禹總都沒發話,你擅自拆開中心靜脈穿刺包,萬一一會用不上了,豈不是浪費?」
  
  句句似乎都很在理,語氣也異常柔和,仔細一琢磨,還有種諄諄教誨的意味。
  
  禹明朝這邊走過來了,舒秦明明很冷靜,這一刻突然底氣全無,一院畢竟不是她見習時待過的四院,禹明也跟她以前見過的師兄師姐完全不同。
  
  他究竟會怎麼做,還真不好說。
  
  萬一一會臭罵她一頓就好看了。
  
  「那個——」禹明終於開口了。
  
  舒秦頭皮一緊,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你是叫王小姣對吧。」他抬手扯了扯口罩,不耐地看著王姣姣。
  
  「王姣姣,不是王小姣啦。」王姣姣有些好笑,輕聲糾正。
  
  「王姣姣。」禹明點點頭,笑了,目光裡毫無情緒,「你去47間吧,讓隔壁的潘老師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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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09:26 AM

4.

  王姣姣眼裡還漾著笑,像是沒聽懂禹明的話,一下子呆在那裡。
  
  禹明卻已經走到穿刺包前面,對舒秦說:「來幫忙。」
  
  舒秦背上沁出一層汗,迅速將手邊一副無菌手套畢恭畢敬遞給他。
  
  她猜對了,禹明跟四院那位教授思路一樣,對這種術中可能出現大出血的病理性胎盤產婦,他選擇提前建立有效的靜脈通道。
  
  孰輕孰重,他們心中有數。
  
  很快,護士遞過來一張化驗單:「病人血色素7.7g。」
  
  剛才在急診的時候還有8.8g,產婦的血色素果然在持續下降。
  
  王姣姣臉色瞬間更難看了,舒秦沒顧得上再管她,因為禹明要開始給病人做頸內靜脈穿刺了。
  
  這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她一面輔助禹明,一面緊盯著他的動作,就怕錯過了什麼關鍵步驟。
  
  可是他實在太快了,她甚至還沒看清他是如何在產婦頸部定位的,所有的操作就結束了。
  
  禹明緊接著拆開一套「自體血回輸」設備,本來要丟給巡迴護士,看一眼舒秦,突然肯搭理她了:「會安裝這個嗎?」
  
  舒秦忙點頭:「會!見習時跟四院的老師學習過。」
  
  何止見過,她事後對著四院的教學視頻,不知練習過多少遍呢。認真算起來,「自體血回輸機」是臨床所有儀器裡原理最簡單的一種了。
  
  「那你先跟巡迴老師一起安裝,有什麼問題問我。」禹明低頭做麻醉前準備,爭分奪秒,無法兩頭兼顧。
  
  舒秦快步走到機器前面,鎮定一番。
  
  開機、安裝管道、掛上護士遞給她的沖洗袋。
  
  她手微微在抖,可是每一步都做得又快又正確。
  
  禹明時不時看看這邊,看她做得不錯:「盯好自體血回輸。」
  
  舒秦:「好。」
  
  禹明看向產科醫生:「我開始誘導了。」
  
  產科醫生正麻利鋪單,立即予以回應:「OK。」
  
  他們的對話簡短有力,思路也很合拍。
  
  隨著禹明將幾管麻醉藥依次推入留置針,病人意識慢慢喪失,產科醫生提起刀,定位、切皮。
  
  沒多久,「哇哇」一聲啼哭,胎兒順利娩出了。
  
  舒秦覺得自己的心臟刺激得要爆了,從產婦進來到胎兒娩出,這才幾分鐘時間。
  
  她之前看過一篇文獻,文章報導了醫院五分鐘剖宮產的數十例病例。當時她看完只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卻親眼見證了幾分鐘娩出胎兒的實例。
  
  接下來,產婦情況幾次出現變化,均被一一妥善處理。
  
  禹明該輸血的時候輸血、該補充凝血因數的時候補充凝血因數、該器官保護的時候器官保護,每一項決定都異常果斷。
  
  一個小時後,病人情況終於穩定了。
  
  送產婦去術後恢復室(PACU)時,舒秦還直發懵,整個人彷彿虛脫了似的,走路都有些發飄。
  
  她剛才雖然沒幫上什麼忙,但是親眼看著病人在大家的努力下轉危為安,她居然也有小小的成就感。
  
  禹明口袋裡的電話響個不停,不是別的科室找他去會診,就是有臨時的急診手術。
  
  他邊接電話邊往走廊另一頭走。
  
  舒秦寸步不離跟著他,看他掛掉斷電話,喊他一句:「禹師兄。」
  
  「幹嘛?」
  
  舒秦期待臉:「是不是又有急診手術了?需要我提前做什麼準備嗎?」
  
  見識過剛才禹明處理那台麻醉,她知道只要好好跟著他,能學到太多太多東西了。
  
  「沒有。」他隨手推開一扇門。
  
  舒秦有點失望:「那禹師兄——」
  
  「你別跟著我。」
  
  啊?舒秦一愣。她硬跟著他擠進那扇門,笑得很無辜:「可是禹師兄你負責帶教我,你不安排我,我沒地方去呀。」
  
  禹明腳步猛地一停:「我什麼時候答應帶教你了。」
  
  她笑瞇瞇迎著他的視線。明明就有,不是發配了王姣姣,把她留下了麼。
  
  禹明面無表情望著舒秦,剛才還覺得這丫頭挺安靜老實,這會看也挺能順杆兒爬的。
  
  他扯下口罩,下巴一抬:「你叫什麼,舒秦是吧?」
  
  她忙也摘下口罩,一笑兩個酒窩:「舒服的舒,秦始皇的秦。」
  
  還秦始皇呢,纏人精還差不多。
  
  他抬手往後一指身後房間的門牌,意味不明笑笑:「就算我負責帶教你,不至於上廁所也要帶著你吧。」
  
  舒秦目光往上一飄,這才發現他要去的地方是男廁所。
  
  她保持笑容,連退三步:「對不起,師兄,我到外面等你。」
  
  禹明這才冷哼一聲,回身進了衛生間。
  
  ***
  
  舒秦在走廊等了一會禹明才出來。
  
  經過她的時候,他總算不再像之前那樣無視她了,斜斜看她一眼,但依然沒說話。
  
  舒秦微笑著要開口,被禹明打斷:「行了,這會沒你什麼事,你別跟著我了,自己到樓下食堂吃飯去吧。」
  
  舒秦一怔,才十一點就吃飯?
  
  禹明:「手術室是沒有午休概念的,從十一點到一點,你可以任挑一個時間,跟你的帶教師兄——也就是我,輪流去吃飯,但吃飯時間限定在十五分鐘以內。」
  
  舒秦秒懂,病人只要進了手術室,是一刻都離不開醫護人員的。假如醫生有什麼事要臨時離開病人,必須提前跟同事交接班。
  
  她環顧四周,一院的手術室實在太大了:「那個,禹師兄,食堂在幾樓?我才來第一天,還不太熟呢。」
  
  受母親影響,舒秦說話輕聲細語,即便情緒激動時聲音也不大。
  
  比如之前那件事,她明明在理,但論嗓音就是高不過王姣姣。
  
  禹明一皺眉要說話,電話響了,他按了接通鍵,對著舒秦,漠然地指指自己口罩。
  
  舒秦順著他的動作抬起手來,琢磨了一會,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的嘴。
  
  意思很明白,「鼻子下面是嘴」,要她自己去問。
  
  她深吸口氣,維持住臉上的微笑。
  
  冷靜,才第一天,還指望他好好教她呢。
  
  禹明一面接電話,一面盯著她,雖然她藏得好,畢竟道行淺了點,他一眼就看出她目光裡不小心流露出的那點委屈。
  
  他揚了揚眉。
  
  這丫頭什麼意思,帶個教而已,難道去個食堂還得他親自帶著她去?
  
  舒秦眉頭一跳,為了表明自己絕對沒那個意思,忙要擺手,這時候隔壁一個手術間門打開了,一高一矮兩個人從裡頭出來。
  
  是林景洋和王姣姣,他們一出來就徑直往另一邊走去,沒朝這邊看。
  
  林景洋說:「既然派你跟潘老師,你就好好學吧,潘老師特別嚴格,往後能學的東西多著呢。剛才羅主任說,下午兩點半要給你們搞一次摸底考試,你們吃完飯不用再進手術室了,直接去示教室。」
  
  王姣姣:「可是我還不知道食堂在哪呢。」
  
  巧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對話。然而,同人不同命,就聽林景洋回:「正好我也要吃飯,你辦了飯卡沒?一會用師兄的飯卡吧,回頭記得補辦一張就行了。」
  
  王姣姣嬌滴滴說:「這怎麼好意思,林師兄。」
  
  舒秦欷歔,暗暗瞟向禹明,他也正看著她。
  
  他顯然也聽到了剛才的對話,但完全不為所動。
  
  透過口罩,她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的冷笑。
  
  對視一會,她笑笑:「那師兄,我去吃飯啦。」
  
  撇下那尊神,她打算追上林景洋和王姣姣,既然他們也去食堂,她正好蹭個路。
  
  剛要跑,被他叫住。
  
  他從後面的褲兜裡拿出一樣東西,很不耐煩地說:「記得還給我。」
  
  舒秦一愣,乖巧地接過師兄的寶貝飯卡,雙手合十:「謝謝師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09:44 AM

5.

  要不是有林景洋帶路,食堂還真不好找,跟手術室不在同一層不說,進去還得換鞋。
  
  打飯時舒秦默默盤算,禹明每次只給她十五分鐘時間吃飯,可是她剛才算了一下,光從樓上下來就花了幾分鐘,再加上排隊打菜,怎麼也得要二十分鐘。
  
  不知他這「十五分鐘」的標準從哪得來的。
  
  林景洋領著她們找到張空桌子,還沒坐下就有人喊他,原來是鄰桌醫生叫他過去。
  
  看得出林景洋人緣挺好,他起身時笑著對王姣姣和舒秦說:「一會你們記得辦飯卡。」
  
  他走以後,王姣姣和舒秦互望一眼就各自低下頭吃飯。
  
  經過剛才一事,目前兩人顯然無話可聊。
  
  氣氛微妙而尷尬。
  
  好在這時候吳墨和盛一南結伴來了餐廳,看到她倆,端著餐盤就過來了。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吳墨扯下口罩,「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王姣姣懶懶的:「好消息。」
  
  「吃完飯我們不用進手術室了,下午也許還有時間休息!」
  
  吳墨說話時一直望著舒秦和王姣姣,滿心以為這話說出來她們會覺得驚喜,誰知兩人都毫無波瀾。
  
  盛一南在旁疑惑:「你們知道這事了?」
  
  王姣姣淡淡接過話頭:「壞消息是下午要進行第一次摸底考試對吧?」
  
  「沒勁,居然知道了。」盛一南大剌剌坐下,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像男生。
  
  吳墨跟她同坐一張長凳,很快就像個小媳婦似的被她擠到一邊。
  
  他對此並不在意,斯斯文文吃了口菜:「不知道老師們怎麼想的,我們七年制進科之前沒有臨床麻醉基礎,剛進科就搞摸底考試,意義何在呢?」
  
  盛一南瞄瞄他習慣性翹起的蘭花指,本來有話要接,看到隔壁桌全是本院老師和同學,聲音又低了下去:「反正兩點半才考試,中午我們也沒地方去,吃完飯我們乾脆找個地方看書吧。」
  
  「行啊。」舒秦正揣摩下午到底考什麼範圍,「問題是我們去哪看書?」
  
  寇里他們目前還不熟,又不敢擅自去別的地方。
  
  盛一南想了想:「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那地方很安靜,絕對適合我們看書。」
  
  一頓飯吃下來,四人儼然成為了一個小集體。一齊到之前換衣服的地方找出筆記和書,很低調地出了科。
  
  盛一南果然對綜合樓很熟,先是帶他們下樓買了四杯奶茶,接著就帶他們乘電梯到頂樓。
  
  上到天臺,推開門,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抬頭就能看見一方碧藍天空。
  
  視野開闊了,心境也隨之豁然。
  
  盛一南張開雙臂做迎風狀:「怎麼樣,不錯吧?」
  
  舒秦只覺得神清氣爽:「棒極了!」
  
  吳墨咬著吸管環顧四周:「盛一南你怎麼對一院這麼熟。」
  
  盛一南笑得張揚:「我家就在附近,我沒事就到這來玩。」
  
  王姣姣找到一塊乾淨的角落,自顧自鋪好幾張紙巾,坐下,捧著本書看起來。
  
  三人互望一眼,也跟著找地兒看書。
  
  沒安靜多久,吳墨開口了:「舒秦,今天禹總帶你做的什麼手術。」
  
  舒秦的平均成績在他們四人當中排名第一,期末報一院麻醉時,她順理成章成為羅主任的學生,對此他既羨慕又佩服,進科之前就格外關注舒秦。
  
  舒秦還沒搭腔,盛一南先在一旁問他:「你跟你們導師做的什麼。」
  
  「食道癌。」吳墨回味著上午的手術,「我看得眼花繚亂的,導師跟我講解了很久,可惜我很多地方沒聽懂。」
  
  他有些激動的樣子,目光亮亮的。
  
  「王姣姣你呢。」盛一南又問。
  
  王姣姣沒好氣地說:「膽結石。」
  
  盛一南頭枕胳膊,背靠著牆:「我跟我們導師做了台髖關節置換麻醉,到現在我還心潮澎湃。真希望能夠早點上手,以後肝移植、心肺移植、體外循環,樣樣都能拿得下。」
  
  她想起舒秦:「你跟禹總做的急診吧?」
  
  舒秦起初沒接話,上午的場景歷歷在目,她親眼看到病人的血色素是怎樣被調整回升,生命體徵又是如何回復平穩。
  
  對於禹明的思路和處理,一部分她能說出道理,更多的,只能通過漫長的學習來領悟和消化。
  
  她笑笑要答話,吳墨突然舉起自己胖胖的手,放在眼前仔細打量:「真怪,我覺得我們導師跟我的手沒什麼不同,可是眼看她管理病人,我總覺得她的手跟魔術師的手一樣,有種蘊藏無限風雲的感覺。」
  
  大家第一天進科室,所見所聞委實有限,但跟見習時旁觀不同,他們這一回接觸到的,是即將成為他們終身職業的一門專業。
  
  每個人似乎都有所觸動,就連王姣姣也盯著筆記半天沒動。
  
  吳墨發呆片刻,像是壓不住越來越悸動的情緒,霍然起身,奔到天臺邊緣:「啊——我導師太牛逼了,我吳墨,也要做一個像我導師那樣牛逼的醫生!」
  
  盛一南愣住了,笑罵:「吳墨你發什麼瘋。」
  
  誰知舒秦也起身:「我舒秦,要做牛逼的醫生+1!」那股在胸膛亂竄的氣息隨風遠遠送出,瞬間舒服極了。
  
  王姣姣撇嘴。盛一南沒理她,起身奔到舒秦和吳墨邊上,乾脆也吼一句:「我盛一南要留附一!」
  
  話一說出來,三人都看向她。
  
  畫風好像有點不一樣。
  
  盛一南回眼看他們:「怎麼了。」
  
  大家默然片刻,集體笑起來。
  
  吳墨撓撓頭:「盛一南,你要不要這麼實誠。」
  
  ***
  
  下午的考試不算太難,但涉及到很多麻醉學的基礎知識,範圍很廣,題目很活。
  
  考完都五點多了。
  
  林景洋替他們辦好了門禁卡和更衣室鑰匙,又帶他們在科室的小圖書館參觀一圈,最後告知他們以後可以來這借書,就讓他們回各自宿舍。
  
  一院宿舍床位有限,舒秦數月前經過一番激烈爭奪才搶到了名額,期間她跟爸爸過來放過行李,但一直不知道同宿舍的人是誰。
  
  直到這刻幾個人同去宿舍,她才知道自己跟盛一南一個房間。
  
  王姣姣跟耳鼻喉科的一個博士做舍友,就在隔壁。
  
  簡單收拾一番,七點半了,舒秦洗完澡,坐到桌前看書。
  
  盛一南盤腿吃了半個西瓜,休息片刻,在自己的小床上做起仰臥起坐來:「下午的題太變態了,尼瑪,真不知道出卷人腦迴路怎麼長的。」
  
  舒秦也在琢磨這事,題目角度太刁鑽,蒙都蒙不上來。
  
  藉著檯燈的暖黃光線,她翻開一頁《麻醉設備學》,覺得不對。拿起《麻醉藥理學》,也不對。最後回身從床頭搬起厚厚的《病理生理學》,還是不對。
  
  盛一南想起什麼,突然說:「哎,王姣姣怎麼一整天都喪著臉,是不是因為早上禹總不肯帶她的事不高興呢?」
  
  舒秦很淡然:「不知道。」
  
  「也難怪,禹總是下一任白班老總,光衝他負責寇里的大排班這一點,就足夠讓人巴結了。」
  
  舒秦放下書,扭頭看她:「喲,這話怎麼說?」
  
  「你還不知道?各科室的擇期手術會提前一天發通知給寇里,白班老總就根據每天的手術進行安排。假如你特別想學習什麼麻醉,只要跟白班老總說說好話,要是他心情好人也nice,就會多派你去你想去的手術間。」
  
  舒秦想起今天跟禹明打交道的情形,顯然,這人不怎麼nice。
  
  「再過一段時間,寇里會派我們跟白班和晚班,週末白班也就算了,晚班可累死人了,每個月30天,攤到每個人頭上未必公平。他要是手鬆,少給你派一個晚班,手緊,多派你一個晚班。讓你累到什麼程度,可全在老總一念之間。而且,以禹總、林景洋他們的智商,表面上還會做得特別公平,到時候你苦不堪言,找誰哭去。」
  
  舒秦表示鄙夷:「要是弄得太不公平,就不怕有人到羅主任那裡告狀?」
  
  「告狀?」盛一南翻身坐起,「上午我聽我導師說,禹明讀博的時候手裡就有『國字號』項目,如今除了麻醉這塊,還有疼痛那邊的『國字號』『省字號』項目,一說起來,都知道他臨床科研樣樣出色,不止羅主任,連濟仁系統的幾個院長都很喜歡他。」
  
  這個舒秦也早知道,禹明發的sci不僅多,「影響因數」還特別高。
  
  「就算排班稍不公平,他也可以說是為了磨練某同學的技術,總歸有話應對你。反正只要禹明不走歪路,三十歲之前聘副教授啊,以後順理成章接任羅主任的位置啊,再往後,當個濟仁系統的院長乃至校長都不是不可能。他狂,是有資本滴。」
  
  舒秦似笑非笑望著盛一南,指指她的嘴角:「擦擦口水。」
  
  盛一南還真就順勢做了個擦口水的動作,往床上一倒:「你說都是濟仁出來的,為什麼有的人那麼牛逼呢,想想我讀初中時見過的那個禹明,跟現在這個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舒秦把桌上的書全翻了一遍,沒能找到下午題目的來源,目光胡亂一掃,發現錢包上面躺著一張卡,頓時像被雷劈過似的。
  
  中午那陣太亂,她居然忘記把飯卡還給禹明了。八點了,禹明這時候估計早不在寇里了。完了,明天等著挨罵吧。
  
  盛一南看她站起來發呆,奇怪道:「怎麼了?」
  
  算了罵就罵吧,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
  
  「我到寇里借書,要不要一起去?」寇里大部頭著作那麼多,她不信翻不到出題範圍。
  
  「太晚了吧。」盛一南看看時間,靈機一動,一拍大腿,「哎,我覺得我已經猜到出題人是誰了。」
  
  舒秦沒接話,梳了梳大波浪長髮,隨便找條連衣裙穿上。
  
  不論她和盛一南猜的對不對,反正如果下次還是這人出題,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她拉開門:「那我走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09:57 AM

6.

  住院部離宿舍樓不遠,幾分鐘就走到了。
  
  穿過大廳,上到二十五樓。
  
  手術室分前門和後門,前門供患者出入及家屬等候,後門則是職工和學生上下班的通道。
  
  舒秦直接走的後門,用白天新辦的門禁卡試著刷了一下,一推就開。
  
  寇里很安靜,大部分老師都下班了。
  
  醫生辦公室和示教室沒人,閱覽室位於東邊走廊盡頭。
  
  她慢慢走過,盡量小聲。
  
  閱覽室有人說話,咦,難道還有別的老師同學晚上來看書,她敲了敲門。
  
  「請進請進——」
  
  這聲音很陌生,語氣也隨意。
  
  舒秦推開門一瞄,大長桌盡頭遠遠坐著個人,是禹明。
  
  他面前攤著書和一台筆記本電腦。
  
  她剛進來時,他似乎沒認出她,上下掃她兩眼才看回螢幕。
  
  長桌旁邊有張沙發,有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歪靠在上面,手裡也翻著本書。
  
  看到舒秦,這人立刻坐直,笑問禹明:「這是你們科新來的學妹?」
  
  剛才說「請進」的也是他,二十多歲,笑瞇瞇的,身上有種懶散的氣質。
  
  舒秦早上見過這人一面,當時他跟禹明都在男更衣室,不過她看到他們時,他不像禹明還半裸著,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
  
  她猜他也是一院某個科的醫生,而且跟禹明關係還很不錯,便甜甜一笑:「老師好。」
  
  那人樂了:「別老師不老師的,我叫顧飛宇,你研究生還是來規培進修的?才進科?」
  
  「我是新來的研究生,才進科呢。」
  
  顧飛宇性格很隨和,笑笑:「你導師是誰?」
  
  「羅主任。」
  
  顧飛宇:「臥槽,禹明,這你師妹啊。」
  
  禹明沒什麼反應。
  
  舒秦有點忐忑,這位師兄看上去臉色不好,不會真餓了兩頓吧。
  
  摸摸錢包,那張燙手的飯卡就在裡面。
  
  她微笑走過去,拿出飯卡,小心翼翼放到他手邊:「禹師兄,我中午忙著準備考試,忘記還你飯卡了,對不起。」
  
  禹明不接:「餓都餓完了,對不起有什麼用?」
  
  他語氣很重,舒秦早料到如此,故意作出慚愧的樣子準備挨訓,顧飛宇看不過去了,嗤笑:「禹明你能不能別玩了,欺負你自己師妹你忍心嗎?」
  
  又對舒秦說:「別聽他的,中午和晚上他都吃飯了,吃得比我還多。」
  
  舒秦不讓自己流露出鄙視的神色,她看見禹明手邊全是核心期刊,螢幕上打開的網頁也是國外某資料網站。
  
  難怪這人不肯帶教,脾氣還那麼壞。白天都那麼累了,晚上還有一堆事要忙。
  
  想起盛一南剛才的感慨,真想讓她過來看看,光躺在宿舍當鹹魚有什麼用,人家牛逼是有原因的。
  
  「你來幹什麼的啊?」禹明見舒秦不動,皺了皺眉。
  
  「我來借本書,這就走。」她乖乖走到那高列著的書架前,打開玻璃門。
  
  從低到高,逐一掃過幾排大部頭的厚書,最後目光落在一本《現代麻醉學》上。
  
  第三版,不算新,但也夠她看一陣了。
  
  她踮起腳尖,要拿下那本書,顧飛宇起了身了,從後頭替她拿下來,體貼地遞給她:「書這麼重,小心別砸到自己了。」
  
  「謝謝。」
  
  顧飛宇低頭笑著看舒秦:「忘了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禹明盯著螢幕:「顧飛宇你不是約了要去會診嗎,怎麼還不走。」
  
  「關你屁事。」
  
  舒秦深覺此地不宜久留,接過書,再次向顧飛宇道了謝,就往門口走去。
  
  眼看要拉開門,又停下來,試探著問:「禹師兄,以後寇里是不是還會定期考試?」
  
  禹明起初沒說話,過了一會才敲了敲鍵盤:「是,每月考一次。」
  
  舒秦頭頂一轟,一次就夠折磨人了,居然還每個月都要考。
  
  禹明緊接著又補一刀:「提前轉博或者選拔人才,這些考試成績都會被寇里拿來做參考。」
  
  舒秦臉色微變,顧飛宇哈哈一笑:「他們科變態吧?」
  
  變態,太尼瑪變態了,衝動之下,舒秦忍不住了:「禹師兄,出題人是你嗎?」
  
  他仍在寫東西,一哂:「你問這個幹什麼。」
  
  是還是不是,給句痛快話啊。
  
  他抬眼看她,反問:「誰告訴你是我出的題?”
  
  直覺,放眼整個科室,只有你才會把題目玩這麼複雜。
  
  對峙一陣,看禹明鳥都不鳥她,舒秦瞬間清醒過來,低眉順眼說句:「師兄晚安。」
  
  關上門,她籲口氣。正如盛一南所說,就算禹明題目出得再變態,她拿什麼資本跟人家講條件呢。
  
  ***
  
  第二天一早,羅主任正式跟大家介紹新來的四個同學。
  
  寇里在讀博士碩士不少,上級醫生約有七八十人,再加上規培的學生、進修的醫生,烏泱泱站了一屋子。
  
  劉琳懷孕休假,禹明正式接手白班老總,交班工作由他主持。
  
  時間一到,他開口:「交班吧。」
  
  眾人依次交班,舒秦在旁邊全神貫注聽著,不包括急診手術,每天光擇期手術就有兩三百台。
  
  交完班進手術室,她跟昨天一樣跟著禹明接收急診。
  
  然而,不知她運氣太壞還是太好,等到十點都沒來一台急診手術。
  
  期間禹明排班、會診,一刻都沒消停。
  
  舒秦跟著他跑上跑下:「禹師兄,什麼時候來手術。」
  
  「不知道。」
  
  她看他手裡一堆會診單:「我能幫著做些什麼嗎。」
  
  「閉嘴不說話。」
  
  跑到後面舒秦都有點羨慕王姣姣了,聽說王姣姣跟的那位潘老師特別喜歡罵學生,但至少人家踏踏實實在手術間跟手術呢。
  
  過了十點,終於接到電話,要來一台腸梗阻。
  
  患者二十七歲,擬行腹腔鏡下探查,被安排在五十間。
  
  舒秦一進手術間就對禹明說:「師兄,我來做麻醉前準備吧。」
  
  病人還沒送來,禹明盯著舒秦抽完藥,算算時間還夠,就到電腦前調出病人的化驗單和既往史。
  
  大致評估一番病人的情況,回頭一看,舒秦還在拆全麻包。
  
  「你這什麼蝸牛速度?」他走到她身後。
  
  舒秦悶頭加把勁,拆完全麻包又拆呼吸管道包。
  
  跟他比起來她是很慢,可是在他們四個人裡,她速度已經排第一了。才進科第二天,不得一步一步來嘛。
  
  他在一旁看著她,越看越不耐煩:「我給你示範一遍。」
  
  剛要拿過她手裡的管道,他褲兜裡電話響了,一接起,是心內科有個病人要緊急插管。
  
  禹明看病人還沒來,只得撇下舒秦:「我讓劉教授先帶你做麻醉。」
  
  舒秦點頭,為了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每天寇里都會有一個教授級別的上級老師待命,今天的上級老師就是劉教授。
  
  禹明一走,劉教授馬上就進來了,一進來就罵:「怎麼回事?不是有急診嗎?病人呢?」
  
  舒秦心中咯噔一聲,想起早上路上聽盛一南說起過,寇里有個快退休的老教授,脾氣特別兇。
  
  這位教授的兇法跟禹明的兇法還不一樣,他信奉「嚴師出高徒」,罵起學生來毫不留情面。火氣壓不住的時候,甚至不惜對學生進行「體罰」。
  
  以前就有師兄師姐因為操作不規範,被他惡狠狠地打過手背。
  
  曾經有位進修醫生因為挨了打,一怒之下投訴到醫務部,然而,這位教授被扣了一個月的獎金之後,依然故我。
  
  她朝這人看去,五六十歲了,滿臉褶子,個頭矮小,嗓門卻奇高。無論年紀還是眼下的表現,都跟傳聞中那位教授很相符。
  
  劉教授檢查完麻醉機,回身怒問:「藥抽好了嗎?」
  
  舒秦速速將托盤送到他眼前:「抽好了。」
  
  劉教授低頭檢查一遍,看劑量絲毫不差,藥管也擺得非常整潔,這才看她一眼:「你才進科?誰的學生?」
  
  這時病人送進來了,舒秦急忙幫著搬動病人:「我才進科,我叫舒秦,劉教授好。」
  
  劉教授看她還算機靈乖巧,上監護的操作也還規範,總算沒再找她麻煩,給病人聽完心肺,安撫幾句就到外面找家屬談話。
  
  回來緊接著給病人做誘導,等病人安然睡著後,他衝舒秦喝道:「過來學習做呼吸。」
  
  舒秦早就等這一句話,忙坐到病人頭端,輕輕幫病人托起下頜。
  
  誰知剛一托好,手背就重重挨了一下:「托起來了嗎?托起來了嗎?照你這個託法,呼吸做得進去?病人胸廓起得來嗎?」
  
  雖然隔著手套,但劉教授這一下打得太重,舒秦只覺得手背一陣火辣辣的疼。
  
  她鎮定片刻,馬上重新調整動作。
  
  豈料「啪——」又是一下:「什麼玩意!」
  
  劉教授說著,一把推開她:「一邊去!」
  
  用一隻手親自托起病人的下頜,接連做了好幾下呼吸:「這才是正確的托下頜動作!看清楚沒?」
  
  他連吼帶喝,舒秦顧不上緊張和手背的疼,連連點頭:「看清楚了。」
  
  「再給你一次動手的機會。」
  
  舒秦忙坐下,冷靜下來,依照劉教授剛才的動作,重新提起病人的下頜角。
  
  這回大有進步,呼吸終於做進去了。
  
  然而,沒堅持兩秒,她的手指一滑,病人下頜角一鬆,動作又不規範了。
  
  劉教授恨鐵不成鋼,罵道:「『托下頜』是麻醉醫生最重要的基礎技能,要是連這個技能都掌握不了,乾脆回家算了,不打不長記性!不打不長記性!」
  
  「啪啪啪啪啪——」這次打了起碼五下。手術室門一開,禹明正好掛掉電話,從外頭進來,怔了怔。
  
  「滾蛋!」劉教授罵完就把舒秦推開,再不肯給她動手機會了,自己坐下給病人做呼吸插管。
  
  舒秦默默站在一邊,比手背更疼的,是自尊。
  
  禹明默了默,走過來,對劉教授說:「劉教授,隔壁還有一台急診要來,我帶這學生出去了。」
  
  劉教授擺擺手:「帶她走帶她走。」
  
  禹明轉眼看向舒秦,她還執著地望著那邊,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捨不得錯過劉教授的每一步操作,再一看,她露在口罩外面的皮膚已經紅得要滴血了。
  
  「走吧。」
  
  舒秦脫下弄汙的手套,低頭跟著他出了手術室。
  
  出來以後,他回頭掃一眼,她皮膚太白,手背紅彤彤一片。
  
  「挨打了?」
  
  舒秦沒言語。
  
  「連個下頜都託不好,活該。」
  
  舒秦氣塞胸膛,強忍住了才平靜地說:「沒人教我。」
  
  他看出她眼圈都紅了,略帶諷意:「還哭了?剛進臨床的時候誰沒捱過罵?」
  
  那你還說風涼話。
  
  他看她一會,淡淡說:「走吧。」
  
  舒秦無處可去,只得跟上。走了一會,才發現到禹明領她到了PACU旁邊的小教室,裡面有很多教學設備。
  
  禹明徑直走到一個工具箱前面,取出一個插管用的人像模型,看著她:「過來練。」
  
  舒秦走了過去,望著那模型。
  
  「先做一遍剛才的動作給我看。」
  
  竟然是要教她?
  
  她既驚又喜,忙點點頭,站到模型頭端,當著他的面託了一遍下頜。
  
  「你就這麼托?」禹明露出嘲諷的表情。
  
  舒秦早就已經倍受打擊,聲音很輕:「我知道我的動作是錯誤的。」所以才要學嘛。
  
  禹明鼻子裡哼一聲,起身走過來,從後面握住她的手指,幫她從錯誤的位置移到正確的位置上,輕蔑地看著她:「今天要是學不會托下頜,以後你別說是我師妹。」
  
  ---------------------------

  作者有話要說:

  打手背這事別覺得誇張,臨床上是有真實素材的。

  禹小明:我的師妹我兇可以,別人兇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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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10:09 AM

7.

  「提起下頜角,將下排牙扣過上排牙,然後張開虎口,用你的食指和拇指扣住面罩的骨性部分。」
  
  禹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語速比平時稍慢。
  
  舒秦全神貫注聽著,邊聽邊點頭。
  
  糾正完她的動作,禹明並沒有馬上鬆手:「為什麼要扣面罩的骨性部分,而不是氣囊邊緣?」
  
  舒秦想了一想:「如果病人還處於清醒狀態,擠壓氣囊邊緣有明顯的壓迫感,這會讓他們產生焦慮和恐懼情緒。」
  
  禹明拿起一個面罩,順手扣在人體模型的臉上:「理論知識倒是馬馬虎虎,就是一操作就廢。」
  
  舒秦不吭聲。
  
  「重點都告訴你了,現在你自己託一次。」
  
  舒秦嗯了一聲。大概因為這回面對的是模型,又或者禹明難得如此耐心,總之禹明一捏呼吸囊,人體模型的胸廓就緩緩隆起。
  
  禹明換了一個稍大的面部模型,讓她再試。
  
  接連做了幾次,舒秦都托得穩穩噹噹。
  
  一旦要領掌握,幾乎百試百靈。
  
  禹明看出她臉色明顯好轉,瞅著她,諷笑:「是不是覺得這項操作可簡單了,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舒秦的確剛鬆口了氣,可這話一聽就知道暗藏陷阱,忙一本正經地搖頭:「沒有,我知道難著呢。」
  
  禹明看一眼時間,算算那台急診差不多要來了,起身:「走吧,別在這對著模型練了。」
  
  舒秦將教學用具收回櫃子,一溜小跑跟上禹明。
  
  進了手術間,舒秦一看就知道剛才禹明為什麼問得古怪了。
  
  這位患者少說有300斤,躺在床上活像一座肉山,幸虧51間的手術床是特製的,不然患者連躺都躺不下來。
  
  禹明起先沒說話,帶舒秦做好麻醉,這才開口:「你再試一試。」
  
  舒秦硬著頭皮去托,患者的臉足有臉盆那麼大,不用上手也知道難度有多大了。
  
  她按照剛才掌握的要領試了一回,可是以她手指的長度,根本不足以托起病人下頜。
  
  禹明看她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行了,我來吧。」
  
  他一接過去,很輕鬆就托起了下頜不說,關鍵還只用了一隻手。
  
  舒秦暗暗比對自己和他的手指長度。
  
  禹明一哂:「你是不是覺得託不起下頜是因為手指不夠長?」
  
  這人怎麼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似的,她忙否認:「當然不是。」
  
  臨床上那麼多麻醉教授,又不是個個都像他一樣1米85。比如剛才那個劉教授,就比她還矮,遇到這種300斤的病人,他們不也一樣做麻醉?
  
  「過來仔細看。」
  
  她彎腰揣摩他的動作要領,有點開竅了。
  
  「這位患者的脂肪層雖厚,面部骨骼卻跟正常人無異,只要將他的上下兩排牙齒錯合成『地包天』狀態,托起下頜不算多難,關鍵是要認真進行術前評估。」
  
  「再試一次。」
  
  她按照他的辦法試了一遍,這一次終於能雙手托起下頜了。可因為病人的面部範圍實在太『廣』,她還是沒辦法使用單手法。
  
  即便這樣她也有些激動,因為如果連三百斤的患者她都能托好,意味著這項操作她已經基本掌握要領了。
  
  「還行吧,不算太蠢。」禹明看她爭氣,讓她退到一邊,自己給病人插了管。
  
  她在旁給他遞工具:「師兄,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單手托下頜。」
  
  「病人多少斤?」他半蹲下去,認真檢查麻醉機的揮發罐。
  
  「三百啊。」
  
  「再看看你的手。」
  
  她舉起自己的手:「怎麼了?」
  
  他起身,盡情地損她:「三百斤的患者,就你那雙手,還能強求單手法?」
  
  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的,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分明佔據了性別上的先天優勢。
  
  她很不服氣:「可是師兄你剛才還說跟手指長度無關。」
  
  「那不也得分具體情況嗎?」
  
  說來說去,存心逗她玩呢。她對著他的背影惡狠狠一齜牙。
  
  「你想什麼呢?」他突然回頭。
  
  「認真領悟師兄教的每一句話。」她雙手合十,乖巧地垂下睫毛。
  
  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巡迴護士出去領東西。
  
  走廊上有個女醫生本來已經走過了,往裡一看,又倒退三步撤回來:「艾瑪,我不是眼花了吧,禹大帥哥居然在搞帶教工作。」
  
  舒秦轉臉一瞧,女醫生戴著口罩,但能看出眉毛很長,眼睛黑亮,說話嗓音極有辨識度,帶點沙啞的味道。
  
  她認出對方是第一天進科時,那位跟禹明一起搶救產婦的產科醫生。
  
  女醫生笑嘻嘻地扒著門:「這師妹是不是昨天才來?你們羅主任招學生是不是專門看顏值啊。」
  
  禹明盯著舒秦抽了一管藥,走到電腦前,調出麻醉記錄,回頭看那女醫生還沒走:「你今天沒手術嗎,居然還有閒工夫亂逛。」
  
  他話音未落朱醫生身上電話響了,女醫生臉色微變:「我才閒下來五分鐘——禹明你真烏鴉嘴。」
  
  她恨恨掏出手機,風一樣消失在門口。
  
  ***
  
  禹明時不時被叫走,一忙起來就有點不耐煩,但比起頭一天總算耐心不少,一天下來也正經帶了舒秦四台手術。
  
  患者有胖有瘦,有長有幼,操作起來難度各異。禹明除了教她托下頜,慢慢也讓她試著氣管插管了。
  
  舒秦越來越熟練。
  
  做完最後一台急診手術,已經八點多了,禹明本來要走了,不知為何又撤回來。
  
  他領著舒秦到小教室,讓她拿出模型當著他的面再做一次,名曰:「驗收。」
  
  舒秦一怔,想起他那句「學不好就不認她這個師妹」 ,難為他還記得。
  
  鬱悶歸鬱悶,她拿出最認真的勁頭做了一遍,完事後禹明面無表情望著她。
  
  她正要問他驗收成果如何,還認不認她這個師妹,禹明電話又響了,從褲兜掏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按了免提,音樂聲傾瀉而出,有人說:「禹明你小子幹嗎呢,吃飯耽誤不了你幾分鐘,趕緊滾過來。」
  
  是昨天那個顧飛宇,禹明的好哥們。
  
  旁邊有個女人說話:「他怎麼還在寇里?磨蹭什麼呢。」
  
  「別廢話。」禹明接起電話,「你們在哪啊。」
  
  邊接電話就走了。
  
  他一走,舒秦頓時覺得輕鬆不少,紮紮實實又練了一個多小時才走。
  
  練完可滿足了,回去時腳步輕快,心情愉悅,一路都哼著歌,到宿舍推開門,盛一南翹著二郎腿在看書。定睛一看,是昨晚借回來那本《現代麻醉學》。
  
  「臥槽你終於回來了。」盛一南騰地坐起來,「幹嘛去了搞這麼晚。」
  
  「在寇里看手術呢。」舒秦放下包,到衛生間洗手。
  
  「才第二天就這麼拼?」盛一南下床趿拖鞋,遞她一杯奶茶,「你看看還能不能喝。」
  
  舒秦接過喝一口:「能啊,好好喝啊。」
  
  盛一南笑了,退回床邊:「本來給你和王姣姣帶的,結果冰塊都化了你倆還沒回。」
  
  「謝謝啦。」舒秦紮好頭髮準備洗澡,剛才在手術室和寇里,她就沒看到王姣姣。
  
  洗完澡出來,盛一南已經睡著了,她輕聲輕腳從盛一南枕頭邊搬回那本書,縮到床上看了起來。
  
  ***
  
  早上比昨天起得略遲,舒秦和盛一南一起出來,半路遇到吳墨。
  
  三人一到寇里就發現氛圍不對。
  
  羅主任站在中間:「下週要舉辦麻醉年會了,寇里每年會盡量安排學生去學習,但是名額有限,不可能人人都去,按照寇里歷年的規矩,每回都是根據學生的表現來分配指標,博士有固定名單,今年就剩碩士沒定了。」
  
  舒秦仔細聽著,麻醉年會是全國性的學術盛會,除了各大院校專家,還有很多國際專家講課,如果能去參會,可以見識到很多尖端技術和前沿資訊。
  
  然而,大會註冊費用高昂,寇里還得留人上班,學生當中最多能去上一兩個。
  
  羅主任旁邊站著一個微胖的中年人,戴副金絲邊眼鏡:「昨天我聽寇里老同志說,某些學生動手能力太差,連托下頜都不肯好好練,像這樣的學生,成績再好有什麼用。」
  
  舒秦心裡一咯噔,怎麼消息傳得這麼快,說話這人是寇里的副主任,人稱章主任,是林景洋師兄和王姣姣的導師。
  
  舒秦再一看,章主任的身後站著王姣姣,她正跟林景洋和幾個師兄師姐說話,心情不錯的樣子,笑得很甜。
  
  有位教授接話:「如果一個人沒接觸過臨床就什麼操作都會,那不叫人才,那叫天才。我在臨床待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天才。」
  
  章主任笑呵呵的:「一個學生是不是真心熱愛一門學科,只需看兩樣東西就夠了——成績和動手能力。摸底考試成績還沒出來,那就從操作做起。羅主任,既然要講公平,我的意見是讓他們現場做個操作,正好各位教授都在,大家根據表現依次給打個分,最後選出來操作最好的那幾個學生,直接安排去年會,這樣大家都沒話講。」
  
  羅主任看看手錶:「大會催我幾次了,因為寇里名額沒定,機票遲遲未訂,就剩幾天了,今天必須定下來。」
  
  他不經意看看舒秦這邊:「這樣吧,作為科主任,我重申一遍,機會人人都有,但只留給最努力的人,今年錯過沒關係,明年加把勁,一樣有機會。」
  
  章主任:「羅主任,不如趁這會大家都在,馬上搞一次操作吧。」
  
  羅主任沒接話,但看得出並不反對這個提議,林景洋笑著看向身後:「王姣姣,去把教學用具拿過來!」
  
  王姣姣哎了一聲,快步走了。
  
  盛一南極小聲地說道:「這什麼科室,怎麼說考就考,真尼瑪想哭。」
  
  吳墨悄悄抓了抓褲腿,似乎也很緊張。
  
  舒秦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禹明都要下班了,突然又殺回來逼她練一回。
  
  她心跳加快,抬頭找到禹明,他盯著手裡的排班表,面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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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10:16 AM

8.

  王姣姣很快就抱著教學用具回來了,當著眾人的面,她先是打開盒蓋,然後將裡面的模型、面罩和呼吸囊一一取出,放到了桌面上。
  
  羅主任看看時間:「不早了,這就開始吧。」
  
  他這一發話,章副主任馬上朝周圍看去:「怎麼就看到王姣姣一個,其他幾個七年制的學生呢?都到這邊來吧。」
  
  舒秦幾個依次從人堆裡擠出,慢慢走到桌前。
  
  吳墨的導師看出自己的學生有些緊張,安慰他道:「好好表現,但也別太有壓力,一次考試說明不了什麼。」
  
  羅主任喝口茶:「為了公平起見,幾位導師就不參與打分了,顧教授、潘教授,操作技能考試一向是你們兩位在主持,就由你們當評委吧。」
  
  比賽正式開始,每人只有三分鐘時間,王姣姣第一個上去。
  
  托下頜、扣面罩、擠壓呼吸囊。
  
  操作很規範,流程一步不差。
  
  就是從雙手換到單手時,表現得有點不熟練,二十次呼吸中,有兩次屬於「無效呼吸」,因此被扣了兩分。
  
  接下來是吳墨。
  
  比起王姣姣,吳墨明顯有些生疏,別說單手法,連雙手法也出現了好幾次無效呼吸,儘管最後理論題全答對了,累計下來還是被扣了十分。
  
  然後是盛一南。
  
  大概是人高手長,她托起下頜來意外的輕鬆,雙手法單手法輪番上陣,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二十次做下來,每一次都是有效呼吸。
  
  本來是要得滿分的,可惜在顧教授和潘教授問到最後一道理論題時,她不小心答錯一個數據,被扣一分。
  
  就剩舒秦了。
  
  有了之前的練習基礎,她起初是不緊張的,然而當大家目光都朝她掃過來時,還是覺得喉嚨發乾。
  
  她走到桌前,快速回想一遍昨天的練習重點,擺好模型,謹慎操作。
  
  雙手法完成得很好,緊接著換單手法。
  
  正所謂熟能生巧,整個過程異常順利,二十次呼吸全部有效。
  
  操作完畢,顧教授問出一題:「遇到全麻手術交接班,你作為接班者,要判斷患者的管道是否彎折或移位,第一眼先看監護儀上的哪個指標?」
  
  這是一道充滿陷阱的題目,一不小心就會被繞進去。作為臨床醫生,永遠不要過度依賴監護儀。
  
  舒秦清清嗓子,回:「第一眼先檢查病人口腔管道連接是否穩固,第二步用聽診器確認管腔的位置。因為就算再尖端的監護儀,記錄數據時都會有幾秒鐘的延遲。」
  
  顧教授滿意點點頭,看向潘教授:「潘教授什麼意見?」
  
  潘教授很嚴格,思考兩秒說:「她剛才單手做呼吸的時候,有一次潮氣量超過了上限,按照要求理應扣一分。」
  
  這麼一算,名次出來了,舒秦和盛一南並列第一。
  
  王姣姣排第三,吳墨第四。
  
  羅主任本來只給七年制一個名額,由於心情不錯,臨時又加個指標,最後做總結:「優秀人才都是被打磨出來的,既然考進了一院,就不要抱有混文憑的想法,類似這樣的考試,往後寇里還會隨機舉行。當然,考試只是一種手段,最終目的還是幫助你們快速成長。」
  
  到更衣室換衣服時,盛一南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我媽以前總嫌我長太高,現在看來,一米七五也不是完全沒好處嘛,哎,舒秦,剛才顧教授問那道理論題,如果是問我,我肯定會回『看血氧飽和度』,還是你猛。」
  
  不等舒秦回答,她又感嘆:「媽耶,做夢都想不到可以去參加年會。舒秦,我們白天開完會,晚上能不能到處逛逛?」
  
  舒秦笑笑:「我哪知道,別忘了我也是第一次參加年會。」
  
  盛一南樂陶陶地暢想一番:「不行不行,等晚上下了班,我得做做攻略。禹總和林景洋他們手裡有課題,必然會去參會。還有我老闆他們、博士那幾個師兄師姐,再加上我和你,去的人不少,想想就熱鬧。」
  
  兩人說話的時候,王姣姣始終不見進來。
  
  從更衣室出來,舒秦跑到四十五間去找禹明,誰知他不在,繞著手術室找了一大圈,找到pacu才看到禹明,他兩條長腿搭在辦公桌上,膝蓋上攤著筆記本。
  
  他身邊坐著顧飛宇,兩人正說話。
  
  舒秦朝他走過去,剛才那場操作來得突然,她莫名其妙就被推到幕前,如果事先沒有苦練,就算不考最後一名,多半也會錯失參加麻醉年會的機會。
  
  她是羅主任今年招的唯一一個碩士,要是表現得太糟糕,第一個被打臉的就是羅主任,而禹明作為負責帶教的上級醫生,也會相應地被質疑教學能力。
  
  說來說去,她只是一顆用來「將軍」的卒子。
  
  羅主任已經是株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禹明卻還是棵易折易斷的青苗。
  
  將誰的軍,不言而喻。
  
  她含笑喊禹明:「師兄。」
  
  螢幕上是關於國內外臨床麻醉新進展的ppt,頁面和內容都很高大上,應該是要拿到麻醉年會上講課用的,就不知道是羅主任講還是禹明自己講。
  
  她猜是前者,畢竟禹明還太年輕。
  
  禹明鼠標剛落到一行字上,扭頭看是她,很快轉臉看回螢幕:「怎麼還不進手術間?」
  
  舒秦:「來問問師兄安排我去哪。」
  
  「去四十五間,先做準備,我這就來。」
  
  她笑吟吟地:「謝謝師兄。」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幫她,就衝他替她爭取到了一個年會名額,她都要向他表達謝意。
  
  「謝什麼?」他一副「老子很忙」的樣子。
  
  舒秦想了想要接話,顧飛宇笑望她:「舒師妹,你別跟這兇巴巴的傢伙了,跳科來跟顧師兄吧。」
  
  能跳科麼,舒秦笑笑沒接話,一溜煙跑了。
  
  顧飛宇望著舒秦的背影,意猶未盡:「你這師妹真帶勁,你要不追,我可上了。」
  
  「你不是上個月才交了一個嗎。」
  
  「早分了。」
  
  「草。」禹明嗤笑,「換女朋友換得真夠勤的。」
  
  「問你話呢,這師妹你到底追不追。」
  
  「不追。」
  
  「你昨晚不是教她教挺晚的嗎?」
  
  「我教她又不是為了她。」
  
  「騙誰呢。」
  
  「騙你這二逼有意思嗎。」
  
  「你才二逼。我看你小子從高中起就沒正眼看過女人了,行了知道你沒興趣了,把她電話給我。」
  
  「沒有。」
  
  「玩我呢?你是寇里老總,會沒有研究生的電話?」
  
  「真沒有。」
  
  「滾蛋。」顧飛宇起身,「她不就在45間嗎,我自己去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10:22 AM

9.

  舒秦剛抽好藥,門一開,一個男醫生進來了。
  
  她轉臉一看:「哎?顧師兄?」
  
  望望他身後,沒看見禹明:「來找禹師兄嗎。」
  
  顧飛宇笑瞇瞇:「找你。」
  
  「找我?」
  
  這時門再次打開,禹明過來了,他接完電話,對顧飛宇說:「你們科那台膝關節鏡手術取消了。」
  
  顧飛宇愣了愣,露出雷劈的表情:「憑什麼啊?」
  
  禹明翻著即將送來的急診患者的病歷,沒接話。
  
  「說取消就取消,你小子倒是給個說法啊。」顧飛宇作勢要踹禹明,「我那患者可八十了啊,為了她,我禮拜一就給你們發會診單,你們科後面來訪視會診,不都挺順利的嗎?」
  
  禹明隨手將病歷擱到桌上,抬腳就踹回去:「老太太早上背著家屬偷偷吃了一大盒優酪乳,禁食不知道啊?」
  
  舒秦聽得一怔,怕術中出現嘔吐和誤吸,患者術前必須禁食。
  
  尤其這種高齡患者,胃排空時間本來就延遲,為了保障圍術期安全,麻醉醫生有權取消手術。
  
  顧飛宇一拍腦門:「我的老奶奶,虧我昨晚還跟她說千萬別吃東西,餓都餓了一晚上了,就差這一碗優酪乳?別告訴我今天做不成了,年紀這麼大,哪經得起折騰。」
  
  「挪第二台了。」禹明到電腦前點開記錄系統,回頭看顧飛宇不走,「還在這待著呢,回頭老太太又吃東西了。」
  
  顧飛宇精神一振,拔腿就走:「我讓組裡進修醫生守在床邊,不信看不住一個老太太。」
  
  又衝舒秦說:「舒小妹,晚上我再來找你。」
  
  說完就走了,像來時一樣突然。
  
  舒秦還愣著,禹明已經調出一張空白的麻醉記錄單:「過來學寫麻醉記錄。」
  
  她哪還記得顧飛宇,忙過去認真看螢幕。
  
  白天的急診一台接著一台,禹明只負責帶教,大部分瑣碎的工作都留給舒秦來做。
  
  她除了學東西,還得送甦醒患者回病房,這麼一趟一趟跑下來,別說喝水,連上廁所都得掐時間。
  
  當然忙也是有收穫的,許多進科前看書看不懂的理論知識,一旦跟實踐相結合,馬上如撥雲見日,一一明白過來。
  
  近中午時來一台急診,禹明接她下去吃飯。
  
  她惦記著要學操作,飯端到手邊,恨不得直接倒進肚子裡。
  
  吃完一看,從下去到上來,剛好十五分鐘。
  
  本來要回四十五間,她忽然覺得身體不舒服,到廁所一看,來大姨媽了。
  
  等她再次回到手術間,嚇一跳,滿滿噹噹站了半屋子人。
  
  除了幾個規培學生,盛一南他們也來了。
  
  再一看明白了,這台手術跟上午那幾台不同,要打「腰硬聯合麻醉」,俗稱「半麻」。
  
  一院這樣的大型綜合醫院,全麻比例多,腰麻比例少,來寇里這幾天,舒秦還是第一次遇到腰麻。
  
  如此難得的學習機會,大家顯然都是衝著學習腰麻來的。
  
  病人已經躺在床上了,禹明在做麻醉前準備。
  
  盛一南看舒秦進來,朝她眨眨眼。王姣姣和吳墨也站在邊上,正全神貫注看禹明的操作。
  
  病人是位八十多歲的老奶奶,牙已經掉光了,癟著嘴。
  
  顧飛宇站在老奶奶身前,正幫她彎曲身體。
  
  舒秦想起早上那事,意識到這位老奶奶就是顧飛宇的患者。
  
  腰麻包已經拆開了,舒秦這幾天跟著禹明,深知多做少說的道理,她試著走到他邊上,果然,他接過巡迴老師遞來的皮膚消毒液:「一邊待著去。」
  
  她只得挨盛一南站著。
  
  禹明給老奶奶消完毒,鋪上無菌巾。
  
  老奶奶忽然抬頭:「哎,你們把我孫子弄哪去了,我不在這待著,我要回家。」
  
  顧飛宇齜牙咧嘴地:「奶奶,您孫子正抱著您呢,您可別再動了,孫子我快堅持不住了。」
  
  又低聲說:「禹明你他媽快點行不行。」
  
  禹明開始給患者打皮丘,有意偏移脊柱幾釐米。皮丘迅速鼓了起來,又快又準確。
  
  老奶奶微微動了動,似乎沒什麼痛感。
  
  接下來是正式穿刺。盛一南幾個看得大氣不敢出,可禹明操作起來實在太快,還沒看明白他究竟怎麼定位的,穿刺結束了。
  
  麻醉平面非常理想,病人生命體徵也未出現明顯波動。
  
  手術開始後,老奶奶抓著禹明的手不放,要跟他聊天:「你是我孫子吧?怎麼又長高了呢?我要吃優酪乳。」
  
  「回去就給買。」
  
  他盯著舒秦配鎮靜藥。
  
  藥緩慢推入靜脈,病人很快睡著,手術過程平穩。
  
  一下午舒秦惦記著這台麻醉,跟在禹明身後:「師兄,明天能不能排我去打腰麻的手術間。」
  
  禹明忙著寫會診記錄,眼睛就沒離開過螢幕:「今天全麻插管六次,你插進去了幾次?」
  
  舒秦垂下頭:「一次。」
  
  「所以現在又想學腰麻了?」
  
  如果是平時,她多半會笑嘻嘻的,今天也許是生理期的緣故,她實在沒心情搭腔,看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還得去訪視明天的病人,於是很痛快地走開了。
  
  那位產科的朱醫生正好進來,看舒秦鳥都不鳥禹明,盡情嘲笑他:「喲,禹總也有吃癟的時候,看來你們科小姑娘也不都迷你嘛。」
  
  「草。」禹明往後靠著椅背,「我好不容易清淨一點,你跟顧飛宇輪著班地來煩我。」
  
  「顧飛宇煩你什麼了?」
  
  禹明手機響了,一條微信進來。
  
  【神馬,你師妹走了?不是讓你幫我盯著嗎,你他媽還是不是兄弟了?】
  
  禹明刪除該微信,順便遮罩聯繫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10:29 AM

10.

  舒秦訪完病人回來,到更衣室換衣服,正好碰到盛一南和王姣姣,她們也才下班。
  
  因為年會名額的事,盛一南一整天都很興奮,看到舒秦,本來有一堆計劃要跟她商量,因有王姣姣在,沒一句說得出口。
  
  王姣姣倒是表現得很平靜,主動跟她們打招呼不說,等換完衣服,還跟她們倆一起出來。
  
  九點了,周圍本來一片寂靜,路過主任辦公室的時候,裡面忽然有人說:「疼痛門診既然是我負責,就得按照我的思路來,禹明,你小子別不知天高地厚。」
  
  三人嚇一跳,仔細一聽,是章副主任的聲音。
  
  沒聽到禹明接話,倒是羅主任的聲音響了起來。但因為隔著一扇門,音量也不高,隱隱約約透出幾句,聽也聽不明白。
  
  王姣姣馬上駐足,似乎很想聽下去,盛一南和舒秦一對眼,正要拽走王姣姣,誰知這時候門一開,林景洋從裡面出來了,看到她們,怔了怔:「你們怎麼在這。」
  
  三人忙笑:「正要下班,林師兄我們走了。」
  
  回到宿舍樓,各自回房間。
  
  盛一南一放下書包就說:「唉,剛才章主任怎麼發那麼大火?」
  
  舒秦也覺得奇怪:「不知道。」
  
  還沒報一院時她就聽到過幾句八卦,聘主任的時候章主任跟羅主任是競爭對手,可惜章主任各方面實力輸羅主任一截,最後只聘上了副主任,這些年兩人一直都不對盤。
  
  盛一南到洗手間洗手,試著分析:「林景洋師兄跟禹總是同一屆八年制,當年一起考進來的,一個讀了羅主任的博,一個讀的章副主任的博,章副主任在所有學生裡最器重林師兄,可是林師兄自從進科就處處都被禹總壓一頭,章副主任這人又特別好強,看羅主任有意栽培禹總,難免……」
  
  兩人手機同時進來一條消息,提醒她們:出票成功,後天早上出行。
  
  盛一南馬上將剛才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打開app,嘿嘿笑著:「我看看天氣預報,我已經列了一大堆美食攻略,等後天到那我們晚上去找吃的。」
  
  舒秦高興答應了一句,想想去年會畢竟是好事,就給家裡打電話,要告訴爸媽這事,誰知剛拿起手機,一個陌生號碼進來了。
  
  接通電話,是個男人,語氣還很熟絡:「舒秦,是我。」
  
  舒秦一愣:「吳墨?」
  
  她沒存他的號碼,電話裡吳墨嗓音又沒平時那麼娘,所以她一開始沒聽出來。
  
  吳墨似乎有點靦腆:「你還沒睡吧,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啊這麼隆重。」她忍不住笑。
  
  「你們去參加年會,可不可以順便幫我帶份年會光盤回來。」
  
  光盤收錄了年會每一堂教授講課的課件,是難得的學習資料。
  
  舒秦彎腰換鞋:「行,沒問題。」
  
  「我聽說禹總會在【疼痛分會場】講課,光盤上只錄了ppt,你到時候能不能幫我錄一下【疼痛分會場】幾堂課的現場視頻。」
  
  「禹總會在年會上講課?」舒秦注意力放在第一句。
  
  盛一南剛從床頭拿出一袋零食,聽了這話,扭臉朝她看過來。
  
  「嗯。」吳墨的語氣很篤定。
  
  舒秦撥了撥瀏海,早上她看到禹明筆記本上的課件是【國內外臨床麻醉新進展】,怎麼到了吳墨嘴裡,又變成【疼痛】了。
  
  他的消息準確麼。
  
  「我老闆家裡有事,今年不去參加年會。」吳墨接著往下說,「我師姐說她興趣主要在【麻醉超聲】這一塊,也不大可能去【疼痛會場】,但是我自己對疼痛還挺感興趣的,所以想請你幫個忙。」
  
  年會有很多分會場,例如「小兒麻醉」會場、「產科麻醉」會場、 「危重症」會場、「疼痛」會場、「超聲」會場等等。
  
  參會者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提前製定聽課計劃。
  
  「行。」不管禹明到時候講什麼內容,她給吳墨錄一份不就得了,「就是怕到時候會場人太多,我這手機錄出來的效果未必好。」
  
  「能錄就行,拜託了。」吳墨聲音軟軟的。
  
  「okok。」
  
  掛掉電話,盛一南歪倒在床上看書:「禹總牛逼啊。」
  
  濟仁本來就人才濟濟,舒秦找出睡衣準備洗澡:「我在四院見習的時候,見過好幾個科研臨床都出色的牛人,算起來也都不比禹總大多少。」
  
  盛一南嘖嘖不已:「這些人通常都不屬於人類範疇,一年到頭連起碼的娛樂項目都沒有。比如我們禹總,我聽說他當年一考上濟仁就常去一院,從很早以前就確定要學麻醉。你想想,加上高中三年,他已經提前努力十幾年了,業務能力再拔尖都正常,林景洋師兄也是生不逢時,偏巧趕上跟禹總一屆……」
  
  舒秦想起進科聽盛一南說過的八卦:「禹總高中受什麼刺激了,讀書這麼玩命。」
  
  濟仁八年制特別沒人性,分數跟x華x北差不多,而且不招複讀生,能考上的無一不是真學霸。
  
  「這個我也不知道。」盛一南隨手翻開一頁書,「不過我猜跟他媽有關係。別忘了他媽得癌症去世前也是一院的醫生,還是某科副主任。」
  
  舒秦露出思索的表情:「是不是因為他媽媽走得早,這些年他缺乏母愛,所以才變得喜怒無常。」
  
  盛一南哈哈一笑:「你見過幾個當老總脾氣好的?等以後我們當老總了,肯定也會覺得煩。」
  
  舒秦在腦海中搜刮一遍見習時的見聞,還真是,轉了那麼多科室,除了一兩個特別佛系的,老總們基本都屬於暴躁型。
  
  想起白天他懟她的情形,她嘆息著關上浴室門:「幸虧老總只當一年,不然這位仁兄注孤生了。」
  
  「注孤生?」盛一南一彈,「臥槽,你別看禹總整天泡在醫院裡,喜歡他的妹子可多了,早上我還看到一個女醫生給他帶早餐呢。」
  
  舒秦正好擰開水龍頭,水嘩啦呼啦撒落下來,瞬間擋住了外間的聲音。
  
  ***
  
  禹明說到做到,第二天繼續讓舒秦待在四十五間。
  
  一上午過去,全麻、全麻、還是全麻。
  
  即便如此舒秦還是很滿足,因為她的插管技術越來越熟練了,除了第一台患者因為齙牙較為困難,其餘兩台都成功了。
  
  送走第三台病人,手術間暫且空置下來,舒秦瞄瞄禹明,他站在電腦前弄病歷,無風無浪,面色平靜。
  
  掐指一算,他已經十多分鐘沒接到各種急救電話了。
  
  她姑且當他此時心情不錯,便笑著湊過去:「禹師兄,下個禮拜可不可以派我去腰麻手術間轉轉。」
  
  他剛對比完兩份病歷,低頭敲出一行字:「行啊,禮拜一之前你插管成功率達到95%,我就帶你做腰麻。」
  
  禮拜一?明天他們就去年會了,週末才回來,按照他的要求,她必須在今天之內達到這個這個標準。
  
  可是她早上三台插管已經失敗了一次……而且插管有95%成功率這一說嗎?
  
  說來說去,這位師兄又在逗她玩呢。
  
  她瞅著他,他轉過身,正好對上她的目光。也許是氣憤給了她勇氣,她居然沒有立刻挪開視線。
  
  他看她一會,一扯口罩:「這麼想學腰麻啊。」
  
  她忙換了一副眼巴巴的眼神,衝他點頭:「嗯,特別想。」
  
  「要不今晚你去疼痛病房待一晚?」他換了個建議,「週一我就帶你做腰麻。」
  
  舒秦起先沒接話,疼痛病房清一色全是晚期癌痛患者,為了晚間能安然入睡,幾乎每個病人都配有鎮痛泵。
  
  但因為每個人對藥量的需求不同,晚上患者會不時要求補藥,然後麻醉醫生就得根據每個病人的情況開醫囑,一晚上都守著,別想消停。
  
  換作平時,她肯定馬上點頭答應,可是她想起明天一早要趕飛機,又正好生理期……
  
  打開另一份病歷,他低頭敲打鍵盤,語含諷意:「所以,又要提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又不肯吃苦,我憑什麼答應你。」
  
  不是,究竟誰在提古怪要求啊。
  
  她急了,擺擺手:「師兄,我不是不能吃苦——」
  
  電話響了,他拿起來看一眼螢幕,並沒有接。
  
  舒秦只覺得奇怪,他身為寇里老總,必須24小時on call,居然也有不接電話的時候。
  
  更怪的是,沒多久她的電話也響起來了。
  
  平時她是不帶電話進來的,可是她昨晚本想給爸媽說去年會的事,結果打了三遍都沒人接。怕爸媽上午找她,就順手把電話帶進來了。
  
  看禹明沒有反對她接電話的意思,她走到一邊按了通話鍵。
  
  是個男人的聲音,含著笑意:「舒小妹。」
  
  顧飛宇?他怎麼會有她電話,舒秦納悶看禹明一眼,笑了笑:「顧師兄你好。」
  
  「你們禹總不接我電話,我只好直接打你手機上了。」顧飛宇笑得張揚,「明早不是要去x市嗎,我們科正好也要去那邊開學術會議,海邊城市可美了,我之前去過好幾回,你們要出去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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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4 10:54 PM

11.

  聽了這話,舒秦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
  
  顧飛宇一骨科醫生,平時也挺忙的,怎麼會閒到主動給人當「導遊」。
  
  她警惕地看向禹明,他剛好將手機收回褲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慎重地想了兩秒,她笑著說:「顧師兄,我們科還有好幾個同學一起去,到時候可能會——」
  
  「可以叫她們一起啊。」顧飛宇話接得很快,隔著電話都能想像他笑出一口白牙的模樣,「不論你們想吃什麼玩什麼,顧師兄負責買單。」
  
  舒秦一呆,平生頭一次見到這麼直接的追人方式,正盤算著怎麼接話,手術門一開,有護士在外頭說:「禹總,有一台口腔外科急診二十分鐘左右送來。」
  
  禹明一抬眼,舒秦還握著手機發楞。
  
  他皺眉提醒她:「行了啊,上班期間打電話不能超過一分鐘。」
  
  舒秦順勢掛掉電話:「那個,顧師兄,要來手術了,我得忙去了。」
  
  顧飛宇顯然聽到了禹明的聲音,舒秦這邊一撂,他馬上給禹明打過來。
  
  難得這次禹明居然走到手術間外頭接了。
  
  「你小子又他媽玩我。」
  
  「我玩你什麼了?」
  
  「還裝呢。」顧飛宇應該是在食堂吃飯,背景很嘈雜,「剛才我都聽到你說話了,之前死活不肯給我她電話,現在我自己弄到了,你又給我瞎搗亂,說吧,你小子什麼意思?」
  
  護士遞來一份病歷,禹明隨手接過。
  
  「說話啊,你他媽還是我哥們不?」
  
  「哥們就得幫你禍害良家小姑娘啊?」
  
  顧飛宇似乎愣了愣:「不是,什麼禍害不禍害的,我這回是認真的。」
  
  「滾滾滾,老子正在忙。」禹明掛掉電話。
  
  等他回到手術間,舒秦已經抽好了藥。
  
  她對剛才顧飛宇那通電話有點好奇,但看出他壓根沒有置評的興趣,也就沒開口問。
  
  果然他翻著病歷,一進來就說:「患者車禍致口腔畸形,張口困難,你去把纖支鏡推來,一會準備清醒插管。」
  
  纖支鏡?還清醒插管!這是臨床上較複雜的一種麻醉插管方式,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
  
  「好的師兄。」她點頭,拔腿就往外跑,「我馬上就來。」
  
  忙到晚上,她送完最後一台病人,回來照例要向禹明請示一句,電梯裡碰到導師羅主任。
  
  羅主任是麻醉年會主委,提前一天出發,正要去機場。
  
  難得跟導師同乘一部電梯,舒秦有點緊張,清清嗓子,笑得很甜:「導師好。」
  
  羅主任笑了,這孩子每天跟在禹明身後跑來跑去,勤奮好學有目共睹,他溫聲說:「明天去年會,你禹師兄事情多,忙不過來的時候,你在旁邊幫著他打打雜,正好順便學學東西。」
  
  舒秦忙說:「哎!」
  
  可等她回來,一連找了好幾個地方禹明都不在。
  
  一問才知禹明去疼痛病房了。
  
  舒秦只得又將白大褂套上,出去訪視明天的手術病人,
  
  路上想起中午禹明讓她去疼痛病房的事,疼痛病房不歸白班老總管,有事也不該找禹明,都這麼晚了,他去疼痛病房做什麼。
  
  回來都快九點了,路過閱覽室,門半掩著,裡頭亮著燈。
  
  往裡一看,禹明面前攤著他那台黑色筆記本,還在忙。
  
  她本來打算悄咪咪離開,想了想又推開門:「師兄,我下班了?」
  
  禹明盯著螢幕,摸著下巴,似在思索,過片刻才嗯了一聲。
  
  ***
  
  當晚舒秦鬧生理痛,睡得不怎麼好,但因為頭一次參加年會,第二天六點多就醒了。
  
  盛一南也起了,兩人都有點興奮,找出衣服,好好拾掇了一番。
  
  舒秦穿了條連衣裙,裙子顏色是柔和的牛仔藍,長度在膝蓋上。盛一南則換上嶄新的T恤和牛仔褲,力求比平時更像男生。
  
  到了機場,兩人辦好登機牌就去候機大廳找寇里老師。
  
  隔老遠就看見了禹明,用盛一南的話來說:「沒辦法,禹總這顏值,擱哪都鶴立雞群。」
  
  他正跟幾個其他醫院的教授和同輩說笑,林景洋等人也在。
  
  舒秦惦記著昨天羅主任的囑咐,主動走過去,依次先跟認識的老師問好,然後站到禹明後面:「師兄。」
  
  幾個人朝她看過來,這姑娘黑色大捲髮,雪膚明眸、未語先笑。
  
  問禹明:「這位是——」
  
  舒秦料定他不會有興趣介紹她是誰,自己要開口,禹明面無波瀾接過話頭:「哦,舒秦,我師妹。」
  
  ***
  
  上了飛機,舒秦跟禹明鄰座,周圍全是參加年會的博士師兄師姐。
  
  機艙很熱鬧,乘客大部分是出發去度假的,拖家帶口,氣氛歡樂。
  
  後排兩個小朋友拿著玩具在打架。
  
  舒秦忙著跟盛一南幾個說話分零食,嘰嘰喳喳,靜不下來。
  
  「一會你睡不睡?」正說得熱鬧,身後有人問。
  
  她扭過頭,禹明閉著眼,眉頭皺著。
  
  「我不睡。」她往口裡塞顆檸檬片,藉由窗口的明亮光線打量他,發現他皮膚和眉毛都很乾淨,高直的鼻樑上有個小小的凸起,像險峻山嶺上的一座峰。
  
  她問:「師兄要補眠嗎。」
  
  昨晚她下班時他還在寇里,她猜他很晚才走。
  
  路上三個小時,足以睡上一覺。
  
  他依然閉著眼睛,順手卻把手裡的筆記本遞給她:「萬一我睡著了,幫我拿一會。」
  
  筆記本又薄又輕,封套也是黑色的。
  
  她慎重接過這寶貝。
  
  起飛之前他擺弄電腦時她無意中掃過一眼螢幕,「癌痛」兩個字奪人眼球,此外他還是大會秘書,除了這份癌痛年會課件,電腦裡應該有很多重要的大會資料。
  
  禹明比他自己預想的還要累,她接過筆記本沒多久他就睡著了。
  
  機艙漸漸安靜下來,不少乘客有了睏意,舒秦懷抱筆記本,慢慢翻看一本雜誌。
  
  盛一南不知何處借到一本年會手冊,從頭到尾翻一遍,推推舒秦,低聲說:「來了好多外國專家,羅主任上午第一堂講課,禹總第四堂,你看,都在明天。」
  
  舒秦正要接來看,後排那兩個小朋友突然開始吵嘴,其中一個孩子打鬧聲中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手裡的巧克力飲料一不小心就潑濺下來。
  
  年會手冊頓時被淋了個透,舒秦和盛一南的手也難逃一劫。
  
  舒秦抖了抖手,忙用濕巾擦拭,擦來擦去,指縫黏糊糊的。
  
  家長把兩匹野馬拴回來,盛一南心疼那本年會手冊,衝舒秦無聲做了個口型:「熊孩子。」
  
  舒秦擦完手和胳膊,低頭一看,雖然關鍵時刻有她身體做遮擋,筆記本的封套還是濺到了一點飲料。
  
  她看看禹明,他臉龐安靜,沒被吵醒。
  
  她用濕巾擦了又擦,黑色並不耐髒,紙巾費掉好幾張,最後還是留下一小點深色的汙漬,好在範圍不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
  
  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經下午了,禹明一醒來就從她手裡拿回電腦。
  
  電話一個接一個,有羅主任打來的,還有大會工作人員,禹明忙著接電話,沒工夫理舒秦。
  
  出了機場,舒秦停下來,環視一圈。這城市四面環海,空氣裡滿是海風和鮮花的味道,一陣陣拂到臉上,輕如雪紗。
  
  教授們被出租車送往下榻賓館,禹明和林景洋幾個直接去會場中心。
  
  舒秦、盛一南,加上兩位博士師兄,四人同乘一車,也提前去會場湊熱鬧。
  
  路上某師兄接到電話,掛斷以後,他古怪看著螢幕,好一陣沒說話。
  
  盛一南正跟司機侃大山,望著鏡子:「怎麼了王師兄。」
  
  「怕我們幾個餓著,居然給安排了晚上吃飯的地方。」
  
  「有這種好事?」劉姓師兄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誰安排的?」
  
  「不知道,估計是林景洋師兄,要麼是羅主任。」
  
  反正不可能是禹總。大家附議。
  
  到了會場門口,王師兄看見那座龐大的建築物,邊解安全帶邊嘖嘖稱奇:「太帥了這地方,真希望過兩年我也能像禹總他們一樣在年會上露臉。」
  
  盛一南興奮得大嚷:「都讓開,我要吟詩: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禹明幾個站在門口,在跟工作人員說話。
  
  舒秦看過去的那一瞬間,禹明正好抬眼看向會場中心的尖頂。
  
  陽光熾目,他瞇了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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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5 11:08 PM

12.

  行李已經跟其他教授的一道送往酒店了。四人空著手在龐大的會場轉了一圈,眼看傍晚了,王師兄打開短信看地址:「訂的飯館不遠,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吧。」
  
  舒秦忙說好,她怕晚上羅主任叫她給禹明打雜,早就惦記著吃飯。
  
  上了出租車,盛一南拉著舒秦研究附近的小吃。
  
  其實飛機上已經聊過一回了,聊來聊去,舒秦最感興趣的還是海鮮。
  
  到那一看,還真是家海鮮菜館,門面不大,裝修也老舊,然而一搜app上的風評,該店在當地居然名氣不小。
  
  服務員領他們去包廂,菜品沒多久就呈了上來。
  
  舒秦一吃,正要大誇美味,猛地想起昨天的事,後面顧飛宇沒再給他打過電話,不知這位仁兄到底來沒來開會。再一看手機,電量剩最後一格了,得趕快回酒店充電。
  
  吃完可滿足了,一問服務員,居然提前買過單了,這下大家更奇怪了。
  
  從包廂出來,外面電視某小鮮肉在唱歌,前臺一個圓臉小服務員一手托腮,正聽得如癡如醉。
  
  王師兄找了一圈老闆不在,乾脆問前臺:「你好,請問剛才誰給訂的『青山綠水』包廂。」
  
  小圓臉服務員明顯是該鮮肉『粉絲』,目光始終沒離開電視上那張臉,她隨口漫應道:「一個男的。」
  
  「年紀大不大。」
  
  「不大。」她想了想,抿嘴一笑,「聲音還挺好聽噠。」
  
  「我就說是林景洋師兄吧。」劉師兄恍然大悟,舒秦她們也紛紛點頭。
  
  他們入住的快捷酒店就在會場附近,專家們住的麗華酒店也不遠。
  
  四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到麗華酒店轉轉。
  
  到了麗華,大廳剛好有一行人入駐,舉目一望,群星璀璨,來了好多業界大拿。
  
  人太多,他們找了一圈才找到寇里教授們。
  
  羅主任正跟某醫院院長含笑暢談,章副主任幾個也在跟外國幾位教授寒暄。
  
  禹明眼前站著一人,由於這人照片在核心期刊上登載過,舒秦很快就認出是舊金山某家醫院中心的William。該教授不但是疼痛方面的專家,目前還擔任美國某本麻醉前沿雜誌主編。
  
  根據年會手冊上的安排,William似乎只在這裡待一晚,明天就要回國。
  
  四人忙要過去露個臉,林景洋從大廳一側出來,盛一南剎住腳,嘿嘿笑著:「謝謝林師兄招待咱們海鮮。」
  
  林景洋露出茫然的神色:「海鮮?」
  
  William和禹明一行人邊說笑邊往外走,似乎要離開了,舒秦過去:「羅主任。」
  
  羅主任剛跟William握手告完別,正要回大廳,扭臉一看,笑了:「我這邊還有事,你跟你師兄送一送William他們。」
  
  麗華酒店客房數量有限,不少參會者住在大洲酒店,兩家酒店相距只有幾分鐘車程。
  
  她忙應道:「好的。」追到酒店門口,除了禹明,還有好些其他醫院的前輩。
  
  正是出租車交接班的時候,會方另外安排了商務車。車還沒來,大家邊等車邊聊天。
  
  她站到禹明身後。
  
  William是美籍義大利人,口音有點怪,舒秦得全神貫注聽才能跟上他的語速。
  
  別人都在聊麻醉超聲之類的新熱點, William和禹明的談話卻始終圍繞著古老的癌痛話題。
  
  William提到一種皮下泵,說這種泵不僅緩解癌痛效果顯著,導管也是「永久性」的,配好後癌痛患者可以帶回家自行使用,家屬定期來醫院補藥即可。
  
  禹明說這種泵目前國內幾家大型醫院都在試用,但是導管價格高昂,藥費也不低廉,而且為了方便管理病患,科室需要投入大量人力,所以推廣起來有困難。
  
  William又順勢提出了其他幾種方案,比如微創治療和新研發的藥物。
  
  聊了一會,禹明問William今年可還有赴中國的打算,說寇里想請William所在的醫學中心與一院進行一次針對癌痛的國際項目合作。
  
  舒秦一愣,這種大型國際項目需要提前申報,必須事先做大量的工作。禹明既然能發出這樣的邀請,至少已經徵得了醫院和羅主任的支持。
  
  William沉吟片刻,說今年的學術安排已經滿了,但是如果這個項目會產生積極影響,他可以考慮cancel一兩個行程,又問禹明項目的具體細節。
  
  禹明指了指手裡的筆記本,笑著說資料都在裡面,假如William有興趣,一會到酒店可以好好討論。
  
  舒秦在旁看著他,他口吻隨意,眼神卻很認真。
  
  William似乎沒想到禹明準備得如此充分,體會到他的誠意,便欣然同意。
  
  旁邊有人接了電話,對禹明說:「William教授的房間在2705,你的在3328。」
  
  車來了,司機裝好William等人的行李,大家依次上車。
  
  舒秦也想跟著上去,一數,座位不夠,她抬眼看禹明,禹明也正看著她。
  
  她很自覺往後退了一步,笑說:「各位老師再見。」
  
  禹明:「明早別睡懶覺,羅主任和章主任會讓人在會場門口點名。」
  
  舒秦一驚,兩位主任這教學手腕真是讓人防不勝防,說抽查就抽查。
  
  「哦。」她擦擦冷汗,看著禹明上車。
  
  車啟動,她回身往酒店走,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禹明手裡筆記本那封套左下角乾乾淨淨,那塊醬色汙漬不見了。
  
  她邊走邊感嘆,下飛機時他忙著接電話,她沒機會跟他說這事,多半是他自己發現了,抽空做了清洗。這麼小的汙點都不能忍,可見此人甚是潔癖,幸虧他太忙,不然非損她一頓不可。
  
  回到大廳,人依然很多,章副主任和林景洋師徒倆在大堂沙發上跟別院專家說話。
  
  他們一會聊當地的天氣,一會聊明天的議程,非常地放縱。
  
  舒秦挪開視線,慢慢穿過大廳,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拿出了手機,要給禹明打電話。
  
  翻了一通聯繫人,正要撥通,手機沒電了。
  
  她找了一圈,要跟同事借手機,正好碰到劉師兄回來,她鬆了口氣:「劉師兄,電話借我一下。」
  
  劉師兄拿出手機:「怎麼了?」
  
  「我有件事問問我師兄。」舒秦笑笑,誰知撥了幾遍都沒通。禹明對William的癌痛項目如此重視,她猜他為了接下來能夠談得順利,有意將手機設了靜音。
  
  她拔腿就往外跑,正好趕上交接班,一連等了幾分鐘,連出租車的影子都沒有,酒店保安搖頭說:「這時間我們也沒辦法幫客人叫到車。」
  
  她踮腳往前看,隔著幾幢高樓大廈,大洲酒店的招牌清晰可見。反正不遠,乾脆過去一趟吧。
  
  剛跑幾步,盛一南幾個恰好這時候出來,在她後面喊:「哎,舒秦,你去哪啊。」
  
  「給我師兄送點東西。」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急,大概是知道禹明接下來要跟William談課題,又或者記掛著主任昨天的囑託,明明穿著涼鞋,跑起來卻飛快。
  
  城市太熱,耳邊有陣陣潮熱的風掠過,再轉一個街角,馬上就能看見大洲酒店了。她想起閱覽室裡每晚亮著的那盞固執的燈,還有飛機上那張疲倦的睡顏。她心無旁騖,越跑越快。
  
  「禹總跟我們不一樣,他目標明確,已經提前努力了十幾年。」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努力,她只知道,這樣的一份付出,不應該被辜負。
  
  到了大洲,她到前臺一問,客人們已經辦好入住手續了。
  
  走前有位老師說過房間號碼, William住2705,禹明在3328,她擦擦汗,決定先去3328。
  
  到了33樓,酒店走道裡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然無聲,她順著標牌指引一路找到走廊盡頭,扇扇汗,抬手按門鈴。
  
  等了一會沒動靜,她正要去2705,門開了。
  
  禹明換了件襯衣,要出門的樣子,看到她,明顯愣了一愣:「舒秦?你怎麼來了。」
  
  剛才跑得太猛,到現在氣都沒喘勻,她指指他身後:「來看看你的電腦。」
  
  「電腦?」
  
  她越過他身畔,拿起桌上的筆記本端詳,封套果然一點汙漬都無,心不由一跳:「師兄,趕快檢查一下你的電腦。」
  
  他有些納悶,但還是馬上檢查一遍,桌面、文檔裡,所有的重要文件都在。
  
  她鬆了口氣:「下午有人幫你拿過電腦嗎?」
  
  「會場太忙,我讓朋友幫我拿了一會。」他打量著她,她額頭上滿是亮晶晶的汗珠,「怎麼了?」
  
  朋友?她一呆,想想也是,他電腦從不離身,理應不會隨便交給不可靠的人保管。難怪他剛才那麼有底氣。
  
  不過他這位朋友簡直強迫症加潔癖,保管東西也就算了,居然還幫他擦洗封套。
  
  她左右一看,他的手機正在床頭櫃充電:「上午坐飛機的時候我弄髒了你的封套,沒來及告訴你。剛才想給你打電話,沒打通。」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隨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給她:「你就為了這事?」
  
  對啊,她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晚上不是可能跟William他們談課題嗎?」
  
  「可也不用跑成這樣啊。」
  
  她臉頰上透著一層淡淡的粉色,胸脯微微起伏著,他目光突然有點挪不動了。
  
  「你是我師兄啊,這課題你不是做了很長時間準備嗎,這麼重要的事情,萬一出了差錯怎麼辦。」
  
  他沒說話了。
  
  舒秦喝口水,下意識摸了摸腰,本來就生理期第三天,剛才又一陣狂跑,現在又酸又痛的。
  
  他還望著她,好一陣沒說話。
  
  她怕自己又挨訓,瞅瞅他,忙往外走:「師兄,我走了,明天年會加油。」
  
  他跟上她:「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太晚?才七點。「不用不用,師兄你休息吧,而且酒店也不遠。」
  
  說著快步走到門口,她剛要拉開門,突然被他拉住胳膊,一把拽了回去。
  
  哎?什麼情況?
  
  他表情古怪:「你裙子髒了。」
  
  她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腦中一轟,艾瑪,裙擺上面一片暗紅的血漬,
  
  「我,你。」她瞬間喪失了語言能力。
  
  禹明似乎也喪失了語言能力,目光在房間搜索了一陣,突然回過神來,打開旁邊的衣櫃,拿出自己一件T恤:「要不你用我的衣服先擋一下。」
  
  她猶豫著沒接,不換姨媽巾的話,回去的路上他T恤也難逃一劫,萬一染上一點,不巧再碰上酒店裡的教授師兄們,還是會當眾出一回醜。
  
  不過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她接過:「萬一弄髒你的衣服,我只能明天洗了還你了,師兄你……不介意吧。」
  
  這有什麼好介意的,不過看她起初不接,意識到她有別的顧慮。
  
  女孩子的生理期他很清楚原理,但從來沒瞭解過細節,研究了一下,想起超市裡的姨媽巾,拉開門說:「行了,你在房裡等我一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6 11:03 PM

13.

  舒秦意識到禹明要幹什麼,受寵若驚之餘沒能攔住他,想想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在房裡等。
  
  等了一會不見他回來,她轉身再次打量他的房間。進科第一天她就聽說禹明的母親去世了,父親不在國內。而且根據盛一南那天的說法,禹明和他父親似乎關係不大好,否則不會父親去了國外,兒子卻留了下來。
  
  可他工作起來那麼拼,要是國內沒有別的親人,他平時都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這麼一想愈發好奇,他的房間非常整潔,除了電腦和幾瓶礦泉水,所有私人物品都放在該放的地方。
  
  再看衛生間,更是一目了然,洗手臺上豎著一把牙刷,靠近鏡面的雜物盒上扔著把剃鬚刀,除此之外別無雜物。
  
  打量一圈,最後她目光落在水龍頭上,盯著看了幾秒,臨時冒出個念頭,要不先把裙角洗乾淨,再用吹風給吹乾?
  
  酒店那麼多教授和同學,如果她真繫著他的T恤回去,讓人看見太不體面。
  
  趁他還沒回,她果斷進衛生間脫下裙子,打開水龍頭,正要拆開肥皂盒,外頭「滴——」的刷卡聲,禹明回來了。
  
  舒秦隔著門忙說:「師兄,不好意思,我在裡面洗裙子,很快就好。」
  
  禹明正奇怪舒秦跑哪去了,聽她在裡面,咳了一聲,皺眉說:「不用這麼麻煩,我隨便買了件,你湊合用一下。」
  
  舒秦納悶地從門縫裡伸出一條胳膊,一看紙袋愣住了,裡面除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姨媽巾,居然還有一條裙子。
  
  大概他也覺得她繫個男生T恤回去不合適。
  
  她目瞪口呆,更加不好意思了:「這不用了,我這裙子一洗就乾淨了,麻煩師兄幫我看看房間吹風機在哪。」
  
  禹明哪有工夫找吹風機。
  
  剛才他在樓下碰到William的助教,助教說William行李已經安置完畢,只要再休息幾分鐘,就可以約談課題的事。
  
  他走到床邊,打開手機查看短信和郵箱:「我約了談事情,馬上得出去。」
  
  言下之意要她快點。
  
  舒秦一驚,哪敢再耽誤:「那我這就出來。」
  
  快速收拾一番,將髒裙子收到紙袋裡,拿起那條新裙子看了看,是條無袖的白色荷葉邊無袖洋裙,裙擺不長,款式也簡潔。
  
  翻了翻沒找到價格標籤,她胡亂套上裙子,顧不上整理就拉開門。
  
  她出來禹明正仰脖喝水,盯著她上下看了一眼,很快就放下水瓶。
  
  「這裙子多少錢。」她低頭扯了扯裙邊,「一會我轉給師兄。」
  
  「不用。」他把手機放回褲兜,拿起筆記本就往外走。
  
  「不用?」
  
  「沒多少錢。」
  
  她快步跟上他:「沒多少錢也有個價格啊,不然我怎麼轉賬。」
  
  他還真就沒注意具體價格,一樓女裝店隨便讓店員拿了一條,只求速戰速決,走的時候連小票都沒拿。
  
  聽她還要問,他看看時間:「行了啊。」
  
  按下電梯按鈕:「挺晚了,我先送你下去。」
  
  舒秦看他有些不耐煩,暗想算了,不如明天等他閒下來再問:「我自己下去就行,師兄你忙你的。」
  
  可是他已經按了一樓鍵鈕,電梯門迅速合攏。
  
  舒秦挨著他站著,兩人剛好對著鏡子般的電梯門。
  
  他沒開口,她也不好說話,悶聲站了一會,她無意間一抬眼,才發現他穿襯衣和西褲跟平時感覺有點不一樣,分外挺拔英氣。
  
  再一瞄旁邊,自己身上這裙子不止剪裁得體,還非常抬膚色,荷葉邊大肩領,胳膊全露在外頭,雖然並不暴露,但若抬手撩頭髮,隱約可見雪瑩圓潤的肩頭。
  
  她越看越不安,這不會大幾千塊吧,男同志都是這麼大手大腳,她爸爸有時候也這樣,買東西的時候根本不看價錢。
  
  她一個學生,要是價格太貴了可——
  
  她再次要問他價格,豈料一抬眼,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不知是在打量她的頭髮,還是她的臉頰。
  
  目光一碰他挪開視線,他關掉手機螢幕,盯著電梯門:「已經給你叫了車,到了就發條短信報個平安,我沒空接電話。」
  
  「已經夠麻煩師兄了。 」她實在忐忑,剛到酒店叫的車就來了,上車後她對禹明揮揮手,「師兄我走了,加油。」
  
  到了快捷酒店,正好趕上盛一南他們回來,幾個師兄一看到她就說:「剛才你去哪了,正要找你去吃宵夜呢。」
  
  「我手機沒電了,得趕緊回房充電,打算去哪吃宵夜呢?」她笑著岔開話題。
  
  回到房間,盛一南拉開行李箱的拉鍊,東西攤了一地,她正要蹲下身找睡衣,突然摸著下巴,面露思索:「不對啊,你這裙子新買的?早上不是這顏色啊,」
  
  「哦。」舒秦給禹明發了條報平安的短信,拿著那紙袋進了衛生間,「生理期弄髒了裙子,怕在教授們面前出醜,只好臨時買了條裙子應急。」
  
  「啊?媽耶,怎麼搞的,不過這裙子穿你身上真好看,我看看,咦,不便宜吧。」
  
  「也……不是很貴。」舒秦含糊其辭,確切的說她也不知道價錢,看看手機,禹明果然沒回那條短信。
  
  盛一南往床上一倒,邊擺弄手機邊說:「我剛找到一個吃早餐的地方,據說齊集本地各類小吃,反正離這不遠,不如明早我們去那轉一轉,等吃完早餐再去會場。」
  
  舒秦想起禹明說明早兩位主任點名的事:「行了吧,好不容易來了年會,這麼難得的學習機會,第一天不好遲到吧,要是明早你不肯去,我拽也得拽你去。」
  
  ***
  
  早上果然有位老師在一樓大廳集合,一到七點五十就集體出發去會場,一位師兄因為睡過了頭,當場被記了名字。
  
  盛一南暗呼僥倖,低聲說:「幸虧你攔著我,不然我真跑到外面吃小吃去了。」
  
  會場川流不息,開幕式會場爆滿。
  
  幾位專家致開幕辭,現場沸騰不已。
  
  羅主任第一堂課,果然是禹明之前準備的關於『臨床麻醉最新進展』的課件,盛一南站在後排踮腳拍照,舒秦不忘幫吳墨領了一份年會手冊及光盤。
  
  找了一圈沒看到禹明,不知昨晚的談話進行得是否順利。
  
  中午她們在會場吃盒飯,盛一南比舒秦還急,不斷催她:「下午第一堂就是禹總,我們得提前去佔位置。」
  
  好不容易吃完,他們趕往疼痛分會場,疼痛現場烏壓壓滿是人頭,過道水洩不通,後續還不斷有人湧入。
  
  禹明站在臺上,穿件白襯衣,五官比平時更加奪目,神態依然張揚。
  
  舒秦莫名有些緊張,記起吳墨的囑託,打開手機,調出攝像模式。
  
  前面有個人低聲道:「又讓這臭小子在咱們三個當中搶了第一。」
  
  舒秦這才注意到前面站著的兩人很面熟,仔細一看,一個是顧飛宇,另一個是產科那位姓朱的女醫生。
  
  朱醫生也舉著手機在拍照,表示不服:「我雖然比你們大一屆,可也沒得老年癡呆,初中禹明什麼時候得過第一?」
  
  「打架第一啊,那時候這小子那麼野,有人打得過他嗎。」
  
  「尼瑪。」朱醫生抬頭就拍了顧飛宇腦袋一下,「我還以為你說別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有五天年假,結果昨天給禹明打雜,今天下午又被你拉到會場中心,我還能不能愉快度假了?我問你,你跑來除了看禹明講課,還有沒有別的目的。」
  
  顧飛宇身子靠著牆,用目光在會場找了一圈,起初沒說話,不經意一扭頭,臉色一亮:「舒秦。」
  
  舒秦笑笑:「顧師兄。」
  
  朱醫生回頭看她一眼,淡笑道:「你是禹明那個師妹吧。」
  
  舒秦點頭:「朱師姐好。」
  
  顧飛宇笑問舒秦:「怎麼樣,昨晚那頓飯吃得還滿意嗎?」
  
  昨晚?舒秦和盛一南一對眼:「原來昨晚那頓海鮮是顧師兄請的。」
  
  「海鮮麼。」顧飛宇愣了愣,「我只讓禹明幫你和你的小夥伴訂飯館,是不是海鮮我就不知道,還行嗎,味道如何。」
  
  這時有人從舒秦身邊擠過,她一躲,腳上涼鞋不知被誰踩到一腳,還沒來得及躲開,腳猛的一輕,低頭一看,鞋帶整個斷了。
  
  我去。「什麼意思啊。」她這兩天簡直流年不利,昨天她猛跑的時候就預感涼鞋撐不了多久了,可怎麼也該等開完會再壞啊。
  
  盛一南蹲下身看了看:「完了,這可怎麼辦,得趕緊換雙鞋。」
  
  顧飛宇摸摸下巴:「朱雯,你不是昨天才逛了幾家免稅店嗎,這附近有沒有商場?」
  
  朱雯看看舒秦,笑問顧飛宇:「你問商場幹嗎,要去買鞋?」
  
  顧飛宇指了指舒秦的腳,順理成章地說:「這涼鞋質量太菜了,這也穿不了了啊,舒秦,我帶你去商場看看,顧師兄幫你買雙鞋湊合對付一下?」
  
  舒秦擺擺手笑道:「謝謝顧師兄的好意,不過我答應了要幫同學錄視頻,只能等禹師兄講完課再想辦法了,等散場了,我跟我同學去附近買雙拖鞋就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8-7 09:50 PM

14.

  「各位前輩、同仁,下午好。」
  
  講課正式開始了,會場迅速安靜下來,舒秦踮起腳,將手機鏡頭對準禹明及他身後的放映屏。
  
  「癌性神經病理性疼痛(malignant neuropathic pain)簡稱mnp,是困擾腫瘤患者的一種常見症狀。」禹明的嗓音不高不低,簡單一句開場白,直接進入主題。
  
  「這種病理性疼痛與單純的神經病理疼痛(np)不同——原發病因更複雜,發病部位分散,混合性疼痛多見,而且因為癌症患者體質虛弱,生存期短,對介入治療耐受性差。
  
  「針對這一情況,數十年來,業界前輩們進行了廣泛的臨床及基礎研究,隨著癌痛治療的深入開展,mnp常見的臨床治療措施已由傳統的三階梯藥物治療轉為了多模式鎮痛,治療理念中也添加了更多針對終末癌痛患者的人性化關懷措施,譬如椎管內鎮痛藥物輸注港植入術、羥考酮美沙酮等新型藥物的應用、志願者床旁慰問等。在此,我想跟各位聊聊這兩年多模式鎮痛在我院癌痛患者中的一些診療經驗。」
  
  十分鐘的講課,現場悄然無聲。
  
  大量的樣本,嚴謹的分析,客觀的總結,合理的展望。
  
  身為同行大家心裡都清楚,若非對這個領域有極大興趣,並為此投入大量的精力,絕不可能做出這樣一份跨度長達兩年的臨床研究報告。
  
  William是疼痛分會場的特邀嘉賓,禹明一講完,第一個在座位上鼓起掌來,他既是今天課件的點評人也是該領域的專家,他的認可,立刻帶動了會場的氛圍。
  
  掌聲中,盛一南與有榮焉:「禹總這氣勢沒誰了。」
  
  舒秦忙著攝像沒辦法鼓掌,但眼看William對禹明比了個手勢,暗猜那份中美合作項目接下來會進行得很順利。
  
  顧飛宇和朱雯低聲商量:「這小子今天出盡風頭,晚上必須讓他請洗浴一條龍。」
  
  「洗浴一條龍?」朱雯一抬手又拍一下顧飛宇的腦袋,「俗不俗啊,淨出餿主意,不如去逛免稅店,讓禹明幫我們買單。」
  
  顧飛宇:「到底誰在出餿主意?免稅店也就你們女的愛逛,對男的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舒秦後頭聽著,發現他們兩人跟禹明關係真的很好,明明自己工作也忙,遇到朋友的事,會特意趕來全程陪著。
  
  昨天禹明應該是把筆記本交給了他們兩人中的一個保管,所以才會那麼放心。
  
  就不知道是顧飛宇還是朱雯。
  
  她猜是朱雯,因為連封套都做了清潔,顧飛宇多半沒這個耐心。
  
  顧飛宇突然轉臉看舒秦,低聲問她:「你們師兄的課錄完了,要不要現在去買鞋?」
  
  舒秦指指攝像機:「不行呢,我答應了幫同學錄分會場的所有講課。 」
  
  禹明講完課並沒有離場,因為羅主任幾個來了。
  
  他們一坐下就跟William含笑打招呼,顯然是為課題合作的事而來。
  
  四堂課聽完都五點半了,錄到中途的時候,舒秦的手機差點沒電,問了一圈才借到一個充電寶。
  
  等最後一堂課講完,舒秦心滿意足把手機收回包裡:「好了,總算完成吳墨交代的任務了。」
  
  「沒見過你這麼較真的人。」盛一南隨著人潮出來,用百度地圖一搜,「離這最近的商場是大洲酒店一樓,既然沒事了,我們這就走吧。」
  
  舒秦腳步一停,大洲酒店?那地方會不會全是精品店,她本來就在猜疑那裙子的價格,忙要搖頭,顧飛宇已經接過了話頭:「行啊,我這就叫車。」
  
  這時羅主任和William從裡面出來了,William今晚的航班飛北京,要趕去酒店拿行李,羅主任一直送到會場門口,跟William互相握手,相談甚歡。
  
  導師都沒走,舒秦和盛一南不好擅自離開,只好默默跟在後頭。
  
  等William上了車,羅主任等人顯然還有其他事要忙,站在車邊,微笑著跟William揮手告別,禹明卻跟William一起離開,大概是要確認接下來合作項目的細節。
  
  眼看羅主任他們走了,舒秦拿過盛一南的手機:「這附近有沒有運動用品商店?要不我去買雙運動鞋吧。」
  
  比拖鞋體面,還沒涼鞋那麼容易壞。
  
  盛一南還沒答話,顧飛宇電話響了:「我喊的車到了,走吧舒小妹,先去買鞋再去吃飯。」
  
  舒秦還在猶豫,盛一南催她:「今天羅主任和禹總的講課反響那麼好,萬一一會寇里搞個聚餐什麼的,你這一瘸一拐的也不好去啊,既然車來了,就先走吧,趕緊買雙鞋算了。」
  
  再糾結就矯情了,舒秦扶著盛一南的胳膊往外跳,笑道:「那就謝謝顧師兄了。」
  
  朱雯笑咪咪的,從頭到尾沒說話。
  
  很快就到了大洲酒店,一樓全是精品店,顧飛宇一下車就往裡走,大有主動買單的意思,舒秦一看門面,明知自己消費不起,當然不肯進去。
  
  顧飛宇倒也沒非拉著舒秦,好在旁邊還有幾家耐克安踏之類的運動商店,進了一家店,舒秦挑了一雙300左右的球鞋,一付完錢就換上了。
  
  她身上還穿著那條白連衣裙,裙子的款式又特別文靜淑女,球鞋穿上腳,明顯沒有細跟涼鞋那麼搭,好在鞋身是白色的,看著也算順眼。
  
  她為了感謝顧飛宇和朱雯,一出來就到旁邊果汁店給大家買果汁。
  
  這時候顧飛宇電話響了,他一聽就罵道:「虧你小子還記得我們,我們在哪?就在你酒店下面,趕緊給我滾過來。」
  
  「他忙完了?」朱雯問。
  
  「忙完了。」顧飛宇掛掉電話,「要我們在這乖乖等他,跟個大爺似的。」
  
  盛一南嘿嘿一笑:「剛才禹總講課的時候,會場也基本沒人說話,我總覺得,禹總身上自帶那種『老子要發言了,都給我閉嘴』的氣場。」
  
  舒秦買完四杯果汁回來,聽了這話其實蠻認同,但還是辯駁了一句:「不過剛才那堂課真講的好,後面三堂雖然也精彩,但還是沒第一堂那麼下功夫。」
  
  不對比也就算了,一對比就高下立現。
  
  朱雯接過舒秦遞過來的果汁:「你想想你們禹總連女朋友都沒時間找,平時功夫都用在哪了。」
  
  盛一南一驚:「不會吧,禹總沒談過戀愛?」
  
  顧飛宇仰脖喝完果汁,把瓶子扔到垃圾桶裡:「聽說過你們禹總一句經典名言麼,『談戀愛耽誤老子時間』。」
  
  他鬆鬆襯衣的衣領:「哎,這也太熱了,別站在街上啊,酒店有空調,我們進去等吧。」
  
  進大堂果然涼爽多了,不一會禹明出來了。
  
  他路過前臺時說了幾句話,然後朝這邊看過來,好像提前知道舒秦和盛一南也在,看到她們時並沒露出驚訝的表情。
  
  儘管這樣,等他過來時,盛一南還是說了一句:「舒秦的鞋壞了,我們過來買鞋。」
  
  禹明目光落在舒秦的腳上,是雙新鞋沒錯,他點點頭要說話,朱雯一拍掌:「恭喜今天禹帥哥大放光彩,我們已經商量好了,今晚給你個好好表現的機會,吃海鮮、買東西、洗浴一條龍,顧飛宇都提前訂好館子了,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替你省錢。」
  
  「謝謝啊。」
  
  「應該的應該的。」朱雯謙虛地搓搓手。
  
  禹明一抬眼,顧飛宇跟舒秦說得熱鬧:「你小子別光顧著說話,訂的哪家啊。」
  
  顧飛宇理都不理禹明,借花獻佛做得極其熟練:「西諾亞,一家米其林海底餐廳,吃飯的時候旁邊有各種游來遊去的水底生物,你和你的小同學肯定喜歡。」
  
  盛一南眼睛一亮,還沒出發的時候她就跟舒秦說起過這餐廳,只恨非會員得提前半個月訂位置,而且價格太貴,不然這餐廳早在她的美食計劃裡了。
  
  舒秦這才反應過來,顧飛宇目的性太強,他們幾個朋友又難得聚會一次,她和盛一南不好再跟下去。
  
  這兩天她習慣了幫禹明跑腿,照例請示一句:「師兄,沒什麼事的話,我和盛一南自由活動去了。」
  
  禹明沒接話。
  
  顧飛宇忙對禹明一使眼色,意思很明顯,要他別裝死。
  
  禹明只得說:「這兩天你跟盛一南也辛苦了,師兄請你們吃頓飯吧。」
  
  「耶!」盛一南又驚又喜,一跳老高,「禹總人太好了。」
  
  說著一拽舒秦:「走啊,禹總都發話了。」
  
  舒秦想想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跟著往外走。
  
  看盛一南這麼高興,她邊走邊找出app,笑著查這家店到底在哪。
  
  穿過大堂,眼看要走到門口了,朱雯忽然來一句:「咦,這衣服怎麼這麼眼熟啊?」
  
  幾個人停下來,旁邊一家店一個模特身上穿的裙子跟舒秦的一模一樣。
  
  盛一南看看模特,又看看舒秦:「哇,原來你這裙子在這買的啊。」
  
  抬頭一看這店的名字,不對吧,這裡的裙子不得五六千啊。
  
  幾個人的視線一齊掃了過來,舒秦舌頭直打結,承認自己在這買的吧,剛才連買鞋都不敢進來。不承認是在這買的吧,別人眼睛可都不瞎,最後乾脆來一句:「我這是仿版,在附近的小店裡買的。」
  
  盛一南仍在對比,來回看了幾輪,服氣地說:「媽耶,現在這仿版出來得夠快的。」
  
  朱雯沒說話了,禹明一看螢幕,催大家走:「車來了,走吧。」
  
  路上舒秦看看禹明的側臉,他心無旁騖看手機。
  
  她越琢磨越想哭,禹明不可能去買仿版,這裙子必然是在樓下商店買的,價格這麼貴,她拿什麼還?這位師兄怎麼動不動就拋個難題給她,年會上出的這道題,簡直比他出的考卷上的題目還難。
  
  到了餐廳,大家往裡走,顧飛宇將禹明拽到一邊:「你特麼什麼意思?不是沒時間談戀愛嗎?」
  
  「我怎麼了。」
  
  「裙子你給買的?」
  
  禹明望著顧飛宇,裙子的事太複雜,跟顧飛宇說不明白,乾脆說:「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
  
  「你就嘴硬吧。」
  
  「我嘴硬什麼了?」
  
  顧飛宇瞇著眼打量他: 「你自己說過你不追,哥們面前可得說實話啊。」
  
  「我這不幫你約她吃飯了嗎,還不夠哥們?」
  
  「但我總覺得你今天看我不順眼。」
  
  「我哪天看你順眼過?」禹明拔步就往前走。
  
  「也是。」顧飛宇想了想,追上他,「我每天也看你小子不順眼。」
  
  ***
  
  第二天年會一切順利。
  
  閉幕儀式後,眾人休息一晚,趕次晨九點的飛機。
  
  早上起來,盛一南想起這兩天老看到顧飛宇,洗臉的時候問她:「哎,你怎麼想的。」
  
  舒秦剛將買好的特產收進箱子,正整理手機這兩天的照片,翻著翻著,就翻到一張她穿著白裙子的照片。
  
  她盯著照片裡那條裙子,搖頭嘆息。
  
  盛一南出來看舒秦喪著臉:「問你呢,顧飛宇是不是在追你啊,你什麼感覺。」
  
  舒秦收好手機,認真想了幾秒:「沒感覺,唔,至少目前沒感覺。」
  
  「一看就知道你是慢熱型,我覺得顧師兄人不錯,也許多交往幾次就有感覺了。」
  
  「是嗎?」舒秦漫應著,想起顧飛宇,人挺帥的,說話也不討厭,可是一摸胸膛,好像一點悸動的感覺都沒有。
  
  盛一南對著鏡子理了理衣服:「顧師兄年紀不大,各方面條件也都好,錯過了好像有點可惜,你要不煩他,就試著處處唄。」
  
  「你這語氣跟我媽真像。」媽也說她的學習和工作環境過於封閉,總擔心她因為讀書耽誤戀愛。
  
  到了候機大廳,除了禹明臨時被羅主任叫走了,寇里人都在。
  
  顧飛宇和朱雯跟他們訂的一趟航班,正跟寇里幾位老師說話,不知說到什麼,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顧飛宇看到舒秦,衝她招手:「舒秦。」
  
  舒秦只得走過去,笑笑:「顧師兄,朱師姐。」
  
  時間到了,大家依次登機。
  
  顧飛宇跟舒秦並排往裡走,噓寒問暖十分殷勤。
  
  有人說:「禹總呢?還沒回來啊?」
  
  顧飛宇接話說:「早回來了,剛才在那邊打電話呢。」
  
  舒秦無意間一回頭,禹明剛好將手機放到褲兜裡,慢吞吞地跟在後面,她看過去的時候,他正皺眉盯著顧飛宇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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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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